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怀疑,你是用了什么方法让她点头的?”那天和可薇谈过之后,我预计嘉颖这革命烈士应该还会有一段抗战期才是。
“当然是本人无远弗届、打逼天下无敌手的男性魅力……”
“呵……”我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再加上我高贵的情操,天人般完美的气质,以及……”
他还没唬烂完啊?害我想不昏昏欲睡都难。
“不会是奉儿女之命成婚吧?”我随口丢出一句堵了他的话,免得耳朵受尽凌虐。
“@#%……”前头是一串模糊的咕哝声,我只听清楚后半段:“我现在相信你有足够的智慧考上台大了……”
咚!我的下巴滑掉在地板上。
“你……你这个人……”为了娶到可薇,连这种手段都用上了,我实在不知该怎么说他。
“喂,你当干爹了,不高兴吗?”
“呵呵——你没看到我正在笑吗?”虽然是干笑。
“是的,我感受到你的喜悦了,所以亲爱的,现在麻烦你为你干儿子尽一点心力吧!”直觉告诉我,最好现在就挂掉电话——
“我现在人在高雄,你知道的,我老板像吸血鬼,为了我长长的婚假着想,我现在要很拚、很忙,所以说——”
“所以说我们拜拜再联络!”我赶紧接下去。
“亲爱的,你真无情——”另一头传来抽噎声,害我鸡皮疙瘩全都由冬眠期苏醒。
“你到底想怎样?”我没辙的叹了口气。
“我和可薇约了今天陪她做产检,但是我赶不回去,亲爱的程程——”
我就知道!他打电话来准没好事!
“你开什么玩笑?我自己也忙到快上吊好不好?”一天只睡五个小时,是为了陪别人的老婆去做产检吗?
“别这样嘛,那家妇产科就在你公司附近而已,你忍心让一个怀了孕,娇美柔弱的女子,自己孤立无援的去面对世间的沧桑、生命的无常——”
他可以去写小说了!
以前怎么从没发现,赵公子这么有肉麻当有趣的潜质?
“什么时候?”我认命。
再和他扯下去,天都黑了,不认命还能怎样?
“亲爱的默默,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我不会忘记把你的大恩大德告诉我儿子,让后代子孙源远流传的……”
我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到底几点?”
“下午三点!亲爱的,你不会晓得我有多爱你——一”
“最后一件事。”
“请说。”
“不、许、再、喊、我、亲、爱、的!”
“那程程?”
“闭嘴!”
“予予?”
“住口!”
“默默!”
“我杀了你——”
“那亲爱的程程、予予加默默——”还玩得不亦乐乎。
卡!
趁粗话还没飙出口以前,我挂掉电话。
再好的气质都经下起他这样磨,再和他多扯一句话,我会脑血管爆裂。
静默了数秒,那支手机又响了起来。
我都答应了,他还要跟我ㄌㄨˊ什么?
懒得和他啦咧一堆五四三的废话,他少爷有那个闲工夫,我可没有,现在不一个人当三个人在操,下午哪抽得开身去陪他亲爱的未婚妻产检?
手机响了很久,又归于岑寂。
旋即,换讯息铃声响起,我还是没理会。
半个小时后,来电、讯息铃声二度先后响起,我还是没给它垂怜的一瞥。
再半个小时——
天!这家伙还真不死心。
我又不是他爱人,需要这样情意缠绵的死命连环call吗?
我索性将手机关闭,丢进抽屉里,来个眼不见为净。
奸不容易熬到下午,一些急件大致先处理完,看了看时间,两点二十七分。
我顺手整理了几份报表回家研究,再捞起被我遗忘在抽屉的手机,离开前交代
秘书。“我下午可能不回公司了,有事电话联络。”
“那个,经理——”
我停下脚步。“有事?”
“有位小姐等你很久了——”
“有预约吗?”
