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翔原本恢复笑意的脸突然又沉默了。
“马克?你没事吧!”齐雪儿伸长五指在他眼前晃。
“没事,只不过好不容易暂时忘记那件不愉快的事,你就别再点我死穴了。”
“好吧!”齐雪儿耸耸肩,她从来就不是爱揭人隐私的女孩,只不过……“还真看不出来原来你也会有心情欠佳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在乎呢?”
“怎么可能?我也是人呀!是人都会有情绪的。”马克翔苦笑,难不成他是被看成石头了吗?
“对哦!我倒忘了。”说真的,她不是故意忽视或贬低他,只是他那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死德性,还真容易教人忽略。
话虽如此,能看到他重拾笑颜,她也挺高兴的,虽然代价满高的,但是从他那得到的好处比起来,这点小小的牺牲也不算什么了。
不管齐雪儿再怎么样软硬兼施,马克翔仍坚持不剃胡子,不剪头发,所以虽然穿著一身ARMANI名牌,他仍然是一张山贼似的脸陪同齐雪儿出席舞会;不过他也做了一些妥协,将头发在脑后扎了条光滑的马尾,胡子也梳理得整齐又服贴,看起来像个有文化的山贼。但根据齐雪儿的说法:人要衣装、猴要金装,除非马克翔换一颗头,否则这一身造型只会让Giogio Armani半夜在睡梦中流下两滴伤心的泪珠。
不出齐雪儿所料,马克翔的出现为舞会现场带来一阵骚动,在场的这一群衣香鬓影、风度翩翩的绅仕淑女莫不对他行注目礼。也亏当事人沉得注气,想来是脸皮够厚,早就对这种反应习以为常了,态度仍是惯常地从容不追。
“真服了你,被大家当猩猩一样看,还能表现得这么理所当然。”
“猩猩?是指我吗?”显然还有人搞不清楚状况。
“废话!看你一脸毛,人家还当你未完全进化咧!”齐雪儿翻着白眼瞪他,早知道他这么惹人注目,反应却又慢半拍,真不该带他来丢人现眼的,搞得现在大家都知道她齐雪儿有个类人猿的男友了,这件事一定又会被拿来大笑特笑三个月的。
“毛多性感嘛!”
“恶心!”齐雪儿转过头去,远远便看见吴佳茵拖着萧建仁向他们走来。“糟了!”
“怎么了?”马克翔-副看好戏的表情,因为在天不怕、地不怕的齐雪儿脸上出现这种如临大敌的表情,可真是难得一见的“风景”。
“没有好消息跟小贱人来了。”这下可惨了,吴佳茵那张嘴巴可是一万兆赫的广播电台,功力非凡呀!
“那又怎么样?”
齐雪儿还来不及回答,吴佳茵和萧建仁已经来到他们面前就定位了。
“雪儿,这就是你男友吗?好特别呀!”吴佳茵-脸似笑非笑,暧昧得很。“不帮我们介绍一下?”
“这是我朋友马克翔,这两位是我同事,吴佳茵、萧建仁。”既然来都来了,齐雪儿只好硬着头皮为他们介绍。
“马先生,你好。”吴佳茵大方地伸出手和他相握。
“不用客气,叫我马克就行了。”马克翔仍是一派地从容自在。他就不明白,眼前这两个看似善良无害的人怎么有本事叫齐雪儿这个辣妹紧张成这样?
要知道,齐雪儿这个人是标准欺善怕恶型,遇强则强、遇弱则弱,所以再有什么天大的火气,一遇上萧建仁这种阴阳怪气的磨人精就没辙了。
扭捏了半天,萧建仁才伸出手来。“你好,我是萧建仁。”
“你好。”马克翔含笑握上萧建仁的手,才一握上他的心就一惊,这真是男人的手吗?又细又滑,简直比女人的还要柔若无骨,再仔细瞧那一张脸,斯文秀净,嫩得好象可以捏出水来;那个声音是嗲又细,难怪齐雪儿要将他形容成人妖了。
萧建仁也上上下下地打量眼前的男人,瞧瞧那一脸的黑毛,分明就是个衣冠禽兽嘛!论长相,他一点也不输给这个连五官长在哪里都不知道的家伙;论气质那更不用说了,这家伙比得上他文质彬彬、玉树临风吗?但是为什么齐雪儿对他这旷世美男子不屑一顾,却看上这种大猩猩呢?
“雪儿,你男友的造型好——特殊哦!不知道马先生在哪里高就?”萧建仁酸溜溜地问。
“我……”
“他是搞艺术的。”马克翔-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齐雪儿半路拦截。
她心虚地看着马克翔。她知道撒谎不太好,可是善意的谎言应该无伤大雅,再怎么说艺术工作者总比无业游民好听多了;况且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艺术家不也是无业游民的同义复词吗?
