“喔,有好多人要陪我在这里定居,但是他们还在路上。”她满不在乎的耸耸肩。
“路上?”
“是啊,他们载着嫁妆,那么多东西、那么多车子、那么多大象还驮着礼物,走得好慢好慢,一天只能走短短的路程。”她无奈的摇头,伸出小手,用食指跟拇指比出一个小小的距离,强调嫁妆部队的动作迟缓。
“所以,你就独自上京?”
喜儿笑咪咪的点头。“嗯,我一知道宰相送来的书信里,提议让我跟上官哥哥成亲,立刻就骑着小喜赶来了!”她一“象”当先,冲得飞快。
“公主路上辛苦了。”沈飞鹰说道。
“是满辛苦的,但是……”她脸儿一红,轻咬红唇,无限爱慕的看着身旁的男人。“我等不及要见上官哥哥,再辛苦都是值得的!”她赖在他怀里,亲密的摩啊摩。
只是,她摩了老半天,亲爱的夫婿却毫无反应,非但没有像娘每次和爹撒娇时那样,赏娇妻一个爱的亲亲,就连个和缓的微笑也没有。
满心困惑的她,不解的抬起头来,认真的给予“指导”。
“上官哥哥,你可以抱我啊!”喜儿拉起他的手臂,圈住自个儿的腰,还不忘摸摸他紧绷的俊脸。“别害羞嘛,我们都洞房过了。”
噗!
好几个镖师差点喷出茶来,有一个还呛得直咳嗽。
眼看向来从容的上官清云,被这坦率过头的小女人,整治得脸色灰白,连夫妻间的亲匿事儿,都被当众公开,镖师们想笑又不敢笑,全憋得肠子打结,双肩抖耸个不停。
发现夫君愈来愈有石像化的倾向,喜儿关心的在他身上东摸摸、西摸摸,只差没当场剥了他的衣裳,将他检查个透彻。
“你还不舒服吗?”她担心的询问。
上官咬着牙,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头痛。”
喜儿立刻自告奋勇。
“我帮你按一按。”她一边说,小手已经往他脑后探。
厚实的男性大手,闪电般握住白嫩小手,阻止她的一番好意。“不用了。”他耐着性子说。
“喔。”她有些失望,但随即转移目标。“那你的背呢?背心还痛不痛?我帮你揉一揉。”对于自个儿“攻击”过后的结果,她可是念念不忘。
上官把她蠢动的小手,握得更紧了些。
“也不用了。”
唉啊,上官哥哥还是这么害羞!
“那……那……”喜儿想了想,顿时灵光乍现,在他腿上蹦跳了好几下。“我差点忘了,我从家里带了难得的好茶,对内伤最是有效。”茶已经泡好,就在外头等着,她赶来找他,就是为了这件事,却差点就忘得一干二净。
深幽的黑眸,蓦地一眯。
“内伤?”
唔,惨了,她说溜嘴了。
“呃,我是说头痛啦,是头痛啦!”她双手乱摇,急忙改口。“或是……或是胸闷、背痛……什、什么痛都很有效的啦!”
上官清云心里有数。看来,昨夜袭击他的,不只是那头大象,连她也肯定有份,不然怎么会知道他受了些许内伤?
自知对说谎毫无天分的喜儿,不敢迎视夫婿的注视,匆忙转过头去,朝外头喊了一声。
“小喜!”她的脑袋转得太快,甚至还发出喀嚓的响声。
始终蹲坐在大厅外的巨象,听见主人的叫唤,缓慢的伸长鼻子,将鼻端上的茶盘送入厅内。茶盘上放着数杯还冒着烟的热茶,被端得又平又稳,连一滴都没有洒漏出来。
守候在旁的仆人,鼓起勇气上前,战战兢兢的从大象鼻端接下茶盘。
喜儿总算放弃已经被她坐暖了的结实双腿,咚咚咚的走上前去,先端起一杯茶色青褐、香味四溢的热茶,送到上官身旁,抢先确保“配额”。
“对不起,我不知道有这么多人,准备的分量不够多。”她有些不好意思,手里却还端着热茶不放。
“公主客气了。”沈飞鹰说道。
茶盘上的热茶,仅仅剩下三杯,仆人谨慎的将热茶端送上前,搁在罗梦与沈飞鹰身旁的小桌上。
喜儿嫩软的小手,握着热烫的茶杯,小心翼翼的送到夫婿面前。她还不忘再三保证,诉说此茶的好处。
“这茶珍贵得很,除了对内伤有奇效,还有清热、祛暑、解毒等等功效,但因为产量稀少,所以连我们族里都视若珍宝。”所以,她离开家乡时,才会只带着这些茶上路。
听到这茶的种种好处,徐厚不顾兄弟情谊,抢先冲上前,端起茶盘上,最后的一杯热茶。
“谢谢公主,那我就不客气了!”他咕噜一声,就把杯子里的茶,全都倒进肚子里,喝完后还满足的用手摸摸肚子,一副喜孜孜的模样。“嗯,好茶好茶,果真是好茶!”
