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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弩手掩护,步卒进入抚马截击,把秦军挤出去!”
令旗摇动,一道道命令传了下去,楚军迅速的行动起来。邸商在左。周叔在右,指挥着各自的手下越过强弩营的阵地,依托拒马的掩护与秦军展开了血腥的厮杀。看着一个个袍泽被秦军砍成肉酱,楚军的怒火也被点燃了,他们以什伍为单位。迅速与秦军搅杀在一起。
周勃连续不停的下着命令,强弩营连续射击,不过这次他们的目标不是远在一百步外的秦军本阵,而是三五十步以内蜂拥而来的秦军。射程缩短,强弩的威力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一批批秦军被射中,悲呼着倒在地上,而侥幸冲过箭阵的,还要面对拒马阵里的楚军锋利的刀剑。
可是秦军依然不敢退却,他们连续不断的发起冲击,攻势如潮,宽三里、厚二十步的拒马阵里全是人,一个倒下去,另一个再跟上来,为了争夺一两步的阵地,常常要付出十几条性命的代价。
当初扎拒马的时候,共尉出于一个工程师的职业敏感,特地让手下测量了步卒的平均身高,拒马的高度以不影响楚军将士行动为标准。当时还有很多人不理解,觉得拒马应该低一声,以尖桩面对战马的胸部为宜,这样才好更有效的杀伤秦军冲阵的战马。可是现在他们发现了。虽然拒马比普通的拒马高。但是如果不搬开这些拒马,秦军的战车还是没办法通过,但是这一尺左右的高度对白刃战的影响却是显著的 秦军普通身高在七尺五寸左右,而楚军的身材想对要矮小一些,大概在七尺左右。不要小看这平均五寸的距离,楚军不用低头就可以在拒马阵里穿行,而秦军要想象他们一样自如。就不可避免的经常磕碰到脑袋。更让他们难受的是,他们同样是有用剑的,有用戟的,可是显然没有专门在拒马阵里演习过的楚军熟练。楚军剑手在前,戟手在后,娴熟的隔着粗大的拒马刺杀、勾杀秦军。后面还有弓弩手抽冷子放箭,有攻有守,攻势凌厉。秦军虽然拼命厮杀,但是他们在北矿许里的配合和楚军比起来显然要差,个档次。戟手的长头江口在拒马之间很难施展,不是前面被挡着,就是后面被别着,反正怎么用怎么不顺手,只有剑手勉强能够施展,但是武艺也打了不少折扣。
拒马阵成了秦军的梦魇!
两军激战正酣,秦军不断的冲过箭阵,冲入拒马阵,但走到了拒马阵之后再向前推进的速度就迟缓下来,他们很难突破楚军强有力的阻击,重重叠叠的拒马让他们别手别脚,十分难受。他们花费了很大代价才得到的阵地,却因为后续无力,没有足够的支援再度失守,被源源不断的楚军夺回。
大半个时辰之后,共尉下令陷阵营上前替换下周叔和邸商的人马,让他们有个喘息的机会,以免伤亡过大,影响后面的战斗。陷阵营看着前面喊杀声震天,而自己这样最精锐的战士却躲在后面,早就按捺不住了,鼓声一响,班玄和敦武就杀了出去。秦军久战不下,士气早已低落,再被陷阵营一冲。随即崩溃,只得狼狈的退回了本阵,退回本阵时又遭到了强弩营疯狂的射击,损失惨重。
喧嚣的战场慢慢的平静下来,眼前的一切让人不忍卒睹。横七竖八的尸体堆满了两军之间。浓烈的血腥味笼罩着战场,让人闻之欲呕。横流的鲜血染红了脚下的泥土,踩上去吱吱作响,粘乎乎的像是将士对尘世的依恋。
趁着短暂的空隙,两军都在统计伤亡人数,在清点了拒马阵里的尸体之后,那疥将粗略的战斗统计结果送到了共尉的面前。这一个多时辰的激战,杀伤秦军万余。已方战死两千多,重伤近千,比例是四比一。拒马阵基本无恙,被秦军破坏的不到一成。
共尉皱起了眉头,虽然这个战果很不错,可是双方的兵力对比悬殊,自己只有三万人,一旦伤亡过大,没有足够的兵力防守这么宽的阵地,那么秦军就将不战而胜。秦军人多,就算按这个。伤亡比例,秦军最多伤亡一半,就可以击破他的阵地。
“大家再想想,还有什么好办法,可以保全自己,最大幅度的杀伤敌人。”共尉皱着眉头对满身是血的众将说道:“我们的兵力不能这么消耗下去,否则的话,最多一两天,章邯就能击败我们
众将还沉浸在喜悦之中。与凶悍的秦军血战一场,三千人的伤亡换来了一万多人的战绩,不管怎么说都是让人兴奋的事情,这可是楚军与秦军交战无数年来难得的大胜,可是共尉的话立刻将他们的兴奋打散了,战绩虽然不错,可是眼前的困难也是有目共睹的,楚军人数太少,连这样的消耗也承受不起。
众人低下了头,开始冥思苦想,有的说再增加拒马,有的说需要再增加弓弩手的人数,因为强弩营被秦军压制得太利害了,以至于冲到拒马阵的秦军人数大大增加。如果还能压制住秦军的箭阵,那么就有可能获得面对李良时的十比一的惊人伤亡比例。
