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震羽满身肃煞之气,目光阴鸷地一一扫过所有人,除了乐乐。
“和我拜堂成亲的是乐乐,而且,我们也已经有过夫妻之实,所以,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了,其它人我统统都不要!”
所有的人顿时都傻住了。
已经有过夫妻之实了?怎么会这样?!
而乐乐则是如醍醐灌顶,顿时恍然大悟,宫震羽一切不合理的举动统统变成合理的了。
为什么一个惯于独来独往的人会突然找一个陌生人同路,为什么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探问她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为什么他毫不避讳地要求与他乔装夫妻,甚至同房,最后还同床,为什么他说回京后她就什么都明白了,这一切的一切都只因为……
他早已认定她是他的妻子了!
为了落实她的身分,他才会在昨夜假藉酒醉和她行周公之礼,好让其它人无话可说。老实说,她很高兴,但也很不满,他居然从头瞒她到底,这太过分了吧?他到底当她是什么呀?
白痴吗?
她正想质问他,可是又有人抢先她一步了。
“但是和你有婚约的不是她,”董百威脱口道。“要代嫁的人也不是她呀!”
“我不要一个拿身体作代价的女人,”宫震羽的目光已经冷峻到极点了,“你要以其它女人代嫁,甚至另行找人代替拜堂也都没有得到我的同意,一开始有错的就统统是你,你现在居然还敢跟我说这种话?”他咬牙切齿地说。
“而且,我毋需对你作任何解释和交代,我的决定就是最后的决定,我说的话就是最后的结果,你要是不服气就去告我,到衙门里去告,到皇上面前去告,随便你!”
告黑禁卫?!
他想找死吗?
不,他不想,而且,他也绝对告不赢的,因为理亏的人是他。
于是,董百威瑟缩了。“可是……可是湘云夫婿的仇……”
宫震羽冷哼。“那是她家的事,与我何干!”
董百威窒了窒。“那……湘萍……湘萍她……我已经告诉所有的亲友,是湘萍嫁给了你,喝的也是她出嫁的喜酒,现在这样,她以后还怎么嫁人?”
宫震羽更是嗤之以鼻。“你自己闯下的祸,请自行解决!”
董百威犹豫了一下。“那……其实男人三妻四妾……”
“我只要一个妻子!”宫震羽断然道。
董百威却还不肯死心。“那……妾室也……”
“我不要妾室,”宫震羽怒吼。“不要侍寝、不要侍女,连伺候的婢女也不要,我只要一个妻子,她就足够伺候我了!”
“可是乐乐她什么都不懂……”
“我很满意她的伺候,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了,她还需要懂什么?”
“但……但是她三师兄在离开师门出外闯荡时,曾经说过,等功成名就后要回来娶她,我已经答应他了!”其实,当初他并没有答应,但现在好象只剩下这个理由能拿出来用了。
一直忙着要掰开宫震羽那只手的乐乐,一听到这,顿时吃惊地停下了手,意外地道:“耶?有这种事?我怎么都不知道?不过,我一直当他是兄长一样,怎么可能嫁给他呢?”
董百威脸色一沉。“婚姻大事全由长辈做主,你……”
“所以你就拿她们当棋子耍?”宫震羽的神情比他更阴森。
董百威又窒住了。“这……也不是这样,我……我是看乐乐和她三师兄似乎感情很好……”
宫震羽的眼神里已经出现尖锐的警告意味了。“她已经是我的人了,你还要她去嫁给她三师兄?”
董百威张了张嘴,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时,那个不知死活的董湘萍好象嫌场面不够混乱似的,又开始尖声抗议了。
“可是原本应该是我嫁过来的!”
“不,原本应该是你姐姐嫁过来的!”宫震羽冷瑟瑟地说。
“但……我爹要我代嫁。”
“我并没有同意!”
董湘萍窒了窒。“有什么关系,只要是我们董家的人嫁过来就行了嘛!哪用得着再平添那许多麻烦!”
“既然如此,你还想争论些什么?”
董湘萍一愣,随即想到乐乐不也姓董吗?“呃,不!我的意思是说……”她急忙想挽回。
“不必再罗唆了!”宫震羽憎厌地一甩袍袖,看样子,他的不耐烦已经达到饱和点了。“和我拜堂的是乐乐,和我洞房的也是乐乐,她就是我的妻子,我不会再改变主意了!”
