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女书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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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女书商- 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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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眼见天锡几番过堂后气息奄奄,哪里肯往他身上泼脏水,咬紧牙关只说:“与余天锡曾是朋友,来往过几回,其他一概不知。”丁仲元明知从他身上问不出什么,无奈在叶水心那里一口气难消,于是将火气全撒在端卿身上,又是夹棍又是大板,好在长随已给公人使了钱,下手皆不是很重,饶是如此,几番折磨下来,端卿也气若游丝。

却是叶水心出了衙门,不免要送这些一通求情的朋友回家,如此便又耽误了半个多时辰。此时众衙役早已赶至叶宅,不由分说闯进家中,家人就打,见家伙就抢,金银细软一件件往怀里藏,但凡笨重拿不走的统统推倒打碎,家中又无男人照应,唬的黄夫人躲在内房中几个丫头围着痛哭,早有人跑出去到处找叶水心。

叶水心得了信赶回来时,家中已是一片狼藉,黄夫人披头散发,哭的哽咽难言,黄杏娘在旁柔声劝慰,林云浦满头大汗,兀自在相帮着收拾,叶水心气红了脸,吼道:“还有没有王法,丁仲元,我与你势不两立!”

黄夫人抹着泪道:“那些衙役见东西就抢,又把书房里的信件全拿走了,多亏亲家来得快,塞了许多银子才打发走,幸喜地契都没少。”

叶水心目眦俱裂,恨道:“我去找丁仲元算账!”

林云浦一把拉住他:“糊涂!你若是早肯服软,哪有这桩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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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难Ⅱ

入夜时天锡周身痛的无法入睡,想起从前轻裘骏马,狡童美婢,往来俱是名公贵族,结交的都是名闻天下的豪士,哪料到有一天居然会在这阴暗潮湿、处处散发着腐臭气息的牢狱里过夜!想起这几日所受屈辱,忍不住低低饮泣。

正自难过,忽听端卿遥遥说道:“快别哭了,哭也无益,早些睡了,明天丁仲元难免还要过堂。”

天锡不由自主又抖起来,哭道:“没想到丁仲元如此狠毒!”

端卿道:“我以为你已经安排好后路了,怎么这时候又回来被他抓到?”

“我安排好母亲,想到若茗,终是放心不下,只说丁仲元与我家有旧,想必不会为难,所以大着胆子来了,没想到他是这么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端卿正要回话,忽然听见狱卒的脚步声,忙闭了嘴倚在墙上假装睡熟,心中思绪翻腾,看来天锡是为了若茗才落入囹圄,这一番深情委实难得,若是有机会出去,定当竭尽全力救他,要是若茗喜欢的是他,就成全他们吧!往日想到此节,不免心酸,此时居然心神空明,一片宁静祥和。

翌日一早,果然拖着天锡又去过堂,端卿这里眼巴巴送了他出去,刚要躺下,忽见狱卒神神秘秘来回道:“叶解元,有人要来看你,我见你们可怜,网开一面,待会儿人来了你莫要声张,要是被老爷知道了,不但我得了不是,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端卿心如明镜,知道必是家人花了重金才得了机会进来。只是怕他们见了自己的挨打的模样未免悲苦,忙将破衣勉强掩住,又要了水将脸洗了洗。闭着眼晴养神,静等见人。足又过了一顿饭功夫,才见一个青衣小帽的小厮进来,端卿只疑惑是谁,走近来一看,大吃一惊。居然是若茗!

他由不得脱口说道:“怎么是你?快出去吧,这里肮脏的很,不是你待地地方。”

若茗早已哽咽难言,勉强答道:“没敢让伯父伯母来,怕他们看见你挨打心疼。我爹给了牢头一百两银子,好容易我才进来。”又盯紧看了看他,失声道:“哥哥,怎么打成这样子了!”

“没事,看上去重,其实都是皮外伤,养两天就不碍了。妹妹快回家吧,这里又脏又臭没法待,要是丁仲元找上你们。什么事都推在我身上。”

若茗又怜又愧。此时纵有千言万语也说不出口。怔怔望住他。半天方才说了一句:“你放心。我今生决不负你。”端卿如电掣雷击。顿时呆住。

却说天锡上堂之后。不等挨打便叫道:“丁仲元。余家往日并没有亏待你。你拿住我也没话说。只管把我解去京里便是。何苦左打右打?我实在没有同党。你拿住我足够向东厂交差。为何非跟我过不去?要是我扛不住寻了死。你怎么向东厂交代?”

丁仲元连着几天拷打。见他虽然喊疼害怕。却说不出什么。也知道他并没有同党。只是今天他提他上堂。却是另有所图。昨天衙役回来。虽搜罗了三四十封书信。他逐一看了。没一件是他给余应升写地。他想到把柄还在叶水心守着握着。真真寝食难安。思虑了大半夜。才想出一个主意。此时听见天锡喊冤。便笑道:“我也不想打你。好歹你我还是旧相识。罢了。要不打你也容易。我只问你。你跟叶端卿相识多久?”