上官却看了看眼前的热茶,又看了看喜儿那张期待的脸儿,迟迟没有伸手去接杯子。
“怎么了,趁热快喝嘛!”她殷勤的把茶杯凑得更近,只差没撬开他的嘴,亲自把茶灌进去。
一旁的罗梦,也端起茶杯,闻了闻那阵难以言喻的香气,正预备张口喝下,却听见沈飞鹰唤了一声:“小姐。”
“嗯?”她停下动作,抬起头来。
直到这会儿,上官才开口问道:“这茶,怎么称呼?”他谨慎得很。
喜儿想也不想的回答。
“虫茶。”
呃,虫?!
徐厚的脸上,笑容尽失。
“用虫所制的茶?”上官又问。
“不是不是。”她连连摇头,钜细靡遗的说起虫茶的作法。“虫茶是取白化香树或是苦茶树上的化香夜蛾,然后用它们的粪便精制而成。”
什么?她说什么?她说是用虫的……
徐厚瞪着铜铃大眼,黑脸瞬间刷白,下一瞬,无法自主的张开了嘴。
“恶!”
徐厚吐了。
“嗯?他怎么了?”身为罪魁祸首的喜儿,诧异的望着一边吐一边往大厅外跑的男人。
被热茶薰暖了脸的上官,静默的转过头去,看着不动如山的沈飞鹰,用唇语无声的指控。
“她真的会害死我的。”
沈飞鹰同样用唇语,简单的送上两个字。
“保重。”
第4章(1)
繁华的京城里,出现一幕奇景。
一个穿着华丽的苗族女子,就骑在巨象上头,远远的跟踪着鼎鼎有名的上官镖师。
喜儿告诉亲爱的小喜,必须竭尽全力,尽量保持低调,可别让上官哥哥发现,她们正在跟踪他。
所以,当他不知什么原因而稍稍慢下步伐时,她跟小喜就快快的躲到茶棚的座位后头,一动也不敢动,直到他又开始往前走,她们才通过茶棚,很“低调”的跟上去。
粗如巨木的象足,踩毁数套桌椅,店老板与客人全都目瞪口呆,吓得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巨象的背影远去。
玄武大道之上,这一前一后的景象,可引来不少注意。
当上官清云停下脚步,与熟识的果商闲谈时,巨象就蹲在果仓的后头,用屁股挤坏几车日夜兼程,刚运到京城、价格昂贵的甜美荔枝。
就这么一路上,她们踩毁茶棚、压坏荔枝、惊吓马匹、撞昏驴子,沿途展现惊人的破坏力,却还以为藏得天衣无缝,迳自沾沾自喜。
被跟踪的上官清云,虽然一路上始终没有回头,但是好几度在人来人往的玄武大道上停下脚步,仰望着天际,无奈的连声悲叹。
每一回,只要他一叹气,喜儿就心疼得不得了。
上官哥哥为什么叹气呢?是因为,舍不得放她在家独处,还是他的脑袋跟后背又痛了起来?
想起出门之前,他虽然在她的“大力推荐”下,喝了那杯已经由热烫变得温凉的茶,但是他的脸色非但不见好转,反倒像是被人强塞了一只活生生的癞虾蟆入口。
“我就知道,”喜儿趴在象背上,柳眉紧拧,俏脸皱得像颗包子,小声的自言自语。“只喝一杯虫茶,效果当然不够好啊!上官哥哥一定是嫌弃我泡的分量太少了。”
都怪沈飞鹰啦,说什么今日镖运繁忙,害得她心爱的夫婿,连喝茶的时间都没有,就得急急忙忙出门。
喜儿在心中下定决心。
喔,上官哥哥,放心吧,等到晚上,她一定会泡上一大壶热热浓浓的虫茶,让他能够好好品尝一番的!
上官清云走过熙来攘往的街道,好不容易来到大风堂的门铺前。
原本等待出发,秩序稍嫌紊乱的车辆与队伍,在大镖师们到来之后,不用片刻工夫,就变得井然有序。居住在店铺里的镖师,穿着黑衣劲装,牵着剽悍的骏马出现。
镖运的路线与项目,沈飞鹰早已安排妥当,几位大镖师们领了人马,当着掌柜与托镖人的面,对照预先拟好的合约,点清货品与人数,彼此签名妥当,镖队们就各自出发。
绣有“大风堂”三字的旗帜,气势非凡的在风中飘扬,每队人数不论多少,出发时都格外引人注目。
大风堂两旁的墙面虽然高,但是喜儿站在象背上,踮高了脚尖,倒也还看得一清二楚。
看了好一会儿,她总算稍微了解,规模宏大的大风堂,镖运内容不仅有民镖、官镖,还有皇镖,运送的物件更是千奇百怪,从金银珠宝、各样杂货,甚至还包括远嫁到南方的新娘与送亲队伍。
虽然看得眼花撩乱,但喜儿的注意力,大多仍放在上官身上。
所以,当一顶软轿在门阶前停下,从轿子里走出一个女人,笔直朝丈夫走去时,喜儿火速提高警觉。
“上官大镖师,别来无恙。”那女人穿着满身织锦,姿态曼妙的福了一福,表情却是无限幽怨。
“陈掌柜,有多日不见了。”他躬身为礼,态度从容。
短短两句话,喜儿听在耳里,双眼蓦地一眯。
讨厌,上官哥哥的语气,为什么变得怎么温柔?!醇厚又低沉,比苗族的好酒更厉害,让她一听就觉得晕陶陶的。
唯一的缺点是,他那温柔的语气,不是对着她,而是对着别的女人说的!