“可是……”
“你们再罗唆,我就叫人把你们轰出去!”绝然的语气、愤怒的神色,至此,大家终于明白,一切都已成定局,再也无法挽回了。
董湘云黯然地垂下了螓首,董百威看似无奈地直叹气,眉宇间却隐伏着一份异于寻常的焦急与无措;而董湘萍则是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之后,蓦地破口大骂了起来。
“董乐乐,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贱婢,你爹娘过世,是我爹看你可怜才把你接回家来住的,你不思感恩图报也就罢了,居然暗藏祸心,以狐媚手段骗走了我的丈夫,你这不仅是忘恩负义,更是以怨报德了,你简直是不知廉耻、淫荡下……”
那个“下”字还在她舌尖上打着转儿,宫震羽倏地一撩袍衫下摆,寒光猝然暴闪——乐乐终于知道他将那把孤煞剑藏到哪里去了。
宫震羽淡漠却严酷地轻轻道:“再说下去呀!”虽然仅是轻轻的五个字,却是那么沉重,那么令人胆颤心惊地窒息了。
那把墨黑的孤煞剑就如此惊心动魄地横在董湘萍的脖子上,一条鲜红的血痕已经明显可见,小小的血珠子悄悄地渗了出来,看这光景,只要稍有一点不对,董湘萍的脑袋就得跟她的身子来个来世再相逢了!
刹时间,四周全都安静了下来,没有一丁点声音,连呼吸声也几乎没有了,每一双眼睛都那么惊恐骇怖的投注在满身煞气、一脸寡绝的宫震羽身上,个个都提着一颗心、捏着一把冷汗。
董湘萍不但双唇直抖,甚至浑身都在不住地哆嗦,先前的嚣张跋扈全都不翼而飞了,此时此刻,她担心的只是自己的小命,小命要是不在了,无论她争赢什么也都没用了!
“贤……贤侄……”董百威的声音亦在微微颤抖着。“您大人有大量,请莫要计较湘萍的口不择言,她年幼无知,我自会好好惩处于她;你的决定,我们不会再有任何异议,你说什么是什么,所以,请放了湘萍吧!”
“宫公子,舍妹是无心的,请您原谅她吧!”董湘云也跟着央求。
宫震羽却彷佛没听到似的,眼神反而更凌厉地盯在董湘萍脸上。
“我叫你再说下去!”他的语声冷沙沙的,活似阎王爷下催魂令似的。
董湘萍震了震,不但不敢再说下去,连吞口水都不敢,只是哭丧着脸,盈满两泡泪水可怜兮兮地瞅向董百威。
救我呀,爹!
萧雪琼也觉得不太对,她许久没见儿子这么生气过了。“呃……我说羽儿啊,二侄女也是一时心急,才会说一些不经大脑的话,你也不必这么生气吧?”
宫震羽还是没听到。“说下去呀!”
董湘萍的眼泪终于扑簌簌地掉下来了,乐乐看了实在为她感到可怜,一向傲慢自大的二堂姐从没有这么凄惨狼狈过。
“喂、喂,你别这样嘛!人家二堂姐不是有意的啦,”乐乐小心翼翼地碰碰宫震羽握剑的手。“我保证她以后不会了啦!”
宫震羽依旧无动于衷,“我叫你说下去,听到没有?”甚至随着他那阴森的语声,那把孤煞剑也跟着更往下压了,顷刻间,小小的血珠汇成了细细的血丝往下淌,不但董湘萍痛得眉尖蹙了起来、眼泪掉的更急,其它人见了也更慌乱了。
“贤侄!贤侄!手下留情呀!”
“宫公子,请原谅舍妹吧!”
“羽儿,住手,你已经太过分了!”
“贤侄,求求你呀!”
“宫公子,请原谅她吧!”
“羽儿,还不快住手!”
大家七嘴八舌地忙着求情,可只有乐乐不敢再出声了,因为唯有她注意到,人家越劝说,那把孤煞剑就更往下压,所以,现在非但不能劝他,甚至连提也不能提到此刻的状况。要让他收手,只能用其它方法。
于是,她认真的想了一下后,便红着脸攀上宫震羽的脖子在他耳边咕哝了几句,那把孤煞剑果然松脱了些。
“我叫人带你去……”
“才不要!”乐乐脸更红了。“那种事怎能到处跟人家讲嘛!我要你帮我。”
“我?”眉宇立刻攒起来了,宫震羽迟疑了一下,旋即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突然收回了孤煞剑。“那走吧!”而且在归剑入鞘后,毫无预警地,他竟然双手一抄,在乐乐的惊呼声中将她横抱在手,随即飞身往府邸后方的雅苑而去。
“你……你干嘛啦!人家又没说痛得连路都走不动了。”
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竭力隐忍许久的董湘萍才敢哇的一声哭出来。“好可怕的男人,我才不要嫁给那种人呢!”
不过,她也不会让堂妹太好过的,黑卫府夫人可是她梦寐以求的地位,乐乐凭什么这么简单就捞上手了?这口气她可吞不下去,她非让那贱婢后悔莫及不可!
而萧雪琼则若有所思地依然凝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眼神带点惊讶,又有几许喜悦。
“嗯……说不定……说不定……嗯嗯……”
一旁的董百威安抚了二女儿半晌后,才瞄了大女儿一眼,又犹豫片刻后,才呐呐地道:“夫人,那个……”
萧雪琼一惊回神,“嗄?”继而一瞥董家父女三人,“啊!”她略一思索,便笑吟吟地说:“亲家,如果几位不急着离开的话,不妨在这儿多住几天,大侄女的事我会跟羽儿提,虽然不敢保证一定会成功,因为羽儿一向不爱多管闲事,可是我会尽我所能的。”
董百威感激地点点头。“那就麻烦亲家夫人了!”