天锡见他问这个。不免一愣。道:“一年有余。”

“太少。我不信才认识一年你就把周顺昌交给他。他又肯担着性命替你跑腿。要是你说五六年还可信些。说不定叶家跟你爹也相识。”

“叶家并不认识我爹。去年我来昆山才认识地叶端卿。”

丁仲元冷笑道:“你要是这么说我就没法替你开脱了,来人啊,再打!”

板子打到身上,天锡才渐渐明白,高叫道:“你是要我拖端卿下水,说他也是东林党?”

丁仲元笑而不语,一边点点手让衙役住了棍。天锡哎哟着喊疼,又道:“我不能这么坑人。”

“反正他也跑不了。要是他也是东林党,你把他挖出来就是大功一件,说不定东厂能网开一面,救他还是救你自己,就在你一念之间。”丁仲元笑微微地,心道,只要余天锡招供叶端卿是东林党,当堂就能把叶端卿打死,叶水心也跑不了,那时候哪怕有十封信也没用了!

天锡被拖下堂时,丁仲元的话犹然在耳边轰响。伤口越发疼的厉害,搅得他的思绪也翻腾不止,不知何去何从。

两人拖着他扔进牢中,远远听见啜泣的声音,天锡尽力望去,见端卿牢房跟前趴着一个小厮,想是来探监的,不由心酸,他还有家人来看,我却已家破人亡了!往日富贵如同烟云,一夜便飘荡无踪!

忽听端卿道:“天锡回来了,你去看看他。”

天锡还在纳闷,早见到一张熟悉亲切地面孔,脱口喊道:“若茗!”

若茗慌忙道:“小声!”一边眼泪汪汪打量他,白衣破碎不成模样,身上俱是血痕、污秽,头发散乱黏在脸上,颊上两条鲜红的鞭痕,忍不住哽咽道:“你也受苦了!”

天锡见到他,伤不觉好了一半,哭道:“你快想个办法救我,丁仲元要打死我呢!”

端卿远远道:“你放心,你是钦犯,不到京里他不敢下手。”

“可这样一天天挨着也不成,再打两天就成残疾了!若茗,你快救我!”

若茗滴泪道:“我一定想办法。如今丁仲元已经有松口的迹象,要是端卿哥哥能出去,我们一起活动,早晚救你说来。”

丁仲元公堂上的话不觉又在耳边盘旋,想想居然他说的是实而若茗说地是虚。生死都在丁仲元手里,如今要她去救,她能如何救?更何况还要等端卿出去,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莫说救人,若是有能耐,如何自己还关在里头!

若茗见他呆呆坐着,还道是他身上疼,不免安慰几句,又将带来的精细点心从栅栏里塞给他一些,自己折身回到端卿跟前,垂泪道:“丁仲元已经收下伯父的银子,应该就快放人了,哥哥再忍耐几日,好歹救你出去。”又将包袱里的干净中衣拿出来,低声道:“外面衣服换了怕丁仲元疑心,你且将里头的换了,好歹舒服些。”

端卿接下一件,另一件指着天锡的方向道:“给他吧,他比我打的重,又没人照应。”

若茗依言送去,这边狱卒已经开始催促,只得含泪别过,心内惶不已。

这天剩下的时候丁仲元倒没有提审,只是天锡六神无主,身子竟像坐在惊涛骇浪中的一条小舟之上,漂来荡去没个定时,一时思量救自己,一时又想起仁义道德,一时疼惜家事,一时又想起若茗,直到卯时,牢门上大锁哐当一声响,又来提他过堂了。

丁仲元坐在昏暗地大堂上,也未点蜡,一张脸半明半暗,低声问:“给你一夜工夫,你可想明白了吗?究竟要不要出首叶端卿?”

天锡舔舔干涩的嘴唇:“容我再想想。”

丁仲元冷笑一声,一抬手下人端上一碗粳米粥,又是一碗蒸蛋,若在过去天锡还要嫌粗糙,如今竟如见了龙肝凤髓一般狼吞虎咽下去,丁仲元笑道:“你要是招供,天天都是好饭菜,一直到送你上京,若是不招,依旧像前几日一样对待。你好好想想。”

天锡左右为难,不觉又掉下泪来,喃喃道:“我不能平白无故冤枉他。”

“哼,要做好汉你就得忍住这个苦,要是忍不住,趁早听我地话招了他,非但不受皮肉之苦,包管你上京之前在这里住的舒舒服服,如何?好歹你爹对我有过好处,我焉能一点不照顾你哪!我给你指了一条明路,走与不走,却都看你自己了。”

直到回去牢房,犹未有个决断,端卿关切问道:“怎么这么快,没有为难你吧?”天锡不敢答话,只是对着墙壁默默垂泪。

下半天若茗却又来了,这次带着食盒,装着各色糕点并两壶参汤,天锡喝了几口,略觉心头舒服些,远远看着若茗地身影在端卿跟前忙来忙去,不觉鼻子一酸,想道:若是为自己害了端卿,与丁仲元有什么分别!只是挨不得这疼痛肮脏,若是丁仲元再逼,不如死了算了!不知这牢房的墙壁是否撞得死人?

