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还是八风吹不动的好,贵脚免抬了。”
既是不能放过她,那她更不能轻易挪动脚步,不然这颗绣球若是不小心掉下去,害她多个相公可就惨了。
“百里飞烟……”一上楼就被眼前情景气得怒发冲冠的百里飞雾,愤怒地吼开人群。
“二哥,你来得正好。”飞烟无视于兄长的气急败坏,款款地挪开脚步弯身拿起地上的绣球,笑意盈盈地迎接他兴师问罪。
百里飞雾劈头就先赏她一捶,“你又想丢尽咱们百里府的脸吗?”
“来,拿着。”飞烟染得红艳无比的绣球搁在他的掌心上,缓缓地退了一大步。
“我拿这个做啥?”百里飞雾看着手中用来招亲的绣球。
她的纤纤玉指指向楼台下,“时辰到了,不想再丢脸就由你去抛绣球。”百里飞雾的火气彻底的爆发,“要招亲的人是你!”
飞烟敬谢不敏地摇手婉拒,“我不缺相公。”
她无牵无挂的日子过得好好的,目前不缺人来当相公。
“我缺一个妹婿!”她不缺他缺啊,他缺一个能够消受他妹子的倒楣鬼。
“你还有别的妹子吗?”飞烟左顾右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揭起红绣巾请教他何时还有别的妹子。
百里飞雾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张口就在她的耳边大吼。
“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爱挑三检四的妹子!”一个就够他后悔莫及了,再来一个他会直接将她塞回娘胎里。
“我已经对你们说过很多回了。我不想嫁人成亲,怎么你们就是听不懂?”飞烟边捂着嗡嗡鸣叫的耳朵进蹙眉,对这种怒吼感到万分无奈。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谁准你不嫁的?”百里飞雾又两手扯紧手中的绣球,青面獠牙地吼着这个脾气比谁都固执的妹子。
“我想留在府里继续当米虫。”
“今儿个,我就把你扔下去蛀别人家的米!”
百里飞雾气得理智尽失,铁了心就要将她给扔出府去。
“飞雾,乡亲父老们都在看,你千万别冲动……”慢一步赶求的百里季,在他们兄妹俩拉拉扯扯时,赶紧衡上前去阻止他们再铸下更大的愚行。
“不要阻止我!”拉不动有功夫底子的小妹已经使得百里飞雾火上心头,再多了一个老父在一边嚷嚷让他的怒火更炽,气红了一双眼,非在今儿个把小妹给嫁出去不可。
飞烟不予置评地任百里飞雾拉扯着,而百里季则是苦口婆心地祈求,然而就当他们三个人纠缠得难分难解时,百里飞雾手上的那颗绣球在他们皆不注意时,缓缓地翻滚出他的掌心,自楼栏边悄悄地坠下。
“啊!”百里季瞪大了眼,对这个一外状况无法反应过来。
百里飞雾两手擦着腰仰天大笑,“等会儿砸到哪个就算哪个,这回总算能把你嫁出去了吧?”
“如意算盘别打得太快。”飞烟灵巧地跃上按栏,以轻功赶在绣球坠地之前拦截下那颗绣球。
眼看宝贝女儿在绣球仍在高空之处时,就已动作迅速地将绣球给截回手中,百里季无心理会女儿的安危,只知道这下他们百里府真的没险再丢了。
百里季的两眼不听使唤地翻白,“天啊!”
“百里飞烟!”百里飞雾气炸的怒吼声也自楼台上伴随她一路而下。
百里飞烟?
身处百里府前人潮中的步熙然扬着发,边在挤得动弹不得人群里试图移动脚步,边回想这个令他耳熟的名字,想了片刻仍是想不出后,他正想看清楚那个大吼的男子是谁,才抬首就已见四处的人们自他的身边散去,当地大惑不解地伸出手阻挡夺目刺眼的阳光时,透过他的措尖仿佛看见了一只红艳的彩蝶正朝他飞来。
步熙然也不多做细想,下意识地伸长了两臂接住那名似是彩蝶幻化、又不知是从何处而来的女子,原本底覆在她脸上的红绣巾,在西风的吹拂下,缓缓地扬起,当她妥当地停在他的臂弯里时,在他的眼前揭开了一张花朵似的容颜。
本以为下方的人都会顾及安危自动闪进,没料到有人伸长了手臂等待她,这让拦劫到绣球之后,因覆面的红绣中而看不清情况的飞烟好震惊,呆楞了半晌后,只能眼眸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多管闲事的男人。
正当步熙然犹对手中女人花似的姿容征伸出神时,清扬的西风已不知在何时散去,再度让她覆面的红绣巾垂下,有一刻;怅然布满他的心头,强烈的感觉促使他一手抱牢她,一手揭开红绣巾好让他再次一睹娇容,然而就在怀中的女子对他许异地张大一放水盈盈的眼眸时,步熙然在注意她的容貌之外,终于注意到了那颗不该出现在她手中的绣球。
“你……”步熙然急急地倒抽了口气,边抬首望着她的脸庞,边无法置信地瞪着她手上那颗要命的绣球。
“你……”飞烟讶然得无法言语,边盯着眼前面庞清秀、眉目爽朗男人,边回忆起她正被他给结结实实的抱个正着。
步熙然刷白了脸庞,“你为什么要跳?”
