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唐捷基本上是同情弱者,尤其见江顺涛把江顺顺说得那么可怜,再不帮忙他都觉得自己很残忍,只好以忍痛牺牲奉献的语调说:
“好吧!”
江顺涛一见奸计得逞,亦知打铁要趁热的至理名言。
“我表妹叫江顺顺,我已经拿了你家的地址及电话号码给她了,我的车也借她开,她很好认,反正与众不同,她相当突出,众人之中你一看就知道是她,香港籍,从英国回来,我要赶飞机了,先走了。”
江顺涛走出大门三十秒后,又转回来偷偷地把唐捷拉到旁边说:
“唐捷,我不是故意要找你的麻烦,但我真的最信任你,江顺顺真的蛮可怜的,我实在不希望她来这里又被别人欺负,万事拜托,那是我娘死去前所交代的。”
这种话简直像是八点档的连续剧对白,打算用临死的遗言赚人热泪,而不考虑是否合乎逻辑。
江顺涛才一离开,杨家即刻引爆,众位刑警一见天空异象,乃属管区范畴,立即出动,且通知消防救护车,一路冲过去,沿途又接获线报,乃系大一银行杨家发生爆炸案,而当时杨家正在开生日派对,社会名人大都应邀出席。
这下可惨了!唐捷心里懊恼着。
这件爆炸案肯定成为明天的头条新闻、今晚的焦点新闻,这个破案压力,沉重啊!。
太沉重!
唐捷等人车行到接近杨家时,突然看见前面有一桩车祸,经过时,余光一瞄,好像看到被压在大货柜车下的车子像是江顺涛的车。 ‘
他马上向小李说:“停车!”
车马上停,后面的警车也跟着停,唐捷走近弯身一看车牌竟是江顺涛的车子无误,他心中一惊,马上请救护人员将车里的人拉出,他们说是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额头的血留在脸上,有一种惊悚的感觉,,但尚未死亡。
唐捷在尚未看见受伤的人时,他们就把她送上救护车,而唐捷想确定她的身份,所以将她遗留在车上的皮包打开,翻翻护照上的名字观看。
“江顺顺!”
这三个字,让其他的警员全跑过来,怎么这么巧?
小李说:
“大队长,你还真方便,半路上就把江顺顺捡回家,她还真需要人照顾呢!”
唐捷心想,杨家爆炸案太重要,一定要早一点到现场,免得被破坏殆尽,就前功尽弃,什么都不用查了。
但江顺涛又一再交代要他照顾江顺顺,纵使江顺顺不怎么美,但也要尽责。
唐捷把路上的交通警察叫过来,且千交代万交代,一定要跟着救护车送江顺顺去医院,“寸步不可离”,直到他来为止。
其实他们是送杨婉儿去医院,杨婉儿匆忙逃跑时,是开着江顺顺的车,又刚好替江顺顺背皮包,所以所有的证件资料皆显示她是“江顺顺”,而非杨婉儿。
待唐捷等江顺顺送进去救护车后,再耳提面命那位交通警察一次。
“江顺顺是我的亲戚,我现在要赶去处理爆炸案,你帮我看一下,假如她醒来,就打呼叫器给我。”
“我”字方乃结束,唐捷已不见人影。
困在杨家的人,被这一场爆炸惊吓得涕泗交流,哭得稀里哗啦。死伤惨重。
一片愁云罩顶,警察陆陆续续地进来,救护车也跟着来。
新闻媒体更没有放弃这个惊天动地的爆炸案。
创业纺织的负责人即杨婉儿的外公,在听见杨家发生爆炸时,在第一个时间即拄着拐杖前来。
苏耕之及唐捷都随着爆破组的人,四处搜索爆炸的起源,来至二楼的会议室,唐捷觉得此处好像就是起爆点,他们打开门,果见里面毁损情形非常惨重,在一片黑暗当中,出现一小颗白色的珍珠,滚到苏耕之的脚下,他正想俯身去捡。
唐捷替他捡起来,交在他的手上,苏耕之握住这一颗小珍珠,眼泪突然摘下来,无力坐倒在地,脸色哀哀戚戚,须臾间犹如老了十岁。
唐捷想问又不敢问,猜想那颗珍珠大概是他送给杨雄或他女儿或孙女的礼物,这里可能有人死亡。
果然没错,在会议桌下有两具焦黑的尸体,旁边散落一堆珍珠,好像是一条项链,其中一具尸体是男尸,面目尚可辨认,唐捷不忍但不得已请苏耕之过来看看。
“苏先生,我很抱歉,一定要请你认认尸体,我知道你的哀痛。”说着说着,就把苏耕之扶起,带他走近,苏耕之看见散落在女尸旁的珍珠,几乎已无站立之能力,幸好唐捷扶着他,他示意唐捷带他离开这里。
唐捷扶着苏耕之出来后,为着后续的工作只好残忍地问:
“苏先生,很抱歉,你可不可以认出那两具尸体为何人?”
