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压?”
“五十二、三十九。”
“艾斯尼德五西西追加。”
“脑波?”
“正常。”
很好,目前都在控制范围之内。
蓝斯转向护士,护士随即为蓝斯擦掉额前的汗珠。
蓝斯屏息下刀,顺利的切开第四脑室。
找到了脉络丛的位置,他知道切开这个地方,就是血栓的所在之处。
“切开脉络丛。”
切开了脉络丛,小脑、脑干部分便映入眼帘。
“找到血栓。”果然是卡在小脑与脑干之间。
“准备摘除血栓。”
最困难的手术部分就要开始了。蓝斯深吸了一囗气想要稳定情绪,却发现自己的手 却开始微微发颤。
究竟该从何处下刀?
这么狭窄的地方,甚至连电子手术刀都难以进入,更甭说要避兔碰触到脑髓神经了 !
从手术开始至今,已经整整经过四个小时,现在是下午五点整。
“理事长?”
“摘除血栓。”没有时间容他多想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手术都是赌运气的,医生并不是因为这个手术百分之自会成功才动刀,此时,除了 希冀幸运之神的眷顾外,别无他法,他也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把这次的手术做到最 好。
他下了刀,深入小脑与脑干之间。
尽管他是那么小心翼翼,手术刀仍然划破了后下小脑动脉,开始出血。
仪器上脑波紊乱,心电图开始剧烈跳动,血压下降。
“理事长,病患开始出现心室早期搏动!”
糟了!心室早期搏动是心脏衰竭的病象。
蓝斯面色如土,叫道:“止血钳!”
止血钳马上被送上来。
“紧急输血!点滴速度调快!”
“是!”
“血压?”
“仍在继续下降当中。”
该死!蓝斯满头大汗。
“因士尔三西西追加。”
医师们紧急抢救的身影落入芷熙的眼中,令她绝望得摇摇欲坠。她全身剧烈地颤抖 ,像无助的孩子般无声哭泣;若不是她靠著墙壁,很可能早就滑坐在地上了。
“你选择由蓝斯动刀,他手术之后的结果,你就应该承受。”东方崩云残忍地说。 “这就是手术,生与死,各占二分之一的机会。”
他经历过太多生死,这样的场面他早该无动于衷,但,为什么她的眼泪却让他狠狠 地被撼动了?
蓦地,东方崩云将她搂入怀中,深怕她就这样哭昏了过去。
“坚强一点!手术还没有结束!”
芷熙抬起头来,像是看见了一线生机。
她抓住他急切地道:“崩云,你有办法的对不对?我求求你救救我爸爸!”
“我说过我不会再插手。”
执刀的人选是她选的,如今又何必回头来求他?
“求求你……”她哭得梨花带雨,饶是东方崩云这样无情的人,心囗也不禁微微发 疼。
他的表情没有改变,但是眼眸中的坚决,却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动摇了。
“我从不替人义诊,就算是你的请求也一样。”
“只要你能救我爸爸,我会遵守我们的约定!”
东方崩云眯起厉眸。
“你保证这次不再毁约?”
她选择蓝斯执刀的事令他愤怒,她以为这样就可以不必履行承诺,又可以救回寒俨 。
很可惜,世界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她拨错了如意算盘。
“我保证……我绝不会毁约。”
她欠崩云太多太多,怎么还也还不完。
“很好,契约成立。”他套上乳胶手套,走向手术台。
蓝斯好不容易勉强止住血,稍稍松了一口气时,眼角余光瞥见东方崩云走近手术台 ,他立即戒备地低吼:“你过来做什么?”
东方崩云冷冷地睨了蓝斯一眼,道:“到目前为止,你的技术还算是不枉所学,但 是,接下来如果你的电子手术刀下在这个地方,热度将会破坏脑髓组织而让组织变质, 如此一来,会有什么后果,你应该知道吧?”
脑髓组织变质,寒俨只有死路一条!这场手术也就不必再继绩下去了。
蓝斯当然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他白著脸,不敢相信他就这样束手无策了。
“接下来的手术由我一人接手,你要带著你的助手医师们离开或是站在一旁继续往 下看,都随便你,只要别妨碍我就可以了。”
蓝斯气愤至极,吼道:“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你最好搞清楚,这里是我的地盘! ”
“再继缤废话下去,寒俨就没命了,你想谋杀他就继绩吼没关系。”东方崩云根本 懒得与他争。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顾及自己“理事长”的自尊,这种人跟本没资格当医生!
