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食嗟来之食,不食嗟来之食,可是她好饿啊,如果是偷来的,就不算没有风骨吧?
趁着那妇人忙得没空注意到她的空档,玉蛮深吸了口气,脏兮兮的小手忽然快速地探到了冒着热气的笼子里,往那白白净净的大包子上一抓就缩回,原本白净的包子被她碰了,竟然当即就印上了一个黑黑的五指印。
“他奶奶的,贱骨头,小乞丐,敢偷老娘的包子!”
一声大喝响起,玉蛮一吓,竟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偷两个包子,就被正巧转身回来的妇人给看到了,那妇人明显不适善茬,当即脱下自己的鞋子拿在手中当武器就追了上来,吓得玉蛮变了脸色,当即又快速抓了一个白花花的肉包子就跑。
玉蛮虽饿得发昏,可是逃命的时候却仍灵活过人,那妇人一个鞋底抡过来,玉蛮“啊”的一声惊呼,刺溜一下跑了,气得妇人死命在后面追,嘴里拿“小贱人,死浑蛋”这样的词骂骂咧咧吼着,玉蛮却早已经溜得没了影子。
这些天下来,这样的戏码早就上演了无数次,玉蛮逃命逃出了经验,否则照刚才那个妇人的凶悍劲,她还真的少不得挨一顿打。
玉蛮躲到没人处,往丛子里一钻,战战兢兢地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了才长长地松了口气,掏出包子狼吞虎咽了起来,小小的身子蜷缩在那,好像生怕突然被人钻出抢了这两个包子似的。
先前玉蛮肚子饿,也偷人的包子,可先前运气不好,她被包子铺的老板揪到,痛打了一顿,要不是老板见那几个包子被她压得不成样子,否则也不会一顿打那么简单。玉蛮拿了包子,却不舍得吃,到了晚上反而被几个小乞丐给盯上了。
他们要抢她的包子,玉蛮自是不肯,那些乞丐见她瘦小,边一窝蜂地把她按倒就抢。那包子铺老板是个人高马大的大人,玉蛮自然是打不过,可玉蛮到底是跟狼兄打架打大的,还能怕那几个小乞丐不成,果不其然,玉蛮蛮力惊人,那七八个小乞丐打她一个,最后她不仅没让人抢走了包子,反而把这几个小乞给狠狠地揍了一顿,揍得他们再也不敢打她怀里藏着的那几个包子的主意了。
如狼似虎地把刚刚得来的那两个包子吃了个精光,玉蛮饿得发慌的肚子总算得到了满足。
入冬的夜晚极冷,玉蛮蜷缩在冰凉的丛子中,嘴里呵出的都是白气,填饱肚子后手脚总算慢慢地跟着暖和了起来,可玉蛮依旧冻得小脸发白,嘴唇战栗,每每快要睡着时便会生生地被冻醒。
“呜……”玉蛮低低地呜咽出来,阿爹不要她了,狼兄那笨蛋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以前好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寻她玩,可自从上次陪她偷剑以后,已经半年不管她了,狼兄那呆头呆脑的色狼,一定是追着漂亮的母狼跑了,竟不管她,坏蛋,坏蛋!
