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玉蛮比谁都清楚,他们狼捕食的时候就总在夜间出来,到了夜里,狼兄他们的眼睛可比她好用多了,明明黑漆漆的一片,可对于猛兽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他们人就不同了,到了夜里,人可不是动物的对手。
“好了,大家打起精神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入了夜,所有人都警惕了起来,火熄灭了,四周黑漆漆的一片,静得可怕,什么也看不见,大家都打起了精神,一点也不敢放松,生怕一不小心睡着了就会被人偷袭。
玉蛮已经许久没有合眼了,此刻只觉得整颗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皮沉重,随时可能睡着。
寂静的山谷里偶尔会传来兵刃交接的打斗声,还有风摩擦的声音,阴森压抑至极,其间他们也偷袭过几队的人,或成功或失败,搞得每一个人都狼狈至极,体力不支起来。
他们这一队中,有三个人在打斗时受了些伤,玉蛮倒是运气好,也只受了些轻伤。匈奴人和汉人就是不同,在云中时,玉蛮看到的汉人总是喜欢捡弱小的欺凌,但匈奴人似乎就傲气许多,大概是见到玉蛮瘦瘦小小又动作迟钝的样子,几乎没有人愿意和一个弱者较量,使得自己被队友嘲笑,为此反倒让玉蛮坚持了三天下来也只受受了点轻伤。
他们要成功翻过这座危险重重的山脉并不容易,其间还要警防各种野兽和他人的袭击,初时一整队的人都信心满满,到后来受伤的人多了,大家的体力都越来越不支,前进的速度也不得不慢了下来。
脚下的地面忽然有些不正常地震动起来,队友们正趁夜里安全些的间隙给自己上了些采来的粗劣的草药,毕竟在这种冰天雪地的时候,能找到一些草药已经是不容易了,治伤的草药紧张得很,只能省着用,一些伤不是很重的士兵甚至只能靠咬咬牙挺过去。
疲惫至极的玉蛮正靠在一块冰冷的的石头下方喘口气,却忽然被这黑夜里低低的呜咽声所惊醒,慌张地看向自己的队友,却见他们只有一脸的疲倦,好像根本没有听到这声音。
见她慌里慌张,本就精疲力尽又饥寒交迫的众人不免有些骂骂咧咧起来:“一副见鬼的表情是想把我们都吓死了省事啊?”
“这么有力气就把你的刀握紧了!男子汉大丈夫,吓得把刀都丢了,像个娘们,丢脸!”
“我看你这样,倒不如认输放弃了事。怕苦怕累怕死,你当不了容祁殿下和弘桑将军麾下的将士!”
玉蛮知道他们饥寒交迫又受了不少伤,心情糟透了,况且他们都说这种时候是不可能会有野兽出没的,她也不禁开始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就像这些天,她一整天都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时常觉得脑袋嗡嗡作响,说不定就是她太过紧张了才会将刚才的呜咽声听成老虎的低咆声。
但玉蛮心中总是隐隐不安,就拿起自己的刀到附近巡逻,队里的士兵见玉蛮如此,也都没放在心上,毕竟这些天他们也都是这样一刻也不曾放松警惕。
越往后走玉蛮觉得离那低低的呜咽声越来越近了,她不禁有些害怕了起来,虽然从前她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那是因为幼年时有狼兄他们和昱哥哥的保护,年少时有阿爹的保护,后来有迦昱、银翘还有容……容祁……可现在她知道要靠自己,所以不免有些害怕。
越走越近,她就越发确定那一定是老虎的声音!只是这声音那么痛苦,倒像是有一只受伤的老虎就在这附近。玉蛮立即打了个激灵,就算是受伤的老虎她也大不过啊,他们狼也只有在狼群协作的情况下才敢跟老虎这样的猛兽打架,只要狼群一出现,就是老虎也会害怕他们的,可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啊。
玉蛮连忙调转方向欲图跑回去警告他们这件事,可这一转身,她才发现这座山真的是危险重重,到了夜里,根本就难以辨清路,四周黑漆漆的山岭枯树,玉蛮心底一凉,果然感到不妙……
嘎吱!
是枯枝被踩断的声音,玉蛮一吓,下意识地拔刀而出护在自己面前,忽然一道庞然大物的影子像闪电一般朝自己袭击而来,伴随着巨大的咆哮声,哗!让人心惊胆战!玉蛮只觉得眼前一黑,慌不迭地往后退,却因为辨不清脚下的路,脚底被石头一滑,整个人往后摔去……
第101章
一头七尺多长的猛虎突然从暗夜的密林中猛扑出来,一只眼睛甚至还插着一支断箭,身上的皮毛也到处可见黑洞洞的口子沮沮地向外冒着血水,獠牙也因乱撞而撞断了一只,愤怒充斥着这只受伤的猛虎的低吼声中。
“啊!”
