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犹自在这边自我批评,自我检讨,那边大玉儿在对依雪训着话:“以后你做了福晋的奴才,一定要尽心尽力伺候好你主子,要是稍有不忠,看我饶不了你……”
我摆摆手,淡淡地说道:“好了,人家小小年纪的,你这样严厉不会吓到她吗?我这人很好服侍的,出不了什么纰漏的。”
“你这人,心肠也太软了吧……”大玉儿正往下说着,结果有宫女过来禀报,清宁宫里的聚会已经结束,各位亲贵们正各自回府,睿亲王也要我和他一道回去。
于是我起身向几个女人告辞,哲哲欠了欠身,和颜悦色地说道:“早些回去吧,最近没有战事,这些男人们也有些空闲,正好你和多尔衮新婚燕尔,好好亲昵亲昵,我们也就不打扰了。”
“皇后放心,我会尽力侍奉王爷的,如果您想找人说个话什么的,就尽管派人去叫我过来好了。”
大玉儿和海兰珠一直送我到门口,这才止步,微笑着向我道别。
“你也要争点气,早点给十四爷添个小贝勒啊!”海兰珠倒是心直口快,语无忌惮,不知道听了她这话,大玉儿心里作何感受。
大玉儿脸上依旧是笑意盈盈:“我叫依雪回去收拾收拾东西,下午就去你府上伺候。”
“不忙。”
“你快点去吧,不然十四爷等急了,我们姐妹回头再叙闲话也罢。”
“好。”在我转身离去的那一瞬间,似乎眼睛的余光觉察到了她眼睛里转眼即逝的阴郁。
我背对着她时,心里叹息一声:看着心爱的男人又娶娇妻,自己不但不能有任何不愉快的神色流露,还要装出很快乐欣慰的样子把情敌往爱人怀里推,滋味的确难过,所以她如何怨恨于我,我也不会计较了。
本来打算和多尔衮一道回府,不料还没出宫,有人过来禀报说是皇太极另外有点话要私下地找他谈谈,于是他只得让我先行回府了。
我出了宫门,上了马车,心里猛然想起那位冒牌豫亲王刘郁,他是不是已经走了?
我揭帘向宫门口的护军问道:“豫亲王的车驾是不是已经走了?”
“是,走了已经有一会儿了。”护军恭声答道。
我茫然地放下车帘,看来眼下与刘郁相认的可能性没有了,不过也没关系,反正这事也不急,一定要找个私下地没人的机会跟他叙叙旧,想象着两个同为沦落人的情场失意者,如此匪夷所思地回到同一个时代,还阴差阳错地做了亲戚,成了嫂子和小叔子,这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了奇遇异事啊!难道老天爷真的喜欢跟我们开玩笑,还嫌这世上啼笑皆非的事情少了吗?
刚一回到府中,阿娣就匆忙地出来找我:“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大福晋和各位侧福晋还在正房里头等你去见面认礼呢。”
阿娣略懂一点汉语,因此也能勉强听得懂这边人的话,我点点头,“好,你引我过去吧,”然后特地嘱咐了一句:“你要好好学习汉语,这样也好适应一下,办事方便点不是?”
阿娣连声应承:“是,奴婢正在尽力学习,请小姐放心。”
我一路向正房行进,心里琢磨着:都说这个小玉儿为人嫉妒,很是难缠,不知道一会儿究竟会不会给我脸色看,或是给我来个下马威,叫我以后屈服于她的淫威呢?哼,我才不是软柿子,任她捏来捏去呢,本小姐好歹是现代人,女人争宠,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的宫廷小说不知道看了多少本,还能被你整治了?
很快,我就到了正房的门口,门口的侍婢将帘子挑起,我走了进去,穿过正厅,来到西边的暖阁前,淡蓝色缎面的棉帘子被掀开,我端正了姿态,缓步走入厢房之中。
我看到宽阔的炕中央摆了一张檀木的八仙桌,做工很是考究,围着桌子坐了五个年轻女人,个个衣着华丽,珠光宝气,正闲适地捧着暖炉,围着桌子嗑着瓜子,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见我进来了,立刻平静下来,纷纷扭头来看我这个陌生人。
引领我进来的侍婢躬身道:“福晋,这就是王爷的新妇,昨日娶进门的朝鲜公主。”
这时大家的眼神齐齐地望向坐在中间的那个珠钗满头,姿色颇佳,但一脸倨傲之色的女人,我心里暗暗地肯定了:这个就是多尔衮眼下的大福晋,庄妃的妹妹小玉儿了。
我扬着手绢微微弯膝给她请了个安:“熙贞见过福晋!”
