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是我未过门的妻子。”石洛君以话语表达他对范青青不变的心。
田氏捣住嘴,忙不迭地道歉。然则看著范青青勉强的笑颜,她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难怪魏爷那天在客栈喝了个烂醉。”
“他是高兴我要离开他要成亲了。”范青青拧著心,小手捏住自己的裙摆。
田福禄高兴地冲出来时,听到的正是最后两句话,他拿起了大土铲立刻就要找魏无仪算帐——敢欺负他的救命恩人!
“就知道他盖这个东西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眼!老子揍扁他——”田福禄大脚跨到了门口。
“你用点脑子!你看魏爷那天那副样子,像是高兴的人吗?用点脑子!”田氏没好气地捏住丈夫的耳朵,把他拖回房间。“他如果不在乎青青姑娘,干嘛花那么多工夫帮大伙重建这一大片屋宅!”
“他——他派人重建这片屋宅?”范青青憔悴的脸上迸出了光采。他,真的不是那么无情无义之人啊。
“你不知道吗?”田氏和田福禄全都惊讶地看著她。
“若不是你在魏爷面前说了好话,他怎么可能突然哎呀——你怎么了?”田氏连忙扶住了范青青的身子。
范青青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流满面,哽咽到无法说话他是个最狠心的傻子!
“你和魏爷吵架?”田氏轻声问道——她就不信青青为魏爷哭成这样,真能放得下。
“没有吵架——只是我要回家乡了。”她好想见他!一面也好!
范青青紧紧地咬住唇,脑海中闪过一次又一次他的绝裂表情。
不懂魏无仪的用意前离开,她就已经够心伤了,而今真懂了他的用意,面对与他的分离,她怎能不痛彻心肺?
“回乡?干嘛要回乡他不是对你还可以吗?”田福禄的大嗓门吼醒了她。
“为什么所有人都以为他对你很好?他们家里的人有事也都找你?”石洛君不禁怀疑地问道那人明明不是好心肠啊。
“魏爷是真的对范姑娘极好!”负责监工的管事朝他们走来时,正巧插上了话:“魏爷以前决定的事就从来没更改过,不过,这里却在姑娘清醒的第一天就让我领了人来重建。”说著说著,他长叹了一口气。“您就不能别走吗?大家都舍不得您。魏爷嘴里不说,心里一定很难过。”
“他快要有人来安慰了,不会难过的。”她怎么会忘记这件事呢?她掐住自己的手臂,不许自己再流泪。
“那个那个——”管事吞吞吐吐地说著,有些害怕说出实情。
“大概除了你之外,没有人相信魏无仪要娶亲。”石洛君了然的双眼注视著她眼中悲痛欲绝的神情。唉……
范青青回眸注视著周遭的关切眼神,动摇——要走?要看他最后一眼?她痴痴地看著手中怀抱的鼎。
能见吗?要见吗?见了一面,又是难舍啊!
范青青看著鼎,想到自己在列姑射山等待的双亲,她咬紧唇,做出了决定。
“你真的不留在魏爷身边吗?娶人一事,一定不会是真的。”田氏不无可惜地说道。虽说石洛君与青青的气质相若,但石洛君这种男人不难找到对象,但魏爷就不同了——唯有青青才能软化那颗铁铸的心啊。
“真假都无妨了。他知道我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所以才想用这种方法逼走我。”范青青揪著一颗心说著话,对他的爱没有减少半分,只是有些怨——怨他的果决、怨他没有在她离开的时候送她一程——“他若真要逼走我,我留下来也只是迫得他真的再迎娶其他女子。”
范青青危颤颤地吸了口气,双唇纵使有些苍白,她仍然坚强地逐一和大家告别。
“谢谢大家对我的照顾,谢谢你们让我知道了真相,能带著感恩离开,是最好最好的结局了。”走到石洛君身边,她勇敢地没让自己表现出脆弱。
“小娘子,恭喜。”在她转身要离开时,一名老妇突然拦住她的去路。
“恭喜?”何喜之有?范青青郁结的声音显得心酸。
“小娘子和这位公子成婚了吧?”老妇笑嘻嘻地说道。
“没有。”范青青略羞惭地摇头——她现在看起来,已经不像寻常的姑娘了吗?
