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傲天。”莫顶似乎不满意的瞪了楚傲天一眼，显然不满意楚傲天对钟射英的苦苦相逼。
钟射英只是再次更低的低下头，垂在两腿的两只手，用力的握成了拳头，仍旧不开口说话，而颤抖，却是越来越明显。
“其实……”楚傲天叹息一声，阴冷的目光突然转柔，轻声道，“在我进入这栋楼的大铁门之前，遇上了一个人，哦，不，应该说是遇上了两个人。”
莫顶的眼睛亮了一下，眸子里，有着如释重负。
钟射英迷惑的看着楚傲天。
“两个人中，是有左信么？”莫顶问。
钟射英又是一惊，然后眼睛转为迷惘。
“是有左信。”楚傲天微微一笑，道，“他从南京回来了，没有受任何的伤。也许是南京电火堂以为电火堂三个分堂的首席杀手都在厦门盯着左信的缘故吧，左信回到南京，事情进行得顺利非常。”
钟射英颤抖得更厉害，他似乎站立不稳，突然就坐到了地上。
莫顶看着跌坐到地的钟射英一眼，在心里暗暗叹息一声，五年的时间，不是很长，但五年，又似乎真的很长，让曾经满腔豪气与胆魄的钟射英，变化得如此彻底。难道一个人，真的经不起岁月的沧桑？随着岁月蹉跎，年事渐高，豪情逐渐变成胆小懦弱，甚至是畏畏缩缩？
莫顶走上前，拉起钟射英，轻声道：“如果你累了，先回你的房间休息一下吧。”
“你……”钟射英的声音嘶哑着，声音很弱小，几乎让楚傲天听不清楚，“莫顶，你……不怪我？”
“有是有那么一点点。不过，我还是更感激你在事发之前，将雀雀她们三个弄晕藏进了地下室，让王如他们扑了个空。”莫顶轻声回道。
“这件事情，原来你也知道了……”钟射英喃喃低语。
“既然有所怀疑，自然会给予更多关注。”莫顶回答，然后看向楚傲天，问，“那左信为什么没有和你们一块儿进来。还有，既然你说你遇上两个人，难道是左信南京之行，顺便带了个人回来？”
“正是。”
“谁？左信带回了谁？”莫顶皱起眉，显然这个人极为重要才对。
楚傲天望了钟射英一眼，慢慢吐出三个字：“马志林。”
这三个字一说出来，莫顶就愣了愣，而钟射英却是整个身体都突然僵硬住，他笔挺挺的站着，一动不动，惊讶却又失神的混浊眼睛里，焕散出更深的混浊。
楚傲天突然看向钟射英，淡淡道：“马志林是你什么人？”
钟射英额头上，几乎可见汗颜，他眼中说不出是惊是喜，总之极为复杂，其中还有着害怕与怀疑。
莫顶到了这时候，也狠狠的震惊住，他狐疑的看着楚傲天，又看向钟射英，目光在轮回几次之后，终于似乎能够接受可能要听到的答案。
“和我们猜测的那样：马志林不是马洪伟的儿子？”莫顶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还平静从容，“那么……”看到楚傲天表示正确的点了点头，莫顶却也说不出话来。猜测是猜测，证实是证实。
“马志林，是我的孙子。”钟射英在这个时候，却语不惊人死不休。
莫顶就像被什么烫了一下，诧异的死死看住钟射英。
沉默，在走廊里充斥着。很久之后，莫顶才叹息一声，轻声道：“是你去查木目邦内幕的时候，才发现这个真相的么？可是……你不是没有任何亲人了吗？怎么会突然……”
“是。我也没有想到，我会有一个私生子……在去南京查木目邦时，马洪伟告诉我这个真相时，我也几乎不敢相信。但事实确凿，我确实有一个儿子，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对他尽过做父亲的责任，而他，最后却成了马洪伟的替死鬼。”钟射英低声回答。
又一阵沉默。世界上有许多无奈，也因为这种无奈而痛苦，而这，也该算是一种。
“其实你大可不必瞒我，如果知道马志林是你的孙子，我一定会救他出来。”莫顶轻声道，说完，又一愣，有着冷漠的脸上，透出一丝苦笑，“只怕我这回真把事情想简单了，以我对你的了解，如果你说出来，我就可以救到人，你应该早就说了才对。”
“是啊。”钟射英突然擦了擦眼睛，他擦得极快，似乎不想被任何人看到。他现在，已经算是个老年人了吧，在得知左信带着马志林来到了莫顶家时，他几乎就要喜极而泣，又几乎要因羞愧而哭。
“可是……”莫顶似乎还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马志林，最后却成了马洪伟的儿子？不可能早在十几年前，马洪伟就打好了这个如意算盘才对。”