每每到了处境凄惨时,玉蛮只有掏出了那枚金灿灿的匕首,心底才会冒出一圈圈的暖意,看着那漂亮的金色,玉蛮知道有了这枚匕首,可以换好多好多包子呢,可她怎么舍得用昱哥哥送她的信物换吃的呢。
寒冬的夜晚,玉蛮掏出匕首左看看右看看,心中虽委屈,但将它贴在心口时,好像才能安安稳稳地睡着,就好像昱哥哥在身边一样……
昱哥哥,昱哥哥,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呢,你明明说等玉蛮长大了就来接玉蛮,可是玉蛮已经长大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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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哼,玉蛮真的要长大了噢,昱哥哥很快就会和大家见面的。哼哼,喜欢容祁的姑娘都不冒泡,难怪人家小哥千呼万唤不出来。
034 殿下的执念
眼皮越发地沉重,上下眼皮直打架,玉蛮蜷缩成了一团,身上的破袄子还是离家那天穿的那件,前几天和小乞丐打架,扯掉了不少棉絮,冻得玉蛮嘴唇发白,小小的身子直打哆嗦,好几次玉蛮都想努力地睁开眼睛,却发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好像越流越慢,越流越慢,渐渐地,手脚竟冷得失去了知觉……
隐约之中,似乎有一道温热的气息呼哧呼哧喷洒在她的眼睑之上,玉蛮动了动,结了一层霜的睫毛也跟着轻轻颤动,却并没有要睁开眼的样子。
那直对着她的脸喷热气的鼻子不乐意了,呼哧呼哧地凑了过去,湿漉漉的鼻尖在她脸上蹭了蹭,玉蛮婴宁了一声,冻得直发颤的嘴唇已经被舔得湿成一片了。
湿润温热的粗糙的舌头又在她的眼睛上舔了舔,低低的呜呜声在她耳边响起,那声音充满了担忧和温柔,刚硬的毛发蹭着她的脸颊,似乎有一具温热的躯体在挨近她,给她取暖。
玉蛮一定是睡昏了头,才会把那恶狠狠的狼嚎当成温柔的低鸣声。
“昱哥哥……”细细的声音从喉咙间溢出,不知过了多久,已经没有知觉的玉蛮终于感到了一阵暖意,艰难地撑开了眼皮,夜色浓厚,呼哧呼哧的白雾正朝她喷来,视线有些模糊,只隐隐约约看到一张灰色的大脸凑得自己极近,灰色的眼睛写满了担忧,长长的鼻子就在她的眼前,时不时还露出了森森獠牙气急败坏地磨动着。
“唔,狼兄……”玉蛮的脑袋运转迟钝,呆呆地睁着眼睛看了好半天,才糊里糊涂地念叨了一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安下来的缘故,玉蛮再一次大刺刺地把眼睛一闭,很不负责任地呈大字型继续睡晕过去了。
耳边响起气急败坏的吼声她也不当一回事,狼兄吼了一会,发现威胁毫无效果,终于还是耷拉耷拉着脑袋,不情不愿地放弃把她咬醒的冲动,玉蛮的身量毕竟不同以前那样是个小孩子了,虽然它已是一头成年的壮狼,可想到要把这又重又不能吃的家伙驼回去,它就恨不得直接咬断她的脖子。
再一次醒来时,玉蛮却发觉无数双绿幽幽的眼睛正盯着她看,耳际没有了人世的喧嚣,反倒静谧得只有风呼呼的声音和流水潺潺的声音交织着,这是……
玉蛮眼前一亮,温柔的狼母正用自己的舌头梳理玉蛮乱糟糟的毛发,月牙湖旁,微风轻拂,狼母就侧躺在她身旁,玉蛮竟也不觉得冷了,呜咽一声,抱着狼母的脖子凑了过去,把脏兮兮的小脸埋在狼母温暖的毛发上,左右蹭了蹭,呜呜低叫:“呜……”
……
辽阔的草原扎着无数的营帐,天际暗沉,暗沉入幕布,星斗却嵌满了这块漆黑深沉的幕布,照亮了一缕醉人的深蓝。
篝火向上跳蹿着火星子,已隐隐有熄灭的趋势,夜深人静,连一望无际的草原伴随着那连绵千里的荒漠,都陷入了沉睡。
一道欣长却消瘦的身影静静地倚靠在沉黑的檀木所制的厚重轮椅上,垂散的墨发没有束起,竟自由如展开的绸缎,那是比夜空还要纯粹的黑,映衬着那一袭白衫更加淡薄,不染纤尘。
弱冠之年,依稀可见少年时桀骜与淡薄,却又比从前多了一分冷漠与刚毅,他静静地坐在那,唇角紧抿,默然无语,仿佛出了神一般静静凝视着嵌满繁星的夜空。
在他身后不远处,赫然站立着一个高大的男子,虽身穿着稳重的黑衣,脸上的急躁却让他显得毫无稳重气质,此人正是堪言,一如既往地直率,暴躁。
“冬季要来了。”
良久,容祁才开口,似想到了什么,唇角微带起一丝笑。
堪言愣了愣,嘴里咕噜了声,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可殿下开口,他又不回答,也不太好吧?