她继续慢悠悠地喝着茶,并没有抬眼看我,过了半晌,方才懒洋洋地放下茶杯,抬起头来,冷冷地打量着我,语气高傲地说道:“哦,这位就是王爷新娶的朝鲜公主了。”
我尽管很讨厌她说话的口气和对我的态度,不过仍然保持着恭敬的神色,微笑着说道:
“公主是以前的事了,现在嫁给了王爷,就是王爷的人了,何况进门又晚,自然不敢在各位姐姐面前托大。”
“嗯。”小玉儿在鼻子里长长地哼了一声,“算是你还懂得规矩,那就不消我多言了吧,至于怎么伺候王爷,你也要心里有数。”
我丝毫没有表露出对她的不满,不动声色地说道:“熙贞初来乍到,不识礼数,若有不周,还望姐姐指教。”
“指教就谈不上了,”她悠悠地说道,然后继续盯着我的脸,接着是一副故意做出的不屑,“我还以为王爷大老远从朝鲜娶回来的侧福晋是如何美若天仙,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就是一脸狐媚相,我看我也不敢‘指教’于你,只求以后你不要一个劲地色媚王爷,让王爷偶尔也有空来我们房里歇歇就谢天谢地了。”
我心里一阵好笑,原来她看见我的美貌很是嫉妒,生怕我把多尔衮牢牢地拴在自己那边,害得她们成怨妇,虽然多尔衮一向冷落于她,但她多少还是不愿意看到别的女人把她的丈夫抢走,毕竟她是多尔衮的正房妻子,名正言顺的大老婆,于是先给我打打预防针。
“熙贞哪敢媚惑王爷,王爷他每日公务繁忙,我自然不敢多加打扰,何况又各位姐姐精心照料王爷,我更不敢做任何希图的,只是自己老实本分,恪尽妇则就是了,所以福晋教训得是。”
我尽管说着违心的话,实际上心里倒没有多么愤恨,而更多的是不屑与嘲讽,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没必要一进门就和她闹翻脸,吵臭打臭,到时候她哭哭啼啼地去烦多尔衮或者哲哲,倒显得我小气,还和她一般见识。
小玉儿阴郁的脸色稍微露出一点阳光,点点头:“你倒也识趣,以后要悉心地照料王爷,少吹一点枕边风,也让我们不要太难做。”
我连忙道:“王爷自然不会被熙贞这一普通女子粘住,雨露均沾是肯定的,熙贞也不敢主动请王爷到我那边去就寝,一切凭王爷自己定夺。”
“那就好,你就和她们几个认识认识吧,你进门最晚,她们都是你的姐姐,自然要你敬重些。”
“那是自然,熙贞岂敢怠慢各位姐姐?”我“恭敬”地答道。
于是在小玉儿的介绍下,我和其他的几个侧福晋一一认识,她们除了佟佳氏外,全部是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倒是其中一个很是特殊,她闺名叫做萨日格,母亲是科尔沁的贝勒之女,辈分和哲哲相同,但却不是姐妹,只是同宗罢了。
萨日格的母亲嫁给察哈尔部的林丹汗,做了正妻,人称土窦门福晋,也称囊囊福晋,后来在天聪十年,皇太极派多尔衮率军征讨一向敌对的察哈尔部,那个狂妄自大的林丹汗战败,一直逃到青海,被多尔衮的数万大军团团包围,结果在绝望中死去,于是这位囊囊福晋率察哈尔残部七千余人归降,并且献上了当年元顺帝逃亡漠北时携带,后来莫名丢失,最后被两百年后的一个牧羊人偶拾,献给林丹汗的著名的传国玉玺“制诰之宝”,皇太极也借此“天命所归”地登基为帝,改国号为“清”,这位立了大功的福晋也被皇太极奖励,奖法是纳入宫中为贵妃,位置仅次于皇后哲哲和宸妃海兰珠,她就是眼下的麟趾宫贵妃娜木钟了。
有意思的是,她就是后来顺治的弟弟,后来被顺治封为襄亲王,因为董鄂妃的事情离奇自尽的那个博穆果尔的生母,她在为皇太极生下这个幼子之前,还从察哈尔带来她和死去的丈夫林丹汗的两个孩子,儿子被皇太极封为贝勒,继续统领察哈尔余部,女儿则被留在宫中抚养,封为和硕公主。
没想到第二年,皇太极居然把这个便宜女儿下嫁给了十四弟多尔衮,做了多尔衮的侧福晋,这样一来辈分错乱,真是好笑:皇太极是多尔衮老婆的后爹继父,那么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多尔衮的岳父泰山,真不知道面对这个“女婿”弟弟时,皇太极是否也会苦笑?
我和几个女人们叙了叙闲话,由于有小玉儿这个阴阳怪气的人在场,大家都浑身不自在,说起话来也很是拘束,于是坐了没一会儿,我就起身告辞了。
在众女纷纷说着客套话时,小玉儿突然冷冷地说道:
“听说今儿晚上王爷还要到你那边去安歇,你可要把王爷伺候好了,可不能像昨晚那样了。”
我正准备转身,听到这话一愣,奇怪,她怎么可能知道我和多尔衮的洞房之事?难道她派人去偷偷地趴窗缝监视偷听了吗?
只听到她的后半句话:“今早你和王爷进宫之后,嬷嬷帮你整理房间,结果看到你的床单被褥上还是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你怎么解释?”
