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妩自信道:“轻则爵位被废、从此失宠,重则流放边地、成为庶人。”
卫王好笑道:“父皇会为了一个低贱的宫女惩处亲子?二皇兄,她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前几日,父皇为了她掌掴丽贵妃的近身侍婢,斥责丽贵妃。”韩王收敛了邪笑。
“当真?”卫王见二皇兄如此面色,便知是真的,陡然掐住她的嘴,“说!你以美色迷惑父皇,有何企图?”
“奴婢没有迷惑陛下。”她自然不会说。
“再不说,本王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韩王狠厉道。
“奴婢与王爷无仇无怨,王爷为什么为难奴婢?王爷伤奴婢一分,奴婢记仇,必定还二分!”叶妩切齿道。
卫王阴险道:“二皇兄,她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如来点儿狠的?”
韩王同意,恰在这时,忽有两支冷箭出其不意地射来,她看见了,即将射入他们的肩背。然而,他们警觉性很高,察觉到身后有突袭,灵巧地闪避,那两支冷箭射向前面。
他们举目四望,寻找放冷箭的人,四周却全无动静,一个人影也无。
叶妩在想,会不会是拓跋泓?可是他为什么不现身?不想让两个兄长知道他与自己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韩王、卫王遍寻无果,担心被人发现,告到御前,便给她松绑。然后,他们匆匆走了,留下她一人。
她四处望了望,等了片刻,无人现身,就离开这是非之地。
可是,她傻眼了,这是哪里?四面八方都差不多,往哪个方向走才能回到穹庐大帐?
试着往左走,刚走几步,她就觉得身后有声音。正要转身,有一支铁臂强硬地揽住她,将她拖入附近的草丛。
她拼命地挣扎,却见抱着自己的人是拓跋泓,顿时松了一口气,四肢绵软。
拓跋泓松开她,笑问:“吓着了?”
“王爷为什么拖我来这里?”叶妩白他一眼。
“猎苑到处都是人,难保四面八方有几双眼睛盯着。”他面上的微笑突兀地消失。
“刚才是你放箭?”
“这两个畜生,我早晚收拾他们!”
“他们也没对我怎样,算了。”
“你一人在宫中,务必当心,这两个畜生已盯上你。”
她点点头,“对了,你获胜了,你父皇好像不怎么高兴。”
拓跋泓淡淡地自嘲,“父皇生性多疑,担心几个儿子太能干、太有谋略,夺了他的帝位。此次比试,任何一人赢了,父皇都不会开心。”
叶妩不由得感叹,最是无情帝王家。魏皇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要猜忌、猜疑,无法享受儿子的孝心,父子亲情被至高无上的皇权剥夺了,何其悲哀。
“你为什么不提出要求?”
“父皇断定,我获胜必定为太子求情,那我偏偏不为太子求情。”
“那他会不会觉得你对太子的手足之情……”
“不会。”他笃定道,“父皇还无法原谅太子,此时不是求情的时机。若我真的为太子求情,父皇更猜忌我。我不为太子求情,父皇便信我几分。”
生在帝王之家,光是谋算他人的心思,就够劳心费神的。
叶妩问:“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拓跋泓深深地看她,“你先稳住父皇,过两日我联络你。”
她颔首,提醒道:“你别忘了安排我和明锋见面。”
他面色一冷,陡然拽过她,抱着她蹲下来,躲在草丛里。
两个人策马从前面缓缓走过,搜寻着猎物。
被他抱在怀中,姿势太过暧昧,她感觉到他若有若无的鼻息,脸颊渐渐热起来。
待那二人走远一些,她站起身,却动弹不了,被他禁锢在怀。她眉心微凝,“放开我……”
拓跋泓蓦然低首吻她的唇,她愣了须臾,用劲地推他的肩膀,却被他越抱越紧……他索性跪在地上,扣住她的后脑,缠着她的芳唇,绵密、强势的吻令她招架不住……
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怎能放过?
