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怜爱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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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怜爱奴-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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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不出声并不表示别人目盲,两根大柱子的目标太显眼,让人想忽视都难。
  “小姐,你看二庄主和江管事。”怎么他们中了邪,一动也不动?
  一整天下来,菊儿能体谅他们的少见多怪,小姐的活泼性子是叫人吃不消,她有点后悔接下这个苦差事。
  然而现在后悔为时已晚,谁教她只是个卑下的奴婢,人轻言微又没胆反抗庄主的命令,拖着一条小命以“殉”主,望能得个全尸。
  唉!谁来可怜她。
  “鬼鬼祟祟非君子所为,欠管教。”季小奴心念一起,足下有了动作。
  大如鹅石的物体半弧划过,在两人头顶上突然爆裂,黏不拉矶的红色液体毫不客气地霸占他们的头,汁液顺势爬满面,一道道似刀砍过的血痕。
  本该是骇人景象,此刻是引人发噱。
  当下最讶异的两人沉着一张脸,怏怏不快地顶着一身抑郁,脚步不自在地往前迈去,每一步都隐含怒气。
  “你在做什么,该死的女人。”柳膺月狼狈地抹掉脸上的石榴汁。
  江上寅倒是没有动作,任由石榴汁染红了一身,神情深不可测,似怒似惑,带着审思的意味直盯着她瞧,意图找出些什么。
  他不言,旁人也无从臆测。
  “啧!你恢复正常了,我还以为你打算当我姐妹喽!”可惜了莺声燕语。
  眼前闪过一个模糊影像,柳膺月戒备的问道:“你是谁?”
  “唷!柳二庄主贵人多忘事,才一夜不见就忘了我的大恩大德,难道是物以类聚,学会忘恩负义。”
  这调调、这口气,活像是小乞丐的再版。
  小乞丐?!
  不……不会吧!一定是他想得太多了,两人相差甚远,怎么会呢!柳膺月在心里说服自己,只是……理智似乎有自己的意见。
  “我们……见过面?”他问得很含蓄。
  季小奴轻蔑地拈拈叶片。“怎么会见过呢?你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我只不过是小小草芥苗罢了。”
  愚味至极,目清心盲,笨蛋总是看不见真相,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他就分辨不出光和影的区别。
  “姑娘应是前些日庄主亲自‘恭迎’的那位小乞儿吧!”江上寅十分确定。
  柳膺月惊呼,“你是那个小乞丐?”
  心中大概有个底,却一直不愿去承认,他实在不太想接受眼前烂笑如花的佳人是脏污的小乞儿。
  如出一辙的刁蛮无礼,是无法抹杀的事实。
  “你瞧上寅哥比你有大将之风。”
  这“上寅哥”可不是尊敬,而是嘲讽他的镇定能力。上寅,上瘾也。
  柳膺月看不惯她的粗鄙举止。“女孩子家应该要秀气些,你……你太……太破坏美好画面。”
  “哈!抱歉,天生乞丐命,装不来大家闺秀,你就忍耐点看。”秀气一斤值多少?她商侩气质立现。
  在外浪荡久了,沾染不少恶习,想改也难。
  而她向来不是男装打扮就是一身乞丐装,来往接触的皆是不受礼俗约束的奇人异士或贩夫走卒,江湖儿女自是快意啖肉,大口畅饮,谁会计较是否得体。
  “锦衣华服,你至少表现出一点女儿态,不要白白糟蹋与生俱来的好容貌。”柳膺月哀叹着这真是失望而短暂的爱。
  同样相貌出众,任家表妹美在典雅清丽,温婉可人,是当今仕女最佳典范。
  而她的美呢!狂风恣放,娇野不驯,似正似邪,虽是言词尖刻,举止不雅,但那股丽质天生的纯灵气息硬是气煞群芳,独特飘然。
  如果能静止不动,谁敢说她不是贬落人间的凌波仙子,可惜……
  错栽荷塘的芙蓉,失了颜色。
  “浅薄。”季小奴冷哼一声。“女人只重皮相,再好的容貌也禁不起岁月的摧残,何必惺惺作态表风雅,那太可笑了。”
  “你很毒哦,拐着弯骂我故作君子,我好心给你忠告反惹一身腥。”
  这叫吃力不讨好,自找霉头触。
  她双手抱拳却缺乏诚意。“感谢感谢,你怎么不去关心街尾的大黄狗生了几只小杂种狗。”
  “是,我很鸡婆。”柳膺月摸摸鼻子算认输。
  孔夫子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可见先人圣贤预知女子的难缠和奸险小人同等,他是书香子弟,谨当慎之。
  “柳二庄主,你很没志气,这样就朝女人低头了,我还没感受到胜利的甜头。”她一副“你很孬”的神情。
  “君子无所争,我才不想和娘儿们一般见识。”输赢都落人口实。
  人要有自知之明,柳膺月袖子一挥,脚上抹着千斤油,先溜为妙,话一说完就转身离去,洒脱得很。
  江上寅去留都尴尬,努力维持无波的表情。
  “姑娘,有时人要顺应礼法而得,太过我行我素易遭非议,受伤的会是自己。”
  “噢!”她没兴趣听训。“放心,我会先杀了想伤害我的人。”
  “你杀不尽云云众口。”
  季小奴诡谲一笑。“有钱能使鬼推磨,杀不尽我用银子来塞口,贪婪的人性是很好控制的。”
  没待他回答,她迳自踢跳着小石子走远,不去理会古板的老冬烘。
  望着粉绿色的轻快背影,心中一角硬墙被敲碎,冰冷的世界注入一波暖潮,仇恨在一瞬间被温暖淹没。
  她是个拥有魔力的奇女子,江上寅在心动之余不免苦笑,一个他所不能去爱的女子,心能随意想吗?
