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袋落下来,接着是手中的其他东西,无一幸免,也七零八落地分散一地。
“我来,你去接。”两个人面面相觑,最后是鲁顿发话,蹲下身,没有忘记此地是路依云的办公室。
路依云抱歉地对鲁顿眨眨眼睛,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接听,“喂?”
就听见这一个字,然后,就没了声气。鲁顿抬头,见路依云说话声音柔和,脸色却越来越低沉了下去?
感觉上,有点不太妙哦。
接下来,就见路依云不发一语,到最后,放下电话,看了看时间显示,又看了看她,叹了口气,“鲁顿,我们今晚吃不上什么美餐了。”
“怎么了?”她问,依云的口气,听起来,有点怨怨的。
“因为我们又要开始忙了。”路依云恨恨地说,此时的脸色,望上去,比鲁顿的还要青黄不接。
“照你这么说,责任都在我们了?会场没有该我们找,请柬没弄该我们做,资料不足该我们补……请问,你们的薪水,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帮着拿了?”
“啪!”手机盖被重重合上,路依云双手叉腰,铁青着脸,余怒未消。
“把花放中间一些。”鲁顿悄悄提醒身边看美人发怒看得发呆的人,后者回神,照着她的吩咐继续布置。
“依云——”鲁顿叫路依云,知道她为什么会生气,还会气到这么失常的地步。
第1章(2)
现在是晚上九点三十分,她和路依云,饿着肚皮,粒米未进。原因在于,出了一个很大的纰漏,到头来,她们得负责收拾残局。
不仅仅是由于没吃晚餐,虽然不能正常进食确实会引发人暴躁的脾气,但这绝对不是主因。
企业联谊会是今年政府工作的一场重头戏。筹备工作早就做了,公文也在一星期前就发了出去,只等接待办确定时间地点,安排布置妥当,一切就大功告成。
结果因为负责人公休,忘了交代下属这么至关重要的事情,那份报上去的文件又被他们莫名其妙地忽略,以至于本该在明天举行的活动,及至路依云下午接电话的时候,还万事未备。而那帮人,推三阻四,甚至舍不得派半个人出来帮忙善后。
事后追究责任是必然,当务之急,是尽量弥补。所以她们急匆匆地在酒店订下会场,又安排了人来布置,横幅标语、座牌鲜花……全都赶制,连堆在会桌上的那一摞请柬,都是新鲜出炉。
而且还要一一致电道歉,附加有可能三更半夜将别人吵醒送请柬。
所以,这怎会不叫一向追求细节完美的依云气炸了肺?
幸好,依云经验丰富,虽是时间紧急,倒也没有忙中出错,一条一款理得清晰,各企业负责人的联络电话也打得差不多了,要不是那个不知好歹的电话令她气结,需要顺气平缓再以一贯柔美声调致歉赔礼,她们的善后工作也该大致完成。
“太过分了。”路依云走过来,将手机朝近旁桌上一扔,“我当息事宁人,他倒兴师问罪起来。事情一完,我就要对簿公堂,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是谁非。”
“对簿公堂?”鲁顿笑起来,细心地将一块座牌摆正,“依云,你当是包公断案吗?”
“对。”路依云瞪大眼睛,手作劈刀挥下,“最好是铡铡铡铡……”一口气说得太多,有点接不上来,停下来,喘口气,“——那才叫解气。”发泄完毕,她摸了摸肚皮,觉得饥肠辘辘,双腿发颤,有气无力地开口道,“会场搞定了,我们先去填填肚子,再把请柬发了,就可以完工。”
鲁顿看了一眼那堆不算少的请柬,“路漫漫其修远兮哪……”
“嗨,振奋一点好不好?”路依云扑上去,作势要掐她的脖子,“万里长征最后一步,坚持就是胜利。”
鲁顿不甘示弱,也伸手去揉她新做的头发,路依云尖叫一声,暂时忘却了不快,也不管旁人瞠目结舌,与鲁顿互相打闹,笑作一团。
“请问……”
门被推开,门外的人显然已经做好了发问的准备,但在见到里面两个人趴在桌上“厮打”的情形后,一时间愣住。
路依云率先意识到不对劲,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她从鲁顿的身上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片刻之间,控制不住自己脸上来不及消失的花枝乱颤的笑容,指着来人,“你、你……”
“对不起,我想是走错了。”难得对方还能保持镇定的状态,拉过门,准备退出去。
“商磊?”
挣扎着脱离路依云“魔爪”的鲁顿抬起头来,在商磊即将退出的那一刻,及时认出了这个病友。
听见有人叫出自己的名字,商磊停下脚步,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螳螂脸,“是你啊……”
“是谁呢?”路依云一边悄声问鲁顿一边不忘整理自己的头发,朝商磊露出招牌笑容,力求在外人面前挽救自己的形象,“商先生,有什么能帮忙的?”