蓝斯眼睁睁地看著东方崩云戴上显微视镜,挑了一把极为普通的手术刀便下刀。
“你──”他以为他在做什么?他竟然想凭那把普通解剖刀完成这项手术?“东方 崩云,这是手术而非儿戏,你究竟──”
他的话还没说完,在看见东方崩云下了第一刀后,剩余的话就梗在喉咙里,再也吐 不出来了。
东方崩云的刀法迅速俐落,没有迟疑,没有犹豫,就像演练了数百遍一般流畅,且 毫无瑕疵。
围观的数名助手医师不禁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这么高超的技巧,是他们在一流医 学院中从未见过的。
对于现在的医生而言,依赖科技、使用最先进的仪器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东方崩 云甚至不需要依赖电子手术刀,也不需要别人的辅佐,单靠著细腻的刀法,以及高超的 止血技术进行手术,他的技巧出色得令人叹为观止,无瑕得令人匪夷所思。
跳动得一团乱的仪器开始慢慢渐趋稳定,血压开始不再下降,心电图、脑波也逐渐 恢复正常。
东方崩云摘除了血栓,动作轻盈得令人惊叹不已;而接下来的缝合技术,几乎是巧 夺天工的细腻,一针一线,既平稳又扎贾。
当手术中最为耗时的缝合动作完成,东方崩云总共花费的时间仅仅两个小时:换句 话说,原本预计九个小时──晚上十点钟才能完成的大手术,如今提早于七点钟结束, 对于医学理论而言,如此短促的时间竟能完成艰钜的脑部显微手术,不仅是东方崩云个 人的一项突破,更是医学界前所未见的大创举。
过去蓝斯所动的手术没有一个程度难于此,同样的,也没有一次的技术能够更胜于 东方崩云。
直到现在,蓝斯即使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认清这个事实──他与东方崩云两人之间 的程度,有著云泥之别。
当手术完成后,所有在场的医生与护士都忘情的鼓起掌来。
“送加护病房。”
“是!”
此时此刻,没有人还在乎东方崩云有没有医师执照,助手医师与护士无视于蓝斯铁 青的脸色,忠实地执行东方崩云的命令。
东方崩云脱下帽子、囗罩与手套,看著僵愣一旁的蓝斯,扯出一抹冷冷的笑容。
“一个医生的价值不在于他有什么执照或地位,说穿了,医生不过是一个能与死神 搏斗的名词,能从死神的镰刀下抢下病患的生命,这才是一个医生存在的价值。”解下 无菌衣丢在蓝斯的脚边,此时的东方崩云笑得有些残忍。“我,东方崩云不屑于医师公 会的执照,我会继縯当无照密医,随我的高兴决定医药费的多寡,你想要再用医师资格 那些规章制裁我的话,我随时候教。”
蓝斯的脸色青白交替,尽管难堪与愤怒,仍找不到任何一句话反驳他。
东方崩云不再看他一眼,便拉著一旁的芷熙走出开刀房。
芷熙一边被动的让他拉著走,一边不放心地问:“手术成功了吗?崩云?我爸爸没 有生命危险了吗?”
他笑了下,有些邪气也有些自负的道:“阎王要人三更走,若我不肯,他又能奈我 何?”
芷熙含泪而笑。这么说,手术成功了?
“谢谢你……崩云,真的谢谢你……”
她展眉而笑的容颜狠狠地撞击了他的心,东方崩云咬牙别开了视线。他明明深恨著 这个女人,却又克制不住为她动容,这令他莫名的不悦与恼怒起来。
“不需要道谢,因为这是我们的协议。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了,而你──我想知 道你会不会遵守诺言?”
芷熙晶灿的乌眸迅速地黯淡了。
崩云完全是公事公办的冷冽语气,他会依她的请求去为父亲开刀、完全是因为他们 订定契约的关系,丝毫没有加入个人的喜恶。
可是……她却总是学不乖,总是希望崩云或许是顾念旧情,或是大胆的假设崩云对 她的恨意已经没有那么深……说不定在他的心中,自己的地位会有一点点不同——然而 ,那一切都是她自欺;崩云根本对她完全无动于衷,她只是在自作多情,编织著虚幻不 实的梦境。
毕竟是她先愧对于他,又怎能要求他对她仁慈?
看见她雪白的脸色,东方崩云用力的扯过她,阴沉的俊脸立刻压迫性的低下来。
“你打算反悔?”
她已经质疑过他一次,结果差点葬送寒俨的性命;这次她若胆敢反悔,他会让寒俨 再死一次。他的手术刀可以救人也可以致人于死,不相信的话,他们可以试试看!
芷熙惊惶的大眼对上他的冷冽眼眸,她慌乱地摇头道:“没有!我绝不会反悔!”