正在纠结,忽然牢门外杂沓地脚步声,又听见女人的呵斥,跟着牢头、狱卒纷乱着嚷道:“老爷吩咐不许见,这是朝廷重犯!”

女子清亮地声音叱道:“红儿、玲儿,还不把这些肮脏鬼给我撵的远远的!我看谁敢挡本姑娘,没瞧见我手上拿的是朝廷的赦书吗!谁敢再挡,就是冒犯朝廷,死罪难逃!”

狱卒撒腿跑来,催促若茗道:“你快躲起来,给人看见我就完了!”

说话时那女子已经到了跟前,抬眼四望,扑在天锡牢门前哭道:“哥哥,我来迟了几日,让你受苦了!你放心,我已经求了赦书,你马上就能出去,我立刻带你走!”

若茗正躲在暗处,听见这声音十分熟悉,大着胆子偷眼一瞧,来人削肩细腰,面若秋水,眸中透出一股清冷寒光,脸庞比先前越发消瘦可怜,不是邢萦凤又是谁? 

患难Ⅲ

邢萦凤此来,非惟若茗吃惊,就连天锡也十分意外,滴泪道:“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邢萦凤一看见他,早已滴下泪来,泣道:“我上个月知道伯伯出了事,立刻赶到京里,原想若是有力量,一定要救出伯伯,不想他与厂公结的宿怨太深,如今东林党几个领头的都死在狱中,没有人敢揽这件事,我只好先舍下此事,四处托人照顾伯伯不要受刑。后来听见判了你流放之罪,我快急死了!赶着去求我几个在朝里为官的表哥,好容易才求到一纸赦书,我八天前出的京城,以为你在无锡,谁知到处找不到,我忙乱了几天,后来才听说你被昆山县抓捕在狱,我又慌忙赶了过来,哥哥,你快跟我出去吧!”

若茗在暗处听见这些话,心中也是一热,邢萦凤虽然行事果决狠辣,对天锡倒是真好!

天锡也热泪盈眶,从栅栏中伸出手来握住她纤细的手指,哽咽道:“难为你了。不管我是死是活,我都感念你的恩德!这一路上受了不少苦

邢萦凤含泪笑道:“没事,我都扛得住,只要你没事就好。”

若茗忍不住走出来,轻声向邢萦凤道:“凤姑娘,好久不见,实在多谢你了。”

邢萦凤乍一见她,不免吃了一惊,向天锡问道:“她来看你的?她怎么不救你出去?”

天锡忙道:“她来看叶世兄,顺便给我带点东西,这些天多亏她照顾。”

邢萦凤看了看若茗。虽然并未翻脸,却也不大高兴,冷冷道:“这里是你家乡,照理说是该由你照顾哥哥,你怎么让他受这番苦楚!他被打成这样,你难道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为何不出去求求人,哪怕少挨些打也是好的!”

话虽不中听,但若茗此时计较不得,仍然微笑道:“凤姑娘一路辛苦了,若是天锡能能够脱困。我一定赔罪。”

邢萦凤冷冷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对天锡道:“哥哥,你道我为你求这一纸赦书容易吗?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为了一个不相干地男人在京里跑了十来天。我,我都不知怎么跟舅舅们解释……”一边说着,一边早泪流满面。

天锡见她比从前更瘦。纤腰竟然不盈一握。心下也十分感动怜惜。含泪道:“妹妹对我地好我都记下了。容我今后慢慢报答。”

邢萦凤不答。只是泣道:“我两个舅舅家地表哥。并我姑姑家地表哥。如今有在刑部地。有在吏部地。也有在锦衣卫上当差。我挨个去求了。又哭又跪。他们都说我疯了。为了一个无亲无故地男子居然远行千里。抛头露面去求人。哥哥。我不怕丢脸不怕吃苦。我所做地一切都只为保哥哥一命。哥哥。我这番苦楚你可体谅?”

天锡地眼泪吧嗒吧嗒落在手背上。哽咽道:“凤儿。我原来不知道你对我这么好。你放心。只要我保住这条命。今后一定好好报答你。”

“你可知道该如何报答?”

邢萦凤一语未了。丁仲元已经寒着脸闯了进来。喝道:“快把这目无王法、大胆犯禁地野女人给我拿下!”

邢萦凤带来地丫头并几个护卫地家人慌忙拦在身前。丁仲元越发生气。又叫了一声:“快来人。都死去哪里了!”

早见邢萦凤慢慢站起回首,冷冷道:“你就是丁仲元?就是你抓了我余家哥

“好大胆的女子,竟敢直呼本官名讳!你来找余天锡,哼哼,你必定也是东林党的余孽!来人哪,快快押了她,老爷要亲自审问!”

“不用你审,我地来历我一一细说给你听。”邢萦凤示意家人退下,慢慢走到丁仲元面前,平静说道:“我姓邢,无锡人氏,一个舅舅是前任首辅方从哲,另一个舅舅无官无职,但有一个学生现任东厂副指挥使,我姑丈现任陕西道巡抚,一个表哥现任吏部员外郎,一个表哥现任大理寺少卿,还有一个表哥现任刑部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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