“那是因为，”楚傲天看了钟射英一眼，略为无奈的苦笑，“非常的巧合，钟射英的儿子把女朋友的肚子弄大了，却没有能力扶养他们母子，所以干脆跑了，留下一个大肚子流落街头，而那时候马洪伟也一直追求志林的妈妈，可能是考虑到孩子，志林的妈妈答应了马洪伟的求婚，就这样，马志林最后阴差阳错的成了马洪伟的儿子。这真实的故事，够玄虚了吧。”
“确实。”莫顶道，看向走廊的尽头，与楼下的楼梯交接处，忍不住问，“那左信与马志林，现在为什么还没有进来？”
“因为马志林看起来很脏，虽然救马志林出来没有什么阻力，但救出来以后，却遭受到木目邦与电火堂杀手的追杀，他们又不能堂而皇之的坐飞机，或者是坐火车来厦门，一路的逃亡与拼杀，让他们两人出现在你家大铁门口时，就是两个血人兼黑人，如果不是我认出那是左信的眼睛，我会以为他们是难民。我的意思，既然是爷孙见面，当然要舒服点儿。所以建议他们去先梳洗一下。”
莫顶听了，点点头。
“如果猜测再次无误，电火堂与马洪伟联手，但他们的目的却不同，马洪传要对付的是莫顶和我，而电火堂想除之后快的是左信，为了让我们三份力量瓦解，所以，电火堂与马洪伟就有了共同的目标。那么，马洪伟利用马志林来威胁你，马洪伟设计，而由你来执行，或者说是协助，逼左信离开，逼我和莫顶反目，等我们分裂之时，你们再趁虚而入，来个趁火打劫，是这样吧。”楚傲天问钟射英，不等钟射英回答，又道，“但是马洪伟自然也知道如果你把实情告诉莫顶，莫顶必然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想尽办法救出马志林，所以，为了完全控制你，想必在你的身边，一直有电火堂的人监视你的一举一动。这也是你为什么不敢对莫顶告以实情的原因吧。”
钟射英直到现在，颤抖的身体才恢复平静，他抬起头，看向莫顶，没有看到莫顶眼里对他有任何责怪之意，眼睛不由又闪过歉疚，他又看向楚傲天，点点头：“你猜测的，十之八九都对了。我身边确实有电火堂的人一直跟随左右，这是电火堂与马洪伟合作的唯一一个项目。而且，马洪伟曾割开我的肚皮，在肚皮下面，安装了一个微型窃听器。如果我要保住志林，我就必须做出对不起莫顶的事情，最后，我选择了背叛莫顶……”
“也就是说，马洪伟对于现在发生的事情，其实也已经全部知道？”楚傲天心里虽然吃了一惊，口气却还是淡淡的。他的眼睛瞄了眼钟射英的肚子，马洪伟果然是残忍而又奸诈无比，连这种损招都用得出来。
第三十八章
十五岁的少年站在钟射英面前，冷清的双眼，没有丝毫的情感。
“志林……”钟射英微微的颤抖，想上前抱一抱这个孙子。
但马志林却退出一步，拉住左信的手，略带敌意的目光瞪了钟射英一眼，道：“叔叔，我累了。”
“嗯，我带你去休息。”左信带着他转身就走。
钟射英看着少年的背影，一时怔忡。
“他与左信，必然面临了许多生死攸关的时候，两人居然都没有受伤，简直就是奇迹。不过，志林心里肯定独自承受了许多，你还是给他一些时间吧。”莫顶道。
钟射英终于流下一行眼泪，他看着莫顶，却不知如何开口说出心底的感激。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觉得无颜面对你。”钟射英道。
“我的命，在五年前，就已经多余。如果不是你几次忘死相救，也不会有我莫顶今天的存活，所以，一直是我欠你的，包括马洪伟威胁你，都只是因为祸事由我而起，如果没有我，你也不会承受那么多。”莫顶淡淡道，“对我而言，你是我的亲人，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可以忍受，所以，我也希望，莫顶带给你与志林的伤害，你也可以容忍，如此就好。”
钟射英感动的看着莫顶。
“唉，看来我们现在道是真的很多余。走，回去睡觉去。”楚傲天挥挥手，示意德召德远跟上。
“喂，楚傲天，你把德召德远全带过来，又没把岩岩一起带过来，不怕她在你家会被人掳了去？”莫顶看着楚傲天的背影往楼梯处去了，忽然出声问。
“呃？”楚傲天愣住，不由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莫顶，发现这个哑巴现在不能再叫哑巴，而是该叫八哥鸟才对，话那么多。
看到莫顶不怀好意的目光，楚傲天不由撇了撇嘴，道：“嘿嘿，卓一笑打电话通知我过来时，岩岩已经睡着了，我总不能在半夜三更的把她从被窝里把她挖出来是吧，再说了……德召德远来了，可还有一大帮子星邦兄弟在嘛。”