“不麻烦,我会尽力的。”说着,萧雪琼又望向黑府后方。“嗯!也许有我那新媳妇儿帮腔的话,这事儿成功的机率会更大也说不定哟!”
龙吟红唇情话288
出版日期:2002年5月
休假
墙里秋千强外道,
墙外行人,
墙里家人笑。
笑声不闻声渐悄,
多情却被无情恼。
——苏轼·蝶恋花
这是一间宽阔且十足男性化的寝室,前后两进,内室里除了锦榻丝被之外,就只简单的几座书架、衣柜、桌椅和茶几。当然,现在还多了一张梳妆台和一座精致的玉色花木屏风等柔性化物品,甚至地上还铺了一张玉色地毡,这都是在主人成亲前特别添加进来的。
然而,无论是角落上的墨玉香炉、玉色屏风、玉色地毡,或壁上几幅幽远的山水画和豪迈的草书,都很适切地在粗犷的洒脱中添加几许高雅而恬淡的意境,减少了原有的生硬感,可见布置的人也是经过一番细思的。
此刻,宫震羽就坐在那张古雅的黑漆书桌后观看几封书信,而屏风后,乐乐正浸泡在冒着缕缕热气的澡盆里吐出满足的叹息。
“哇~~真舒服,真香……啊!这是什么香啊,禁卫爷?”
“不知道,”宫震羽漫不经心地回道。“约莫是娘特别吩咐下人们添加的香料,我是不用的。”
“哦!”乐乐掬起了一捧水淋在颈子上,同时流波悄悄一转。“呃、我说禁卫爷呀!你就不能抽个空去帮帮大堂姐的忙吗?她好可怜的耶!”
宫震羽打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是娘叫你来当说客的?”
“也不全是啦!”乐乐忙反驳。“那毕竟是我大堂姐呀!而且,从小她就最疼我了,看她这样我也很难过嘛!”
“那不关我的事。”宫震羽绝然道。
“谁说不关你的事?”乐乐气愤地拍了一下水,顿时水波乱溅、香气四溢。“我是你的妻子耶,那她是我大堂姐,死的是我堂姐夫,这样哪能说不关你的事?”
她气她的,宫震羽却兀自拆开另一封书信继续往下看,嘴里依旧是漫不经心似的说:“一般而言,江湖上无论黑白两道,对官家大多下意识怀有排斥的心态,江湖中的恩恩怨怨也自有江湖人的处理方式,甚少会愿意让官家插一脚的;但你大堂姐和伯父却特地来找我,可想而知这件事绝对不只报仇这么简单,牵涉一定相当广,而且,他们又不敢老实的说出原委,可见理屈的一方大约是你伯父这边,我没必要去膛那种莫名其妙的浑水!”
一听,乐乐不由得愣住了。“啊……这我倒是没想到耶!他们并不知道你就是黑煞神,所以,一开始他们就是专程来找黑禁卫的……咦!对了,为什么伯父他们都以为你叫宫慕云?”
宫震羽放下信纸。“我小时候是叫宫慕云,后来师母帮我改了名字。”
“为什么要改?”
“师母说,如果我不改的话,会一辈子娶不到老婆,宫家从此绝嗣。”
“耶?真的?那改了之后呢?”
“我会在二十六岁这一年,也就是今年娶到妻子,而且,如果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就是会有七个子女……”还未讲完,一声惊噎,屏风后蓦地传来一阵咕噜噜的溺水冒泡泡声。“怎么了?”宫震羽忙起身转到屏风后查看出了什么事。
却见乐乐可怜兮兮地从水里冒出脑袋来,边呛咳着边嗫嚅道:“你、咳咳……有没有兴趣娶、咳咳……娶几个妾室呢?”
宫震羽眉峰倏地皱起,“没兴趣!”说着,他顺手从衣架上取下一件紫罗长纱衫。“你泡得够久了,该起来了吧?”
噘着小嘴儿不情不愿地从澡盆里爬出来,乐乐边还咕哝着,“七个耶!你不找个人帮我一起生,等我生到最后一个的时候,恐怕已经是个白发苍苍、弯腰驼背的老太婆了!”
宫震羽默默地将长纱衫披在她身上,继而从她身后抱住她,在她耳边轻轻地问:“已经四天了,还会痛吗?”
俏脸儿一红,“不……不会了,早就不会了。”乐乐羞赧地呐呐道。
“很好。”
咦?很好?好什么?
“啊!”一声惊呼,宫震羽冷不防地拦腰抱起乐乐。“干嘛啦?”
宫震羽不语,先将乐乐放到床榻上,“该睡觉了。”他说,同时随手一挥,屋内灯烛倏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