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女书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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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女书商- 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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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撩起火把胡乱挥舞起来,一眨眼间,不但天锡和端卿,就连起初动手那个沙弥衣服也焦了一大片。此时箭在弦上,不容不发,端卿横下心,使出平生力气与几个和尚扭打在一起,天锡也仗着手中利刃,左支右绌,艰难缠斗,一边又喊:“若茗,你快走!”

若茗此时纵有一百个不放心,也只得蹭向门边,试图从人缝中挤出去,然而那个叫喊静玄地和尚一把便将她推了回来,端卿见状,拼命向门边挪动,天锡也奋力冲了过去,五个人缠在一处,若茗趁机出了门,正低着头猛跑,忽听一个熟悉地声音笑道:“小娘子,着什么急呀,我们师父来看你哪!”若茗吓了一跳,猛地停住脚,但见火工道人笑嘻嘻地站在面前,身后是铁青着脸的静玄和尚。

若茗心知不免,于是一言不发,道人笑道:“走吧,看看你那两位书呆子哥哥打架怎么样去。”说着引着静玄往屋里去了,若茗只得跟着。

进门时但见天锡脸上已经有两条血痕,想是匕首蹭地,端卿眼唇青紫,正挡在门口拼死拦着,忽瞥见若茗折回来了,顿时泄气,一个和尚上前一拳,端卿踉跄着倒了下去。

若茗情急之下顾不得别的,飞奔过去扶起端卿,正要细看伤口,火工道人笑嘻嘻地拍了拍她:“小娘子别害怕,只要你乖乖听话,你这两个呆哥哥都不会有事的。”

若茗有些发怔,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端卿却觉心头猛跳一下,情急之下一把握住她的手道:“他说什么你都别听!”

火工道人笑道:“师父,他们还打着呢。”

静玄不紧不慢走上前去,天锡只觉眼前一花,已经被他夺去了匕首,又在他肩上猛地一锤,右臂登时麻起来,连伸手也困难了。

火工道人笑嘻嘻道:“师父威风不减当年,这俩书生算什么,还不值您老人家弹一手指头呢!”

几个和尚慌忙取来绳索,将端卿两个牢牢捆住,静玄道:“捆到地窖子去。若茗正要跟出去,却被静玄伸手拦住,道:“你留下,我有话跟你说。”

端卿越发觉得预感成真,慌忙叫道:“妹妹,别管我们,他说什么你都别答应!”

火工道人笑着推了他一把,道:“自己都保不住了,还那么多情做什么。”两个和尚一左一右夹着,推搡着走远了。 

三十三 夜雨Ⅰ

来时原想着不知要费多少周折,做好了长期周旋的准备,谁料连走两处竟都如此顺利,几人不免都有些飘然,一心想早些将此事结束,因而商议了马上起程去无锡。

与梦龙说时,梦龙惊诧道:“不过才来了两天,这么着急走?再多留些日子吧,等我把手头事情处理完跟你们一道起程。”

若茗此时满心欢喜,未加思索便道:“好容易有些眉目,我们赶着过去早些解决了,快则五六天,慢则十来天,早些弄完总是利索。既然你还有事,我们先去,回来时再与你会齐如何?”

梦龙犹豫道:“你们几个都是年轻人,不惯出门的,有我在诸事还有个照应,怎么好撒手不管呢?路上又不太平,还是等两三天,我跟你们一起走吧。”

天锡最听不得这种话,忙道:“你这又瞧不起我了!我再年轻,难道连出去走两天都不行吗?有什么不太平,光天化日的还有谁打劫我们不成?我也出过十几趟门了,从没遇见过一遭这种事。”

“天有不测风云,万事小心些为妙,我总是不放心。”

端卿也觉得梦龙有些过于谨慎,笑道:“先生放心,我们一路留神,绝不随便兜揽闲事,再说路又不远,应该极妥当了。”

梦龙无奈,只得道:“好吧,那我在家等你们,早去早回。”

此言一出,先看见王氏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原来她一直担心丈夫又要远行,在旁悬心听了多时,此时才算放下心来。

来时一路都是乘舟,天锡早已腻烦,况且走水路不免又要绕道。因此提议雇车走官道。端卿见行李不多。因此答应下来。托店家从车行雇了一辆车两匹马,收拾了行装。翌日一早便往望亭方向去了。

天锡二人骑着马在前引路,若茗和豆丁则高卷车帘。叽叽喳喳一路不休,看见什么都觉新鲜有趣,末了连端卿都说“像提着两只画眉一起走似的”。

中午在路边店随便吃了些,车夫随口说:“照这么个走法,再有一个时辰能到望亭镇哩!”

众人听了。未免兴头起来,马不停蹄往前赶着,不想天公不作美,不多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开始时天锡还兴致勃勃纵马雨中,后来眼看越下越大,白衣已经透湿,几人瞅准一处破败地土地庙,一道烟奔去躲雨。

庙内一派凄凉破败气息。香火早已断了多时。香炉倒在供台前,内中的香灰结成一团。旁边是碎成两半的琉璃盏。就连供台上端坐的土地公土地婆也是鞋耷拉帽耷拉,全无半点尊神风范。

天锡笑道:“不想今日到要跟这俩倒运的神仙共处一室了。”

端卿早从包袱中取出雨布铺在地上,又垫了些衣服,请若茗坐了,自己站在门口守着,远远看见又有两人飞奔而至。

若茗也听见脚步声,奇道:“还有人跟咱们一起淋了雨不成?”

