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女书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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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女书商- 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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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问问他好了。

至于书的版式,也是一件麻烦事。首先不能太花哨,对于这些读惯了圣贤书的人,让他们迎眼看来就是大红大绿,恐怕会觉得过于低俗,然而太素净也不行,一幅图画也没有,那与他们常时间看的四书五经有什么分别?早晚得腻烦。如此看来,绣像是比较好的选择,一个故事或者数个故事中间插一副绣像,既不觉得太单调,又不会喧宾夺主,人们看起来也觉得新鲜有趣。

只是还有一个难题,那就是成本。既然加了绣像,成本就要高出几钱银子,虽然昆山是富裕地区,然而穷秀才这句口头禅绝对是放之四海而皆准,这部书又不是科举应试的必备,他们肯不肯为了看一部闲书而从微薄的所得中再挤出几钱银子来呢?

若茗越想越觉得这部书问题多多,需要好好与父亲合计一下。她一边想着,一边翻来覆去看着前几卷,平心而论,这部书远不及《三言》吸引人,为何冯梦龙要将这部书看得比《醒世恒言》更要紧,宁肯先挤出时间来做这一本呢?

她想起冯梦龙当初谈《情史》的构思时曾说过“人世间最难得的不过一份真情”,大约正是这么一个念头鼓舞着他坚持要完成这部书稿吧!只是疑惑他已过而立之年,妻子又温柔贤惠,为何对一个情字如此念念不忘,以至于要辑一部书来抒发胸中所想呢?难道他在婚姻之外,还有什么因感情而生发的感触吗?

她想起当初遇见他时的迷恋,不由得两颊微热。情之为物,果然能令人忘却理智。当时已经知道他年过三十,怎么会如此糊涂,竟从没想到他应该已经有妻儿老小?亏得天锡无意间一句话点醒梦中人,不然由着这份迷恋发展下去,到时候泥足深陷,恐怕就更难自拔了。

只是虽然跳出他的圈子,却又带进了天锡。

若茗觉得心里一点喜悦,一点羞涩,又有一点迷惑。和天锡,应该说是十分契合,想起许多女子未嫁之前连夫婿的面都没见过,自己和天锡,可以说十分幸运,彼此相互了解,也有许多共同的话题。只是,若不是天锡的热情,自己会不会对他动心?如果他从未如此迫切地向自己表白,是不是会依然当他是朋友,而没有婚嫁的念头呢?

她在心里思忖比较了多时,仍然找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和他的一切,既像是顺理成章,又像是他一手推动,她犹如顺水行舟,许多处来不及多想就一荡而过,一切太理所当然,也让人不愿意深究。

如果节奏慢一点,再慢一点,如果他从未做出如此明白的举动,自己是否仍然当他是一个投机的朋友,而不会有其他想法呢?如果是这样,是不是说明了他并不是自己心中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人呢?

这个想法让她有些心惊,难道除了天锡还有别的选择?不,不会,他如此深情,自己唯一正确的做法就是等春天来的时候,等他上门求亲。再有一两个月,他从京城回来时必定已经明白了何去何从,眼明心亮,踌躇满志,父亲是喜欢他的,他要是开口求亲,父亲多半不会拒绝。

然后,然后就是秋闱,以他的才学,名列三甲进士应该不是问题,只是到了那时候,恐怕他整日所想就是官场上那些事,如果他真的像他父亲那样做官,那我该怎么办,支持,反对,还是听之任之?

若茗忽然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准备好,至少在这一点上。官场那些龌龊肮脏的事,如果能永远不沾身该有多好!可是只要和天锡在一起,怎么能免得了这件事呢?不要说他父亲,就是他自己,也是意气风发等着匡扶家国的。

正想的出神,忽然听见有人叫了声:“二小姐,原来你在这里呀!”

若茗不曾防备,吓了一跳,抬头看时,李良柯笑眯眯地站在跟前,捧着账本说道:“二小姐,我找你好久了,有件关紧的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枝节Ⅱ

自从忆茗归家,书坊一应事务多半由李良柯打点,若茗原本担心他借机中饱私囊,或者打压其他各部,可是从账面看来,一切收支都记得清清楚楚,并没有一丝纰漏,就连他的为人也和气可亲了许多,这几日若茗私下里问了问,连刘铭都说他“好久没给人脸子看了”。

因为这个缘故,若茗见到他时不免笑道:“原来是李师傅,近来一段日子辛苦你老人家了,过几日得了空闲我亲自摆酒谢你。”

李良柯微微一笑,道:“二小姐太客气了,东家看得起我,把这么重的担子交到我肩上,我哪敢不尽心尽力?再说我也是几十年的老人了,要是不好好干,替东家分忧,让那起新来的看见了,该戳我的脊梁骨啦!”

“你找我有什么事?”