玉蛮大惊失色,整张脸吓得比纸还惨白,受伤的猛虎大概是受到了人的攻击,变得暴躁而愤怒,玉蛮不知道到底是谁把冬眠的猛兽给惊醒了,还射瞎它的眼睛,用武器攻击它,把它给惹恼了,却又没能杀死它,这时候若是有倒霉鬼被这只受伤的愤怒的猛兽盯上了,只怕凶多吉少。
而玉蛮恰恰就是这个倒霉鬼。
来不及思考,也根本没有时间思考,猛兽的袭击迅猛又凶残,那一瞬间,从手脚到脑门,浑身的血液好像瞬间倒灌,玉蛮本能地第一方应伸出手去抓猛兽的獠牙……
“唔……”砰的一声,玉蛮的后脑勺和地面重重的冲撞,顷刻间,她只觉得整个胸腔都快要碎裂开来,猛兽的虎掌踩在她的胸口,插着断箭的眼睛就在玉蛮的眼前,面目狰狞,可怖极了,它的獠牙因被人抓着而更加暴躁,几乎要往玉蛮的脖子咬下去,玉蛮感到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胸腔被挤压,尖锐的爪子嵌进了玉蛮的肉里,就连她身上穿着厚厚的衣服也不能抵挡半分,钻心的疼痛铺天盖地地袭来,血腥味忽然充斥了所有的感官。
“啊!”玉蛮大吼了一声,突如其来的蛮力好像让这只恼怒的畜牲都受惊了,玉蛮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么大力气,她脚上用力,血淋淋的双手也使出了惊人的力气,身子一翻竟然把这只发狂的猛兽给反过来压倒在了下面。
但玉蛮的体积重量到力气始终比不上一只巨大的猛兽,一人一虎扭打到了一起,玉蛮顿时间变得可怖至极,满脸的血让她的模样变得异常狰狞,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猛兽的一声嘶吼惊天动地,愤怒中带着痛苦的呻吟,另一只完好的眼睛上赫然插着玉蛮始终带在身上的泛着寒光的匕首,刀身完全没入了猛兽的眼睛里,只留下金色的柄身被腥臭的血冲洗浸染。
失去了两只眼睛的猛兽松开了咬住玉蛮整个腰身差点就要贯穿腹部前后的血盆大口,发狂地扭动了起来,满地打滚,不断地用脑袋撞在石头上,吼声凄凉又可怕。
玉蛮的腹部和后背都留下了血洞,她被扔到了地上,胸腔剧烈起伏着,抽搐着,浑身的衣服都被血给染湿了,她动弹不得,口里不断往外吐着血,那血又好几次倒流回喉道,呛得玉蛮只能无力地咳嗽着,浑身的力气和生命力仿佛都在慢慢地流失……
“容……”她说不出话来,只是努力地睁大了眼睛,睁得大大的,尽管她疲惫得连呼吸的力气都快要没了,可她还是乖巧得很,无论如何都要将自己的眼睛睁着。
容祁,容祁,容祁,容祁……
闪过她脑中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昱哥哥,也不是别人,就是容祁,容祁,容祁,就是这两个字啊!
发狂的老虎脚下正踢上玉蛮的腹部,玉蛮闷哼一声,被踢出了老远,痉挛一般的疼痛让差点就昏死过去的她倒抽了一口凉气,整个人躬成了一把弓,鲜血直流。
咻!
破风的声音响起,就在玉蛮以为自己要葬身虎口之时,一支长矛从后方飞射而出,直穿入虎口,从后方穿出,砰,巨物砸地,连地面都震了几震,紧接着,玉蛮看到一个人影与那只重伤的老虎搏斗到了一起,没多久那只猛虎就被一个个如巨石砸下的拳头给硬生生打死了,脑袋一歪,一动不动地躺在了地上。
等到玉蛮从极度的晕眩中被痛感疼醒的时候,腹部最重的伤口已经被粗糙地压住,用布条捆绑住了,身上还固定着几根木头。
“肋骨断了,幸好没有插进五脏,先变动。”及时出现打死老虎救了玉蛮一条小命的正是阿石,阿石的模样比玉蛮也好不了多少,脸上身上都沾满了腥臭的血,但他受的伤可远没有玉蛮的看起来恐怖。
“阿石大哥?”玉蛮不信邪,动了一下果然疼的不行,再也不敢乱动了,看到阿石出现在这里,再看到不远处的虎尸,玉蛮吃惊不已,没想到每天负责杂役的阿石都这样武艺高强,不过这一回阿石可不是和自己一个队伍的,为此竟然能在这里见到阿石,玉蛮还是又惊又喜:“你怎么会在这里?阿石大哥是不是也听到了虎声,知道这里有一只老虎。”
玉蛮说话说得吃力极了,每动一下都疼得直吸冷气,阿石面色古怪地敷衍了几句就过去了,没有告诉她从进来这里开始,自己就一直奉命保护她,只是上头的人不愿意说,他听命办事的又怎么敢多嘴。
不仅玉蛮吓得半死,就连一向沉稳的阿石也吓了个半死,他一时疏忽,让那只畜牲给跑了,才让玉蛮这莽撞的小子误打误撞和这只畜牲碰上了,差点就丢了小命,那他就难辞其咎了。
玉蛮也不疑有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既然这里有一只猛兽,就难保这附近不会有其他猛兽出现,此地血腥味又太重了,很容易引来别的猛兽的袭击,她不愿意在这里呆太久。
阿石也没去阻止玉蛮想要爬起来的尝试,果然,尝试了几次后,她还是无能为力地放弃了,脸色苍白,汗水混着血水,疼得不断发出呜呜的哼哼声,倒像只受伤的小狼崽。
“这小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活该被猛兽吃了得了,尽会添麻烦!”