茫然又急性子地挠了挠脑袋,堪言越发不懂殿下了,五年来,殿下好像什么也未改变,却又好像什么都变了,还是那样淡漠的一个人,沉默,冷漠,好像这世间并没有让他在意的事情,可他的情绪又是他们永远也无法捉摸得到了,那样讳深似海,却又平静到近乎不真实。
“冬……冬季要来了。”堪言憋了半天,最后还是弱弱地重复了一句。
冬季对西域各国来说,都是一个严峻的挑战,牛羊牲畜会在寒冬中死去,国力兵力必然大损,然而他们毫无办法,漠北本来就无法与中原汉室所占据的无尽沃饶相比。
容祁好似没有听到堪言的话,默了默,他终于抬起了一只手,指节修长白皙,抵在那抿着的薄唇旁,引起阵阵低低的咳嗽,他的脸色好像又比刚才白了一些。
“殿下……”堪言急得要跳了起来。
容祁淡淡抬了抬手,止住了要大嚷大叫喊人的堪言,缓过了一口气,才若无其事地垂下手,搭在两侧的轮子上,转动轮椅:“又一年要过去了……”
堪言内心忐忑,一听到容祁这么说,当即有些面色古怪地低下头。
果然,容祁淡淡的声音还是响起了:“没有任何消息吗。”
“呃……”堪言面如土色,脸色竟然突然变得比容祁还要苍白:“这个……”
扑通一声,堪言毫无预兆地跪了下来,粗着嗓子:“堪言该死,有负殿下嘱托。不过……他奶奶的,老子找了一年,大大小小翻了不下百座山,就差把当初去过的那片沙漠翻个底朝天……”
“大漠深处的那个地方,有月牙泉,有瀑布……”容祁沉吟,看不出他的情绪。
堪言更加心虚了,烦躁地挠了挠头:“殿下,这几年沙漠地形变化莫测,只怕再也找不到那个地方了……”
堪言说完这句话,也不敢抬头观察容祁的神情了,这几年殿下的身体情况越发不妙,短短五年,殿下如履薄冰,墨折那厮却不是省油的灯,他如今虽然已不敢轻易动殿下,可殿下的情况依旧不妙,以殿下的性子,断不会在这时候想起要寻找那丫头的下落,只怕,只怕是……
堪言一个大男人,想到这都不禁红了眼眶,他佩服容祁并不是没有理由的,殿下看似淡漠,其实是极其残忍之人,对别人残忍,对自己也足够残忍,殿下的身体每况日下,只怕这就是他执意要在这时候问寻那丫头下落的原因。
平日的殿下冷漠如一尊寡言的雕塑,只在无人时,常静静地望着那星空发呆,今年更是有时静静地喃一句“我答应过她的……”,将堪言吓得更加日日忐忑不安起来。
容祁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既不表态,也不苛责堪言没有完成他交待的任务,只是云淡风轻地丢下一句:“夜深了,歇息吧。”
035 殿下欣喜
容祁修长的手指转动着轮椅,西域的夜风放肆缭乱着他垂散的墨发,腾起,纠缠,又垂落,白衫磊落,更显消瘦,隐含着无声的落寞。
堪言愣愣地站在原地,也忘了要上前搭把手推轮椅,容祁也素来独来独往惯了,堪言在与不在身边他也毫无知觉,大概是压根没注意到堪言根本还呆在原地吧。
过了好一会,堪言才一拍脑门,火急火燎地跳了起来:“老子是天下第一号大蠢蛋!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殿下殿下!殿下殿下!”