  罢了,就当帮庄主守护她吧!
  “小姐,你在找什么?”
  翻箱倒柜,满地的衣衫儒裙和兜衣,简直是洪水过境,潦乱不堪,连上游冲下来的淤泥都比不上眼前的壮举。
  忙着跟前跟后的菊儿眼都花了,转来转去累得像条狗猛吐气,坐在一堆衣山上看着陀螺似的身影穿梭,佩服小姐的好体力。
  “核桃,我的核桃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了呢?她明明藏在七巧玲珑玉盒的最上层,怎会自个长脚飞了,真是没道理。
  “哦――我的天呀!就为了一颗核桃要拆房子?!”她快被小姐搞昏头了。
  “这颗核桃对我很重要,我们相依为命四个月。”瞧!她多重感情。
  “相依为命?”
  恩天随不予置评,视若无睹地挑空隙走进来,菊儿像溺水者发现一块浮木,兴高采烈地从衣山爬下来。
  “庄主,你快劝劝小姐,犯不着为了一颗核桃拼命。”她终于可以脱离苦海。
  拼命?!有趣的说法。“小奴,你找核桃干什么?”这丫环快和她主子一个性子。
  前些日子还怕他怕得紧,一个轻哼就吓得两腿打颤,缩着身子直打颤,现在倒是敢大声说话,遣词用字新鲜不讳。
  是被带坏了吧!
  香汗淋漓的季小奴拉起袖子拭汗,一副很沮丧地甩甩无法藏物的兜衣,不顾忌男女之分。
  “你知道的嘛!人家那个可爱娘寿辰快到了,身为孝顺女儿的我当然要奉上厚礼。”
  “一颗……核桃?”好“厚”的礼。恩天随的脸变得有些奇怪。
  “你不要瞧不起一颗小核桃,我在里面加了多少女儿的孝心,礼轻不重要,贵在心意。”
  反正就算她送一根普通的绣花针,她那个不会绣花只会算盘的惜女娘也会当宝看,锁在和金子同等重要的库房里,不时拿出来傻笑一番。
  金山、银山比不上女儿的心意,大家高兴嘛!
  “你好意思说贵在心意,自己好好忏悔一番,有多久没回去娱亲膝下。”睁眼说瞎语。
  小巧粉红的舌尖伸了伸,季小奴扮个可爱的鬼脸。“人家的娘说我快乐就好,不必朝朝暮暮啦!免得败光家产。”
  说到这一点她就有些不快,钱财本来就是要“疏通疏通”,家里有九个钱精,不需要再加她凑个整数。十,死,多难听,多不吉利呀!长长久久才是生财之道。
  所谓有进有出,钱赚那么多总要有人帮着花,可敬可佩的父亲、母亲大人、七位睿智英明的兄长,外加十位美丽的有钱嫂子,都该感激她的自我牺牲。
  啥!七位兄长和十位嫂子数目不符?
  磋!人家的哥哥英俊潇洒,女人抢着倒贴,不但一享齐人之福,妻妾相处和谐,连娘家的小姨子都蠢蠢欲动,准备带着大笔嫁妆来当老三、老四、老五。
  人家娶贤妻,季家娶钱妻,而且个个美丽多娇,完全符合商人本色――人财两得。
  恩天随拿她没辙,无奈地帮她把衣服堆成山。“你被宠坏了。”
  “谢谢喔!罪魁祸首之一。”她是人见人爱,人见人宠,自己都觉得满烦恼。
  “说得也对,我是太纵容你了。”他实在狠不下心去骂她。“好了,小奴。找不到就算了。”
  “不行。我跟它结下梁子,非找到它不成。”然后好好教导它身为核桃的本份。
  “固执的……”突然脚下发出迸裂声,他低头一看。“我想,我找到你的核桃了。”
  她兴奋地一跳。“真的……吗――你踩碎了啦!”顿时,她的笑脸变丧脸。
  她在哀悼核桃的早逝,没来得及贡献它有限的肉身以养娘亲。捡起碎裂的核桃,飘着异香的果肉令恩天随莞尔,原来这不是一般坊间可见的寻常核桃,而是她填满花药的特殊核壳。
  “别气馁,再做一个对你而言不是难事。”
  季小奴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你说得倒简单,光是一道五味子就塞了老半天。”
  吃米不知米价,坐车的不知走路辛苦。
  五味子,是一种圆形浆果,像桑甚,但比桑甚圆,像葡萄,又比葡萄小,结实时又酸又甜,成种子时又苦又辣,植物本身带着咸味,故名五味子。
  据“抱朴子”书中记载,食五味子六十年,面如玉女,入水不沾,入火不灼,滋补养颜,所以她才想到可爱老娘亲需要这味美容圣品。
  “看你噘着嘴,街上买吧!”真想吃了她,恩天随爱煞了她纯真的小动作。
  “好吧!你陪我去买。”她耍赖地圈着他的手臂。
  “庄里有事走不开,你和丫环去帐房支领……小奴,我真的很忙。”
  “谁管你。”她指指他手中的“尸体”。“你是凶手。”
  她一副“你是罪人,要将功赎过”的样子,并且露出“我很宽宏大量,原谅你的无心大过,你自己要有羞耻之心。”
  “你……”望着她坚持的眼,他屈服了。“菊儿,替小姐将仪容整顿一下。”
  “是,庄主。”
  看着一室凌乱,再瞧瞧疲于奔命的丫环,也许一个侍女不够,等会上街再帮她买一个吧!