她的香软与甜美,是他梦寐以求的毒。
很早以前,他与她春风一度,品尝了她的美好与***;其后,他利用她偷《神兵谱》,要她迷惑楚明锋、楚明轩,眼睁睁看她成为楚明锋的女人……那时,他无名无分,无财无势,什么都没有,无法给她什么,更得不到她,他唯有压抑着满腔情愫。而今,他有身份、有地位,有能力保护她,她在他身边,与他并肩而战,他怎能错过这大好机会?
叶妩拼命地打他,两只手被他捉住,反剪在身后,如此便动弹不了了。
拓跋泓灵巧的舌闯入她口中,逗弄她的丁香小舌,湿滑绵密……
她愤怒地咬他,他“嘶”的一声,松开她,冷硬的眉宇漾开微笑,“血水相溶,你我不可分离。”
“你再轻薄我,我不会再帮你!”她气呼呼地推他。
“你不帮我,谁帮你救楚明锋?”他有恃无恐。
她找不到应对之辞,恨恨地瞪他。
他怎么可以吻她?她不要跟这个心思如海的男子有感情上的瓜葛,她是明锋的,只有明锋才能吻她。
忽然,拓跋泓再次搂住她,重重地吻她的唇,将血色印在她唇上,似在宣告:
她是我的!————
近身伺候魏皇,叶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自从她进了承思殿,魏皇就没有传召妃嫔侍寝,也没有去哪个妃嫔的寝殿过宿,每夜都在承思殿就寝,每夜都是她陪着龙榻边。他总要与她闲聊一阵子,才睡觉。每每此时,她就很紧张,担心他突然起了宠幸她的心思。
这夜也不例外,安顺在寝殿外候着,魏皇躺在榻上,盖着锦衾,沉沉地看她,好像永远也不厌倦。她低垂着眸,心中忐忑。
他穿着明黄色真丝中单,脸膛沉静,眉宇间三分冷厉、七分柔和,目光温柔如水。
“翾儿,朕时常在想,婉儿离开朕二十余年,朕思念她二十余年,许是上苍被朕感动了,便让你来到朕身边,好让朕老来安慰。”寂静的寝殿突然想起他低沉的声音。
“陛下怎会老?陛下春秋鼎盛,是万岁呢。”叶妩笑道,“奴婢与陛下所思、所爱的女子长得酷似,是奴婢的荣幸。”
“虽然你与婉儿容貌酷似,但你们的性情很不一样。”魏皇坐起身,怔忪出神,似在回忆那个早已失去多年的女子,“婉儿刚烈一些,你倒是温柔婉顺。”
“奴婢不及她万分一呢。”
忽然,安顺匆匆进来,禀奏道:“陛下,朝露殿宫人来报,乔淑妃生产了。”
叶妩立即道:“陛下,乔淑妃的皇嗣不是还不足八月吗?不如去朝露殿瞧瞧。”
魏皇下床,她和安顺匆匆地为他穿衣,然后赶往朝露殿。
朝露殿灯火通明,端着金盆、木盆的宫女步履飞快,女子凄厉的叫声不间断地传出来。掌事姑姑和掌事公公跪地禀奏,说半个时辰前淑妃从福堂祈福回来,突然腹痛,太医把脉之后断言淑妃即将临盆,于是宫人准备为淑妃接生。
寝殿有两个稳婆为淑妃接生,屏风外有两个太医守着,以备不时之需。
听着那一声声凄惨、尖厉的叫声,魏皇眉头紧皱,坐立难安,急于知道寝殿的生产情况。
“陛下,不如奴婢进去瞧瞧,稍后出来向陛下禀奏。”叶妩提议道。
“你去瞧瞧。”