“没有。她说没什么重要的事……”
“那就请她改天再来,我现在有事。”
SHIT!两点三十六分了。
我没再浪费无谓的时间,快步走向电梯口。我不希望我从不迟到的原则在今天破功。
我用了最节省时间的方式来到可薇公司,她已经在门口等我了。
我心虚地看了一下表——嗯,两点五十八分。
“从不让人等的你居然破天荒让我等了你五分钟,看来你是真的很忙哦!”上车后,可薇打趣的说。
我笑笑的不答话。
到了医院,我帮她挂号、等门诊,陪她做些怀孕初期的检查。
医生帮她照了超音波,我们只看到一个小小不成形的胚胎。
然后医生告诉我们,胎儿一切正常,并且交代一些基本的孕妇须知。
他以为我是孩子的爸爸,交代我怀孕初期的女人脾气比较阴晴不定,要多体谅她,还有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做;这个要留意,那个要当心的……听得我晕头转向,这才体悟到女人怀孕真的是很辛苦的一件事。
这世上的妈妈真是太伟大了,以后要少跟老妈顶嘴。
最尴尬的是医生最后那句:“行房还是可以,但是要小心,以前那些激烈动作都要暂时停止。”
“呃?”我和可薇对望一眼,困窘得谁也答不上话。
偏偏医生还没发现我们怪异的神色,迳自接着说:“其实也不必太担心啦,你们现在正处于生小孩最理想的年纪,又是俊男美女,生出来的肯定是个漂亮的健康宝宝。”
“好的,谢谢医生!”我已经听下下去了。
走出医院,我有些啼笑皆非地对她说:“下次嘉颖陪你来,要叫他带个小型录音机,把医生的话录起来,当成圣旨奉行。”
“很不错的主意。”她也笑了。
“医生说你现在会有孕吐的现象,是不是要吃点蜜饯、酸梅什的?记忆中,古装戏好像都是这样演的,不晓得效果如何?”
“真正吐得昏天暗地的时候,别说酸梅了,吃仙丹都没用,但平时胸口闷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一点成效在。”
“那你等一下,我去买。”
常听人说,7-11在台湾泛滥的程度,每走几步就有一家,现在我相信了,因为现在医院旁边就有一家。
我用了五分钟时间,买来一包蜜饯、一包酸梅、一瓶鲜奶,及一个全麦面包。
我将蜜饯顺手拆开包装递给她,她吃了一颗,看着我手上的鲜奶和面包。“你还没吃午餐。”
“是啊。”因为我刚好不幸认识了赵嘉颖这个损友。
“你好像很爱吃7-11的鲜奶和面包?”
喜欢吗?我答不上来。
无所谓喜不喜欢,只是一进7…11,看到了就会习惯性的买下来。
这个习惯,是在什么时候养成的呢?
我恍惚了下。
“予默,你在想什么?”
“没。”我回神,温温一笑。
“嘉颖为什么说,孩子也有你一份,可以尽情劳役你,能压榨多少就压榨多少,不必愧疚?”
这家伙!居然有脸这么说!
我为自己的年少无知、交友不慎,哀悼地叹了一口气。“因为我们以前就约定好,谁先结婚,另一个就要无条件当伴郎,谁先有孩子,另一个就要当孩子的干爹,任劳任怨地为孩子尽一份心力。”
可薇恍然大悟的“喔”了一声,摸了摸街平坦的小腹,半戏谑的说:“那我也算有了‘你的孩子',可以说圆了年少时的梦想。”
看出她只是在开玩笑,我视线顺着她的动作落在她腹问,也轻快地回她:“那还得麻烦你好好照顾我的孩子喽!”
“那有什么问题?现在孩子的娘热到快中暑了,走,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她拉着我,行动力十足。
“拜托,你忘记医生的交代了吗?怀孕的人不要跑跑跳跳——”说到一半,我停住,她也停住。
她停住,或许是因为我的话;而我停住,是因为几步之前站着的那个人。
“海宁?”我讶喊。
不知道她站在那里多久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来找我的吗?”因为这里离我公司只有一个红绿灯,所以我很自然的这样猜想。
她点了一下头,目光却不是停在我身上,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身后是妇产科,而我旁边是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
这样的场景会让人做什么样的联想,根本不需要怀疑。
“恭喜你。”她轻轻的,不晓得是在对谁说。
“噢,谢谢。”可薇柔笑回应。
“什么时候结婚?”
“快了,到时送张请帖给你。”
“好。”
她们一人一句,等我插上话,才想到要问她:“你来怎么不先打通电话给我?”
“我有。”
“啊?”
“但是你没接,之后打不通。”
原来……那几通电话是她打的?