殿下不答……莫不是心情不佳……
堪言抖了抖,容祁的脾气素来内敛,没人见过他大发雷霆的样子,可就是这冷漠,让他比大发雷霆还要令人生畏。
“殿下殿下!”堪言追了上去,锲而不舍地扯着嗓子喊。
殿下还是没有反应,虽是坐在轮椅上,却恍若遗世独立……
堪言脸色一白,这下知道自己完蛋了,殿下的怒气虽不外表,可不代表天底下真有没有脾气的人。
堪言身形一晃,刷地一下来到容祁的前方,壮着胆子挡住了他的去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角扫过,殿下仍是一张淡漠的面容。
“殿下,您还是一掌劈死我吧。堪言办事不利,殿下若恼怒,尽管罚堪言吧!”堪言苦着一张脸,当真是苦不堪言。
容祁似乎被突然从后方跳到前方堵住他去路的堪言给吓了一跳,虽然不恼,却依旧淡淡地看着无缘无故跪在自己面前的堪言,略微沉默了两秒,方才道:“你在做什么。”
堪言挠了挠头:“殿下不是在恼堪言办事不利吗?方才堪言几次呼唤殿下,殿下却不曾理会,堪言虽是个粗人,倒还不至于连殿下不悦都看不出来。”
说着,五大三粗的堪言甩了甩袖子,拉长,开始抹眼泪了。
“你唤了我?”容祁皱了皱眉,神情有些茫然,却只是云淡风轻地解释道:“我不曾听到。许是方才在想些事情,一时入了神,不曾在意。”
“……”
堪言顿了顿,一时无言以对,只听得容祁依旧是平静的语调问道:“你唤我何事?”
堪言猛打了个激灵,这才想起了正事,往衣襟里探手掏了掏,掏出一张小像呈给容祁:“这是探子从汉人身上摸来的,属下虽没能找到当年那处世外仙境,但这画中小像却看着眼熟,属下便上了心,留下了这张小像。”
容祁接过画像,当即蹙眉,这材质,当是天家所有,除汉室贵族外,寻常百姓无人会用如此珍贵绸缎作画,这画像,分明是汉家天子下达予官府的帛书。
帛书上有字,勘言自然是不认识那上头的小篆,因此不知此乃何物,也不知道画像上的人出现在那上面是什么意思,但容祁却是识得的,他皱眉,正是因为此乃密书,汉国天家私下授予底下要职,秘密行事,不曾公开,按堪言所说,其中是张小像,汉国天家的人为何在秘密搜寻画中人?
看来堪言和他的属下应该是从汉国要臣身上摸来的此物,竟还让他们摸出了他们汉家皇室的隐疾。
容祁虽对此密帛的出现感到诧异,却并无好奇,他消瘦却俊朗的面容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墨玉一般的眼眸也一如既往的沉静如水,修长的手指微微一扯,打开了帛书……
堪言抬起头,看到的正是容祁打开帛书的那一瞬,只见殿下原本淡漠的面容上忽然一凝,幽潭一般沉静的黑眸瞬间出现了一丝波动,仿若一道无形的漩涡在搅动着这原本的平静,他的面色一白,指尖竟有些颤抖。
画像之上,是一个少女,明眸皓齿,却仍显稚嫩,像,又不像……
若说相似,昔日缠着他说要嫁给他的那孩子明明那样年幼,小脸永远是脏得看不清本来面貌的模样,而画中的少女,却干净清晰,轮廓仍是稚嫩,却让他陌生。
若说不像,他又为何会有如此反应……
他的印象中,那脏兮兮的小丫头始终野蛮憨厚又天真烂漫,然而若要仔细回想,她的模样却是那么的模糊,唯一清晰的只有那一双永远闪烁着笑意的眼睛,黑黑的,灿灿的,灿若星辰。
“殿下?”
“是玉蛮……”良久,容祁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