范青青低下头,什么也没说。虽不明白这位不请自来的婆婆想做什么,但她的好心肠让她没开口赶人。
“这个小娘子还真害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老婆婆笑著向石洛君说道:“瞧你这娘子害羞的,现在刚怀第一个小娃娃,难免会比较不习惯嘛。你这年轻人可得多担待一些。”
范青青蓦然抬起头,脸色死白!不会的,这种事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你——你说什么?!”石洛君的脸色亦是一变。
“老婆子阅人已多,一看人脸色即知女子是不是怀有身孕了,这可是我祖传的本事你可别不信。我还可以告诉你——肚子里的小孩是个壮了呢。”老婆婆不明白这两个人为什么脸色这么怪,但是拿了人钱财,她至少要把话说完。
“好好照顾孩子啊。”老婆婆笑咪咪地走开,走入巷内的一处角落数著怀里热呼呼的银子——不过是说几句话,那个黑衣男人就给了十两银子哩。
范青青水亮的眼眸看著自己平坦的肚子,小手怯怯地抚上腹部——
一个生命在她的体内生长著。
“是魏爷的孩子?”田氏关心地扶住她的身子。
范青青的无语早已说明了一切。
黑啸天躲在角落,冷笑地绝尘而去。
他不必再有什么行动了,关心范青青的人,自然会有所行动。
范青青注定要和魏无仪在一起——白芙蓉和他的赌注,绝不会有任何胜算!
第十章
“放心,我会很好的。”范青青沉静地站在石洛君面前,稳重得令人心疼。
“要我怎么放心——”石洛君注视著那双懂事的眼,一阵怜惜让他将双手置上她的肩。
范青青在空中拦住他的双手,紧紧地一握后,和他保持了一步的距离——她现在知道,如果没有心营造未来,就不要造成任何误解,一丁点都不要。
“你的人间历练剩下没几天,别耽搁了。她们会照顾我的。”她说。
“别对我如此生疏,纵然今非昔比,我仍是你的洛君大哥。”石洛君再度执起她的手,这回没让她挣扎。
“就是因为你是我的洛君大哥,所以我才不愿让你担心。”
她低望著眼前纤秀的男人手掌。不愿比较,心思却飘到另一双历尽沧桑的粗厚大掌。
“只要回到列姑射山,一切就会像从前一样美好。”他只能如此安慰道。
“懂得忧愁,知道什么是失去后,许多事便再也回不来了。”她仍相信缘分,却不想再回首“他”所刻意造就出的孽缘。
“我宁愿你哭出声来。”石洛君说。
“你再这么温柔地看著我,我真会流眼泪的。肚子里的孩子可不能不快乐啊。别担心我和孩子——他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也将会快乐地在列姑射山出生。”提到孩子,她的笑意是温暖的。
“孩子快乐,那你呢?你忘不了他的。”石洛君的眼睛一亮,握紧了她的手。“或者我可以帮你取到忘忧水帮你遗忘那段过去。”
“我没打算忘了他若一个人在遗忘悲伤之时,也要忘怀过往的快乐记忆,那么活著又有什么意思?”她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
“对你来说,到了人间一趟未尝不是件好事。好好保重。”石洛君的微笑中有著心痛。
“你也保重。回去后,替我向娘解释。”她边说边站到树荫之下,避开灼热太阳的照射头好昏。
石洛君看著她因为春季即将结束而苍白的脸色,突地要求道:
“把你的玉镯给我吧。”
范青青诧异,却没有反对,依言拔下玉镯交予了他。
而今,她在意的只有肚子里的小生命——虽然,她不知道列姑射山如何容得下一个懂得忧愁的居民。
“快进去吧,太阳开始转烈了。”石洛君推著她走到门边,坚持见她步入门内,才愿离去。
范青青推开了门,在掩上门之前,给了他一个告别的笑容——那笑,是成熟而独立的。
“我把鼎带回来了。”她转身面对著一室熟悉的脸孔——
白芙蓉仍埋首在咒语之中;沙红罗仍在生气的状况下,秋枫儿事不关己地坐在窗边;楚冰和杜云鹏则并肩低语著——
同样是两个不同结界的相恋,恁地如此迥异的两种结局。
“没想到你居然回得来,而且还带了一脸的风霜。”沙红罗首先出言讽刺。
“风霜?也算吧。”范青青将袋中的鼎移到了主桌之上——
在楚冰的姻缘鼎之旁,再添一座生死鼎。
秋枫儿的目光移到范青青身上她的气味和离开时不同……
“你瘦了。”楚冰关心地注视著她,早已从白芙蓉口中知道魏无仪与她的事。
“夏天快到了,我总是会瘦一些的。”范青青鼻头微酸,只觉得日益显出人性的楚冰让她好想哭泣——她想娘。
“哭啥?被那个没良心的男人抛弃了?”向来鄙视男人的沙红罗,嘲弄了声。
“不能说是抛弃,该说是注定无法相守,我终究还是要回到列姑射山的。”范青青低声说道。
