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慌乱地寻找着一切可用的布料,先是摸到怀里的手帕,于是立刻扯出放在他的手上,对了,要先扎住靠近心脏那一方向的血管,先遏制住主血管的大量出血才是关键,于是我立刻迅速把手帕在他的手腕上绕了一圈,然后用力收紧,紧紧地打了一个结扣。
他故作轻松道:“紧张什么,这点流血死不了人的,瞧你急的这样!”
我没有空闲也没有心情应付他的玩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裙,晕,全部是丝绸的,根本起不了任何绷带的作用,我现在突然特别痛恨这遍身罗绮,尽管曾经是多么的欣赏这些华贵的衣料。
忽然想起内裙还是棉布做的,于是立刻伸手掀开裙底,拎起内裙的裙角,用力一扯,“吱啦”一声,撕下一大片来,接着立刻将手中的布料覆盖在多尔衮的手背上,但是由于怕弄痛了伤口,因此手不由得有些颤抖得不听使唤,忙了半天也没有缠好。
多尔衮微笑着推开了我的手,自己包扎起来,边缠绕边说道:“你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如何懂得这种脏活?不要弄污了你的手,我自己来得比你还要好些。”
说话间,他只用一只右手就灵活而娴熟地将伤口严严实实地包裹完毕,动作熟练异常,像是外科医生,布条缠得很是专业,估计是平日里打仗时免不了挂点彩什么的,自己处理便捷一些,又不耽误指挥,所以习惯了。
不过刚缠好的布条很快就被鲜血浸透了,我连忙再次扯下一块布料交到他的手上,他又一次自己包扎起来。
估计手帕的紧勒可能有效果了,这一次包扎之后过了一会儿,才隐约看着血色渐渐透印出来,不过速度缓慢多了,我这才放下心来,不过眼泪却不争气地涌出眼眶,我开始为我之前的莽撞而懊悔不已,我想起了他的手为什么会受伤,如果不是在方才危险重重的翻滚中他用自己的手紧紧地护住了我的头部,那么现在受伤的该是闯祸的我,不过到时候可就没有刮一道口子这样简单了,轻则头破血流,重则……重则再投胎一次。
“都是,都是我不好,”我的言语开始哽咽,艰难地把不成句的语句倾吐着:“要不是……要不是我拽你那一下,你也不会倒霉地跟我一道摔下来……我自己,自己摔了也就算了,还要拉你一起……害得你受伤,呜呜……我真恨我自己……”说着说着,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地滚落下来。
多尔衮用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轻轻地擦拭着我脸上滚烫的泪水,细声安慰道:
“傻孩子,到底是小孩子心性,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又没有怪罪你,哭什么?你不也不是故意的吗?再说我现在也只是破了一点皮而已,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这么紧张干吗?不会有事情的,总比你的头撞到了石头上要好得多,不然的话,我不知道该如何原谅我自己。”
接着又用手抚摸着我凌乱的发丝,“瞧你,光顾着哭去了,头发这么乱,脸上又都是泪痕,一点也不好看了,还不赶快整理整理?不然一会儿怎么见人?”
我心中的感动越发强烈了,被他的一番宽慰反而崩溃了心理防线,干脆顺势一头扎进他温暖宽阔的怀里,任泪水泛滥宣泄着,顺便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统统都蹭在他那洁白的外衣上,也不管它是多么的华贵,做工如何的精细考究。
他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温言劝慰着,说实话,我一开始倒确实出自于内心的感动,到后来纯粹是贪图他怀抱中的温暖和一种让人格外踏实的感觉,像赖在他的怀里多依偎一会儿,心里也多甜蜜一阵。
许久,我终于哭得没有力气了,再也装不下去了,只得抽抽噎噎地抬起头来,做出一副梨花带雨状痴痴地盯着他温柔的眼睛。
他用手指轻轻地抬着我尖巧的下巴,然后感叹着:“美人就是美人啊,哭起来都是这样好看,真是让人不得不动心啊!”
听着他故意逗我开心的语气,我“噗哧”一声笑了,用拳头捶打着他结实的胸膛,其实跟挠痒没什么区别,“你真是坏,到了这时候还不忘调笑我!”
“好了,我的小美人儿,哭也哭够了,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耽误了这许多时间,估计他们该要派人四处寻找我们了,要他们看到我们这样就不好了!”说着他一只手扶着我站起身来。
“是吗?我看到时候你更关心的是你堂堂睿亲王的威严和面子,威风扫地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我故意嘲讽道。
“管你怎么想了,我们这就回去吧。”
我们走了没几步,我突然间想起了他手上刺眼的绷带,这样回去让那些王公贝勒们看到又不知道会有什么麻烦,于是我急忙提醒道:
“王爷,你的手……”
“哦?差点忘了。”多尔衮抬起手来,看了一下,然后将带着漂亮纹绣的马蹄袖翻下,正好覆盖住,“喏,这样不就没有看见了吗?”