风韵诱人的陈掌柜,抬起眼来,眼中满是惆怅,只差没当场落下泪来。“难得上官大镖师还记得奴家。”
“陈掌柜是大风堂的常客,锦绣织的货物南来北往,都是由我亲自押运,我怎会不记得陈掌柜?”上官清云对答如流,还附赠满面笑容。
高墙后的喜儿,嫉妒得双眼发直,攀在墙头上的小手,用力到指节发白,快把屋瓦都捏碎了。
那女人还装模作样的幽幽一叹。
“要等到何年何月,你才会唤奴家一声织织?”她轻咬红唇,又问道:“既是记得人家,大镖师又怎会匆匆成亲呢?”
“皇上赐婚,上官无法推辞。”
“也罢,”女人再度一叹,从随侍丫鬟手中,捧过一件折好的衣裳。“这是岭南特产的湘云纱,价胜黄金,是奴家亲手缝制,请上官大镖师收下。”
“多谢陈掌柜,上官不能收受馈赠,您的好意,在下只能心领。”
“这不只是好意,也代表我的情意。”陈织织大胆直言,上前靠得更近,只差半步就要偎进上官的怀里。“大镖师,不论您是否已成亲,我对您的情意,绝不会有半点减损……”
一阵怒气直冲脑门,喜儿气得头上都快冒烟了。
受尽千辛万苦,万里跋涉的辛苦可以忍、肚子饿可以忍、餐风露宿可以忍。但是,眼睁睁看着别的女人,露骨的勾引着她心爱的上官哥哥,她可是绝对、绝对忍不下去的!
“小喜,我们冲!”她大喝一声,朝前一指。
“喔昂……”
巨象扬鼻踏步,发出惊天嗷响,踩踏着雷鸣般的步伐,朝着喜儿指的方向,用力冲撞过去,对大风堂结实的高墙视若无物。
砰砰砰的连续几下,天摇地动的巨响后,高墙被猛然撞出一个大洞。众人惊骇不已,忽见阵阵烟尘中,有一庞然大物,拔山倒树而来,巨兽的背上还传来少女的清脆嗓音。
“你这个坏女人!”喜儿拉了拉巨象的左耳。
啪!
象鼻子往左边挥,停在大风堂门前的软轿,往左边飞了出去。
“管你是吱吱还是唧唧,上官哥哥是我的!”喜儿拉了拉巨象的右耳。
啪!
象鼻子往右边挥,吓得腿软的轿夫,整群往右边飞了出去。
她气呼呼的大喊:“给我听清楚,我跟上官哥哥已经成亲、已经洞房了了了了了了了……”
啪啦啪啦、轰隆轰隆!
象鼻子上下左右胡乱挥舞,大风堂的门面被摧毁大半,所有人跑的跑、逃的逃,腿软的则用最快速度爬离灾难现场,就怕惨遭池鱼之殃,也会被挥飞出去,像那几个倒楣的轿夫一样,全摔进对面店家里。
一片混乱之中,陈织织非但不逃,反倒顺势一倒,软绵绵的偎进上官清云的怀里,柔弱无力的轻叫着。
“大镖师,您快抱紧些,奴家好怕、好怕。”她娇躯颤抖,眼眶还含着泪水,趁此难得机会,攀住爱慕已久的男人不放。
喜儿的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了。
她吆喝一声,双手齐拉,象耳挥动如扇,掀起阵阵强风,巨象深知主人心意,用力猛跺脚,像是恨不得把那个女人当成果子,当场用脚踩出汁来。
“不许你抱着他!”她恼怒难平,双颊气鼓鼓的。“再不放手,我就要……我就要……”
生性单纯的她,还来不及想出什么真正能制造恐惧效果的威胁,却看见上官哥哥抬起头来,面如凝霜,冷冷的沉声说道:“喜儿,还不下来!”
她心里还恼着,就算听见他说的话,却仍嘟着红唇,背脊僵得直挺挺的,坐在象背上一动也不动。
低沉的声音,冷过寒冬的风,隐含着难敌的强大威吓感。
“下来。”
简单两个字的力量,竟让即使面对猛兽,也能面不改色的喜儿,觉得心儿一颤,感受到难言的压迫感。就连威风凛凛的小喜,也微微后退了一步。
通常,喜儿就算是面对比自个儿强大的猛兽,也不会轻言退缩。但是如今在眼前的,可是她的夫婿,就算她再不甘愿,也只能嘟着小嘴,爬到巨象头上,顺着象鼻子往下溜。
“哼,下来就下来嘛!”直到双脚落地,她嘴里都还在嘟嚷着。
上官清云瞪着眼前,高仰着小脸,眼神里满是倔强的小女人,严厉的喝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