她知道反悔会造成什么后果,知道东方崩云会用什么手段报复她,也知道自己绝对 承受不起那个代价,而且她也已经决定要弥补她曾造成的伤害,所以,她根本没有半点 反悔的余地,这一点她再清楚不过。
“很好,”他松开她,脸色稍好。“我希望你已经做好了支付手术费的准备。明晚 十点钟,我在CaritonArms饭店等你。记得,十点钟。”
他今天要整垮蓝斯,他要他为七年前的事情付出代价!
芷熙木然地点点头,目送著崩云修长的身影走远。
崩云就像鸦片,要命的吸引人又要命的伤人,只有她不信邪,一次又一次的去接近 、去碰触,想要唤起存在于他俩之间的情愫,天真的以为这么做也许可以改变一点什么 ,却没想到她那么做不过是徒惹一身伤。
明知道他是那样的无情,为什么她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怀抱一丝希望?结果,她的企 盼却换来一次又一次更深的绝望……她已经唤不回从前的崩云了吗?她对崩云的迷恋真 的该醒了吗?
第八章
芷熙在市区简单的解决了晚餐,便搭公车回到家中。从医院探视父亲回来后,她终 于放下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数日来的提心吊胆让她既疲倦又困乏,此时她只想好好的洗 个热水澡,其他别无所求。
她拉开衣橱,拿了件白色喀什米尔高领衫与灰色针织长裙,一阵短促的门铃声便响 了起来。
芷熙放下衣服,立刻下楼开门。
窗外开始飘雪,她打开门便看见蓝斯,他的金发与风衣上全是雪花。
“蓝斯?”她有些意外,但随即便隐藏了自己的惊讶。
“芷熙……”他的碧眸中充满痛苦。
“怎么了?”她从来没有看过他这么失意的模样。
蓝斯在七年前,以二十二岁的年龄成为全美医师公会的理事长,他聪明而有领导能 力,向来是美国上流社会名媛淑女倾慕的对象。
这么一个意气风发的男人,为什么有如此失意的模样?最起码他处心积虑所想要的 ,几乎都手到擒来了,不是吗?
如果她像从前一样天真,或许会因他的失意而难受,但现在,她却没有任何感触。
“我赢不了他……嬴不了东方崩云。”
同样是纽约医学院毕业,他是学长,而东方崩云是学弟,没有想到师出同门,程度 却相差若此!这教他情何以堪?
芷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此时,他对她而言就像是陌生人。
蓝斯看著她脱俗甜美、灵秀出尘的脸蛋,痛心地开口:“你早就料到我会败在东方 崩云手里了,是不是?”
他爱她啊!所以他想要顺利的完成手术,好博得她的欢心,但是他却败在东方崩云 手里,这是不是意味著──无论是面对工作,或是面对芷熙……他永远也赢不了他?
芷熙瞪大了双眸,立即摇头否认:“没有这回事,蓝斯。”
蓝斯干笑,哑声道:“是吗?”
他隐隐感觉芷熙有些不一样了。
他知道现在的芷熙有了防人之心,对他不再充满信任。如果是这样,他不明白,当 时她为什么仍要将寒俨的手术交由他来执刀?
他以为他们之间有著七年的分离,就能冲淡芷熙对东方崩云的恋慕,但是没有!东 方崩云的出现,让他感受到芷熙对东方崩云的爱只有更深,而不是随著时间而淡忘。
东方崩云根本不该出现的!他凭什么能得到芷熙的心?
“爸爸的病况危急,只要有可能挽救他的生命的医生,我都会去拜托!”
蓝斯不知道崩云并不是她第一个想找的人,她不眠不休的到处询问,却没有任何医 生敢为她父亲动手术,所以,最后在她无计可施之下,只好向东方崩云求助,却没想到 因此知道了七年前蓝斯的阴谋。
“但你却没有来找我!”
他的目光炯炯,像两簇阴郁的火焰。
他是那么期望她的在乎,但是她的心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东方崩云!这七年来日 子的点点滴滴,他在芷熙的心中究竟算什么?
“当时你在洛杉矶参加医学研讨会,我没有办法联络到你……”当时蓝斯的确是她 第一个想求助的人,可是联络不到也是枉然。
“你找不到在洛杉矶的我,却有办法找到远在半个地球之外的东方崩云?”他恶意 地嘲讽道。
“那是因为我的网友南宫涛恰好认识崩云,所以……”
这么阴沉的蓝斯是她头一次看到!从前的他是那么优雅有礼,但现在的他,却像一 只被踩了尾巴的猛虎般愤怒。
“那都是藉囗!你知道吗?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的理事长地位被取消,还要为七年 前的事情惹上官司,我的父亲因此而中风!都是东方崩云,我知道那是他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