“哦,我看小姐这几天似乎是抽出空子了,每天都能来书坊里照看一会子,我想着既然小姐来了,我这半瓶醋还在这里杵着干什么使呢?所以我就把我记的账目还有我们绣像部这些日子的活计、进度写了一本细账,小姐您对一对,要是没什么差错我就正儿八经交差,今后还是小姐和老爷掌管吧。”

若茗深感诧异。要知道李良柯为人最喜揽权,在绣像部时除了他别人休想拿一个主意,而且一有机会就向林云浦“建言”,旁敲侧击说什么只凭老爷和小姐两个太过辛苦,活多的时候难免忙不过来之类的话,若茗原以为他会趁着这次地机会趁势要求接管一部分事物。没想到他非但不曾要求,反而规规矩矩提前交差,难道这段日子不见,他已经改头换面了不成?

李良柯见她好一阵子不说话,问道:“怎么了。敢是账目不对?还是缺了哪些东西?”

若茗忙道:“都不是。我在想爹爹这几天还在家里忙着,我也不能拿出全部精力来管书坊的事。所以你手头的事最好现在别交出来,等过一阵子再说吧。”

李良柯一笑:“我跟着东家和小姐这么多年了。最知道小姐的能干。这点子事情算什么?从前你十三四岁时,小小一个人儿就把那么多事办的妥妥帖帖地,眼下这点活每天腾出一半个时辰也就解决了,我在里头瞎掺合什么?万一出个岔子,一辈子地老脸都丢了不说。{怎么向东家和小姐交待?小姐,现在既然有空,我还是把这点活交出来吧。”

若茗越发疑惑了,难道他不是口头推辞竟是真心实意要卸担子?真是咄咄怪事!摸不透他的主意,于是道:“这件事等我回去跟爹爹商议一下再说,李师傅要是着急地话,今天就先看看账目吧。”跟着又笑道:“看也是白看,每天都核一遍的,整本账一清二楚。一丁点毛病都找不出来。”

李良柯笑呵呵道:“账目是王先生做地。我就是对一下,不过既然交给了我。总要弄清楚。”说着把手里的账摊开来,“这一片是纸张、油墨、底版等各项开销,这些是工人的工钱,还有中午管饭的开销,这些是铺子里卖书的利润,底下是铺里开出来地详细单子,这一篇是城里头各处从咱这里进书的数目和钱数……”

若茗对这些早已了如指掌,况且近来每天都要查账,各项开支都对的上,盈余也不少,如今耐着性子再看一遍,与在账房里看见的并没有什么差别,便合上账本道:“辛苦你了,记得很清楚,明天接着记吧。”

李良柯笑眯眯地又把账本摊开,道:“最后面还有个单子,是我自己做的,请王先生核了一遍,小姐看看对不对。”

若茗定睛看时,才发现不是寻常见的账目,而是一张十分详细的,将林家书坊所售书籍所得利润从多到少排列的单子,非但如此,单子上还把这些书籍按版式分为绣像、套染、普通本、巾箱好几类,又按大类把利润算了一遍。

若茗看的一肚子疑惑,看李良柯时,对方笑眯眯地,一副十分自得地模样。若茗猜不透他的意思,只得问道:“做得很详细,只是这张单子有什么用处吗?”

李良柯忙道:“也没什么,只是我想着东家历年来卖过那么多书,咱们自己也做过那么多书,说到底还是为了利润,要是能好好算算做什么书利润最多,咱们以后尽力往这个路子上走,书坊岂不是越办越红火?所以我每天都挤出点时间来算计这个,为了这张纸,不知道熬了多少夜,都快落下头疼地毛病了。”

若茗此时虽未领悟他目的所在,仍安抚道:“原来如此,李师傅偌大年纪,怎么能这样劳累呢?万一累出个什么好歹来,我怎么跟爹爹交代?快别如此了,这些事交给账房就行,你只要拿个主意,他们没有不听从的。”

“唉,一辈子劳碌的命,什么事都要自己动手才能放心,账房里有自己的事,我怎么好随便差使他们?再说了,名不正言不顺,我手底下能使唤的就只有绣像部那些个徒弟,如今连周元我都不好派他做什么,到底不是自己的人,想使唤一下都得好好掂量。”

若茗笑了笑,并不搭他的话茬,拿着单子认真看了一会儿才道:“以你看咱们利润最大的是哪一块?”