说话时人已奔至跟前,原来是两个少年,一个二十七八岁模样,赭红长衫,棕色官靴,腰悬长剑,星目剑眉,一种英姿勃发之气,令人见了精神为之一振;另一个看来只有十七八岁,浅黄长衫,肤色白皙,疏淡眉毛,黑白分明地双眼,虽未说话,却总像噙着若有若无地笑意,观之可亲。

年轻的一个见庙内坐了许多人,不由笑道:“原来遭了雨淋地不止我们两个啊。”语声清亮婉转,十分悦耳。

年纪大些的一个朗声答道:“如何,我早说过咱俩必不是最狼狈地。”

端卿见二人衣冠齐楚,言谈也十分有理,便拱手道:“我们也是刚到,两位兄弟赶紧进来避一避吧。”

年轻的一个定睛瞧了瞧他,微微一笑:“好,那就不客气了。”又向同伴道:“二哥,这庙里脏得很,可有什么东西能铺一铺的?”

自打那两人进门,若茗便觉得年轻的那个十分眼熟,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黄衣少年瞟了她一眼,忽然笑道:“这位姑娘,敢问你这雨布还有富余的吗?”

若茗慌忙站起道:“两位若是累了,不妨你们先坐会儿,我到车上坐着是一样地。”

黄衣少年笑了笑,道:“姑娘真是大方。”

端卿忙道:“我这里还有一块。”说着又掏出一块来,双手奉与那少年,少年又抬眼看了看他,笑道:“多谢。”

那红衣少年始终未曾说话,直到黄衣少年将雨布铺好招呼他时,才道:“三弟,你拿了人家东西,一句多谢就够了吗?连姓名也不问一声,真是失礼的很。”

黄衣少年笑道:“你不说,我倒真的忘了。”说着向端卿一拱手,道:“多承好意相助,在下松江府娄云鹤,未敢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端卿慌忙回礼道:“在下昆山叶端卿,都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娄鹤龄笑道:“原来是叶兄,失敬失敬。”回头又向红衣少年道,“二哥,你呢,要不要我代为致意?”

“我自己难道不会说?”红衣少年淡淡道,“在下乌程凌蒙初,幸会。”

天锡眼睛一亮,抢先道:“你就是凌蒙初?久仰久仰!我早听过你的名字,不想竟有缘在此相会!”

端卿也深感意外。凌蒙初在江浙一带的文名虽不如冯梦龙那么大,然而说起来青年一辈的才俊,他也是常被提及的一个。据说他十二岁入学,十五岁拔贡,此后虽然仕途困顿,然而名声却一天大似一天,颇有与冯梦龙齐名的架势。更值得一提的是,江浙一带喜听南曲、传奇,他却反其道而行之,一心扑在杂剧写作上,年纪轻轻便做了《虬髯翁》、《颠倒姻缘》两部出名地杂剧,一时名声大噪。只是他家乡距此甚远,怎会在这破庙里遇见他呢?

凌蒙初见两人都认得自己,微微一笑,道:“不想贱名有幸被二位所知。敢问这位公子是?”

天锡忙道:“我叫余天锡,是无锡人,今日既然有幸在此相遇,这样,如果二位没有要紧地事,兄弟便想邀二位到我家乡游玩几天,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娄云鹤笑道:“二哥,这位余兄真是热情好客,你说呢?”

“算了,咱们不是还有要紧事吗?既然已经相识,以后有机会再去拜访也不迟。”

天锡大失所望,仍不甘心,便道:“此地距无锡极近,来回不过一两天功夫,二位即便去盘桓几天,想来也耽误不了多少行程吧?我一片拳拳之心,只盼凌兄能够应允。”

凌蒙初忙道:“多谢余公子一片好意,只是我们实实有事在身,容后再去拜访吧。娄云鹤笑吟吟道:“离无锡委实不远,其实去几天也无妨。”

天锡大喜,正要趁他的话头继续劝说,忽听他话锋一转,向着若茗一点头,问道:“既已互通了姓名,为何不介绍一下这位姑娘?”

端卿见他两次主动提起若茗,未免有些不自在,然而见他一派英气,不像是轻薄之徒,于是代为介绍道:“这位是我同乡,林小姐,闺名不便外传。”

娄云鹤呵呵笑起来:“哦,果然,女儿家地名字的确不能随便向外人提起。”又环顾四周,道,“这一下雨,屋里阴冷潮湿的,林小姐受得住吗?二哥,要不我们去附近寻些柴,生堆火暂时挡挡寒气?咱们这些大男人还好,林小姐娇怯怯的,又淋了雨,怎么经得住呢?”

