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女书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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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女书商- 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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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顺昌忙道:“好极,你不是说有去处吗?赶紧走吧,再不然我就回苏州老家待着还清净些。”

叶水心道:“要是为了安全,还是别回苏州吧,就去李家庄暂避一避,一来清净没人打扰,二来我若想去寻你也方便些。”

周顺昌思想片刻,笑道:“也罢,就去那里吧,不过说好了,你的那些宝贝书可要允许我带上一些。”

“那是自然,景文看上什么尽管拿好了。”叶水心笑道。

第二天一早,天锡便来敲林家宅门,先找若茗,再找梁云林。若茗刚刚梳洗完毕,正被他堵在家中,少不得出来相见,那天锡兴冲冲道:“我来借用梁云林一天,送周大人去乡下住,若茗,你也出去走一趟吧,你天天这么忙,我看着心疼地很。”

若茗正要推辞,梁云林已经匆匆赶来,道:“余公子有什么吩咐?”

“就是你家的房子嘛,今天带人过去,还得麻烦你跟着走一趟。”天锡笑嘻嘻道,“你们家小姐也一起去。若茗吃了一惊,忙道:“我还有事……”梁云林却已热情说道:“小姐也去?那画匠面上真是太有光辉了!还记得上回你们到我家,正好救我出来,就连颜标也是托你们的福才没遭罪,他要是看见你们,还不知道怎么感激呢!”

若茗见他盛意拳拳,只得应下,料想当着这么多人地面天锡不会说私事,心下才略微放宽。

天锡听见颜标二字,皱着眉想了半天,梁云林忙提醒道:“颜标颜大哥,上回为了鲁学正的事被里长绑起来地那个汉子,想起来了吗?跟我一起关在祠堂里。”

天锡这才模糊想起那个面目粗豪的汉子,道:“是他呀,倒是别让他知道了,周大人就是想去乡下躲躲清静,知道的人太多反而不好。”说完却又想起前事,沉吟着道,“哦,我想起来了,颜标这个乡下汉子还是东林党的好朋友呢,不是多亏他放走了鲁匡正吗?既如此,便是他知道周大人在你那里也无妨。”

这一路上梁云林只随着轿子步行,一路引导指路,若茗虽在轿中,天锡却骑着马或前或后的与她说话,一时也不好放下轿帘,只得有一搭没一搭地答应着,好在天锡并未旧话重提,而李家庄很快也就到了。

此时风景恰与去年二人同来时颇相仿佛,依旧是杨柳依稀,河水清浅,就连当初所见的牧童也依然靠在柳树底下纳凉,灰色大水牛半身浸在水中,瞪着小眼睛不住瞧看岸上的一行。

周顺昌掀起轿帘道:“这一路怕被人看见生事,可是闷得可以!”四下里张望一番,赞道,“好幽静的所在,我江南的水乡景色到底比京里耐看许多,这么多年在北地为官,最怀念的便是南里的风土人情,几时海晏河清,我安心在家养老才好啊!”

天锡笑道:“只要诸公熬过这关,一举铲除阉党,这一天也就不远了。”又俯身向若茗低声说道:“你看这景色,与去年的几乎一般无二,令我有多少感慨!古人有诗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今日见了这番景象,真真就是这诗的注解了。依旧是这条河,依旧是这牧童、水牛,只是这一年间朝廷发生了多少事,你我之间又发生多少事!”天锡目视远方,神色恍惚起来,“去年来时,你与我刚刚相识,彼此还客气疏远的很,再后来渐行渐近,近到同心合意,谈及终身……只是想不到不久后竟又渐行渐远,今日你我的生疏客气,与去年所差无几,只是原因不同罢了。我忽然想起那一句却道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共?若茗,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可还能与你这般同行吗?”

若茗不觉也伤感起来,轻声答道:“你我若能为友,有什么不能同行的?明年这个时候,我邀你到昆山来玩好了。”

天锡苦涩笑道:“你知道我心中所求不是这个。若茗,你有没有想过,你如果弃了我另嫁他人,你的夫婿,他岂肯容你再与我来往?若茗,若是你弃了我,你我一生大约就缘尽于此了。”

若茗心中一凉,不由自主想到,端卿会不会阻拦我见天锡?这个想法令她慌乱、羞涩,难道已经决定是端卿了吗?为何总是这样,把任何有关未来的事都与端卿联系起来呢?她看了看天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满心里尽是感慨、迷茫。

忽听梁云林一声呼叫“颜大哥,你怎么在这儿”,跟着向前跑去,天锡抬头一看,原来早已到了谷场边上的梁家老宅。

注:座师,科举中士子对取中自己文章的考官的尊称。

避秦Ⅲ

周顺昌不等轿子停稳已经走了出来,四处望了一番,道:“好个清幽所在,茅檐草舍,正好映月读书。”

天锡犹自沉浸在对往事的感慨之中,此时勉强答道:“幸好叶世伯送了不少书来。”

梁云林早已拉着一人走近,一边恭敬向天锡行礼,一边道:“颜大哥,上回就是这位余公子托人把你放出来的,快谢谢人家。”

天锡定睛看时,眼前站着一个高高壮壮的汉子,大大的面庞,紫红面皮,大眼睛方下颏,哪里像南方人的绵软?说是山东大汉倒有几分仿佛。面貌依稀是当时在祠堂中所见之人。还未容他细看,那人早已扑通一声跪下了,磕头谢道:“颜标多谢余公子救命之恩!”