商磊瞧了路依云一眼,微微一笑,礼貌地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到鲁顿的身上,“还在忙?”
“啊,突发事件,快完了。”见他看自己,鲁顿连忙拉下翻了一半的衣领,又揉平了桌布,这才纳闷他怎么会突然出现,“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老板留话,要我过来拿请柬。”商磊扫了一眼随意堆在桌上的一摞请柬。
局势有点尴尬,特别是人家亲自前来,结果发现若干请柬名不副实,捆绑得倒像是准备到市场上去叫卖的大白菜。
“这个啊——”见路依云在一旁朝自己使眼色,鲁顿打哈哈,“你不用亲自过来的,我们正准备送过去。”
“这么多,一个个地送?”商磊用很“敬仰”的眼神看她。
“事实上,是出了一点纰漏。”话都到了这分上,不硬着头皮说下去,实在有弄巧成拙的嫌疑,“不过我们已经弥补得差不多了,请柬很快就会送到你老板手上,你……”
还没有说完,就收到路依云眼光一记,她连忙乖乖闭了嘴巴,留待路依云发挥。
“商先生——”路依云笑脸迎人,“请问贵公司是……”
“从帆实业。”商磊回答。
“从帆实业吗?好,请稍等。”路依云从请柬中找出一份,递给商磊,脸上的笑容变得充满了歉意,“本来该亲自送给游总的,不过既然商先生来了,总不能让你白跑一趟,就劳烦转交游总,不胜感激。”
“没问题。”商磊接过请柬,很爽快地回答,有几分赞赏路依云懂得找人代跑的随机应变能力,“实际上,我老板要我来替他拿请柬,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在家,你们要亲自送上门,也只能当门神。”
“还好,至少我们没有跑冤枉路。”鲁顿揉了揉肚子,里面在叫唤了,抗议至今还未有粮食入库。
“你们不会是还没有吃东西吧?”注意到鲁顿的举动,商磊表示莫大怀疑。
“恭喜你,答对了。”不提还好,一提起,路依云也觉得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我们是饿着肚子干革命,精神可嘉。”面前的两个女人有气无力,商磊皱起眉头,抬腕看表,时间已指向九点四十分。五点下班,这么说来,这两个人已经饿了近五个小时。
“走,先吃点东西再说。”他总算有些了解鲁顿的索马里饥民模样从何磨炼而来。
“来不及的。”鲁顿摇头,“耽误时间,过了十二点再上门,很不礼貌。”
“我只知道,过了十二点,任由你们两个在街上晃,很不安全。”商磊瞪她,“我开车,你们可以一边吃一边送,两不误事。”
大奔车友情客串邮差,载着两个精神不济的女人,穿梭往来送请柬。
“还有多少?”路依云缩在后座,咬了一大口汉堡,早就已经不在乎平常算计的卡路里。天可怜见,半夜三更,她真的感谢快餐店还开门,给她们这些受苦受难的群众一线生机。赶明天,一定得向上头建议,多开夜市,造福市民。
“七八张,不多了。”鲁顿翻了翻手中的请柬数量,很实事求是地回答。
“天杀的,这么说,我还得道歉七八次?”路依云呻吟,狠狠地咬完手中汉堡,在后座倒下,躺平身子,“鲁顿,我先睡一会儿,到时候你再叫我。”
闭了眼,她本意只想打个盹儿,谁料睡姿一摆正,就立刻去见了周公大人。
“依云……”鲁顿唤了两声,没有听见动静。她侧过身子从中间望过去,见路依云歪着脑袋,手也滑了下来,搭在一旁。“她能坚持到现在才倒下,我很佩服。”商磊从后视镜看闭眼休息的路依云,轻轻说道。花了五个小时忙碌,再用三个小时磨嘴皮,三寸不烂之舌,哄得各方老总服服帖帖,绷着的脸面也变得笑逐颜开,可见路依云的本事不算小。
“依云做事,一向尽善尽美。”鲁顿转过来,拿了一盒桃酥开封,塞进嘴里,“这次的漏子虽然错不在她,照她的性格,也是难以容忍的。”一边说着,摸到旁边的矿泉水瓶子,抓起来正准备喝,却被商磊一把夺了过去,另从快餐袋里拿了一盒酸奶,丢给她。
她反射性地接住,鼓着腮帮,不太明白地看着商磊。
“酸奶养胃。”商磊简明扼要地阐述重点,车子转弯,他瞧了一眼鲁顿变形的脸,“还有,饱了就行,别吃太多。你昨天才从医院出来,不想再回去打点滴吧?”
原来,他是在关心她哩。不过,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吧?昨天不是一样和自己躺在医院里受护士摆布?咽下嘴里的东西,鲁顿投桃报李,“那你呢?有没有被老板折磨得很惨?”