苏耕之愁容满面,嘴里讷讷想说出口又说不出,换一种姿势,再吸吸气。
“那具男尸是容天浩,他父母还在外面无恙,可以请他们过来认尸,至于这一个女尸,我依照她的衣服,以及这串珍珠项链判断,她是……她是我……我的孙女杨婉儿。”
苏耕之终于还是说出来了,他忍住嚎啕大哭的心情,他这时不能太早倒下去,还有他的女儿跟女婿还没找到,也许他们还活着,正等着他去救。
唐捷觉得苏耕之很勇敢,他努力在撑着,唐捷甚至希望,能帮他找出一个活着的亲人,他无法再承受任何一个打击,唐捷默默地陪他一间一间房间的查,走到杨雄的书房时,苏耕之停步。
唐捷和苏耕之就停在门口,两人面面相觑了一段时间,苏耕之开口,有生以来第一次开口求人:
“唐警官,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门里面会有我不想看的答案,你可不可以替我进去看看?”
唐捷本已走进门里,忽又走出来,笑笑地对苏耕之说:
“里面什么也没有,我们到别处找找,也许他们夫妇刚刚出去,或者已经在楼下等你也说不定?”
苏耕之一语不发,默默地望着唐捷,轻轻地叹一口气。
“你这是真话?或者是假话?”
“苏先生,其实真话或者是假话,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事情坏到了极点,就是好的开始。”
“唐警官,难道你就不能说谎,让我高兴一下?而且否极一定会泰来吗?”
“苏先生,我方才已说过一个很拙劣的谎言,但并没有让你觉得很高兴,所以我说不说谎话,并不能帮你减轻痛苦,但凡事对我们心情有帮助的事,不妨多想想。”
“那你刚才又何必对我隐瞒事实?”
“苏先生,我并不想隐瞒什么,我仅是当一个缓冲者,因为那个谎言谁也骗不了,更何况阅人无数的苏先生,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不是吗?”
苏耕之由衷地感谢唐捷,让他有喘息的空间,他是应该知道的,生与死的机率本就各占二分之一,纵使杨家人今天全命丧于这场浩劫里,他都应该为他们继续走完这段人生。
“唐警官,其实若婉儿没死,你是可以和她做个朋友的,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她。”
“苏先生,杨小姐已经死了!”
“唐警官,凡事非得那么认真不可吗?”
苏耕之开始有点喜欢这个警察,虽然他以前对警察是毫无概念。
“苏先生,我说的只是一个事实,而且纵使杨小姐未死,我们也没有机会成为朋友,因为世界不同,彼此无法欣赏对方的优点,认识是有可能,要成为朋友便太难了。”
唐捷也觉得奇怪,他为什么跟苏耕之那么投缘,平常他的话是很少的,少到有人愿意拿一千元请他开口说一句话,今天竟如此反常,还想继续聊下去。
“苏先生,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进去里面,看看里面发生的事情?”
苏耕之心里已做好万全的准备,他料想杨雄与爱女大概就躺在里面,魂归离恨天,他要进去告诉他们,他会找出凶手。
“我跟你进去!”
唐捷在前,苏耕之随后进去。
唐捷有点后悔让苏耕之进来,杨雄夫妇确实命丧于此,不过是死于枪击。
两人皆是一枪毙命,这间书房一看就是他们死亡的第一现场。
苏耕之的脸色木然,这一连串的折磨,已使他无法告诉自己,看见杨雄夫妇遭枪击而亡的事实时,是该怒或该悲?唐捷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只能说:
“苏先生,我们警方会尽速处理本案,这很明显地并非临时起意的劫财事件,而是早有预谋的。”
苏耕之正想俯身抚触尸体时,唐捷赶紧制止。
“不要破坏现场,待会儿检察官及法医会来验尸,或许还会有新的发现。”
他们默默无语,让其余的警员将弹头采样取去化验,行经回廊之处,唐捷突然发现地板上有一颗弹头,但无血迹,离书房又只有五公尺左右,前面有一扇窗,他走近窗边四处察看,再往窗外一看,唐捷发现窗户的正下方有一堆凌乱的脚印。
苏耕之跟在后面,看着唐捷的脸色忽而凝重,忽而蹙眉,甚至还有一抹冷冷的微笑,苏耕之好奇心顿然大起。
“唐警官,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苏先生,我想是有目击证人,而且从这一扇窗户跳下去,凶手也跟着跳下去,依我判断凶手必有二人以上,不知目击证人是何人?我要下去问清楚。”
唐捷希望目击证人存活,马上出现指认凶嫌,他迫不及待,匆匆下楼询问。
是有人看见有三四个人跑来跑去,又有人开车走,但这里今晚许多人进进出出,开车的人也有一大票,谁会去注意那些人是谁,甚至有人说是杨婉儿开车出去,可是杨婉儿的尸体已在二楼的会议室发现。
目击证人究竟是谁?