“嗬,想不到你们满人这种奇怪的衣袖这时倒是派上了用场!”
我们回到了主帐前,此时这里已经堆起了一大堆干柴,燃起熊熊篝火,烤架上的一只全羊已经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一大群方才和我们聚赌的王公贝勒们正围坐成一圈,在用满语兴高采烈地谈论着什么,看到我们来到,大家纷纷站起打趣道:
“你二人跑到哪里去了?罚酒一杯!”
“还用问吗,肯定私下底幽会去了。”
“就是,就是,怕让我们这些闲杂人等看到……”
多尔衮上去一一应付,又是一圈酒喝了下来,才把“群情汹涌”安抚下去,这时羊肉已经烤好,大家忙着拿小刀将羊肉一片片切了下来,然后互相分送着。这时豪格溜了我一眼,然后大声对其他的贵族们叫嚷着:
“我说诸位,大家先别忙着自己吃啊,还有一位小美人在这里,人家千金小姐的,当然不好意思像我们这样粗鲁地过来争夺,可是总不能饿着人家啊!你们说,该由谁把羊肉送到她面前呢?”
“废话,当然是我们的十四叔了!”
“对啊,对啊,多尔衮,你要是再不动弹的话,我们可要代劳了?”
“就是,到时候可别怪我们不客气啊!”
……
第一卷 朝鲜奇遇 第十六节 五味俱全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我的脸开始逐渐发烫,恨不得地面上突然出现一条裂缝,好让我急不可耐地钻进去。我心里暗暗叫道:天哪,你们也有点过分了吧,开玩笑可以,不过总归要有个限度的吧?想到这里我是又羞又恼。
没想到多尔衮似乎根本没有因为这些满洲贵族们的放肆而不悦,反而径直走到烧烤架前,从侍卫手中接过一把雪亮的小刀,在烤全羊的脊背上割开一道口子,然后手挽一翻,刀法娴熟地切下一片巴掌大的羊肉来,然后用刀尖挑起,看着我笑了笑。
我狂汗中,你难道让我在纵目睽睽之下,直接用手拿着那块被烧烤得直冒荤油的东东张口就啃吗?想象着我一片狼藉,油里麻花的恐怖吃相,简直是风度扫地,脸也要丢净了。
尴尬的场面没有发生,只见他做了个手势,一旁的侍卫立刻回帐,不一会,端出一只银质的盘子来,他将羊肉放入盘子,细细分割,最后命人取来一把极为纤巧,刀刃薄利的小刀,插在肉上,处理完毕,他用手捧着,微笑着一步步向我走来。
我看着多尔衮走到我面前停下了脚步,顿时一阵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还是直接接下来?
“请熙贞小姐品尝!”他做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说实话,我并不喜欢吃羊肉,尤其是讨厌羊肉里的那一种独特的腥膻味,除非是穿成串烤,然后放入大量的孜然,辣椒,盐和胡椒粉,这样我才能勉强地吃下去,而眼下的烤全羊,明显没有放其中的任何一样东西,叫我如何下咽?
“咦?看小姐似乎有点拘束嘛,不必如此,这里都是粗人,不似你们朝鲜的宗室贵族,一个个文绉绉的,你放心,不会有人笑话你的,”接着他将盛着羊肉的盘子稍微抬高了一点,“喏,要趁热吃,不然一会儿油凝住了,我怕你会吃不消那种味道。”
看来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只得伸手叉起一片看起来还算不太油腻的羊肉,几乎是强忍着反胃的痛苦,把它勉强送入口中,果不其然,这羊肉里没有任何调料的味道,典型的野蛮的游牧游猎民族的吃法,真不知道这种东西如何入得了口,我硬着头皮咀嚼了几下,就忙不迭地皱着眉头,强制着自己咽了下去,顿时一阵油腻荤腥的味道直从肠胃返了上来,一阵强烈的恶心'我生平最讨厌荤油和肥肉的味道',差点没当场呕吐,不过还是强忍住了,佩服自己一下,因为我吃到荤油或肥肉时从来没有不吐出来的,看来我的意志力还是有所增强。
心中居然想到了我从电影里看到的神乎其神的“满汉全席”,当时那叫一个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还以为是什么美味,现在看来,这样一个没有任何饮食文化的民族如何能创造出后来享誉四方,名声赫赫的“满汉全席”来?看来我又是一个电影骗子的灌输下的受害者。
他们这些满洲贵族们平时就吃这个吗?如此看来,这样的锦衣玉食不要也罢。
我的一系列表情变化被多尔衮洞悉一切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不但没有一丝歉意,反而继续调笑道:“怎么样?确实是美味吧,我能骗你吗?是不是还想再吃啊?别客气!”
我几乎想踹他一脚,这不是存心为难与我吗?不过风度还是要保持的,不然的话会同时损失两个人的面子,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可大大划不来,我是坚决不会干的,于是装出一幅无所谓的样子:
“呃,味道还可以,可惜我方才已经很饱了,再加上我本来饭量就小,这等美味还是请你们先行品尝吧!”
