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明显制服打扮的船长,迈着老成威严的步伐走来。
“这次活动我们有向海巡署报备过,你们不可……”
静默难得的绽放璀艳笑容,打断了船长的话。
“非常感谢你们事先报备,才方便我能这么迅速,不浪费时间地在茫茫大海上找到你们,我们搜过一遍就走,请不用担心我们会多加停留,破坏你们的雅兴。”
不理会对方想说什么,丢下脸色铁青的船长,态度强硬的静默状似得到许可,俐落地指挥海巡署人员登船,并且一路往船首移动。
“这次晚会的主人麻烦留在原地,我们要向您致歉!”
一面说话,静默一面领着大批全副武装的人马推进,越过不少人后,来到船头甲板,她眼角余光注意冷静的薛仲慕,脚步朝着穿着黑色燕尾服,看起来富而有礼,明显地位高人一等的男人前进,故意停在他和心爱男人的中间,友好地举起右手。
“您就是卢家全先生吗?”她笑着问。
原本打算一碰到手就要施展擒拿术,但那人反应极快,迅速退后几个大步。
“请停在原地,不要过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卢家全大声喝道。
宾客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正在疑惑,现场嘈杂,但静默不只听得一清二楚,还不得不停下脚步,接着,她感觉到一股令人心安的熟悉气息包围了她。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站到了她背后守候,一瞬间动摇的心也跟着稳定下来。
这个大混蛋的戒心很强,难怪能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卢先生,请不要担心,这是例行的登船检查而已,请配合。”静默再平常不过地柔声道。
被盯上的男人笑得仍旧斯文,但举起了右手。“我说不要过来!”
突地,砰的一声爆炸,船尾亮起火光,船身大幅震动,静默一个不稳,却被她身后的男人紧紧地抱住了。
她扬首,突来的危险让她做出最紧急的警告。
“薛仲慕,快走!给我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薛仲慕柔柔一笑。
为什么他得在危急的时刻,离开最心爱的人呢?生死同在的幸福,笼罩了他,令他没有疑惑。
“想都别想!”
薛仲慕不但没走,还执意站在她的身旁,无视在他们四周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地边跑边尖叫着,况且——
“这么有趣的时刻,身为记者,我不能走!”他更加悍然地道。
静默真想打昏他将他送走,但他的坚持令人折服,而且眼前还有更紧急的事情要办。
她连忙望向船头,按下炸弹的男人在船舷摇摇欲坠。
“居然找上门来了,警察没我想像中的无能嘛。”卢家全笑着道,一脚跨出了栏杆。
静默一步向前。
海巡署的众人忙着救难,疏散宾客人潮,像逆流而上的鲑鱼,个个帮不上忙,此刻只有她能处理眼前的危机,不动声色地接近。
或许这么坦然,也多亏在内心深处,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
“难得办晚会,准备炸药这么危险的娱乐,不是一个守法的好公民该做的行为哟!”×的,有事没事带炸药是种什么疯子行径啊!静默按下真实所想,冷静笑着道。
但是她不是一般人,她很清楚要理解疯子,特别是连续杀人狂,甚至是期待他们有合理的行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这不是戏,是人生,现实人生中的连续杀人狂没有道理可言。
她看着异样的火光迅速包围了整艘船,妖艳的赤红光扬动着人们心中最深层的恐惧。
看着一脸悍然的女人,还有紧贴在她身后,估算不清有多少危害性的男人,卢家全下意识的望了一眼海面。
“我绝对绝对不要被警察抓到。”他脱口低喃。
静默没有听漏,轻笑了一声。“没有人要抓……”
她话还没说完,卢家全已经翻下船,流畅的动作在眼前播放,她一个箭步冲了出去,上半身扑出栏杆,却来不及拉到他的衣角。
但在危急之际,比她动作更快,薛仲慕早一步也跟着飞了出去,一手攀着栏杆,一手拉住了决心自尽的男人的皮带!
“放开我,放开我啊!我要和我的情人们永远在一起!”卢家全像变了一个人,扭曲着脸,大声嘶吼着。
该天打雷劈的混蛋!静默才不管他要去死去活,但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薛仲慕跟着送死,怕他支撑不住,两个人会一起掉进底下,在爆炸时汽油外泄,浮在海面所引起包围了整艘船的火海,用尽吃奶的力气抱住他唯一和船身连结的手臂!
薛仲慕整个人都在船身外,红色的火舌好像要伸上来吞噬他们三个人,一想到他会摔死或烧死,就算没被烧死,潜在海底也会窒息而死,只有死路一条,没别的可能性,翻起了她最深的恐惧。
看着薛仲慕的颈子和手臂青筋全数暴起,拚死命地拖着个不断挣扎的混蛋,静默再也受不了了,愤声怒吼:“你这个死变态,我一定要抓住你法办,让你被关三辈子!”