共尉苦笑,现在除了骑兵的弓弩手没有上阵之外,所有能上阵的弓弩手全部在强弩校尉周勃的手下,他再也调不出弓弩手了,这个想法虽然好,可是却没有可行性。
“你们再想想其他的办法,现在没有弩手可调了。骑兵虽然都能当弩享用,但是骑兵用的弩射程不足,只能近距离协助攻击
“君侯,我有一个办疙 ”站在共尉身后的蒲宜子轻声说道。
共尉回过头看了看,见蒲芳子年轻的脸上全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不由得笑了,点点头鼓励道:“你说,如果真有好办法,我给你记丁。”
“喏。”蒲宜子大喜。清了清嗓子,给共尉讲了他刚才阵前传令时发生的事情。
蒲宜子在共尉身边观看了半天,手痒难忍,主动要求到前线传达命令。获愕共尉的允许之后。他背着他那张大弓兴冲冲的走了。来到阵前,他一面在拒马后面奔跑着传达换防的命令,一面举起手中的弓,冲着激战中的秦军射击。在这十步以内的距离里,他超强的准头发挥出了最大的威力,一支又一支的箭穿过拒马和楚军的空隙,准确无误的射入秦军的咽喉或者眼睛。
正在与楚军厮杀的秦军遭到这种突如其来的暗算,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中箭者无不倒地。蒲宜子从东头跑到西头,命令传完了,一路射杀了不下二十名秦军。他很快发现,射中那些伍长什长的作用最明显,这些人都是临阵指挥的最基层的军官,是伍什这样最小的战斗单位的核心,临阵的时候,他们往往是站在最后,相比于普通的士卒来说,他们的伤亡要小一些,可是一旦他们被射杀,那么这一伍,这一什的士卒就会失去指挥,陷于各自为战的局面,更容易被指挥顺畅的楚军击杀。
发现了这个秘密,蒲宜子再也不射那些普通士卒了,他专找那些军官射杀,伍长,什长,队率。都成了他的目标。他接连射杀了十几名伍长、什长,还有三名队率,无一例外的导致了战局的迅速扭转。如果不是陷阵营的威力太猛。秦军退得太快,他的战果可能还会更大。
第三卷破釜沉舟/第二章巨鹿鏖兵 第二十节 缓兵之计
就在共尉进行头脑风暴会议,寻找对付章邯的办法时,章邯也在帐中来回踱步。半天损失了万人,却没有取得任何进展,这个战果让章邯十分不满意,他也把几个将领召集起来商量。长史司马欣提交了已方的伤亡报告,总共损失一万一千三百二十一人,对方的损失不清楚,从他们动用陷阵营的人手来看,应该损失也不小。
“那是保存实力。并不是损失大。他是不愿意步卒久战之后损失过大,所以让精锐亲卫营来协助,从战旗上的移动情况来看,他们的损失很少,最多不会超过三千人章邯摇摇头,否决了司马欣乐观的估计,脸上的表情很纠结:“四比一的伤亡率,要想打破他们的防守,他们必须损失三分之二强,我们至少要付出八万人的代价,简直是不可思议
他叹了一口气。抬起头叹了口气,怅然说道:“我对不住诸位,也对不住李良,是我轻估了共尉这个竖子,他以前的胜利不是侥幸所得,仅从这个阵势来看。确实有他独到的地方
众将听了,都暗自松了一口气,又反过来安慰章邯道:“将军,他们不过是占了地利而已,又是防守一方,如果真的野战,他们肯定不是我们的对手
“正是,将军不必担心。我军的战力岂是他们这些楚狗所能抵挡的,不过是一开始仗着地利占点便宜罢了,等我们挖掉那该死的拒马阵,他们的死期就到了。”将军姚印大大咧咧的说道:“我注意看了一下,他们没有战车,我们挖开拒马阵之后就可以用战车冲击,保证一击即破
章邯笑了笑,没有说话,姚印是他的心腹打仗勇猛。却不怎么喜欢动脑子,说的话有些天真,但是这个情况下让这样的人说两句傻话逗大家开开心,未尝不是件好事。果然,姚印的大嗓门说了几句之后,帐里的气氛变的轻松了许多。
长史司马欣微笑道:“姚将军说得对,只要打开了拒马阵。楚军的确没有什么顽抗能力了,可是问题就在于这个拒马阵,他们埋得那么深,我们的将士很难对付。先要冲过箭阵的集射,然后还要面对拒马阵里楚狗的攻击。根本不可能有太多的精力来挖拒马,我们伤亡了一万多人你看楚军的拒马损失了几个?”他摇着头,连连砸嘴:“这哪是拒马啊,简直就是城墙啊。”
“更可恶的是。他们居然将我们的将士挂在拒马上当肉盾。”将军司马仁咬牙切齿。杀气腾腾,他亲自带兵冲过阵,损失惨重,手下将士战死沙场在他看来是天经地义的,而那些绑在拒马上被秦军射死的秦军俘虏则太惨了,极大的影响了秦军的士气。秦军要么是怒火攻心,不听指挥各自为战,要么就是伤心过度,特别是看到有熟悉的人时,战力大损。“将军。李良带三万人偷袭,只跑回来五千多人。楚狗那里至少还有好几千的俘虏。如果还这么打下去,我军的士气会受到重创,到时候