天锡慌得忙扶他起来,笑道:“这是怎么说,怎么敢受你这么大礼!”

颜标一腔热忱道:“一是谢余公子救我出来,二是谢余公子仗义救了鲁学正,又替他把罪名销了,三是表表我的爱敬之意,我听说余公子的令尊就是朝廷的余大人,东林党出的大忠臣,我颜标虽然是个粗人,心里也敬佩爱戴的很哪!”

天锡不觉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救了鲁学正?”

“他去年年底回来过,三月里才走,他把你们救他的事都告诉我了,我一听原来我的恩人也是他老人家地恩人。我就千盼万盼巴着见见您,可给我盼来了!”

周顺昌从旁听着,不由奇道:“你这乡下汉子跟鲁匡正也有来往吗?他好端端的不回家,来这偏僻地方干什么?”

颜标环眼一瞪,粗声粗气答道:“我是乡下人怎么了?乡下人就不配知道国家大事不成?乡下人就不配认识鲁大人?他来找我是因为我还有些见识,分得清那些当官的谁好谁坏,你这个大佬馆别瞧不起人。我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好赖人分的最清楚!”

梁云林急了一头汗,忙拉扯他道:“颜大哥别胡说……”

颜标不等他说完。已经瞪着眼睛道:“我哪里胡说。谁叫他瞧不起人!”

天锡扑哧一声笑了。指着周顺昌道:“你知道他是谁?”

“管他是谁。他刚才说地话分明瞧不起我。”

周顺昌不由得也笑了。道:“这汉子真是憨直。”

颜标还有再说。天锡已抢先开口道:“这位是周顺昌周大人。”

颜标啊呀一声。紫红面皮更加涨成深紫。扑通一声又跪下了。道:“我有眼无珠。冒撞了周大人。您大人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您别跟我粗鲁人一般见识!”

周顺昌双手扶他起来,开玩笑道:“为何前倨后恭?”

这文绉绉的话颜标却听不懂,瞪着眼睛只管看人,天锡笑道:“周大人问你为什么刚才那么冲撞他。现在又这么恭敬?”

颜标搔着头不好意思地说:“先前不知道是周大人哇,要是知道是东林党的周大人,咳。便是拽着我地舌头我也不说那种话!真是说嘴打嘴。才说分的清当官的好赖,就把这么一个大清官、大忠臣给得罪了。我真是不长眼,唉!”

周顺昌笑了笑。道:“难为你一个不识字的乡下人也知道东林党,更加难得你居然关心国事。”

“鲁学正在的时候教了我好些个大道理。我虽然不认得字看不成书,他说的我都死死记着呢!谁不知道东林党都是好人、清官,哪像里正、保长那帮王八蛋,尽知道欺负乡亲,到处要钱勒索,亏得这些人长了一副人面孔,良心都让狗掏吃了!周大人好好骂他们一通,看他们敢不敢回嘴。”

天锡笑道:“周大人可不是为了骂他们来的。”

颜标道:“我晓得,这些日子东林党有大动作了吧,我进城时听见那些念书的议论说东林党在对付魏忠贤那个老阉狗哪,怎么样,几时宰了这条癞皮狗?”

周顺昌再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一件政事居然被乡民说地像听书一般,更没想到世上还有“老阉狗”这个词,而东林党弹劾魏忠贤的结果竟然成了杀狗,顿时哭笑不得,道:“你们这些人啊,咳,要我怎么说!”

天锡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梁云林多少认识些字,况且进城许久,整天跟若茗这些知书达理的人打交道,自然比颜标斯文有涵养,当下红了脸低声道:“颜大哥,这些都是斯文人,说话留点神。”

颜标嘟囔道:“说的不都是实话?”

周顺昌摆手道:“罢罢,随你怎么说,你怎么在这里?难道知道天锡跟梁师傅要回来?”

“我又不会算命,怎么能知道哪!我是想着要入夏了雨水勤,梁师傅又不在家,怕他的房子给雨泡塌了,所以过来看看,要是不行就找几个匠人来修,谁知道来了一看,比先前还新了好些!究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梁云林忙道:“上回我回来时你不在家,那回也是余公子的恩情,帮我把房子里里外外修补了一遍。”

“你真是碰见好人啦!”颜标啧啧赞叹。

当下开了门,帮着收拾了铺盖,安置好图书和常用的家伙事,又把带来伺候周顺昌的小童吩咐了又吩咐,颜标在旁瞅着,疑惑道:“怎么你要回来住?”