突地,卢家全不再挣扎。
“快点。”薛仲慕正想乘这个机会把他拉上来,和静默互望了一眼之际——
“如果我一定要失去自由,那个爱我的少年一定会受不了寂寞,来吧,我先送你上路吧!”
卢家全说话的同时,从燕尾服内袋抓出了闪耀着金光的片状物,丢入熊熊燃烧的火海之中。
静默虽然看见了,但她不管如何伸长了手也鞭长莫及,无法阻止。
同一时间,海巡署的同仁们总算来到他们的身边,用力拉起连成一串的三个人。
住在看不见星星的都市习惯了,突然看见满天星光闪烁,夜空塞得快要满出来,只会觉得极不平静,内心纷乱。
静默此时的感想一模一样,却不是因为星夜美景,而是更不祥、更令人作呕的罪行!
连想都不想就将犯人交给海巡署看管,回到陆地后,她急忙冲回自己因为急迫而未经借调就直接偷开来的警车。
甫坐定,她拿出手机找了几处,好不容易才找到单双,慌忙地踩下油门,疾速飞驰。
坐在助手席,按着隐隐作疼,为了不让罪犯一死了之,非要他活着接受制裁而惨遭拉伤的肩头,薛仲慕将静默的慌忙脸色看在眼里。
连续杀人狂已经抓住了,没道理如此心惊。
“静默,你在着急什么?”
静默反胃得很,怎么可能不急!
“卢家全丢了片金属下海,如果我没记错,那玩意其实是世界上最精密的一种锁的钥匙,因为合成金属就算成分相同,但只要不是同一炉烧制的话,一些微量元素绝不可能完全一样,”她真恨透了自己的博学多闻啊!“有一些金库就是使用验这独一无二的金属钥匙成分来开启的,我真是太过疏忽了,武豪豪提到关她的大房间时,我就应该联想到是金库啊!该死,卢家全打算闷死最后的被害者啊!”
也见过世面,听过静默口中的金库,薛仲慕的从容也消失了。
“密闭金库,氧气含量有限。”他低声呢喃。
静默睁大双眼看路,没空转头,她这回直觉太准了,准到让她觉得事情必然如她所想。
想到一条无价的生命要在她的粗心大意下消失,她就整个人如热锅上的蚂蚁。
“没错,这该死的变态!”她恨恨的骂着。
情况太特殊,连带薛仲慕也有一点乱了方寸。
“可是我们该怎么打开金库?时间有限,里头有人,不能使用任何爆破,甚至切割器材啊!”他跑刑案跑惯了,该有的常识自然不缺。
静默一边点头,却又一边摇头。
“放心好了,这世界上没有打不开的锁!”
薛仲慕又想到了一道横阻在眼前的难题。
“就算打得开,我们连那金库的确切位置也不知道,你说他有多处别墅,阳明山那么大,没时间一间一间……”
突地,手机和弦铃声响起,打断薛仲慕的思考回路,静默也紧急踩了煞车,两人四目对望。
薛仲慕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按下接听键。
“喂,我薛仲慕。”他急切地道。
电话的另一端响起了轻柔悦耳,能勾魂一般的美妙男中音。
“你们要找的帝百计在阳明山……”
神秘男子念完了一串地址后,便自行挂断了电话。
薛仲慕复诵了一遍地址,和静默四目对望,两个人都不自觉地大大咧开嘴角。
发出强烈白光的车灯,下一秒划破了夜色。
最不可能的地方,就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薛仲慕和静默冲回刑事警察局,在最没料想到的地方,侦十队的单双在侦十队办公室,跷着百万美腿,坐在花桌后,等待着他们。
为了救人心急如焚,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静默双手撑在桌面,紧跟在她身后,还有急迫程度不相上下的薛仲慕。
在男人轻抚背部几下之后,她总算能够开口。
“队长,快点,出动单家的工具,现在的时间很紧迫啊!”静默粗喘着气,急忙地道。
单双一对媚眼如丝,长睫如蝴蝶翅膀轻轻拍动,如铃的笑声也逸出了嘴角。
“为什么要出动?理由?”她娇声问。
理由?现在不是问理由的时候了!