唐捷如同被打入冷宫,本以为有的线索倏然间又罩上一层迷雾。
他是真没想到,他半路捡到的江顺顺就是杨婉儿,也就是本案的“目击证人”!
第二章
唐捷从杨家出来后,即马上冲去医院探看江顺顺。
一路上已把江顺涛骂过千百万回,留下一个烂摊子给他收拾,现在江顺顺人还在医院,生死未卜,又无法通知她的家人,万一……
死字还没想到,医院即已在望,唐捷停好车后,直接找到刚刚把江顺顺交托的警察,急促地问:
“江顺顺她怎样了?”
唐捷实在很怕听到送医不治死亡等字眼。这样他如何对江顺涛交代。
“唐警官,江小姐生命已无大碍,已送至病房。很夸张的,车子几近全毁,人竞只是昏迷,手臂受伤,实在有够幸运。”
唐捷得知江顺顺未死,根本没空听这个警员对这个神迹的惊叹。问明病房号码后,迈开大步急走而去。
杨婉儿醒过来,第一眼看着四周的设备知道是医院,但她实在想不起来她为什么在医院里?
再想!
真是糟糕,完了!
杨婉儿想不起来自己叫什么,想不起家住哪里。
天啊!她的脑袋是一片空白,她惊惶失措,是谁送她来医院的?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杨婉儿心中有一千万个问号。有谁可以给她正确答案?
唐捷可以。
唐捷一走进病房,第一眼就看见杨婉儿已坐立在病床。一瞬间,他愣住了,然后出于下意识地说:
“对不起,我走错病房。”
唐捷向杨婉儿点头致歉后,退出病房,并将门轻轻关上,再看一次病房号码,没错!
可是刚刚那个女孩不可能是江顺顺,那是一张绝美的脸,身材虽被棉被盖住,但是绝对不可能是胖妞。
唐捷再跑回去问那个警察:
“江顺顺到底在哪个病房?”
那个警员重复念一次,是那间没错,可是……唐捷不能把心中想象已久的江顺顺和刚刚仅看一眼的女孩当成同一个人,便说:
“那麻烦你带我去一次,对不起。”
他们还是走到唐捷走过的那一间病房,唐捷再问一次:
“里面是不是只有江顺顺一个病人?”
“没错,唐警官你交代我要照顾江小姐,我一直都寸步不离,我也告诉医院要好好处理,就是这一间,我很肯定。”
唐捷心中的疑问不断扩大,莫非江顺涛有意捉弄他,故意把江顺顺说得很安全,再让自己惊艳出糗?
唐捷左思右想,作下一个决定,进去再说。
再把房门推开,唐捷觉得自己好像是飘过去,心脏跳动的频率已超过健康震动的范围。他甚至觉得肋骨隐隐作痛,因为他的心脏不断撞击肋骨所致。
好一会儿,他惶惑地站在那儿,不知该说些什么?
终于,唐捷正常了,他走到她身边,对她微笑,而她也微笑地望着他,眼里并带着一丝恐慌,显然她也跟他一样慌乱,不知所措。
答对了。杨婉儿确是一阵恐慌,适才唐捷进来时,她很高兴,她自己拥有这样的亲人,可能是自己的男朋友吧!这是她乐见的事实,虽然她不曾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但他进来时的笑容,像似吹皱一池春水,他在她的心湖里不断漾开,就这么一会儿,杨婉儿很肯定,他们是有关联的。
她有一种“终于”看到他的感觉。
好像还没看够,他竟然转身离去,他是怎样的呢?
那应该是一位具有动人心魄的男子吧!她发现那个男子一瞬间已在她心中与生命中一些重要的事物相接连。
见得最少,也许就是得记一辈子的人。
她甚至觉得她前世必曾见过这个人,而且他前世还曾欠过她一点什么,让她有不安、期待,期待而不安的宿世之感。
他的转身离去,让她蓦然有失去倚靠的感觉,他又让她自己在记忆的波海中载浮载沉。惊诧的喜悦已走,她仍独自在风雨中飘摇。
她是谁?她在哪里?怎么全身如此乏力,连想都很困难。
她觉得很冷、很凉,觉得无限的凄楚,如此无依。
你怎么可以转身就走?我还没看够!
现在虽然又再出现,但还会走吗?
不知道。
杨婉儿此时比在刚清醒时更惶恐,杨婉儿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江顺顺。”唐捷很勇敢地开口,他此时才知说话有时真的需要勇气。杨婉儿一听他叫自己江顺顺,这个名字很熟,听了又很有亲切感,应该是自己的名字没错。
唐捷接着又说:
“你表哥江顺涛去美国受训,他走之前有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