梁云林道:“不是我,是周大人要在这里住几天。”

颜标喜出望外,大声道:“这样好事!周大人啊,以后我天天来听你讲道理,好歹你别嫌我粗鲁,时常教导我才好。”

周顺昌笑道:“你要是不嫌弃,常过来坐坐吧。只是一件,你讲话如此粗鲁,我想都是不识字不知书的缘故,你可愿意跟着我认字?”

“那敢情好!就是我笨得很,鲁学正教了好多次我只学会写自个儿的名字,别地都不行。”

周顺昌听他这么说,想必教他读书认字的过程艰难得很,不由自嘲笑道:“既然好为人师,说不得,慢慢跟你磨吧。”

颜标大喜,忙凑近了道:“那我能打听打听东林党的事吗?魏忠贤那个老阉狗现在还那么霸道不成?他就不怕你们这些大忠臣合起伙来整他?天底下怎么有这么不要脸、这么横行霸道地家伙,这些个狗太监就没一个好地,鲁学正还跟我说过赵高的事呢!”

“你且打住,”周顺昌正色道,“你要学认字,头一件就要把嘴里这些粗话弃了,以后不可让我听见这些市井骂人地浑话。”

颜标笑道:“行啊,我粗鲁惯了,早想改,鲁学正也说过我好些回,只是每天在乡下地方待着,见的听地都是这些,没多会儿就忘了。”

且不说他们在旁聊着,却说若茗见总没有可做之事,便走过去将带来的书一一分类收好,又去厨房里帮着小童收拾锅碗瓢盆,正忙着天锡走过来,柔声道:“让我来。”跟着接过她手里地瓦罐,拿起抹布擦拭起来。

若茗见他动作笨拙生硬,料到在家从未做过的,忙又伸手想接回来,天锡道:“让我来吧,也不知还能帮你做几回事。”声音竟有些哽咽,显见伤感异常。

若茗今日以来处处被他带动,不觉也伤感起来,想到曾经给过他那么多希望,如今倏忽翻脸,是不是太过绝情?然而一旦认清当初的同声相应并非男女之爱,又如何维持当日的温度?迟早还不是有这一天!少不得硬下心来,只是淡淡答道:“你做不惯这些,还是我来吧。”

忽听背后颜标笑道:“你们都做不惯这些,还是让我来吧!”

颜标抢过他们手里的活,一边擦洗一边笑道:“你们带了不少菜蔬过来呀,也是,乡下东西少,不比城里头有好吃好喝的。但是周大人以后要在这里长住,吃饭还是个问题,干脆我每天让老婆多做一份饭菜吧,周大人别嫌弃粗糙就行。”

周顺昌远远答道:“我吃饭向来只是为了不致饿死而已,不挑这些,就劳烦大嫂了。”

“那感情好,我吩咐我老婆做了给你送过来。”

天锡忙道:“颜大哥,有件事我得先说,周大人在这里的事万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如果有人问起,你最好遮掩一下。”

颜标想了半天,道:“我就说是我的远房叔叔来看我,借住在梁师傅这里,这下行了吧!只是你们干嘛怕人知道?难道怕里正找你们的麻烦?你们还怕他?”

天锡正色道:“你不用问那么多,如今情势危急,你知道的越多,麻烦就越大。不过你要明白,消息如果传出去,周大人可能会有危险。”

颜标十分严肃地答道:“我一个人也不告诉,就算拼了命也要保住周大人!”

若茗等刚把屋里收拾齐整,颜标便带着现杀的土鸡、鸡蛋、麻油、家做的豆腐等物件来了,满满地装了一篮子,道:“刚让我老婆收拾的,这屋里凉,放个三五天的坏不了,中午先炖鸡吃吧!”

颜标和梁云林相帮着小童收拾了饭,几个人胡乱吃了,天锡又反复嘱托颜标照顾周顺昌,未时将尽这才动身回城,走出村头老远,仍看见颜标不住朝他们挥手送别。 

七十六 祸起Ⅰ

天锡自周顺昌到李家庄隐居之后,便也搬出叶宅,自寻了旅店住下,叶水心也曾十分挽留,只因天锡笑说:“在这里住的尽人皆知,别说给叶世伯凭空添了许多麻烦,便是我自己也绑的死死的,一些事也做不成。况且叶世伯也是知道的,我虽然在这里闲着,其实不知有多少事要打听,京城那边又没个准信儿,所以我还是早些出去住倒还方便些,便是京里有了消息也不牵累叶世伯。”

叶水心听他如此说,只得罢了,见他怕人知道行踪,于是百般替他遮掩,有人来访只说他已经离开昆山,就连丁仲元亲身来过一次也并没见着,一来二去,都知道叶家住的两个“大官”已经走了,叶宅这才得了几天清净,也再没人到处求见天锡。天锡得知此情,十分感恩,他如今逍遥自在于旅店度日,唯一搁心的便是若茗的冷淡态度,再有便是京中杳无音讯了。

这天已是深夜,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打门声。这旅店前面原是铺面,管待往来客人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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