“哇!雪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气质,竟然交了-个艺术家男友?”吴佳茵夸张地张大了嘴巴。
齐雪儿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真恨不得能在她的嘴巴上装一个灭音器。“你的意思是我平常很没气质喽?”
“怎么可能?在我心中,你是最美、最有气质的;群星为你闪烁、百花为你齐放。你就像山头的皑皑白雪,圣洁不可侵犯。”萧建仁一本正经地讲完这一长串话后,一张小白脸已经胀红得像猪肝一样了。
在-旁的马克翔早忍不住笑出来了,这么肉麻的话也真亏他说得出口,更难得是一气呵成,连一颗螺丝也没吃。
萧建仁生气地看着马克翔,他的一番肺腑之言竟被这家伙当笑话看?
“怎么?你不同意吗?”萧建仁挑衅意味浓厚地看着情敌,大有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没有,只是没想到十年没回来,台湾的男人变得勇于表达多了。”
“这才是新新人类应有的作风。”言下之意就是马克翔已经过时了。
马克翔扬扬眉毛,他这才想起他现在的身份是萧建仁的情敌,也难怪会得到这样的回敬了,“说得也是,在这一方面我的确自叹不如,因为这些话通常都是女人对我说比较多。”
萧建仁一口血几乎要喷出来了,这家伙还真不是普通不要脸,他以为他是布莱德彼德吗?高贵有品味-如齐雪儿,为什么会看上这种男人呢?
齐雪儿眼看苗头不对,连忙出来打圆场。“好了,你们两个肚子饿了吧?我们去吃东西吧!”
趁着大伙往放食物的桌子移动时,萧建仁轻轻拉住齐雪儿在她耳畔低语。
“雪儿,听我说,像这种吃不饱、饿得死的艺术家还是趁早分手得好,他不会带给你幸福的。”
“谢谢你的忠告,不过你放心,他虽然是艺术家,但是一年半载内也饿不死的。”
“但是-年半载之后呢?以后怎么办?”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齐雪儿挥挥手,快步赶上马克翔。
“他还不放弃?”马克翔细心地为齐雪儿取来盘子,夹上她爱吃的菜。
“对呀!烦死了。”齐雪儿原本苦着的脸,在看到满桌美酒佳肴时又放出光芒。
“我现在才知道你为什么巴不得甩了他。”马克翔真心为她默哀,想甩掉这个超级牛皮糖可不容易,看来齐雪儿真是遇上天敌了,上帝毕竟是公平的。
“小俩口在讲什么悄悄话?”吴佳茵硬是凑进来,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们在讨论沾在衣服上的口香糖要怎么除掉。”马克翔转得很快,客客气气地回答吴佳茵的问题。
“你的衣服沾到口香糖吗?”吴佳茵上下打量他。
“不是我,是雪儿。”马克翔在心里偷笑,她不只沾到口香糖,而且还是超黏口香糖。
“那简单,我教你,拿冰块敷在口香糖上,等到口香糖变硬了就可以轻而易毕地剥下来了。”
“看不出来,原来你也懂得做家事呀!”齐雪儿故意挖苦她。
“还好啦!虽然不是很专精,但当贤妻良母也绰绰有余了。”
吴佳茵说得沾沾自喜,在-旁的马克翔和齐雪儿却差点不支倒地。
“你还真是有自信哪!”
“当然啦!做人要有自信,这样才能抬头挺胸,走路有风,”吴佳茵大言不惭地说。
这下齐雪儿敢肯定了,这“无佳音”的字典里一定找不到“耻”这个字,否则这么不要脸的话怎么讲得出来?话说回来,要不是她如此厚脸皮又不知悔改,又怎么会赢得“放送头”的美誉呢?
马克翔饶富兴味地看着吴佳茵,想来齐雪儿已经是怪人一个了,没想到她的朋友更绝,一个“无佳音”、一个“小贱人”,还真是绝配。看来认识齐雪儿还真是个不赖的决定,幸好当初让她留下,否则生活多寂寞难耐呀!
“对了,我还不知道马克你是从事哪方面的艺术工作呢?”难得齐雪儿自投罗网,带了一个如此“醒目”的男友来,她若不好好把握机会挖几条独家来强力放送,那就太对不起她放送头的外号了。
“我……”
“他是搞音乐的。”齐雪儿再一次抱歉地看着马克翔,如果她不抢话的话,天知道他会做什么回答?流浪艺术家?
