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却还是送上门来……”柳怕斋笑笑,却又变了话题,道:“老孙,公子要是醒了!我想见见他,有件事要和公子商量。”孙七道:“柳兄告诉在下转达也成。”柳怡斋道:“就是那个死了丈夫的妇人张徐氏,公子已经玩过了吧?可是她还不想走。说是公子既然喜欢她,要她走也要让她见公子最后一面。”孙七道:“这件事我问问看,八成行不通。”闭上院门,孙七走回公子的卧室时,到了外间不由大吃一惊,原来内间有人在交谈,一个是马公子,另一个分明就是韦天爵。
孙七站了一会,眼珠疾转了一阵,这才入屋抱拳道:
“韦大侠您真是稀客,您是怎么进来的?”韦天爵笑笑,道:“以我和小马的交情又何必通报?吴大舌头是个不会看风水的大拉酥……”自嘲地笑笑,孙七道:“韦大侠,其实我和他也差不多,二人上梁山……一对大拉酥。”挥挥手,韦天爵道:“你怎么会和他一样?先不说别的吧,以前小马并不怎么器重你,但不旋踵你就变成他身边的红人了,吴大舌头那种料怎么成?”搓搓手,马、孙二人交换一个眼色,孙七道:“那不过是公子看得起在下,也可以说是在下的流年有好转的趋势。
关于流年,在下过去不信,这几年来,又不能不信了。”韦天爵道:“小马,细数当今天下,三十以内的年轻高手,能和你我折腾一两百招的人,几乎没有。听说近来出现了‘白骨断肠刀’,不出七八个月,闯出了万儿,他嘛,也许和咱们相差不多………”床上的马公子在帐内道:“那人我也听说过,不过武林中人对某人某事的渲染,往往不可尽信。”韦天爵道:“小马,你以为‘白骨断肠刀’非咱们的敌手?”“昭”了一声,马公子没有再说什么。
双目深陷的韦天爵,目光在屋内及帐中校溜了一匝,道:“小马,你是说那人一直蒙面,未见其真面目?”马公子又“晤”了一声,看来风寒及伤势不轻。
不解地摊摊手,吸了几口气,道:“这我就不明白,这次恶斗你找他,还是他找你?如是他找你,是为了啥?”有气无力的笑了一下,马公子道:“据对方表示,他只是……看我的一切作为不大顺眼而已……”想了一下,微微点头,韦天爵道:“用什么兵刃哪?有什么特殊惊人的招术吗?这对于判断他的身份很重要。”马公子慢吞吞地道:“同样地用刀……至于招术方面,的确有些奇招,而且会同时用五六种暗器……”会五六种暗器这句话把韦天爵难住了,他心中所想像的人是不使用暗器的。他起来跟着,有时会距床很近,道:
“这……我就猜不出来啦!”孙七道:“何必费这份脑筋,公子好了之后,再好好请韦大侠到秦淮河上饮酒去。”这不过是逐客,韦天爵哪有不知之理,道:“小马,关于这次上面指令在下前往伤心渡的任务,你不是一直很有兴趣,而我又一直没有时候告诉你吗?”马公子道:“是……是啊……”连连打了两个呵欠,这也该产生逐客的效果,可是韦天爵无意马上离去。
孙七眼珠疾转,道:“听说伤心渡一战,死了数十人,在下也想听听这件惊人的壮举,一新耳目……”
鹰扬天下……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马公子吃力地翻了个身,面瞧墙壁了。
任何人一生中都有他认为是“过五关”的事吧?韦天爵清清嗓子,道:“那次任务,我遇上一个最硬的对手,他就是崛起武林的年轻高手‘白骨断肠刀’。”孙七精神一震,道:“此人到底高到什么程度?”大步在屋内踱着,韦天爵道:“这么说吧,除了我……
不,不……应该这么说,在年轻一辈高手中,除了我和小马,无人能敌……”床上的马公子道:“有那么厉害?”踱步停止,韦天爵望着床上帐内的小马,道:“小马,有件事我一直觉得想不通,铁梅心在那次行动中也是个要角,结果我发现她不但荒腔走板,还变了调子。”加了些木炭,孙七道:“韦天爵,铁姑娘怎么哩?”连连摇头晃脑,表示迄今仍有些迷悯,道:“小马,我总以为铁梅心和那‘白骨断肠刀’有点暖昧关系。”孙七道:“韦大侠,这我就不懂了,铁姑娘和‘白骨断肠刀’以前就认识了吗!要不。怎么会有暖昧关系?才不过一两天的时间哪!”韦天爵答非所问地道:“小马,我敢说,柳半楼和咱们的功力相若,他之溅血伤心渡,应该是死在铁梅心的态度和忠贞上……”孙七道:“韦大侠,这话可千万要再思而出……”暖昧地笑笑,韦天爵道:“小马,你的看法如何?还有一件事,我知道你过去也对她挺有点兴趣,你知道她怀孕了吗?”床上没有回答,反而传来了轻微的鼾声。一抹被轻慢的杀机在眉宇间闪烁了一下,孙七忙躬身道:“韦大侠,真抱歉!昨夜公子不停地咳嗽……等于没睡,所以这会儿有点倦了……你要多担待……。”韦天爵摊摊手,道:“当然,当然,又不是外人。我本来还想告诉小马另一件事的,既然他睡了也就算哩!”孙七道:“韦大侠,请告诉在下,待公子醒来再转告他也成,如果在下不便与闻,那就又当别论了……”深陷的眸子晚了孙七一会,道:“告诉你也行,关于‘渔帮’的事,小马知道,有个莲花姑娘和铁梅心一模一样……”他的目光顷注在马公子身上,他还在打鼾,只是身子轻轻地震动了一下。