章邯停住了脚步。阴着脸看向司马仁,司马仁毫不畏惧的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恳切的抱拳道:“将军,你也看到了,楚狗们将我们兄弟绑在拒马上,对我军有极大的影响。别说不说,双方大拒马里恶战,他们可以毫不顾惜的挥舞剑戟,肆意砍杀,而我军至不可避免的要顾忌一些,特别是当我们的兄弟还没死的时候,这真的没法打啊
章邯皱了皱眉头。眼光闪烁着,他没有怪罪司马仁。反而让他把所看到的情况详细的说一施司马仁受到鼓励,就把在阵前看到的情景详细描述了一遍。众将听了,要么暴跳如雷,大骂楚狗没有人性,要么沮丧落泪,为自己的袍泽死不得其所而伤心。司马仁最后说:“将军,这才是一千人。如果楚军继续把我们的兄弟这么送死,我军的军心肯定会动摇的,到时候”
司马仁没有说完,就被司马欣的眼光制止住了司马欣抢在前面说道:“将军,我想楚军这么做也是不得已的权宜之计,无非是不想分兵守护俘虏,又没有更多的粮余,”
“长史,你还替楚狗说好话吗?”姚印大怒。
“你稍安勿燥。”司马欣不悦的瞪了姚印一眼,继续说道:“大家想必也知道,共尉这个人不是个好杀的人,他以前多有俘虏,但是没听过有这样的情况。
鲁山战后的俘虏。都被他送到南阳耕田去了,没听说过大批屠杀俘虏的事情。现在他这么干,一定也是不得已。”
“你还不是替楚狗说话?”姚印更火了,瞪着眼睛冲上来就要和司马欣理论。章邯却听出了其中的意味,他摆摆手,斥退了姚印,抹着有些花白的胡须,喃喃道:“长史的意思是?”
“将军,我们何不要求赎回俘虏?”司马欣建议道。
“赎回俘虏?”章邯有些好笑,现在正打仗呢,怎么谈起赎回俘虏了。如果已方也有楚军俘虏,还可以互相交换,可是现在秦军大营根本没有楚军的俘虏。对方会把这些俘虏放回来再参战?他们还不如一刀杀了。不过,他的脑子毕竟不是那些部将能比的,稍一思索,便明白了司马欣的真正用意。司马欣并不是真想赎回俘虏因为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一共尉心再善,也不会在一情况下将俘虏放回真正的目的是稳定军心!把熙默候口俘虏的风声放出去,让所有的将士都知道他对袍泽的关心,如果共尉再不放回俘虏共尉当然不可能放回俘虏一那么秦军将士的怒火就会转到共尉的头上,发生哗变的可能就会消弥于无形,相反,秦军的士气将会因为仇恨提升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好计。”章邯笑了,目光从一个,个将领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到了军候始成的脸上:“始成,你到楚军营中去一趟,向他们要求分尸。然后再提出赎买俘虏的要求。就说”就说本将愿意用粮食来交换这些俘虏,有一个算一个。”
“将军,用军粮交换俘虏,如果传到咸阳,会有人说将军资敌的。”始成大惊,连忙提醒道。
“难道让我们的兄弟就这么白白的死了?”姚印一听变火了,不顾始成是章邯的亲信,破口大骂。章邯有些不快的瞪了姚印一眼,继续对始成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你只要去办就行了。”
始成见章邯意决,也只得点头应了。
“将军,我们也要防止共尉借着谈判之名施缓兵之计。”司马欣提腥道。
“这个无妨。”章邯冷笑一声。“我倒希望他这么做,正好给我几天时间。”他对众人招了招手。把他们聚焦到地图面前,指着楚军的阵地说:“楚军只有三万人,他们之所以能挡在我军的前方,不过是这里的地利太好了。前有拒马阵,两侧则是巨鹿水和衡漳水,我军如果不想击强攻拒马阵,就只有绕到其后,或者强行渡过巨鹿水和衡漳水。他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可是他漏算了一件事。”
“什么事?”众人异其同声的说道。
“这两条水的上游,都是在我们这边。”章邯的大手在地图上一扑,眼中精光四射:“眼下又是冬季。水本来就不多,如果我们将这里一堵,巨鹿水也好,衡漳水也好。我们都可以涉水而过,他们的两翼就暴露在我军面拼了,嘿嘿,那里可没有拒马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