第二卷 暗潮汹涌 第九节 金枫玉露
我的心里猛地一惊,这时周围顿时安静下来,尽管我此时没有来得及回身,但我后脊梁仍然觉得一阵一样,凉飕飕的,我知道身后所有的女人正在齐刷刷地盯着我看,至于具体是什么眼神,不用想也知道。
我转身回头,然后脸上带着恭敬的微笑,略微躬了躬身,回答道:“昨日酒宴宾客众多,王爷他不胜酒力,回到房里后就醉倒了,后来还是下人们进来把他抬到床上的,结果一直酣睡到早上,这才醒来,不过此时宫里来人传召,所以急忙穿衣走了,”我停顿一下,然后做难以启齿状:“所以……所以一直到现在,王爷他……他连碰我一下都没有,更不要说……说‘那个’了。”
我把在永福宫里对哲哲她们编的谎言又换汤不换药地搬过来救急,小玉儿“哦”了一声,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来,不过看着我的眼神仍然冰冷的,极不友善。
我暗暗好笑:她可能想借题发挥,给我个下马威,没想到我轻轻巧巧地就化解了,她一时间也想不出来如何反驳我的话,眼下就是吃了个热汤圆,噎在嗓子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假如小玉儿怀疑我不是贞洁女子的话,那么为什么作为丈夫的多尔衮发现后没有声张?就算他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思想吃了个哑巴亏,忍辱负重戴了绿头巾,那么他应该对我冷淡才是,又怎么会对下人吩咐今晚仍然在我房中安歇呢?
而且眼下我的解释合情合理,她根本找不出继续责难我的理由,只得说着不痛不痒的话:“这也是你的不是,昨天婚宴时你若是稍微疼惜王爷的话,替他挡档酒,也不至于醉成那个样子,他平时可是千杯难醉的,怎么轮到你就如此失态了呢?居然还睡在地上……”她在想象着我和多尔衮洞房花烛的场景,愈发醋意浓厚。
我连忙点着头,“诚惶诚恐”道:“多谢福晋教诲,是熙贞的不是,我初来乍到,不识礼数,多有不周之处,还请福晋见谅。”
她看到我如此恭敬,倒也听话,虚荣心多少也得到了一点满足,于是她懒懒地摆了摆手,打了个哈欠:“嗯,你明白这些就好,先下去吧,我也累了。”
“谢福晋的体谅,熙贞这就告退了。”
我小心翼翼地退出,出了门,这才透了口气,说实话,我倒并不是怕她,而是这样投入的演戏,实在有点累,尤其又是对着小玉儿这样刁钻古怪,阴阳怪气,鸡蛋里面挑骨头的人,还要做出恭恭敬敬的样子,心里实在很是郁闷。但是没办法,我总不能一来就和她结仇,或者让她防范我吧?想想她连我的床单上有没有痕迹的事情都了如指掌,可见这个王府里到处都有她的耳目和眼线,看来这里除了我自己和从朝鲜带过来的阿娣外,谁也不能相信,一个聪明一世的人最后往往会糊涂一时,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说不定就在一条阴沟里翻了船,所以说绝对不能忽视每一个细节,轻视身边的每一个人。
是夜,多尔衮那边的人传话过来,说是王爷要我过去和他一道用餐,于是我稍事整理一下,跟着下人过去了,他的住所离我这里倒是不远,穿过几道门就到了,看来我现在所住的小院是他特别安排的,这样好便于他来看我,想到这里还是感叹一下他的煞费苦心。
进门一看,只见饭桌早已摆好,上面的菜式倒是很简单,只有五六样,多尔衮穿着一身闲适的常服,正在那里埋头吃饭,看到我进来,他抬头笑了笑,然后用眼神示意我坐到他的旁边来,我看到那里早已摆好了一张圆凳,于是便走过去坐了下来。
“哟,我还以为堂堂的一个王爷吃饭时会有多大的排场,没想到这样简单啊,也太寒酸了点,莫非要省下银子支援皇上开疆拓土的伟业?还真是令人佩服佩服啊!”我故意用嘲讽的口气说道,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作为一贯骄奢淫逸的满洲贵族的多尔衮居然这般简朴,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他对我的冷嘲热讽倒也丝毫没有介意,而是搁下筷著道:“是不是我没有等你到了就自己先吃上了,所以你不高兴啊?”
“岂敢岂敢,我怎么敢让王爷等我一个小小的妾侍呢?听说王爷肯赏我同桌进食,荣幸还来不及呢,又怎会得寸进尺呢?”其实我心里到底有那么一点不悦,毕竟这是我第一次单独和他吃饭,就算他不懂现代人的浪漫,来个烛光晚餐,桌子上插朵玫瑰什么的,好歹也要厨房把菜肴准备得丰盛一点吧?可是就这么可怜巴巴的几样菜,真怀疑他是不是吝啬鬼投胎转世;可是就算菜少了点也罢,那起码他也要等我过来再动筷啊?真是的,虽然我们已经是夫妻,但是也属于闪电式结合的,人都说这种婚姻需要先结婚后恋爱,可是看他这懒散的样子……
多尔衮何等聪明,当然看出了我的心事,他微微笑了笑:“今日属衙里的事务很多,我分管的是吏部,最近有一些官员调动和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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