说了这么一点,韦天爵就走了。主属二人相对默然,他们知道不久会发生什么事了。
伤愈之后的马公子,仍然神采飞扬,只是比过去收敛了些。而这段期间,韦天爵正好又有任务离开了金陵。马公子练功极勤,只是除了孙七,任何人不许在一边观看。病好了之后,故态复萌,蓖片柳怕斋又有馒主意了。
道:“公子,秦淮河上又来了个万人迷,一代尤物,此女曾传出口风,非王孙公子休想入幕。公子,你虽不是王孙,公子可当之无愧,老实说,放眼当今金陵有资格玩她的非你莫属呀!”神采飞扬地笑笑,道:“那是自然,不过本公子玩得太多也有点腻了!恰斋,这女人比铁梅心如何?”好像要一下子把这尤物形容清楚,这蓖片比手划脚地道:“公子,铁梅心是练武的女人,在气质上不一样,若论姿色和谈吐,在下以为比铁姑娘有过之而无不及。”孙七正色道:“柳先生,公子大病初愈,大夫叮嘱,最好三月内远离女色,我看暂时还是不要……”柳恰斋却望着马公子,似乎要看他作何决定。
马公子大力一挥手,道:“孙七,本公子的事,你以后最好少管,自近七八年来,凡是秦淮河上来了任何一个好看的雏儿,第一个开怀的一定是本公子,不可以是别人,你懂了没有,哦?”哈着腰孙七道:“懂了!公子,在下只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在下实在不敢越权冒犯打公子的兴头……”马公子道:“那就好,怕斋,咱们走吧!孙七留下来,今天不必由你侍候了……”杜牧和孔尚任所形容的秦淮是内秦淮,是在城内的东水关至西水关,长约十里,河的两岸是金陵最繁华地区,朱雀桥和镇淮桥就在这儿,由南唐时著名的天津桥到镇淮桥,也就是旧时的御街。自宋以后,商贾云集。
但秦淮真正出名的原因,还是由于这儿出了几对奇行壮抱、绝艳惊才的女人和名士。第一对是李香君和侯朝宗,李是侠骨柔情,侯是才震京华的名公子。
第二对是寇白门与明保国公朱国粥。第三对是下玉京和吴梅村。第四对是柳如是和钱牧斋。第五对是葛嫩娘与孙克咸。第六对是顾媚和龚芝麓。第七对是董小宛和冒辟疆,女的多情命薄,男的抱恨终生,世传连清朝那位顺治帝也夹在其中,甚至为她削发出家,看破红尘,这一段,当然是后事了。
画肪是秦淮河上的宠物,也是藏污纳垢之所。此刻在一艘最豪华的画肪上,马公子由柳怕斋陪着,正在等候这位刚刚走红秦淮的名女人华素素。
画舫上除了船娘,还有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供作差遣。这会儿小丫头已为马公子斟上第三杯酒,柳怡斋也在探头张望,红倍人还是没有影儿。
小丫头媚态可掏地道:“马公子,并不是华姑娘拉架子,伯是有些不开面的客人死皮:赖脸,硬拉活扯地不放人,也就会迟到了些。公子请多担待。”哼了一声,马公子闭上眼养神。
这位狗仗人势的柳怡斋却耐不住了,道:“娘格细皮!才吃了几天的饱饭,就摆起谱来哩!呸!也没有看看这是什么户头?对我们马公于来这一手,嘿嘿,吃不了可要叫你兜着走,端个什么劲呀,横竖还不是个卖的?”小丫头连连陪笑,露出编贝似的美齿,道:“公子是大人不见小人怪,宰相肚里能撑船,小婢相信这就快到了!”柳怡斋正要再骂人,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丝竹之声,还配衬着妙曼悦耳的歌声。一听就知道,不是俚俗的曲牌,而是出自名词家手笔。
马公子和柳怡斋一齐望去,是另一艘豪华画肪,缓缓驶来,舱中女乐手三人之外,有一盛装女郎十分动人,另有个年轻人竟是韦天爵。