  唉!当她的侍女也挺苦命。
  熙来攘往的人群,热闹的街道,不再拥挤的难民,自动为他们开路的乞丐,以及心动不敢行动的惊艳目光。
  连月的豪雨在季小奴“光临”扬州城那日,已“害臊”地消散无踪,地表上的水洼在阳光照射下恢复土色。
  晴朗略带着暖意的和风伴随,本该是个快乐行,只是……
  “小随……呃!天随,你是杀人放火还是淫人妻女,怎么这些人一见你就面色发白,退避三舍。”她提高声量道。
  啧!退得还真明显,一致向外排开,头低得不能再低,生怕脸孔被人瞧见了,还故作日阳烈,举手遮目。
  “你是怕人家不知我的‘恶行’,非大肆渲染不可?”挑起恐惧是她的专长。
  他在扬州城中的名声是众所皆知的无情,鲜少有人不被他凌厉的眼神震住,他喜欢看人们畏惧他的神色,因为他讨厌旁人藉故攀附富贵而靠近他。
  尤其是一些不知廉耻的女子,妄想嫁入追云山庄当主母,总是用尽心机接近他,令他烦不胜烦,只有用冷得冻人的寒霜才吓走一干投机女子。
  在商场上讲究是手段和诚信,没人敢欺骗他,因为他浑身散发冷冽气息,谈起生意十分受用。
  人,敬畏强权者。
  “我看他们比你更了解忘恩负义的意义,一转头就将你开仓赈灾的善风义举给抹煞。”
  早知道就别多此一举,让他们饿死算了。季小奴觉得很羞愧,浪费脑力去帮自己做蚀本不利己的蠢事。
  “小奴,乖,别为这些微不足道的蝼民气坏身子。”他顺势揽住她的腰。
  一个卖豆腐脑的小贩来不及低头,看到他脸上淡淡笑意,吓得松掉手中的木勺往后一跌。
  “不是叫你别笑吗?你看又闯祸了吧!”她走到小摊子一吆。“卖豆腐的,来三碗豆腐脑。”
  小贩急匆匆地从地上爬起。“姑……姑娘要吃豆……豆腐脑。”他小心地瞄着高大身影。
  “废话,我的豆腐脑要加花生和红豆。”她拉拉恩天随。“你呢!要不要加点料。”
  “呃!不用。”他有说要吃吗?自作主张的小霸道家。
  她转向身后的丫环。“菊儿,想加什么自己开口,吃不够再叫一碗。”
  “我不……”接到庄主施压的眼神,菊儿无可奈何的说道:“我和小姐一样就可以了。”
  天晓得她最讨厌吃软不滑溜的豆腐脑,但是庄主想讨小姐欢心,她这小小丫环也只好咽下恶心舍命相陪。
  反正连庄主那么酷的男人都站在小姐身边吃豆腐脑,多她一个来丢脸也差不到哪去。
  吃吧!死不了人,顶多三天不看豆腐。
  “听到没?老板,要抓很多的花生和红豆喔!”嗯!原来大家跟她一样喜欢吃豆腐脑。
  季小奴不理会两人百般无奈的表情,催促小贩的手脚快一点,当人家和她一般嗜吃。
  “姑……姑娘,你的豆腐……豆腐脑好了。”小贩颤着音舀满一大碗豆腐脑和佐料。
  “你别口吃嘛!难不成我的豆腐脑是渗了毒,吃了会要人命?”接过碗,她顺便消遣胆怯的小贩两句。
  “小奴,吃你的豆腐脑,不要和人闲聊。”他不许男人和她太亲近,小贩也不成。
  说他嫉妒也好,占有欲强也成,她是他一个人的,他不会去理会旁人若有所思的眼光。
  她白了他一眼。“你很啰唆耶!吃你的豆腐脑。”她调皮的从小贩木碗内舀一大匙花生淋在他的豆腐脑上。
  “小奴,你……”真是孩子气。
  三个人当中,只有季小奴一个人吃得不亦乐乎,其他两人则是勉强吞咽,直接用倒入不咀嚼的方式让碗底见空。
  他们写意的谈笑神色,令远观的百姓松了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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