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房义质语气严厉,眼眸却狡诈的望着吴辰的方向,他要试探的是这伙清军到底是故意生事还是纯粹的脑袋热想在日军的眼皮子底下抢劫,若只是单纯的抢劫,那么为了牺牲的上野中尉以及小队的日军,花房义质将毫不犹豫的命人将这伙清军消灭干净,如果是刻意的挑起事端,花房义质就不得不好好的思量思量了,一向懦弱的清军突然强硬起来,若是没有俄国的怂恿和支持,花房义质可不信清军敢如此嚣张,是以,若是这伙清军故意找茬,花房义质只能息事宁人。
吴辰冷笑一声:“我们奉的是朝鲜国王的诏请,这里也是朝鲜的领土,贵国驻兵于此,率先袭击我大清的将士,我军将士奋起反抗,杀贼三十又一人,你们蓄意挑起事端,阻碍我等办公,老子还没有问你们是否想挑起事端,怎么你们还问起老子来了?”
花房义质忍住火气,他也是第一次撞见说话如此嚣张的清军统兵将领,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又看不透吴辰的虚实,不由得拍马又上前几步,借着吴辰身后王二蛋举起的火把才看清了吴辰的模样,只是觉得这人似乎在哪里看过,颇有些熟悉,可是匆忙间又想不起是谁,不禁问道:“你是谁?可是庐江团练的?”
“是有怎样?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庐江团练左营千总官吴辰是也。”吴辰毫不忌讳的道出了自己的大名,事实上,自那次稀里糊涂穿越成了这‘少帅’之后,吴辰得知自己成了吴长庆的长公子,将来庐江团练的接班人,又正好处在庐江团练远赴朝鲜平叛以及与日本人进行谈判善后事宜,便打起了两个心思,那便是挑起中日的事端以及收敛些钱财。
刻意挑起中日事端倒不是吴辰吃饱了撑得爱做挑拨离间这种烂屁股的事,此时正是一八八二年,距离甲午战争还有近十年的时间,日清双方都没有做好战争的准备,可是此时的北洋水师已经形成了一定的规模,而日本的舰队还未成型,若是提早开战,对于北洋水师来说说不准还有战胜的机会,若是一旦等到日本人做好了充足准备再仓促开战那就败局已定了。
对于知道历史轨迹展的吴辰来说,这中日命中注定的一场海战自然是早打早省心,而吴辰这个少帅就注定了是一个挑拨的战争的绝佳身份,他再怎么闹腾,得罪了日本人,北洋水师也不可能把他交给日本人去息事宁人,怎么说他的‘爹’也是庐江团练的扛把子,历任浙江提督、广东水师提督,帮办过山东的军务,与曾经的淮军、湘军到现在的北洋水师的关系错综复杂,李鸿章、左宗棠、张之洞都曾有旧的,而吴辰的‘祖父’吴廷香亦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创庐江团练抗太平军。咸丰四年战死庐江,清廷谕旨赐恤,赏云骑尉世职,并为其设立祠堂,严令当地官员逢年凭吊,吴家在军中的根基可谓深厚,就算他吴辰再如何惹是生非,也不怕有人动他。
而且吴辰也明白日本人没有做好战争准备,是绝对不会贸然向满清宣战的,他才不怕这些日本人人敢现在对他动手呢。
至于疯狂敛财,吴辰是早有打算的,乱世之中,有钱有兵的才是大爷,没有钱哪里有兵,现在朝鲜的乱局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不趁乱笔大财,他吴辰如何对得起自己?
花房义质听到吴辰通了姓名,立即就想起吴辰是谁了,难怪方才见他眼熟,原来此人是吴长庆的长子,前些日子吴长庆带人与花房义质谈判时,这吴辰就随吴长庆与花房义质见过面,花房义质不由得大惊失色,若是别人,他还可以姑且怀疑是这些吃了豹子胆的清兵为了抢劫而在太岁头上动土,可是这吴长庆的长子带兵来挑起事端,那么九成以上是吴长庆授意其子而来的,对于吴长庆日本人是查过他的资料的,此人行事果决,能屈能伸,绝不是个鲁莽之辈,吴长庆令他的儿子来挑衅日军,其目的不言自明,八成是得知了俄国人已经打算对日本动手了。
日俄乃是远东地区两大强权,可是日本比起老牌帝国主义的俄国人来说在这个时期实力还相差太远,但是日本少壮派却不以为然,极力想干涉朝鲜,可是这朝鲜不止是满清的势力范围,早在几十年前就被俄国人看做了肥肉,岂会让日本这个势力扩张到朝鲜去,是以,日本国内早有断言,帝国欲将崛起,必先击败北洋,再图俄国远东舰队。只是要对付北洋水师以及俄国远东舰队谈何容易,日本内阁的设想,按照日本的扩军计划,没有十年之功也别想与北洋水师决一雌雄的,至于那俄国远东舰队,恐怕没有二十年的力量积蓄也是不成的,现在贸然开战,只是自取灭亡之道罢了。
不过满清一向软弱,日本的身后又有英国人撑腰,是以,日本人对满清一直采取咄咄逼人的态度,但是这并不代表日军现在就想将事态升级,挑衅这只庞然大物。
“原来是吴公子,日清一向友好,吴公子带兵进入我日军驻扎范围,为什么不提前知会?朝廷国王以及闵妃的诏书可在?”花房义质态度缓和了不少,他现在急切的需要回到自己的住处去,将朝鲜的情况通知内阁,而且必须给内阁警示,让他们时刻小心俄国远东舰队干涉朝鲜事务,现在要做的不是去为上野中尉等人报仇,而是尽量将事态抚平,不要给清军以及俄国人找到对日本开战的借口。
吴辰冷笑道:“贵国的驻军只在大院君府邸东巷七里处,这大院君府可不是贵国的驻军范围,我奉闵妃的诏请前来抄没大院君的府邸,什么时候需要向贵国通报了?你带这么多兵堵在这里到底什么意思?难道是想与我大清撕破脸皮吗?嘿嘿,老子早就听过贵国向英国人定购的三艘战舰还未交付,国中舰轮稀缺,若是真的打起来,鹿死谁手恐怕还不一定吧,贵国战败,则必波及本土,而我大清就算让你们倭人侥幸胜了,最多不过抛弃在朝鲜的权利而已,怎么样?花房公使,要不要试试看?”