小丫头为之色变,柳怕斋却大叫着,道:“那不就是万人迷华素素吗?那位嫖客好像是韦大侠呀?娘的!这未免太不够意思了吧?都是自己哥们,怎么可以割靴腰子?”小丫头道。“公子,依小婢猜想,我们姑娘一定是身不由己的,公子如不嫌弃,就让小婢待候你一段绍兴戏‘张生跳墙’好不好?”鼠眼一瞪,柳怕斋大声道:“娘格细皮,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吃几碗干饭?骨头有几两重?”小婢被骂得不敢开腔了,柳怕斋道:“公子,韦大侠真不够意思,好免不吃窝边草,谁的粉头都能抢,他就是不该抢我们公子的。真正是狼到天边吃肉,狗到天边吃屎,这档子事儿要是就这么拉倒了,公子的面子可就丢尽哩!”马公子道:“这件事也凭地凑巧,不过咱们招歌妓,别人也可以叫,也许他比咱们捷足先登,早叫了一步吧?”大不以为然地,柳伯斋道:“公子你想想看,就算是他早了一步,设若华素素分不开身,以公子的名望,她也对你不敢怠慢,应该立刻派人来报告不能分身的苦衷对不?”的确,不声不响陪别的客人游河,在马公子来说,实在不是个滋味,他立刻拍了桌子,道:“这简直是踏着头拉屎,不知是谁借的胆子给你?好叫你知道,姓马的不让你们栽个斤斗,我就跟你姓……”这工夫有一艘极小,也谈不上设备的画肪在这大画舫旁缓缓移动,相距不过两三丈。舱中两个汉子正在对饮,年纪大的道:“金陵的确是个有王气的地方,余怀的秦淮灯船曲不是有……‘梦里春红十丈长,隔帘偷袭海南香’的句子吗?’看这儿面船萧鼓,酒气脂香,水边丽人,曼睇轻频卑,莺嗔燕叱,谑浪笑骂,真正是云里雾里,不知为天上为人间?即使是英雄豪杰到此,能不改变者几稀……”柳怕斋还在骂咧咧地泄忿,马公子听了小肪上那人的话却微微一震,这口音是十分熟悉的,一辈子也忘不了。
这工夫刚说话的对面那汉子道“王气嘛2本来是有那么一点,这几年却被那‘四脚万’(马)和‘大耳万’(阮)折腾得差不多了!要说剩下来的,大概也只有脚气了:
他奶奶个熊:师兄你算是说对了,过去的大英雄到了这儿也变成狗熊哩!”这工夫柳怕斋向小画肪上挥挥手道:“娘的!哪里来的野种在马公子船边联噪?还不快点滚开!”那小画肪上的中年人向船娘打个手势,就很快离远了。
马公子望着小画肪上二人,出了一会神。
小画肪上的年轻汉子道:“师兄,俺就不服这口气,这小于最拿手的就是片儿场,卖友求荣不当一回事,你说这个……”中年人干了一杯烈酒,咧咧嘴,道:“你就是这样,凡事尚未盖棺,不可论定。如果是他,迟早可以弄清,如果不是,可要小心点了!”吸进了两通清涕,以衣袖抹了一下,道:“师兄,俺的看法和你不一样,如果这个是他,咱们更要小心了!”点点头,中年人道:“听口音是他的成份很大,现在不妨试试看。你要知道,他身边有个蓖片,碍手碍脚,甚不方便,这也许正是他暂时不敢相认的原因吧?”夹了一块大排骨送人口中,含糊地道:“师兄……要怎么试,你看着办!”中年人道:“叫船娘上岸,加倍付租金,就说我们爱自己玩画肪,先付租金,一个时辰后交还画肪。”伸伸脖子吞下一块水晶肘子,年轻人道:“师兄有什么点子?可不可以先对俺透露一点?”中年人并没有说,却对船娘说了并预付了租金。船娘让他们表演了一下划船的技术,竟比她还高明,立即答应。
像这种便宜事她当然干了。租金高,还可以甩手不管,在岸上看蚂蚁上树呢!
韦天爵这辰光可真是乐不可支,偷眼向另一大画舫上望去,发现毫无动静,他内心更是有了底哩!这个马公子的脾气太好,日头从西边出来了。
也许是乐极生悲,就在画肪深入已枯的深长芦苇中时,突然震动了几下翻了过来。这秦淮河底没有暗礁,怎么会震动?
这当然瞒不了韦天爵,他知道水底有人。可是在水下只看到船娘和一个执壶的小婢在喝水挣扎,他把她们救起。
待他再下水去找华素素时,却是遍找也不见了。
但在此同时,华素素却在另一艘豪华画肪附近浮出水面,大呼“救命”!原来这位名歌妓根本不会游泳。
船娘和小婢急忙用篙子伸出,让她抓牢救上船来。由于天冷,小婢急忙扶她下舱更衣,那是她换上了小婢的衣服,而小婢只好迁就着穿船娘的衣裳了。
半个时辰之后,这画肪上传出了琵琶声和妙曼的歌声。
而韦天爵正在遍寻无着,感到沮丧时,突闻熟悉的歌声,一看之下,肺都快气炸了。
可是他也知道,不是马公子本人弄翻了他的船,以他的水性,居然未见敌踪,也未找到华素素,而她居然在小马的画肪上。这弄鬼的人水性之高,就可想而知了。
噙着森厉阴鸷的冷笑,韦天爵喃喃地道:“咱们走着瞧,姓韦的不能叫你难看,那就白混了……”韦天爵含恨而去,不久马公子和柳怕斋也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