我拍了下额头。“对不起,我以为……”
“我以为你很忙……”她像是没听到,迳自喃喃接续。
我是忙啊!手中的鲜奶和面包可以作证,但是身旁的可薇令我心虚,这一刻很难答得理直气壮。
“我不是故意的,海宁……”
“没关系,真的没有关系,我懂你的意思,再见。”
她越过我往前走,在与我擦身而过时,熟悉的馨柔发香淡淡地自我鼻翼间漫开,这股香味,曾经亲昵的揉入我怀中,成为我最深的眷恋。
“海宁……”我下意识的伸出手,又徒劳无功地垂落。
因为我不知道,留下她,又该跟她说什么。
“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可薇后知后觉地问我。
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的身影,一步步走远。
想起之前听到的讯息铃声,我赶紧拿起手机,这才记起我忘了再开机。
开了机,进入语音信箱,发现竟有十几通的留言。
“予默,你怎么不接电话啊?呵呵,没什么事,只是要确认一下你新手机的号码,这是我第一次打这支电话给你哦!”
“半个小时后……你还是没接电话。好吧,我当你在忙。”
“再半个小时……你还没忙完啊?”
“肚子饿了,我去陪你吃午餐好不好?不说话?好,我当你同意了。”
“……唉,你要忙到什么时候?”
“午餐时间过了,你真的不吃吗?这样不行哦,会弄坏身体的,改天向叔叔抗议,叫他不要这样欺负你。”
“……我是不是打错电话了啊?不然你怎么都不理我?”
“你在哪里?给我一点回应好吗?”
“你定不是……真的不想理我?”
“予默,我好想听听你的声音……”
之后几通,声音已经轻得下太有力气,最后那一句,几乎令我鼻头酸得泛泪。
“追上去啊,你发什么呆!”可薇推了我一下。
我没多想,下意识拔腿往海宁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一路追到人行道的尽头,十字路口上,行人来来去去,却寻不着我渴望见到的芳踪。
胸口仿佛沉沉的压着什么,我拨了通电话回公司,问我的秘书,那个等我的小姐,是不是姓佟?
她说是,而且在会客室等了近四个钟头,知道我在忙,没去打扰。
挂了电话,我所有的知觉仿佛都被掏空了——
手机的讯息铃声再一次响起,我立刻打开简讯,这一次是文字讯息。
里头,只有简单几个字:
我们都要幸福,好吗?
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误以为可薇是我的幸福,那,她的幸福呢?
我按了回拨键,她并没有接听,最后转了语音信箱。
“对不起,海宁……”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这句话,只是下意识里,飘出唇畔。
对不起,海宁。
第二幕 卷七
永远──千孤单灵魂,寻找相契的半圆,补足今生缺憾
如果你问我,幸福是什么?这时的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你:“海宁就是我生命中全部的幸福。”
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该怎么表达,像小说连续剧那样,每天说“我爱你”吗?
那多怪!这是现实生活,又不是演戏。
如果是一拍即合,干柴烈火的情侣倒还好办,问题是我从她五岁就认识她,连她流着两管鼻水,最没气质的样子都见过,早就熟到快烂了,这时要对她说那三个字……光是想,我自己就浑身不自在,更别提她会用什么看外星人的眼神看我了。
所以我不说爱她。
一个男人可以对一百个女人说我爱你,却未必真的爱她们;但是一个男人不说我爱你,也未必不爱。
我选择当后者。
爱,不是放在嘴里说了就算的,我用最真实的守护,让她去感受我的真心,那比毫无根据的口头承诺更有意义多了。
我们,已经比夫妻更亲密了,只除了不住在一起。
我想起初次与她有了身体亲密之后的隔天,她问我,是不是第一次?
这个问题实在太难回答了。
我很想诚实地告诉她:“我是!”
但她会相信吗?我又该怎么解释,一个男人到了二十六岁还不曾碰过任何女人?尤其我相当具有玩一夜情的条件。
我说了谎,我告诉她,我不是。
并非为了面子问题,而是我不想在那时让她知道,一直以来,我的眼里、心里都只容得下她,无法多看其它女人一眼,更别提与她们发生亲密关系。
我曾经对她说过,有些男人可以深爱一个女人,却和另一个女人上床。
但我不是!我没有办法在爱她的同时,去碰触另一个女人。
这份深到连身体都无法背叛的感情有多沉重,我自己知道,我不想她去背负感情的压力。如果有一天,她说爱我,那必然是真心真意,我不要她因为觉得亏欠了
我什么,而去刻意回报,这对她不公平。
我想和她从头开始,一点一滴,慢慢地释放我的心意让她看见,十八年都等了,我并不急于一时。
我不会说任何口头上的甜言蜜语,但是——看菜单时,第一个浮现脑海的念头不是我要吃什么,而是她会喜欢吃什么。
天冷时,想到的不是要加件保暖衣物,而是不在我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