“这都什么味道?那小子不会在这里吧?”
“擅作主张,根本没把我们一队的人放在眼里……”
“等等……”
看样子是玉蛮的队友寻来了,阿石赶紧起身撤离,待那些人寻到了玉蛮,见玉蛮浑身是血,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地上还有一具虎尸,吓得脸都白了,好一会才一个个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要去抬玉蛮,嘴里刚才还一通抱怨,现在确实又不可思议又不得不对玉蛮肃然起敬起来。
“匕首……我的匕首……”受了那么重的伤的玉蛮在见到自己的队友之后,竟然魔怔了一样,怎么也不肯走,嘴里喃喃重复着匕首匕首,找到她的几名队友不明所以,也被她吓到了,直到有人眼尖发现了插在老虎眼睛上的一枚匕首,取了下来塞到了玉蛮手里,玉蛮才一下子安分了下来,失去了意识昏迷过去。
他们做了个简陋的担架把玉蛮架了回去,本来药草就不多,但还是大部分都用在了玉蛮身上,才勉强保住了一条小命。
尽管玉蛮受了这样重的伤,但所有人是不可能为了她一个人而耽搁在此的,天气寒冷,粮食和草药都有限,体力也一天天地消耗,在山谷中耗的时间越久对他们来说就越不利。
但玉蛮这样子是不可能再继续走的,就算能勉强走路,若是途出遇到了突袭,谁也顾不得她,况且再走下去,也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所有人都劝她放弃吧,以她这样子是撑不下去的,谁知这个瘦小磊落的人儿却像一个疯子一般执拗,没有人知道到底有什么样的事情会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呢?
接下来的几日里虽明显比先前好过了许多,但此时的每一个人都是疲惫不堪,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在少数,仍是无暇顾及太多玉蛮的情况,玉蛮固执地撑着木头不肯放弃,她的肋下还固定着木条,血早已凝固成一块一块的黑色结在衣服上,她的脸色还是不大好看,每动一下都会有豆大的冷汗冒出,咬了咬牙,才能一次又一次地逼迫自己坚持下去。
因受伤又发热而落在后面的玉蛮这小小的身子迸发出的固执让人惊讶,也让人不解。
直到胜利越来越近了,山谷的出口好像已经在眼前了,所有的人都雀跃了起来,步伐也加快了起来,玉蛮听到了他们的呼声,脑袋一白,脚下一滑,竟是无力地向后仰去,整个脑袋发出一片嗡嗡声,刺眼地阳光穿透密林落在玉蛮的眼睛上,一阵白光晃眼,她苍白的脸上是一道不正常的红,浑身发烫得可怕,冷,但她却仍然感到寒冷,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远……
……
军营的校练场上一片欢腾,欢呼声震耳欲聋,弘桑大将军站在阅兵台上,苍老的脸上双眼一眯,略带了些笑意,今年的这批新兵都很勇敢,竟比预期还要早些经历过了那些艰难的重重关卡回到军营。
将士在统计顺利归来的人数,兴冲冲地禀报道:“将军,都回来,现在的年轻人果然厉害!”
弘桑笑着点了点头,唯有容祁一人默然不语地坐在那,墨黑的瞳仁被微光所迷,散发出一层漠然静谧的幽光,光芒黯然,眉间微微蹙起……
第102章
弘桑大悦,正欲向容祁回禀此事,却发现容祁的脸色不大好看,他知道自从那次山洞中顽疾发作,容祁的身子就一直没能调养回来,近来状况更是比以前还要糟糕许多,连用药都不知道加重了多少,唯恐出事,弘桑连忙命人去请军医,自己这方先行按住了容祁的腕寻脉。
容祁白着脸,摇了摇头:“不必了,我没事。弘桑将军,派人进山谷看看。”
弘桑见容祁脸色不佳,本有怀疑,如今他这么说,顿时也变了脸色,连忙向容祁请罪,匆匆召来部下准备一队人马入谷察看。
容祁以不适之名先行离开,堪言摸不清容祁的脾气,只好满腹纠结地守在帐帘旁,看着自家殿下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如往常那样伏案,神情平静,看得堪言更是不敢吭声了,可……
砰的一声,是手侧滚烫的药汁被袖摆挥到翻倒,沾湿了卷轴,古籍上的字迹全都模糊了,容祁好似忽然回神,连忙放下了手中沾墨的笔欲救那卷古籍,不料笔落溅起的墨汁在他素净的衣袍下留下大大的痕迹,容祁顾不得墨汁沾上了衣衫,只急忙去救那卷古籍,却忘了古籍一端压着墨砚,砚台打翻,这下彻底将古籍上的字迹给覆盖上一层污渍了……
“殿,殿下……”这一连串的事发生得极快,直把堪言看得目瞪口呆,沉稳又冷静的容祁哪里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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