见莫顶眼里明显的蔑视，楚傲天不由叹了口气，苦笑道：“莫哑巴，老实说，我在不在岩岩身边，她都是安全的……当然，关键时候，一定得由我保护她，才可以……”他说到最后，想到高强，思绪不由变得遥远起来。
看到他片刻的闪神，莫顶却讥笑道：“楚傲天，怎么，看你表情，似乎有很多难言之隐啊。”
“哈哈！哈哈！是啊！”楚傲天立刻打出两个很明显很虚伪的哈哈，然后笑着大声道，“有些事，一言难尽啊！”
他突然有点担心，他为什么那么相信高强的人品？！虽然高强不会要岩岩的命，甚至会不惜命来保护她，可是他对岩岩的目的，简直已是世人皆知才对，自己听到莫顶这边出事之后，看到岩岩睡着了，以为有高强在暗中看着她，应该是很安全的，可是，他怎么就忘了高强对岩岩怀有的目的呢？现在，虽然说那群星邦兄弟在自己院子里随处可见，可高强却可以做到来去无痕迹……岩岩如果是楚傲天留在家里的一头小羔羊，那高强，无疑就是一匹狼！
想到这里，楚傲天突然想抽自己两个耳光。他也没兴致理会莫顶的表情了，立马跳了起来，叫道：“德召德远！快，我现在恨不得飞回去了！”
看到楚傲天冲下楼，跟在后面的德召德远奇怪的互相看了一眼，平常还算稳重的大老板今天怎么了？年轻，不，是年幼得像个小顽童，连蹦带跳的往楼下跑了，难道是莫顶这边的事解决了一小半，突然的轻松感让他失了平常的风度？德召想。
似乎看穿德召的想法，德远突然一笑，道：“大老板现在才想到高强会变身成狼，只怕是晚了。”说完，他立刻追了上去。
“什么？”德召也追上前去，他不解的问德远。
“也不想想，如果高强要变身成狼，岩岩这头小羔羊已经是投胎几回了。”德远依然小声嘀咕着。
德召于是听明白了。但德远的声音仍然传来：“恋爱了的男人都会变蠢，这话不假，可大老板晚不恋爱早不蠢的，偏偏在这节骨眼上玩恋爱，也难怪直到现在，马洪伟还是马洪伟，可以躲在暗处继续干他的勾当。”
“嘿嘿，德远，你这话如果让岩岩听了……”德召笑着。
“如果岩岩听了，一定会开始嫌弃大老板。”德远却突然嘿嘿的笑了起来，已经跑出了莫家院子，他道，“其实我倒想看看岩岩嫌弃大老板的样子。”
德召看着远远把他们甩在身后的楚傲天，闷了半天，终于答话道：“老实说，我也很想看。”
他确实想看楚傲天跳脚的样子。只要不是一天到晚看起来风度翩翩，却满眼阴冷气息的楚傲天，他都乐意看到。他喜欢看到楚傲天就像被点燃的火，一直燃烧他自己不知道的潜在的热情。
隔日，莫顶家。
莫顶一手扶着雀雀，另一只手拿个汤匙，看起来是要喂雀雀喝汤。
跨进大门的岩岩不小心就看到了这一幕，啧啧！天下奇观终于出现了么？岩岩瞪大眼睛，好奇的看着雀雀，可能是岩岩的注视过于明显，雀雀忽然间红了脸，低下头，不肯让莫顶再喂。
莫顶脸上，居然有着千年难得一见的温柔，如果抿着嘴，努力的扯出一个假假的笑容，算是温柔的话。岩岩想。
莫顶眼睛瞟一眼岩岩和楚傲天的意思也没有。直到楚傲天提出一个荒唐的要求，他才因为讶然而抬起头，古怪而明显不乐意的瞪住他们。
“我和岩岩，德召德远，决定搬到你家来住一阵子。”楚傲天说。
“难道你的豪宅被人一把火烧光了不成？”莫顶不悦的问，“要投*我莫顶？”他在忽然间有点儿生气，早几天，他特意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关系，把老二老三给扔出去读寄宿学校了，才清静不到两天，以为终于可以安安静静的创造一点空间与时间给自己和雀雀，让她对自己的恐慌少一点儿，谁知道，会凭空蹦出两个混世魔王，并且还带了两个同样让人觉得麻烦的尾巴。
“咦？”岩岩突然奇怪的看向楚傲天，问，“记得我好像是说我一个人搬来陪雀雀几天，因为老二老三要住在学校里读书，雀雀会不习惯，所以我搬来陪她几天，可是，为什么你也要搬过来？”问完，看了看早已坐到饭桌前准备动筷子的德召德远一眼，“还有他们……”
“你搬过来陪雀雀，所以我搬过来陪莫顶啊，然后德召德远留在那空房子里会没饭吃，很可怜，没办法，也只好一同搬过来了啊。”楚傲天刻意露出一个自以为迷人的微笑，不去看莫顶突然间发黑的脸。如果他告诉莫顶，还有一个暗地里搬过来的高强，不知莫顶如果知道，会不会有想杀人的心。
莫顶伪装的温柔终于伪装不下去了，岩岩想，她正坐在莫顶对面，所以看得清清楚楚，莫顶那突然冷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