多尔衮用意味深长的眼光看了我一眼,里面包含着对我的识趣之言的肯定,然后继续说道:
“小姐果然识货,你可知这羊肉表面上看起来平淡无奇,也没有什么复杂的调味佐料,实际上制作过程却非比寻常,所以味道自然比一般羊肉鲜美得多,你可知道这具体过程?”
我突然想起了看电视剧'雍正王朝'里的一个印象颇深的细节,并且把那个细节和眼前的场景联系起来,不会真的是这样的吧,于是我做出一种不屑的表情:
“你不会告诉我这羊的宰杀过程实在是别具一格吧?”
众人立刻露出“你怎么知道?“的惊愕表情。
我暗暗看在眼里,心中有数了,于是继续炫耀我的见多识广:
“这羊要选在丰美茂盛的草场所成长之不越冬的幼年公羊,不可太非亦不可太瘦,肥则腻瘦则柴,选料尤其重要,并且这种公羊一旦选中,便由专人喂养,并且每日洗浴,辅之以手推拿按捏,如此日积月累,羊肉中的肥膘和精肉便充分均匀地结合在一起,假使生切开来,但见肥膘如网纹状渗透于精肉之间,状如雪花,这样的羊肉即为肥而不腻,瘦而不柴的上品。
而等到宰杀之时,并不如一般方法,一刀割断喉管,而是将活羊拴于桩上,先以烧酒灌之,待酒渐行于血液之间,由数人手持棍棒,用力击打,并且遍及全身,直到气绝,这样的话,含酒之血必均匀的布及全身,渗入肌理,更添味道,并且烤至七成火候即入口品尝,这样才能保证肉味鲜美,而根本不需要调料破坏这种原始味道。
而羊之全身,最味美处非里脊莫属,倘若按普通方法宰杀,羊死后血液必然大部分淤积于脊梁之间,从而令里脊肉色黑而味腥,因此不美。”
我洋洋洒洒地一番长篇大论刚刚完毕,就看到众人更加惊愕的神色,奇怪,难道我说错了?
这时多尔衮终于露出了好奇的神色:“你说的后半段没错,宰杀过程确实如此,道理也对,可以你前面一段的公羊喂养的部分,我们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不过似乎颇为有理,莫非是你们朝鲜的做法?倒也很值得借鉴的。”
“对啊,对啊,倘若真的加上小姐所述的喂养过程,想必羊肉的美味必然更上一层!”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晕,我方才光顾炫耀去了,居然把日本神户的雪花牛排的著名过程色很难搬硬套到了羊的身上,这如何行得通?不过眼下骗骗这些粗蛮无知的满洲贵族倒是绰绰有余,难道他们还真的会依法炮制?看来又要有许多羊羔倒霉了。
不过从多尔衮的肯定中我终于证实了我的疑惑,原来那残忍的格杀牲畜以达到他们所谓的食精标准,此时我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只只活生生的牲畜被冷血的棍棒殴打致死时悲惨场景和惨烈的哀号之声,心中便是一阵惨痛,像被谁狠狠地揪了一下。
我看看这些正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如何吃出花样来的野蛮民族的酋长们,心中顿时一股说不出的厌恶油然而生,脸色不觉阴沉下来,这些杀人如麻的武夫们,连手无寸铁的百姓都大肆屠戮,又怎么会对无辜的生灵起一丝垂怜?
多尔衮看出了我脸色的变化,于是在众人的喧哗中悄悄地低声问道:
“你怎么了,好像不是很开心?”
我恨狠地看了他一眼,我会开心才怪,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除了表面上文质彬彬,温和有礼之外,实际上你骨子里还不是和那些残忍粗野的蛮夫一样?亏我刚才见你救了我时,心里还生出一些感激,现在也是荡然无存。紧接着我又想起了史书上讲多尔衮如何好猎,饲养数目庞大的猎鹰海东青和猎狗,出猎时浩浩荡荡,迤逦数里,所到之处无人不畏之而跪伏于地,高呼千岁。真是权势熏天,威风赫赫。
我心里暗道:最后要不是你卧病不起了大半年,稍微见身体有了点起色就急匆匆地冒着数九寒冬的严寒跑去塞外行猎的话,又怎么会体力不支而掉下马来摔死呢?真是报应啊,老天可能都看不惯你大肆屠杀野生动物,所以才早早地把你给收走了,免得幸存的生灵继续倒霉,不然的话我才不相信一个一向精明的人会糊涂到为了打猎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的地步,戎马一生的枭雄死于荒诞离奇的坠马事件,也实在是莫大的讽刺。
我冷冷道:“夜已经深了,我该回去了,不然的话我的父亲又不知该如何担心呢。”
多尔衮看了看我:“也好,我看你今天也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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