静默全身血液在沸腾,连同脑子也在沸腾,但是她使尽全力捺住性子,和眼前女人简报。
“我简短报告,一个半小时前,我已经在海巡署的同仁协助下,逮捕了连续杀人狂,经查证犯人自白后,确认还有一名被害者命在旦夕,我需要申敏云帮忙,好把人从金库里救出来!”根本没时间逼供,当然没有自白这个东西,但也顾不得了,静默说谎如行云流水。
人命关天,她愿破例!
承受着四道灼热的眼光,单双不疾不徐地抿唇低笑。
“哎哟,什么协助?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你来得及行文海巡署提供协助吗?”像是完全知情,她的眸光在属下和男人间来回滑动,“静默,你恐怕是用以前的把柄,去『威胁』海巡署的同僚吧?”
闻言,薛仲慕不能不吃惊地转头,在他眼里,静默板着脸、咬着唇,脸色难看,但没有否认,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冷静的静默,奉公守法的静默,公事公办的静默,不但没有把这件事情交给侦一和侦四,反倒自己搭着要胁来的水星号直奔而来。
难怪她要骂他蠢,因为直奔向他是唯一的理由。
教他怎么能不为她感动,不为她柔软,不为她而再度心动……
不若现在非常感动的男人,静默无法再等下去了。
“队长,时间不够了,不要花时间讨论枝微末节,现在最重要的是警政署署长的二公子,帝百计的一条宝贵小生命啊!”她大吼着,多希望能够吼通平时灵活变通,但此刻不知吃错什么药,脑袋石化的单双。
侦十队队长并未如她所愿地点头同意,相反的,单双夸张的摊手耸肩,摆出无奈的姿势。
“这事情和侦十队一点关系也没有,就交给国安局和侦一、侦四去办就好了。”
砰!
因为愤怒,熊熊的愤怒,无法遏抑的愤怒,猛地烧断了静默的理智,她用力重击了单双的桌面,发出爆炸一般的声响,她气到说不出话,眼眶也都红透了。
虽然早知道这女人藐视人命,但是没想到她狠心到这个地步,一口气上涌,不吐不快。
“现在时间不够了啊,等到国安局好不容易到了,人也早就死透了!就算来得及到,无法开锁还是只能束手无策啊!你怎么能这么做?将事情撇得一干二净,好像没你的事情,平常任性妄为千百回,硬去惹是生非也没看你眨过眼,这回可以救人一命,你敢当没事人?!反正东西放着也是放着,就拿出来当成做慈善事业也好啊!好,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但我现在求你救人一命!”静默暴躁地吼着。
单双摇摇手指,神情诡怪莫测。
“就算你求我,不合规定的事情就是不合规定,你身旁这位薛仲慕先生可是头牌狗仔,我现在如果答应你,他正好就是第一手证人呢!”她刻意提醒,像是怕眼前男女忘了一般。
静默只望了男人一眼,然后迅速地转了回来。
“单双,你常说上头版新闻等于花五十万买头版版面做广告,反正昨天已经上过了,明天再报导一次也没有差别,侦十队不少这一、两次,名声烂到化脓,没有损失了!”
静默一心救人,讲得口沫横飞,压根没注意到她身边的男人眸里露出多么复杂,但是柔情的光。
局外者清,单双将一切看在眼底。
只是她心里的盘算和静默还有薛仲慕所能想到的完全不同而已。
“我拒绝。”她轻声,但没有别的可能地道。
三个字如冰水当头浇下,静默一脸悲愤欲绝。
她已经做到这个地步,这个妖妇还想怎么样?
在单双心里,究竟什么才是有价值的?真的连一条放在眼前的人命,都激不起她的半滴同情心吗?
她好失望、好失望。
“单双,我终于看清了你!仲慕,我们走!”语毕,静默转身,拉起了薛仲慕的手,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依照规定行事,只是让自己选择一个前人都走过,比较不出错,但绝对不是比较正确的道路,她的胸口热烈地鼓动着,这一回若单双不愿意帮忙,她也要靠自己的力量拯救那条人命。
这就是她的正义!
突地,在两人身后,响起了好大一声叹息声。
“唉,无能的人果然到死都无能啊!”单双朝着一对果决的背影,语音如铃。
静默顿下脚步。
“或许……”
静默还来不及回话,单双已经迳自打断了她。
“没有拉着你的手,一步一步教你,你就忘了如何做事,教了你那么多次罔顾规定,将一切都抛在脑后,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这么简单的方法,你仍没有学会吗?”
话中有话,静默缓缓转头。
“单双,有话直说,不要老是拐着几个弯,我承认我直线型的脑子追不上你的复杂。”
单双悠然一笑。“方法百百种,反正每一次都是你去执行的,单氏的技术部门听到你打电话去,又怎么会知道我有没有答应过,也不会打电话来和我确认,难道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