“白芙蓉可以让你从列姑射山再回到人间。”楚冰说道。
“我们的情况有些不同,我不可能回去就只为了看爹娘一眼,我也狠不下心与他们诀别。”范青青的眉宇深深锁著。
“有没有方法可以让她两处穿梭?”杜云鹏问道。青青先前曾救过他们夫妻。
范青青的眼瞳闪过希望,手掌则直觉地放在自己肚子之上。
“结界穿梭太多次,灵体的气场会被破坏光。来回三次,已是极限。”白芙蓉看著范青青脸上的黯然,诚实地说道。
“犯不著为了男人烦恼,他们应该是被我们玩弄在指掌间的。”沙红罗没好气地瞪了窗边那个三天没说话的闷葫芦。“是不是啊?秋枫儿。”
“各人有各人选择的生活。”秋枫儿这话却是对著范青青说的。
“是啊!就像楚冰愈来愈像个人,愈来愈无聊,愈来愈俗不可耐跟某人一样。”沙红罗朝杜云鹏瞥去一眼。
“我们哪里犯到你了?!杜云鹏不客气地瞪了她一眼。
“是你犯到我了,谁让你不经过我允许就画我!”沙红罗回嘴道。
“有些画可以拿来吓人避邪。”杜云鹏得意地嘲弄道。
范青青看著他们,嘴角一如以往温柔地微笑著,胃部却滚起一阵酸液。
“嗯——”范青青捣著嘴,“阵天旋地转让她身子摇晃了下。
“你还好吧?!”桂云鹏快动作地扶了她一把。
范青青没有力气摇头,仅是压住肚子,慢慢地蹲到地上。
“怀孕了吗?”秋枫儿突然问道。
白芙蓉睑色一凛近来卜卦,总算不出范青青的未来,难道正是因为这样?
“一些余毒吧,之前误喝了一些有毒的花露。”范青青虚弱地吐出几句话。
她还不想面对沙红罗那种理所当然的责骂那种嚣张的怒气,有时会让她想到某个人。
“你笨到被人下毒了?”沙红罗还是冷嘲热讽地看著她。
“青青那么善良,谁都会替她留条生路的。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存心想毒你的人,一定会立志成功的。”杜云鹏边说边和楚冰合力扶起范青青。
“再说!我把你的嘴烧烂!”沙红罗的掌中开始冒出细细的白烟。
“别吵了!”范青青倚著楚冰,因为克制不住烦闷的心绪而大叫出声。
室内寂然,没有人预料到范青青会出现这么失控的行为。
“对不起,我累了——”范青青坐入椅间,将脸埋入了手掌之中。
“我帮你调养一下身子吧,你的气色很不好。”白芙蓉走到范青青身边,正打算为她治疗时,秋枫儿又再度开了口:
“有人来了!”
“怪了,她怎么都知道?耳朵好是华胥国的特产吗?”沙红罗百般不愿地压低了声音。大家都护著范青青,她可不想自找骂挨!
“秋枫儿的能力和大家不尽相同,她平日无法发挥能力,愈近秋季,她的能力则会慢慢复苏。”白芙蓉解释著。
“开门!”
门上的一声重击,再度让室内陷入一片寂静。
范青青一听到这个声音,整个人就傻愣住了。她瞪著门板,一如魏无仪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哎呀,还是追来了嘛!真不懂你们究竟是出去找鼎,还是去找男子!”沙红罗交插著双腿坐在椅上。
“青青,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我看到那个该死的石洛君刚和你分手!”
“你跟踪我们?”他的声音就在耳边,是她的幻觉吗?
“你们走后一天,我才出发,不是跟踪!我砸了大笔银子,才找到你们专绕小径的怪行踪!”
“我画的图很有用吧!”杜云鹏自吹自擂一番。
“别说话。”楚冰瞥了杜云鹏一眼,他只好闭上嘴巴,委屈地玩著妻子大人微温的小手。
“把门打开!”魏无仪显然不耐烦她的沉默,双拳猛地击打上那扇称不上牢固的门板。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她捣住耳朵,却掩不住自己的心跳如雷。
“你敢说我们之间没有关系!”魏无仪的声音中有著掩不去的怒气。“我们之间的相处产生了什么,你应该最清楚!”
莫非他知道了?范青青脸上闪过一阵惊慌,力持镇定地说道:
“我不可能跟你回去,我是个要回列姑射山的人。”
“只要你开门,其它事我们以后再谈。”他放轻的语调,像极往日拥著她入睡时的低喃。“为了赶上你我已经好几天没睡好了——”
没听过他如此低声下气的范青青心一揪,上前了一步。
“你叫我们开门,我们就得开?谁理你啊!”沙红罗一吼。
“没人叫你说话!”杜云鹏首先堵了沙红罗一句。
“不准开门,谁敢开门,我就烧死谁!”沙红罗瞪了他一眼,硬是蓄意唱起反调来。
“我和青青之间的事,与你无关!”门外的魏无仪恨透这个尖锐的女声先前烧伤了他不说,此时竟还想破坏他的姻缘!
“怎么会与我无关?!你叫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