“哦!原来是音乐家,摇滚乐?”看他一脸颓废,她也只能作如是联想。
“不,是古典音乐。”这次马克翔没让齐雪儿抢答了,如果他再不自己回答,搞不好等一下他就变成吹“西索米”的了。
听到马克翔的答案,齐雪儿则是焦急地要跳脚了,她才想回答对呢!哪知道被他捷足先登,而且他什么不好答,竟然回答什么劳什子的古典音乐,别笑掉人家大牙了,看他那模样,大概只能有“杀鸡”的水准而已。
“古典音乐?你是说贝多芬?”古典音乐她就知道贝多芬这三个字而已。
“古典音乐不是只有贝多芬而已。它分很多种,大致上来说可以依乐派分为巴洛克、古典,浪漫、国民、现代这几个乐派,像贝多芬就是属于古典乐派的,再依乐器和乐手编制的不同还可以分成交响乐、管弦乐等等,大型编制的乐团演奏起来气势磅礡,不同凡响,就像是参加了一场空前绝后的盛宴;但我个人还是比较偏好单-乐器,我认为只有单纯的乐音才能将演奏者的技巧发挥得淋漓尽致,也唯有这样才能让听者真正领会乐器之美。至于我最喜欢并且擅长的乐器则是钢琴,一提到钢琴,大概所有的人都会马上想到贝多芬,不过贝多芬虽然也写过许多悦耳的曲子,但是论起对钢琴的投入以及绝妙的技巧,我还是比较欣赏萧邦,还有李斯特也不错,他的技巧堪称一绝,虽然有人对他的评价不高,但是以纯音乐的观点来看,我认为他的确是一个天才。”
“等等,你说什么?李石头?”马克翔那洋洋洒洒一长串的古典音乐论听得吴佳茵一头雾水,石头和钢琴有什么关系?
“是李、斯、特,不是石头,”马克翔仍是一脸笑意,至于是嘲笑还是好笑,由于旁人根本看不出来他在笑,所以笑容的真正含义只有他自己明白了。
“原来是李斯特。”吴佳茵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其实她还是有听没有懂,“我知道,他也很有名嘛!”
“对呀!尤其是他的感情生活,和他的音乐-样精采。”
“对呀!对呀!”吴佳茵不住地点头。“像他那样痴心专情的音乐家真少见,为了情人谱出那么多美丽动人的曲子。我也很希望能有人为我写一些浪漫美丽的曲子,如果有人肯为我写,那我就是死了也甘心了。”
“那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写一首送给你。”马克翔简直快笑翻了,但表面上仍是一脸正经。
“真的?!那不会太麻烦吗?”吴佳茵简直快乐翻了,她长这么大,第-次有人说要写歌送她!
“不会,一点都不麻烦。”马克翔强忍住即将爆发的笑意。“佳音赠美人,正好相得益彰。”
听到这种恭维,吴佳茵晕陶陶得简直要飞上天了。“你太客气了。雪儿,你的眼光真不赖,交到这么有才华的男友,好了,我不打扰你们了,要记得帮我写哦!”
吴佳茵心满意足地走了,等她一转身离去,马克翔就忍不住搥着墙壁,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了。
“马克!你没事吧?”齐雪儿担心地看着他,怎么好端端突然发起疯来了。
“没事,我只是想到她说李斯特是个专情的男人就想笑。”马克翔好不容易才稍微控制住笑腺。
“不然他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她的好奇心被点燃了,好想知道这次这个“无佳音”究竟错得多离谱。
“他是个有名的风流浪子,见一个爱一个,可以说是女性的天敌,后来不知道怎么看破红尘出世当教士去了。”
这下齐雪儿总算明白吴佳茵闹了一个多大的笑话了,一个花心大少被误认为痴情种子,不懂就说不懂嘛!何必打肿脸充胖子,笑死人了,改天她一定要去买一本《李斯特传》送吴佳茵,包准有人会懊恼得三天三夜睡不着。
“真有你的!”齐雪儿高兴地用力拍一下马克翔。“没想到你不但没让我跌股,还帮我报了一箭之仇,真是太痛快了。”
“是呀!的确很『痛』快!”马克翔摸摸发疼的肩膀,哀怨地说。
“为了谢谢你的一臂之力,你想吃什么尽管说,我全权处理,”齐雪儿很阿莎力地拿起盘子,虽然是借花献佛,但能被她齐雪儿小姐亲手伺羹汤也是无上的光荣呢!
“谢了!不过我还是自己来比较习惯。”马克翔说着就要去拿盘子。
“不行,我说要帮你服务的。”齐雪儿连忙把盘子藏在背后。
两个人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
“马克翔?”那声音试探的意味浓厚,显然说话的人也不确定。
马克翔应声回头,在见到背后的老者时,原本带笑的脸一下刷地雪白,幸好他的胡子遮掩了一切,否则别人会以为他见鬼了。
“果然是你。”老人的脸上有一种混合了高兴、怨恨、痛苦的奇异表情。“虽然你留起胡子,发型也变了,但是我一听到声音就知道是你,甚至不必看你的脸。”
“没想到有人这么惦念我。”马克翔的声音有些干哑。
“那是因为我想忘也忘不了。”
“我想也是。”马克翔苦笑一下。“您这几年过得还好吧!”
“托福,虽然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发生,但是日子还是得过下去。”
“你们在说什么呀?”齐雪儿忍不住插嘴进来,她可不习惯被忽视。
“差一点忘了还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