“从账面上来看应该要数普通本,成本低,买的人有多,加印什么的也花不了多少钱,不过从长远来看,我觉得还是绣像和套色是条好路子,”李良柯弓着腰指着账目解释道,“小姐你看,虽然绣像的利润排在第二位,但是跟普通本也差不了多少,把巾箱本甩出去老远,套色着块更了不得,光是佛经这一小块,就有好大的盈余,咱们家的经卷引得还不算多,要是以后经卷黄历什么的咱们多做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赚一大笔。所以以我的愚见,仗着咱们绣像、套色两块的技术,咱们把这两块做好做大,肯定能成大气候。”

若茗认真听着,也觉得他的分析颇有几分道理,只是心里还有些疑问,于是问道:“你说的不错,但是这两张本子成本高,买得起的人不多,我就怕现在账面上这数字已经是最大限度了,如果再添出来,就怕要有积压。”

李良柯自信满满道:“这点小姐请放心,现如今不要说那些个有些闲钱的,就是织场的工人、酒楼的跑堂也要看有画的…………这话并不是我空口白说,我前些天到各处走动询问了一番,一多半人都说有画的好看些。”

“此话当真?”

“嗨,小姐,我还能说瞎话不成?我给你算算这笔账,就拿烟霞楼的过卖来说,管吃管住一个月二钱银子的工钱,再加上客人打赏,一个月下来至少能存下四钱银子,一年就是四两有余,咱们一本套色全图的书也才不到二钱银子的价钱,再有个折扣什么的,更是不值什么,谁能买不起?再说现在那些租书的铺子一天一本书也要收几十文呢,这样算下来还不如自己买了,又能看有能存,不想要时还可以拿到旧书铺去卖,这笔账可不是更合算?所以想啊,绣像跟套色这两块大有文章可做,就看咱们抓的住抓不住了。”

若茗听得入了神,怎么早些没想到这一点?看来还是经历的世事太少,接触面太窄,居然一直没打好这个算盘。早知道就该到处走动走动,了解一下这些读者荷包里装着多少家当,然后再做主张,岂不是更加稳妥?

她暗叫一声惭愧,忙道:“如果真是这样就再好不过了,等我回去跟爹爹商量一下再说。”

李良柯见她已经松口,面露得色说:“老爷这些年应酬多,年岁也高了,许多事可没有年轻时那么肯钻营了,呵呵。要是换在五六年前,哪里轮得到我操心这些?老爷一两天就全解决了。不过想想也是,老爷如今是尊贵人,跟那些泥腿子市井人不打交道,这些事哪里有我清楚?只怕想的还是几年前的行情吧,呵呵。”

“爹爹近些年身子大不如前,家里琐事也多,有时候是会留心不到,就劳烦李师傅多费心了。”

李良柯忙谦虚道:“都是分内的事,老爷和小姐一向拿我当自己人,我当然不能撇清,躲起来享清闲,只要是咱们书坊的事,老爷一声吩咐下来,我就是跑断了腿也是应该的。”

若茗面上笑着,心里却越来越纳闷了,李良柯这个主张颇有道理,而且看得出是费了一番心思的,以他的为人,他不可能毫无所求只想为书坊出力,那么这个幌子背后究竟藏着什么目的呢? 

枝节Ⅲ

若茗又重新看了看那张单子,却发现一个问题,这张单子只有总的利润,却没有均摊到每一本书上,难道其中又有什么玄机?忙拿起笔来,正要计算,李良柯已笑着说:“小姐是不是要看看每本书的利润呀?我已近算出来了,后面还有一张单子。”说着殷勤翻开账本,指给她看。

若茗没想到他竟将这件事做得如此详细彻底,满意地点点头,再看时,果然与刚才那张单子不同,单本利润最多的是巾箱本,其次是绣像和普通本。

李良柯笑道:“小姐你看,不论怎么算,绣像的利润都是最保险的,咱们书坊绣像的手艺本来就好,再加上这点便利,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不想发财都不行。”

“以你的意思我们以后多刻一些绣像?”

“我怎么敢擅自拿主意呢?我只是提个建议,怎么定还是要听东家和小姐的。”

若茗沉吟道:“据你这些数字来看,做绣像的确是个好主意。正好我手头上还有一个本子,你先看一看这一本做绣像怎么样。”

李良柯双手接过《情史》的散页,匆匆忙忙看了大半夜,皱着眉头道:“小姐,这都是文言,我有一大半看不明白。”

“不用追究文章是什么意思,就说这本子合不合适做绣像,如果做的话怎么做李良柯摇头道:“这种书只有秀才们看,没多少赚头,要是再做成绣像。成本一高起来就更难卖了,依我说要么不做,要么就弄成普通本好了。”

“这是冯先生的新书。”

“冯先生的?啊呀,早说,那就另当别论了。冯先生前两部书卖地那么好。这部书就算是差点也是名声在外。肯定会有一大批人慕名而来,至于那些酸秀才。嘿嘿,我想办法把成本往底下再压一压。”

“做绣像可行吗?多少张图比较合适?”

“绣像是可以。不过不能太多,太多成本就上去了。再者板材这方面可以用稍微便宜点的木头,反正也不染色,我估摸着这本书即使翻刻也不会太多次,用黄杨木雕版就行。至少能经得住两三次翻刻,价钱也比梨木便宜。图也不用太多,隔一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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