看得出来,他颇为在意乔淑妃这一胎儿。
她走向寝殿,耳畔回荡着两日前拓跋泓对她说的话。
**拓跋泓对她说了什么呢?乔淑妃生产会有什么意外吗?
【109】狸猫
寝殿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数盏宫灯昏黄的光影汇在一起,变得明亮如昼。床榻边,两个稳婆正给乔淑妃打气,叫她用劲、再用劲。乔淑妃的近身侍婢云儿站在一边,也为乔淑妃打气,焦虑地握紧了手。
床榻上,乔淑妃曲着玉腿,苍白小脸被汗水染湿了,正咬牙用力。
“淑妃辛苦了,陛下就在大殿呢。”叶妩安慰道,“淑妃所吃的苦,陛下会记在心上的。”
“陛下……你对陛下说,本宫很好……”乔淑妃刚说完,又厉声叫起来。
叶妩看一眼云儿,回大殿向魏皇禀奏:“陛下,淑妃很好,稳婆说女人生产便是这样的,急不得。陛下不如先喝杯热茶,耐心等候,奴婢再进去看看情况。”
魏皇略略安心,听从了她的提议,安顺立即吩咐宫人去沏茶。
她再入寝殿,忍受那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与杀猪般的叫声。
云儿问稳婆:“皇嗣快出来了吗?”
两个稳婆对视一眼,朝她点头,叶妩知道,关键的时刻即将来临。
突然,乔淑妃的腿间滑出一团肉肉,云儿将手中的丝帕轻轻捂着乔淑妃的口鼻,很快的,本就虚弱的乔淑妃晕了过去。一个稳婆手脚麻利地抱起那婴孩,放在一个木篮中,用白布盖住,然后提着木篮走到窗前,交给守在窗外的人。另一个稳婆提着另一个木篮,取出一只浑身是血的狸猫,用备好的襁褓包着。
一切准备就绪,云儿尖声惊叫,惊惶无比,惊破了夜色。
叶妩往外走,云儿和两个稳婆也跟着出来,跪在御前,瑟瑟发抖。
魏皇惊喜地站起身,看着稳婆手中的襁褓,喜悦地问:“是皇子还是公主?”
目光触及襁褓中血淋淋、黑乎乎的东西,目光惊疑,眉宇紧皱,“这是……什么?”
“陛下恕罪……这便是淑妃所生的……”稳婆结结巴巴地说道,眼中布满了惊惧。
“混账!淑妃所生的是皇子、公主,怎会是这黑乎乎的孩儿?”安顺训斥道,“云儿,你说!这怎么回事?”
“陛下,稳婆手中所抱,的确是淑妃所生的孩儿。”云儿跪地道,惊慌而伤心,“奴婢看见这……也吓了一大跳,因此才惊叫一声……陛下恕罪……”
“陛下恕罪,小人不敢欺瞒,这的确是淑妃所生的……狸猫……”另一个稳婆较为沉稳。
“狸猫?”安顺震惊,厉声呵斥,“淑妃怎么会生出狸猫?荒唐!速速招来,你们把淑妃的孩儿藏哪儿了?”
闻言,魏皇震惊地后退,差点儿跌倒,满目的不敢置信……
云儿哭道:“奴婢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淑妃为什么会生出一只狸猫呢?淑妃人这么好,怎么会……”
安顺问叶妩:“你一直在寝殿,亲眼目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妩捂着心口,好像被吓得不轻,眼中布满了恐惧,“陛下,奴婢亲眼所见,淑妃生出来的不是婴孩……是稳婆手中的……”
魏皇仿佛被人重击一拳,跌坐下来,眼中有惊、有惧,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安顺见此,让两个太医来瞧瞧这究竟是不是狸猫。
两个太医看过后,皆说襁褓中的是一只奄奄一息的狸猫。
叶妩道:“陛下,淑妃身子虚弱,晕过去了,稍后让太医为淑妃诊治诊治。”
魏皇被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打击得六神无主,也不想细看那只狸猫。她心中难过,为他感到悲哀,“不如陛下先回寝殿歇着,明日再来看望淑妃。这里有宫人伺候着,淑妃不会有事的。”
安顺也这么说,扶着他离开了朝露殿。
————
乔淑妃生了一只狸猫,一夜之间传遍整个皇宫。
叶妩听闻,次日一早,乔淑妃听宫人说起,当场昏厥。
魏皇接受了这个荒唐的事实,不再震惊,也不再怜惜乔淑妃,只觉得耻辱。
试想,没有哪个男子会接受自己的孩子是一只狸猫,更何况是颜面大过天的天子?
