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其它人,他早就当场把她给拆成手脚眼耳鼻,丢给府里的狼犬去啃了!
可无论他对她的观感如何,她总是生他的娘,要是他一个不小心伤了她,还是会让他后悔莫及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
“一句话,拜完堂再走人!”
男人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两手抓着娘亲的手臂犹豫好半天后,终于暗暗叹了口气放开手,再咬紧牙根猛一跺脚。
“我拜堂!”
话刚落,中年美妇发出一声胜利的欢呼,并松开了双臂,随即冲到厅口去大声命令,“快把新娘带进来,爷要拜堂啦!”
不过片刻后,就见大厅高堂座上,中年美妇笑得合不拢嘴,眉梢眼角净是得意的神情。相反的,新郎那张脸却彷佛可以刮下一层寒霜来,说不定拌上一些绿豆沙,还能吃上两碗绿豆冰呢!
“一拜天地……升……二拜高堂……升……夫妻交拜……”
司仪在那边厢满头大汗地嘶吼,中年美妇却在这边厢兴高采烈地小小声咕哝着,“终于成了!终于成了!”
“……百年好合,鸾凤和鸣,送入洞房……”
最后一个字的尾韵犹在空气中飘扬,新郎便轻灵地一晃,飞身出厅去了。
众人顿时目瞪口呆,岂料中年美妇却满不在乎地挥着手绢儿呵呵笑说:“没关系、没关系,拜过堂就好了,拜过堂就好了!”
也就是说,她的责任已了,也可以跷头啦!
夜,没有月光,只有几许星辰,白日间的热闹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寂寞的冷清,和新房里迅速更衣收拾的假新娘——董乐乐。
“好了,二堂姐,我帮你坐过花轿,也替你拜过堂了,剩下的麻烦你自己负责,我就不再等你了,”她边喃喃自语,边忙着换上黑色夜行衣。“所以,你最好按照大伯所说的黎明前即到,否则穿帮了可与我无关喔!”真是有够不负责任的假新娘!
不过话说到底,这事本来就跟她毫无干系的嘛!
糊里糊涂地被披上了嫁裳,扯上了花轿,一场赶场似的婚礼就好象说书的简略了某些情节似的乱七八糟,要不是想乘机溜到北方去看热闹,她才不想淌这池浑水呢!
如今该做的她都做到了,临时冒出来的问题也不是她该负责的,剩下的烂摊子……嘿嘿!就让二堂姐自个儿去伤脑筋吧!
拎起了包袱一转身,乐乐吹熄了大红喜烛,随即推窗飞身上了屋顶,正打算纵身他去,没想到屋瓦上蓦地又飞上来另一条黑影,同样着黑色夜行衣的黑影,吓得她低呼一声险些摔下屋顶去。
起初她还以为行踪被发现了,心脏差点跳出去先逃走,可下一刻,她就发现对方同样满脸惊吓地猛拍胸脯,似乎双方都被彼此吓了一大跳;再定睛一看,两边更是错愕地同时脱口指着对方惊呼。
“耶?婆婆?!”
“耶?媳妇儿?!”
随即又不约而同惊觉地捂住了嘴,并紧张兮兮地转首四处张望,直到确定没有惊醒任何人之后,另一个夜行人——中年美妇才悄悄地朝乐乐招了招手,然后先行飞身落到府内阴暗角落处,乐乐只好随之飘然而下。
“你想到哪里去?”中年美妇压低了嗓音质问,有疑惑,也有紧张。
废话,当然是要逃之夭夭呀!
可是她能这么回答吗?
乐乐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眼神直往两旁闪烁。“呃!那个嘛……嘿嘿,我是想说堂……呃、不……相公他又不在,婆婆也说他至少要一年半载以后才会回来,因此……因此我想先回家去看看罗!嘿嘿,婆婆,你是知道的嘛!人家是突然间嫁过来的,心理上多少有些不太能适应,所以想先回家去暂住些日子,我想这应该也是无可厚非的吧?”
这个婆婆不但看起来年轻漂亮,而且总是笑咪咪的似乎很好骗……呃、不,很好说话的样子,应该不会为难她吧?乐乐很乐观地这么想着。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的——这两天意外好象特别多,中年美妇一听,不但不能体谅她,甚至还脸色大变地神情一沉。
“那怎么可以?我急着让他娶亲还不就是为了要把这个家交给你,你要是走人了我怎么办?不成!你绝对不能走!”她敢打包票,这个媳妇儿一走,儿子绝对不会主动去把人给找回来,搞不好还会藉机随便掰个理由休妻也说不定!
可听她这么一说,乐乐不由得也狐疑起来了。“是吗?那……请问婆婆你又是要上哪儿去呢?”
中年美妇愣了愣,双眸有些赧然地往上飘去。“呃,我……我要去访友。”
“哦!”乐乐瞪大双眼。“三更半夜?还带着包袱?”