吴辰心里还真有些憷,这么多枪口对着自己啊,虽然想挑拨清日开战,可是他可不想连自己都搭上去,若不是他知道此时日本岛内的情形以及军力的对比,预料到日本人绝对不会在这个时期动战争,恐怕早就撒腿颠了。
花房义质冷哼一声,说道理他说不过,清军假借的是朝鲜国王和闵妃的诏请,现在清军攻取了王宫,闵妃也是一直置身于清军的保护之下,日本人虽然假借侨民被袭之事得到了在朝鲜驻军的权利,却实在没有理由干涉大院君府邸事务,可是真要蛮干更是不可能,他夹了夹马肚,朝身后的6前野夫道:“收检将士们的尸,运回国内安葬,其余的士兵退后布防,任何人不得擅自挑衅支那人。”
“花房君。”6前野夫听不懂汉话,但是却能听出吴辰声音中无比的嚣张,更是怒不可遏。
“我是朝鲜公使,此事的一切后果都由我来负责和承担,6前少佐,遵守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你明白了吗?”花房义质脸色沉重,他的心绪早已不在这小小的冲突上了,随即带着一队士兵离开。
6前野夫凌厉的眸光在黑夜中呈现血红,他咬着牙,最终还是挥了挥手:“中村大尉,传我的命令,全军向后三里布防,监视支那人举动。”
“嗨!”
…………
眼看日本人退了,那吴辰身后的人爆出一阵欢呼,吴辰撇了撇嘴,大吼一声:“都他娘的散了,天都要亮了,动作都快一些,能搬走的搬走,搬不走的统统砸了。”随即背着手,迈着王八步,哼着小曲便又进了大院君府。
“少帅……”王志进贼贼的笑着小跑着从那府里头迎面过来。
“什么事?”吴辰一脸的不耐烦。
“少帅,小人找了个国色天香的美女,您要不要去看看?”王志进贼贼的笑着,刻意将声音压得很低,仿佛生怕被人听见。
“没兴趣。”吴辰大手一挥,斜着眼看着王志进:“怎么?你看老子像个急色之人?他娘的,咱们是官兵,不是打家劫舍的强盗,去去去,赶快催促弟兄们干活。”
王志进咕哝一声:“把人家的府邸都翻个底朝天了,这不是强盗是什么?”他见吴辰脸色不好看,立即缩了缩脖子,噤若寒蝉的催促团勇们干活去了。
“等等,回来。”吴辰托着下巴笑了声:“那女人先找个地方安置起来。”
王志进连忙应了一声,心里腹诽不已:“哇!这下算是强盗了吧。”
第四章:哥有肉 弟兄们统统有汤喝
天光大亮,持续了一夜的兵祸之后,胆战心惊的朝鲜百姓终于有大胆的拉下了重重的门闩,房门开出一条缝隙,对着街道瞄了许久,这才放开胆子探出一个脑袋来,见街道上冷冷清清,那昨夜的厮杀声仿佛如潮水一般急匆匆的升起,又急匆匆的褪去,没有一丝的痕迹。
只是靠近景福宫与大院君府的街巷附近,仍然残留着斑斑的血迹,在小心的试探确认兵变过去之后,街道上又开始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忙活了一夜的吴辰早已筋疲力尽,检点了那十几个堆得满满金银的营房后便心满意足的呼呼睡去,这一觉睡醒来,已是日上三竿,那奉命点检战利品的王秋兴冲冲的在吴辰的大帐外候着,一见吴辰起身,便立即笑嘻嘻的来禀告道:“少帅,咱们这一趟大财了,小的亲自估算过,这些玩意折合白银至少有七百万两白银以上,这还不算那些难以估价的珠玉,若是将珠玉也一并卖了,恐怕得一千万两纹银。”
吴辰随意接过王二蛋递来的湿巾抹了抹了脸,低声道:“老子不是叫你带人好好看护的吗?你怎的带人进去估价了,若是有人手脚不干净怎么办?”