因此,他没有去朝露殿看望乔淑妃,任她自生自灭。
叶妩深深地觉得,如此阴谋,手段太阴狠了。
拓跋泓的确厉害,不知怎么想出来的这出历史上有名的“狸猫换太子”,令魏皇对乔淑妃再无怜惜之心,令她从此无宠。
那两个稳婆、那个云儿,已被他收买,这件事后,两个稳婆会被灭口,云儿将被送到一个偏远的地方,甚至也有可能被灭口。这是必须的善后,他自会派人去做。
他说,乔淑妃与韩王素有交情,除掉乔淑妃,相当于断了韩王一臂。如此,韩王从此不会很快收到宫中的消息。
连续三日,魏皇没有心思处理政务,总想着这件事,食不下咽。
叶妩劝了几次,说世间的事无奇不有、且放宽心,说这不是乔淑妃的错,许是意外。不过,他还是心情沉郁,龙颜不展。
这日,她说早梅开了,陪他去御花园赏梅,他不置可否。
北地的冬寒来得早,偌大的御花园鲜少碧色、绿意,萧瑟肃杀,满目荒芜。只有一隅的几株早梅吐蕊绽艳,迤逦出一片明黄的亮色,好像在一袭灰白锦上晕染开亮丽的黄,令人精神一振;那花瓣,仿佛初生的婴孩肌肤娇嫩、细滑,婉然可爱。
“陛下,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国事为重,龙体为重。”她再次劝道,“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陛下爱民如子,大魏子民不能不顾,全国各地的奏报还等着陛下圣裁呢,是不是?”
“你说得对,朕不能为了一个妃子而弃臣民于不顾。”魏皇开怀道,“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说得好!”
“陛下过奖了。”叶妩淡淡道。
“翾儿,若你好好读书,必定不让须眉。”他朗声笑道。
“奴婢一介女流,哪懂得治国的道理?奴婢跟在英明神武的陛下后头,学了一点点,刚才是胡言乱语呢。”
对于她的谦逊与暗褒,他很受用,爽朗的笑声传扬开去。
忽然,御花园响起一道凄厉的叫声:“陛下……陛下……”二人转身望去,乔淑妃奔过来,好似发生了什么大事。她不施粉黛,青丝披散,内着锦绣寝衣,外罩棉袍,在这样冷的初冬,显得单薄。
叶妩看他,他没有迎上去的意思,无动于衷。
乔淑妃的坐蓐期才没几日,怎么能出来吹风?不要命了吗?
跑着跑着,她忽然软倒在地,却立即爬起身,奔到魏皇面前,跪在地上,拉着他的明黄色广袂,眉心紧蹙,苍白的脸庞布满了伤痛,凄惨道:“陛下,臣妾生的是婴孩,不是狸猫……陛下明察……”
后头跟着两个宫女,她们见主子跪在地上,也忙跪地。
“你还在坐蓐期,出来做什么?”魏皇冷冷道。
“陛下,臣妾怎会生出一只狸猫?臣妾不信……”乔淑妃凄楚地哭,令人同情,“那是陛下的孩子,怎会是狸猫……陛下要为臣妾做主……”
“朕亲眼所见,还有假吗?”他的眼色愈发冷了,见她在御花园哭泣、吵闹,非但没有怜惜之情,反而觉得她面目可憎。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