一句话提醒了端卿,暗叫一声糟糕,怎么忘了这事!若茗来时虽然坐车,但是风吹雨走,许多从窗口飘了进来,她肩头衣服也浅浅湿了一片,万一受了凉,可怎么好?

凌蒙初四下看了看,道:“这么大雨,纵然找到柴火也很难点着。我刚瞧见庙后头有间暗房,我去瞧瞧,没准儿能找到些干柴。”

端卿忙道:“凌兄且住,还是我去吧。”

凌蒙初道:“有什么要紧,你们读书人不惯做这些,还是我去吧。”抬腿就走。

端卿只得罢了,从包袱中取出一件稍厚的长衫,正要递与若茗披着,早见天锡脱下外衫撂了过去,道:“你先穿着,我再找找有没有厚点的。”

若茗还未说话,豆丁咯咯笑了起来:“余公子,你这衣服都湿透了,怎么穿?”

天锡这才想起来,笑道:“我真是淋糊涂了,”忙又找出一件递过去,“喏,你穿这个吧。”

若茗含笑接过,轻声道:“多谢。”

端卿呆了一下,慢慢将包袱收好。

娄云鹤以手托腮,笑盈盈看着。 

五十九 障目Ⅰ

一路上晓行夜宿,到了无锡城时正是下午,端卿有心,仍选了从北门入城,经过牛掌柜的泥人铺时,端卿和若茗特意吩咐放慢速度,十分紧张地盯着门内,却只有小伙计拿着掸子四处掸灰,非但不见牛掌柜,连杨欢也没有踪影。

若茗有些担心,端卿低声道:“别担心,凌先生既然说见到了牛掌柜,肯定不会再生变故的。现在天色已晚,不好上门拜望余老夫人,不如咱们先找个下处,等安顿下来就去凌先生那边问问情况。”

若茗点头依允,一切安置之后已经是晚饭时分,两人简单用餐之后便按着信上的地址前去寻找凌蒙初,绕了两条街后到了一处僻静院子,敲门之后,果然见到眉娘的丫头篆儿前来开门,见是她们,笑嘻嘻叫道:“小姐、相公,是昆山的叶公子他们!”

眉娘闻声而出,笑道:“你们来的正好,凌郎前些日子还在念叨着要去昆山找你们呢。”

跟着凌蒙初大步走出,道:“怎么来之前也不捎封信?我也好去接你们。有住处了吗?”

端卿笑道:“已经安顿好了,夤夜来访,凌兄不怪我冒昧吧?”

“哪里话,快快请进。”

几人分宾主坐下,屋内摆放着不多几件竹器家具,精巧简洁,透出一种潇洒、适意的风范。若茗四处打量一番,笑道:“是眉娘姐姐收拾的屋子吧,果然匠心独具。”

眉娘横波一笑:“妹妹真会说话。我因想着不过是暂住几个月罢了。懒得费心拾掇,屋里乱的很。”

若茗笑道:“要是这间屋子还嫌乱,我那里就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凌蒙初望着眉娘,目光中尽是宠溺、怜惜,道:“多亏有你在。不然这里还不知是什么臭模样哪!”

端卿道:“你们租地房子?”

“不是。这院子是邢家的产业,起初邢萦凤邀我们住在他家。一来我们觉得不方便,二来邢老爷曾向眉娘求过亲。两下相见未免尴尬,所以就向她要了这个地方先住着。倒也僻静,正好静下心来写作。”

端卿二人从未听说邢老爷向眉娘求亲一事,甚觉诧异,又见凌蒙初说起之时毫无芥蒂。显见与眉娘逑好甚笃,都在心里替他们高兴。若茗环顾四周,见屋里既有男子用品又有女子妆台,显然两人已经无媒自合,成其好事,不觉微有些惊奇。后来转念一想,凌蒙初是性情中人,不计较形式礼节的,眉娘又是豪侠女子。倒也在情理之中。

端卿问道:“凌兄的《拍案惊奇》如今怎么样了?”

凌蒙初笑道:“原本想回了乌程以后再写的。谁知道因几件事拖延了一下,在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索性就在这里写了,前几日初稿已经做完,这几天正在润色修改,大约再有七八天就能脱稿了。”

“交稿之后有什么打算呢?”

凌蒙初爱怜地看了看眉娘,道:“邢萦凤想要我接着这一部书继续写下去,不过我打算交了稿子之后带眉儿去苏杭一带走走,先去看看松云和眄奴,之后回乌程,好好地把婚事办了。”

眉娘闻言秋波低回,红云满颊,唯有垂头含笑而已。

端卿和若茗都是喜出望外,齐声道:“恭喜凌大哥!恭喜眉娘觅得佳偶。”

凌蒙初笑着说道:“眉儿别害羞了,咱们和叶公子、林小姐相识这么久,情同手足,这件事不用满他们。到时候咱们回家办喜事时头一个给他们发帖子好不好?”

眉娘含笑点头,又道:“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这么急急忙忙说出来了。”

凌蒙初朗声大笑,道:“你放心,我早已修书给我娘亲,她听见这消息欢喜地紧,巴不得咱们立刻就回去办喜事哪!”

说话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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