飞烟也面无血色,“你为什么要接?”
所有围观的群众对此情此景皆哑然无语,静观眼前一男一女看似十分自然的环抱景象,原本热闹嘈杂的招亲台下,顿时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也听得见。
好半天,才终于冒出了一个狐疑的抖音。
“飞雾,这……”百里季楞楞地扯着百里飞雾的衣袖,“这算不算是抛绣球相亲?”
“有人接就行,当然算!”猛然回过神的百里飞雾,扯大了嗓门回答,并且扬手示意下人们敲响铜锣,开始点香燃放串串喜炮,抚掌感谢他总算成功地把这小妹给嫁出去了。
五色冲天喜炮一响,在场的群众回神,热烈地祝贺。
“恭喜百里老爷觅得佳婿!”
步熙然与飞烟两人,早在喜炮燃起前就已知道他们犯下什么错了,本想不着痕迹地离开对方,偏偏一涌而上的祝贺人群逼得无路可退,面对簇拥着他们道喜恭贺的人们,和已经抵定的大事,他们俩皆心情沮丧垂下头,非常后悔自个儿刚才为何要多此一接和多此一跳。
一模一样的慨然长叹,不的而同地自他们的口中逸出。
“天要亡我……”
在百里府的下人们前来恭请步熙然这位准新郎人府时,步熙然才对自己前来百里府之前的一件事恍然大悟。
原来,他就是那个接绣球的倒楣鬼。
第二章
打从被恭迎至百里府内后,步熙然终于搞懂了自个儿为何会对百里飞烟这么耳熟。
百里这一姓,先是勾起步熙然长年经手商务的记忆,而砚兰城这个地点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测,倘若他没记错,这座百里府的人就是他们紫冠府委托护银的最大镖局。紫冠府所有南来北往的货物,一直都交给百里府旗下的水路货运来运送,百里府是他们紫冠府不能欠缺的合作伙伴,而百里府最大的生意来源也是来自紫冠府,他们互相依存、气息相连。
百里府有个三不五时就护银托镖,常将银票、银两运送至紫冠府的总镖头百里飞云,他自然对名字也很类似的百里飞烟会有记忆,只是,他千不该万不该在想到后,胡里胡涂地伸手为自个儿接了个新娘子下来。
一直眼观鼻鼻观心,落坐在贵客位置上的步熙然,对于四面八方投向他的打探视线当成没看见,并且试着不动声色地打发想问出他身分的人们,他很清楚,若给百里府知道了,他敢保证绝对不可能用这双脚安安稳稳地走出,反而很可能在他的身分一走漏之后就被绑去成亲,因此,当务之急就是拍拍屁股走人,少说一句是一句。
众多亲友的殷勤探问仍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急于嫁女的百里季忍不住打破了沉默,开口问向进府来后就一声也不吭的准新郎。
“那个……还没请教公子是何方人氏?”虽然沉默是金是项美德,但也不能沉默得让他不知道女儿要嫁的人是谁。
步熙然朝他拱了拱手,“在下只是个寻常又平凡的小小老百姓。”
“小小老百姓?”百里季皱着白花花的眉头,觉得他说的话不能采信,愈看步熙然那一身服饰装扮,愈觉得地不像是寻常人,尤其在他的头顶上还有个非常眼熟束发紫冠。
百里飞雾脸上写满了不信,“此话当真?”
“发自肺腑,句句实言。”步熙然的谎言流利得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百里季与百里飞雾皱着眉心,在心底为步熙然的演技打满分时,又开始担忧飞烟嫁给这种毫无家世又没没无名的人是否可行。
和百里飞雾商量了大半天后,就在百里季为了女儿着想,本想脱口毁婚时,门外传来了一声叫唤,让他又打消了心意。
“二爷!”四处找不到步熙然的小厮,在随着人群挤进来看热闹时,终于找到了半途开溜的主子。
整座厅里的人皆拉长了音调,“二——爷?”
“终于找到你了……”小厮边喘气边拉着步熙然的衣袖,“二爷,好端端的,你怎么自个儿跑到百里府里头来了?”
步熙然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暗骂。
“不上道的家伙……”这小子是专程来拆他的台吗?
小厮关怀备至地望着他铁青的脸色,“二爷,你怎么啦?”