中年美妇咳了咳。“呃、呃!我现在赶路,明儿个一大早刚好赶到,而且我打算在那儿住两天,怎么,不可以吗?”
乐乐白眼一翻。“当然不可以!”
耶?这个媳妇儿很嚣张喔!
中年美妇忍不住稍稍大声了起来。“为什么不可以?”现在到底谁是婆婆,谁是媳妇儿呀?
“就算婆婆打算把这个家交给我,可也不能一下子全扔给我呀!”乐乐挺着胸脯理直气壮地说。“连这府里东西南北我都还没搞清楚呢!搞不好一出房门我就迷路了也说不定,而且下人们肯不肯听我的又是另一回事,作这黑卫府的主母要干些啥我也全然不知,婆婆是打谱让我三天就将这府里给搞垮是不是?”
中年美妇呆了呆。“说的也是喔!”
“是吧、是吧!”乐乐更猖狂了。“所以说婆婆绝对不能走,就算要访友,改天不行吗?”
中年美妇想了想。“那……好吧!我就先教会你该怎么处理这府里的琐碎事,之后我再出门好了。”
好,好,孺子可教也!
乐乐又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本来就应该这样的嘛!”
中年美妇双目一凝。“那你也该打消回家去的主意了吧?”
乐乐耸耸肩。“既然婆婆都说要特地留下来帮我了,我当然没理由回去罗!”这叫睁眼说瞎话,反正正牌媳妇儿迟早会赶到,至于她嘛!嘿嘿,抱歉得很,这场戏她的戏分已经到此结束啦!
“那……”中年美妇眨了眨美目。“我们就各自回房,明儿个一大早再见罗?”
“没问题,婆婆!”
于是,两条黑影左右一分,各自规规矩矩的飞向慈苑和雅苑。
可是不过两炷香后,同样的两条黑影再次贼兮兮地从黑卫府里前后飞身而出,只不过这回一是向东、一是向西,两条黑影根本没机会碰上头,所以……
翌日,一个阴霾的暗云天,空气沉重得彷佛要压死人,可一大清早,黑卫府里就嘈嘈嚷嚷地闹翻了天,没别的,只因为老夫人开溜了,而新科夫人也跷头了,府里的主人居然跑得一个也不见,在黑卫府待了多少年也没见过这种情形的老总管愣呵呵的哭笑不得,正想差人去通知主人,没想到主人却先行回来了。
然而,黑卫府的主人一进府就自顾自急匆匆地往后苑去,一边低沉迅速地吩咐道:“立刻叫人去替我把飙风准备好,我待会儿就要骑走;还有,告诉老夫人一声,这回我可能要过个大半年、一年后才能回来。”
几乎跟不上主人的脚步,老总管踉踉跄跄地随在后头,想说话却插不上嘴,眼看着主人进书房取了一盒东西后,就转出来直接往马房走去,看样子,他连喝杯热茶的时间都没有了。老总管急忙拉高嗓门叫了一声,“爷,请等等!”
或许是听出老总管声音里的无措与为难,黑卫府的主人终于停下脚步狐疑地转过身来。
“又是什么事了?”
“这个……”老总管苦着脸咽了口唾沫,“老……老夫人昨儿个夜里走了。”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封书信恭恭敬敬地呈交给主人。“这是老夫人留给您的书信。”
“什么?!”黑卫府的主人不敢置信地暴睁双目,随即抢过书信去观看,而后愤怒地撕碎信纸。“可恶!知道我会阻止你,你就趁夜开溜!看样子,你那么急着要我成亲,目的为的就是这一桩!”
他咬牙切齿地说完,继而瞥老总管一眼。“走了就走了,不必管她,我想,她应该都交代过夫人了,以后有什么事你就去找夫人,她应该……”
“爷!”老总管忙打断他的话。“老夫人是另外留下了一封书信要给夫人,里面也详细交代了夫人该负责的事项,可是……”他瑟缩着住了嘴,犹豫地望着主人,不晓得该不该再说下去。
一看就知道有什么更不对劲的事了,黑卫府的主人深吸了口气,按捺下即将爆发的怒气。
“说!”
老总管觑着主人黑漆漆的脸色,本能地先倒退了两大步,才嗫嗫嚅嚅地说:“那个夫人她……咳咳,呃……她也不见了!”
黑卫府主人愤怒的神情骤然消失,变得面无表情、一脸漠然,只有眼神冷酷凌厉得似乎可以直接置人于死地。
彷佛天上突然压下了一座山似的,周遭的空气突然紧绷得教人差点窒息,有那么一瞬间,老总管真的很想掉头就跑,可是深知主人习性的他很明白,这种懦夫的举动只会让自己更凄惨而已,所以,他用尽了全身的意志力让自己保持在原地不动……呃,只敢发抖。
“她也跑了?”黑卫府的主人轻轻地问,轻得若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出来他在问什么呢,
“这个……”老总管低着脑袋不敢抬头。“老奴派人前前后后找了两遍,一遍比一遍仔细,可就是寻不着夫人的踪影,后来我听打更的老福说,他昨儿个夜里瞧见咱们府里先后飞出去两条黑影,我想那应该就是老夫人和夫人了,可是老奴不确定夫人是溜出去玩儿找不到路回来,还是……还是……”
乌漆抹黑的夜里溜出去能玩什么?