“折磨?”商磊笑起来,左右看了看,刹车停下,手搁在车窗上,偏过头看鲁顿,“要是他听见你这么形容他的安排,没准会被气疯。”说完,他话题一转,指了指窗外,提醒鲁顿,“到了。”
鲁顿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车外,一座漂亮洋楼单门独院,很显然,他们又到了一个目的地。
“要不要叫醒她?”商磊回头看路依云,凭她那好梦正酣的表情,他百分之百地断定,她已睡死。
“别——”鲁顿阻止,见路依云睡得香甜的模样,实在不忍心将她拖起来。想了想,她伸长手,从路依云脚边的手提袋里翻出一张请柬,“我去就行了。”
她松开安全带,推门走出去,望着前方的院门,有些犹豫。
她可没有依云那么好的口才,见了人,怎么开口才好?直接将请柬奉上,道歉完毕,然后转身走人,不知道可不可以?
好像不大妥当,理论上,应该再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才对。那,再酝酿一下,考虑考虑……
“鲁顿——”
她还在想应该采取什么措施,就听商磊叫她。转身,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车,把着车门,越过车顶向她行注目礼。她有些尴尬,扬扬手上的请柬,连声说道:“你再等等,我马上就好。”
“算了。”商磊摇摇头,手一甩,关上车门,绕着车身,走到鲁顿面前,手向前一伸,“还是我帮你送好了。”
不要怪他急躁,见鲁顿站在原地出神,整整过了五分钟都没向前跨出一步,他担心和她这么耗下去,恐怕到日出东方她都还搞不定这件事。
鲁顿还想婉言谢绝,商磊却不给她机会,抽出她手中的请柬,他大步走到院门前,按下电铃。
鲁顿呆呆地望着他,见他对前来开门的人微笑着说话,互相握手,然后奉上请柬,又挥手道别,直到院门重新关上,主人也没露出半分不快,倒与他相谈甚欢。
看来,生意人,谈判起来,果然要技高一筹。
第2章(1)
“如果这里有一张床,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躺下去。”路依云顶着两个熊猫眼,以手掩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随后趴在签到桌上,睡眼惺忪地看旁边的鲁顿,“昨晚我不会是梦游回去的吧?”
精神不济,体力透支,她相信自己现在就算是站着,只要旁边有支撑物,她也绝对可以睡着。
“你都迷迷糊糊分不清方向了,是商磊送我们的。”鲁顿替她解疑,同时礼貌地请来宾签字。
路依云恍然大悟,“难怪我记得是在他车上小憩,怎么早上闹钟一响,就在自家床上。”打起精神,递给来宾准备好的礼物,等人家从身旁一过去,肩膀一垮,又懒洋洋的,“不过商磊还不错,市场经济浪潮冲击的年代,很难见到他这么助人为乐的人了。我说鲁顿,你从哪里淘出这号稀有物种的?”
“医院。”鲁顿言简意赅,知道路依云现在瞌睡虫作祟,想要抓住一个无聊话题来消遣,她可不想被她揪住不放深究下去,“实在撑不住,去休息室睡一会儿,反正也差不多了。”
“鲁顿,我越来越相信,你是一个可以共患难的好姐妹。”她不提还好,这一说,路依云觉得睡意更浓,眼皮简直就要合上了,“我是很困没错,但就是要坐在这里——喏,你看,这边风景多好,你瞧见没有,接待办的那帮人,脸色青得多厉害?”
半敞开的大门,斜斜地看过去,那边角落,正可以看见把路依云气得七窍生烟的家伙在受训,也难怪依云会看好戏,舍不得走开。
“好吧,既然你坚持,我去冲杯咖啡过来。”说不动路依云,那就实际行动,找个方法替她提提神,免得作为会议工作人员,她一不小心当场睡着,被热心市民看见,又要拨打市长热线,反应政府部门办事效率不高。
这年头,谁的日子都不好过。
冲好咖啡,走出休息室,经过电梯,门忽然打开,有人从里面急匆匆地出来,还差点撞到她的身上。
“小心!”她叫,端着咖啡杯的手忙伸到一边。开什么玩笑,热气腾腾的咖啡,泼下来,那还得了?
对方也连退几步,险险地避过,算是有惊无险。
闻到对方身上的酒气,鲁顿微微皱了皱眉。谈不上多明显,也不刺鼻,但大白天,带着酒味出现在公众场合,着实不雅。
抬头看去,一个看起来比路依云更加没有睡醒的男人,乱糟糟的头发,西服是名牌,但被他穿得有失体统;领带松松垮垮,笔挺西裤下,居然是一双白色的旅游鞋。
第一眼,没什么好印象。
她还在评判他的仪表不佳,却见他骤然朝一边走去,方向正是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