“闭……嘴。”步熙然频频对他眨眼暗示,希望他看了后能够识相点。百里飞雾在思考过二爷这个称呼,并盯了步熙然头上紫冠好一会儿后,唇角缓缓地扬起笑意。
“敢问贵府的二爷贵姓?”百里飞雾漾着亲切的笑容,对那个不怎么上道的小厮懒懒地问。
“姓步啊!”小厮想也不想地就实话实说。
“步”这一字甫出口,又让满厅都对紫冠府敏感的人们拉高了音量,“步?”位处步熙然身旁坐位的飞烟,也讶异地撩起红绣巾看向身旁出手接住她的男人,并且开始在心底祈祷他千万别与紫冠府沾上半点关系。
“呃……他说的步是……”步熙然急忙想补救,“是布料的布!”
失望的口气自大厅四面八万传来,“噢,布料的布啊!”
“二爷,你是何时改姓的?”仍搞不清楚状况的小厮,又不会看脸色地问起实话来。
步熙然一把扯过他,低声地在他的耳边警告,“识相点,再扯我的后腿你就回家吃自己!”
“识、识相?”小厮结结巴巴地问,完全不知哪儿说错话了。
正当步熙然以为他有把握能够瞒天过海时,冷不防地,又有一个四处找他的人冲进来朝他大喊:“二爷!”
百里飞雾动作快速地赶在步熙然之前栏下前来的礼务坊管事,笑意可掬地指着步熙然向他请教,“请问,你的这位二爷来自何处?”
“金陵城。”弄不清楚状况的礼务坊管事报出步熙然的来历。
所有与百里府有关的人们,又拉高了振奋的嗓门,“金——陵——城?”
“在下从未听闻金陵城有布这一姓氏,不过……在下倒是对赫赫有名紫冠府的步家有所耳闻。”百里飞雾在两眼看向步熙然时,得意洋洋地对他咧出个完全不信任的笑容。
“这点不足为奇,天底下同居一城且同音同姓之人比比皆是。”步熙然有招接招,慢条斯理地答来,更加不肯承认自己就是步家的人。
“那你不可能正巧叫步熙然吧?”百里飞雾在问步熙然的同时,以眼神顺便问向他身旁那个很会警话的小厮。
“你怎知道他是步熙然?”一点也不知道被人套话的小厮,在百里飞雾的眼神下,马上抖出步熙然的全名来。
“谁叫你多嘴的?”步熙然的声音顿时冷到骨子里,并且很想掐死这个老是说溜嘴的大嘴巴。
“我……我又说错话了?”小厮期期艾艾地指着自个儿的鼻尖,还是不知道这回他又是错在哪里。
步熙然气结地拎着他的耳朵大吼,“哪边凉快哪边去!”
“原来紫冠府新任的紫冠商人就是你。”套了大半天,百里飞雾总算弄清楚接到他妹子的男人是谁了。
“你认错人了。”步熙然抵死不认帐,撩起脚边的衣衫,打算速速离开此地,免得再生风波。
收到府内下人通知,十万火急返家的百里飞云靠在大门边,唇畔噙着一抹笑,看那个急急朝他走来的步熙然,在见到他时又掉头换个方向走。
“熙然,自从你病了后,我就很久没见过你了。”百里飞云一闪身就跃至他的身后勾着他的颈子对他打招呼,让想跑又跑不掉的老友没地方躲,“四年多不见,近来可好?”
百里季兴奋地自椅中站起,“飞云,他真的是步熙然?”假如这个人真的是步熙然,那他不就捡到一个东床快婿了?
“认识这小子这么多年,我怎会认不出来?”从他头一回护送镖银至紫冠府,他就认识这个爱窝在府里头舞文弄墨不爱做生意的老友。
步熙然没好气地赞着眉,“你就不能忘了我的长相吗?”
百里飞云走至他的面前,轻弹他光洁的额际,“你这爱躲、爱骗人的小子化成灰我都认得。”
“化成灰也认得?”太神了吧?
“你想赖掉这门婚事?”百里飞云眯细了眼,肝火旺盛地问向死板着一张臭脸的步熙然。
步熙然不怎么敢期待,“可以成全我吗?”
“我小妹你有哪一点不满意?”百里飞云马上换了张脸色,蛮横又霸道地逼问。
“没、没有……”他要是不满意,哪会在看呆了之后替自个儿找麻烦地接下她?
“有我们这种高贵又亲切的亲家不好吗?”百里飞云更是咄咄逼人地以指尖戳着他的胸膛。
“不,我没那个意思……”这种亲家是很高贵,但绝对不亲切。
一直在旁闷不作声的百里飞烟,拉下了头上的红锈巾,终于决定挺身出来帮步熙然打这场仗,免得他莫名其妙地娶了个女人过门,而她也不情愿嫁个来路不明的男人。
飞烟柔声地对百里飞云否认,“大哥,他不是我的新郎倌,他没接到我的绣球。”
“但他接到你的人,而且还是连人带球。”亲眼目睹整个过程的百里飞雾,提醒她步熙然可不只接了一个人而已。
飞烟不慌不忙地为步熙然找台阶下,“那是误接。”
步熙然频频点头,“对对对,是误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