王秋一脸委屈的道:“少帅您可冤枉死小的了,您忘了小的当年在府上是做什么的吗?小的可是内务管事,小人只要估摸估摸,这大致的价钱也就出来了,这些都是小的自个儿估的价,绝没有带人进去。”
吴辰压低声音道:“这个数你不许和外人说,就算有人问起,也只说百来万两银子,明白吗?”
王秋心领神会的点点头:“这个小的是知道的,小的从祖上的爷爷辈就是吴府的家仆,这份忠心还是有的,少帅放心。”
吴辰这才咳嗽一声,打了个哈哈:“这就是了,哈哈,今个儿的天气不错,王宫那边怎么样了?”
王秋道:“您不说我还忘了,方才老爷遣人过来,让您去王宫,老爷在那边等您呢。”
吴辰颇有些头疼的揉揉太阳穴,他这个便宜老爹可是个不好糊弄的主,昨天夜里做的事想必这老爷子都知道了,恐怕少不得一顿臭骂,他叹了口气:“去给老子备马,见老爷子去。”
“喳!”王秋笑嘻嘻的打了个千,屁颠颠的去了。
其实这吴辰在前世还算是个斯文人,穿越之后接受了这吴大少帅的记忆也算是腹中满是墨水了,可他与那些腐儒不同,跟兵油子们接触久了,知道要想和他们打成一片,让他们接受你这个当官的只靠讲大道理是不成的,过不了多久,吴辰就给这些兵油子同化了,脏话满天飞,一身的俗气,可这俗气出来,反倒让兵油子们觉得觉得亲近,这左营五百多号人,谁不知道吴辰是个‘爱兵如子’的好官哪。
…………
吴长庆脸颊深陷,眼眸中布满了血丝,他身材消瘦,穿着一件蓝色的长褂子,坐在景福宫一处未焚毁的小书房里的梨花空缕椅上,脑后的辫子生出了许多的白丝,乍一看,倒像是个普通的小老头。
“父亲,儿子来给您请安了。”吴辰小心翼翼的进来,那王八之气早就收敛的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恭顺。
吴长庆捋着鄂下的稀须微微颌:“子城啊,坐吧。”
老爷子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惜字如金,吴辰微微的笑了笑,遂坐在老爷子的下,一副恭听训示的模样欠着身。
吴家规矩多,尤其是这老爷子是绝对不能忤逆的,老爷子待他不错,虽然时时教训,但是舔犊之情吴辰却是感受的来,是以,每每老爷子要说什么,他便应承什么,不惹他生气,却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自己该干嘛干嘛。
老爷子端着茶盏吹了口茶沫,慢条斯理的抬眸道:“子城,昨天夜里你带着左营去做了些什么?”
“来了。”吴辰知道这是老爷子飙前的前兆,别看他现在笑吟吟的样子,说不准下一刻就要执行家法了,昨天夜里的事要瞒他也瞒不住,吴辰干笑一声道:“奉父亲之命先入了王宫,后来……后来营里的兄弟们气不过那蓄意挑事的大院君,儿子便带人去捉拿兴宣大院君家小……”
吴辰想要狡辩,可是察言观色之下见老爷子的脸色越来越黑了,声音也逐渐微弱了下来,底气不足啊,这个老爷子不好忽悠。
“荒唐!”不出吴辰所料,老爷子已经吹起了胡子,灌满血丝的一双眸子狠狠的盯了吴辰一眼:“你带人进景福宫府库搬了多少银两?还有,你带人与倭人生摩擦,又在兴宣大院君府邸里抢掠了多少财货?”
吴辰心里打了个突突,这老爷子有动真格的迹象啊,连忙道:“儿子知错了,这总共搬了约莫三百万两的财物,儿子心想咱们庐江的兄弟千里迢迢的到这朝鲜,朝廷给的饷银还不够养家糊口呢,既然是协助朝鲜人平叛,收取些好处也是应当的……”
“是吗?”老爷子今个儿的话反倒比寻常多了起来,他半阖着眼睛沉默了片刻,紧接着叹了口气:“你如今也大了,什么事都要掂量清楚了再去做,明日日使花房义质邀请为父谈判,你也随为父去吧。”
吴辰想不到今日老爷子就这样轻易将他放过,不由得愕然的望了老爷子一眼,只看到老爷子不徐不慢的喝了口茶,满是神秘莫测的模样,百思不解的点了点头。
“还有。”老爷子似乎不想一口气把话说完,刻意的顿了顿道:“为人最忌的便是自私自利,你若要收买人心,需懂得利益均沾的道理。”
“是。”吴辰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随即故作轻松的笑了笑道:“不是父亲提醒,儿子还险些忘了呢。”
“去吧。”吴长庆将茶盏放下,吴辰讪讪的点了点头,行了个礼出去了。
方出了书房,吴辰不由得挠了挠脑壳,低头咕哝道:“今个儿老爷子吃错了药不成,怎的这般古怪?”
吴长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