“是吗?”黑卫府的主人冷冷一哼。“很好!”
很好?!
老总管忍不住诧异地偷觑了主人一眼,却见主人突然拔下印戒扔给他,再掏出一块令牌丢进他怀里,而后转身继续向马房走去。
“以后府里的事全交给你决定,就算夫人回头也不准她插手,若是有麻烦,就用那块令牌挡着,挡不住的话就去找七王爷,你要是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可以叫你儿子来帮忙。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了!”就算有也不敢讲了!
直到恭送主人骑着飙风像怒矢般地离去后,老总管才敢又愁眉苦脸、又叹气地喃喃唠叨着。
“真是苦命呀我,原以为有了夫人会更轻松的说,哪想得到却更累了,早知如此……”念着念着,没想到更令人头大的事马上又找上门来了。
“总管、总管,府门外有位姑娘说……说……”
自己的唠叨都还没说够呢!一肚子委屈的老总管看下人说得吞吞吐吐,好似存心要试验他的耐心似的,他终于忍不住飙了出来。
“怎么连句话都不会讲吗?什么姑娘姑娘的,真不晓得你在说什么!”
在老夫人跟爷面前,他是得必恭必敬地低头哈腰,可除此之外,这黑卫府里可就属他最老大,他爱飙谁就飙谁,谁能奈他何?不过,从另一个着眼点来看,这不也就表示他是最得他们两位宠信的吗?瞧!爷不连印戒都交给他了!
一想到这里,老总管免不了又得意了起来,语气自然也缓和多了。
“若是来找人的不会先问问人家找谁吗?”
下人却一脸为难地欲言又止半天后,才毅然道:“总管,还是麻烦您老人家自己去听听那位姑娘说什么吧!”
好吧!既然爷把整座府邸都交给了他,而他又是那么忠心的人,累死他也是活该的。
于是,老总管跟随下人来到了府门口,一眼就瞧见门前站着一位风尘仆仆的美艳大姑娘,正是双十年华的花样年龄,然而,美是够美矣,却有些狡诈傲慢的感觉。
“请问这位姑娘是……”
大姑娘傲然地抬了抬下巴。“我是你们的夫人!”
嗄?
“昨儿个嫁进来的那位是代替我拜堂的……”
咦?
“所以,我今儿个赶来换回她了……”
耶?
“懂了吗,老苍头?”
老……老苍头?!
天哪!爷!您成的这到底是什么葡萄亲呀?怎么麻烦一大串呢?
龙吟红唇情话288
出版日期:2002年5月
莫名跟随
不恨此花飞尽,
恨西园落红难缀,
晓来雨过,
遗踪何在?
一池碎萍。
——苏轼·水龙吟
一匹雄伟高大的骏马,在自南往北的官道上有如一阵旋风般飞驰而下,马上骑士正是董乐乐,现在,她正快马奔往鸣銮镇,就怕赶不及“热闹”。
甫始十岁就缠着伯父带她出门,及笄又开始和几个师兄轮流闯荡江湖,这回头一次独自出门,她并不想再行走江湖徜徉行,也没兴趣游山玩水逛庙会乐逍遥,那些她早八百年前就玩腻了,这会儿她想“玩”的可是真正够刺激、够火辣的“热闹”。
当然,如果不是这回天赐般的机会,伯父大概永远都不会让她独自出门,更不可能让她去凑那份热闹。
开玩笑,姑娘家上什么战场嘛!
这就是为什么她一口就答应伯父的要求的原因之一,不这样的话,她如何能脱得开身呢?
除此之外,伯父虽然不是特别疼爱她,却非常尽责地在照顾弟弟唯一的遗孤,所以,二堂姐一旦嫁人了,恐怕下一回他的“魔掌”就要伸到她头上来了。她不是不愿嫁,只是还不想嫁,等她玩够了再嫁不行吗?
当然不行!
伯父肯定是这么吼回来的,所以,她只好溜罗!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伯父会反对她上战场也不是没道理的,一个姑娘家,尤其是像她这样的姑娘家,那窈窕的身段和凹凸有致的曲线都那么显眼地流露出淡雅迷人的韵致,而她那张清丽的脸蛋儿亦富有另一种令人心旌摇荡的魅力,尤其是她那双如明澈潭水般深邃的瞳眸,更是闪烁着俏皮活泼的逗趣神采。
或许她没有大堂姐那股子温柔婉约的味道,也没有二堂姐那般艳光照人,却有她特别的动人风情。这样子的姑娘家说要上战场,还真让人怀疑她除了使劲儿去迷倒敌人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