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此番忌讳,一是纯妃的汉人身份,二是纯妃出自公主府,与璟珂联系过密。万一纯妃尊为贵妃,那么意味着璟珂手中的权势又多了一份重量。
纯妃早有猜到几分,释怀笑道:“皇上心里记挂着臣妾,臣妾已经知足了。永瑢是皇上的孩子,皇上自有安排,至于臣妾,皇上大可不必为了臣妾烦心。”
“好,你真好。”弘历欣慰地抚了抚纯妃略有些水肿的脸庞。生了二胎,她比以前丰腴,没了之前的飘逸气质,褪去仙气,剩下的尽是黄脸婆气息,弘历待她却更加怜惜。
“长公主于你有恩,你感恩在心,是难能可贵的。以后就少跟她来往吧。”弘历的神情有些迫不得已,又有些严肃。
纯妃还想争辩什么,弘历已让她歇息,别再多话。
公主府里,璟珂正命人抓取补药分别送过去辅国公府和汪府,说是要给两个女儿补身子。
宫里传来消息说储秀宫纯妃诞下六阿哥,方柔笑吟吟道:“两个孩子都是阿哥,纯妃这回可有福气了。”
“可不尽然。”
璟珂亲自查看了那些药材,确认无误之后,交给家仆分别给两个女儿送去,才转身与方柔道:“皇太后可不会那么容易让纯妃晋封贵妃。”
方柔细想之后,便领会了,浅浅笑着摇了头:“如此说来,钟粹宫那位可白发脾气了。”
璟珂则暗暗叹着气,因为方才随着消息传来,说是嘉妃又在砸她的宝石出气,成宫里的一大笑话,皇太后都不愿理会嘉妃的无理取闹。
“嘉妃每次都这么气,那这辈子有她好受了。”
璟珂蹲了下来,细细捻着摊在院子里晒着的草药,甚是悠闲,仿佛就不理那些俗事一般。
方柔随即蹲下,帮着璟珂整理那些草药,问道:“主子,这些药都要给两位格格吗?”
“是啊。”璟珂微微一笑,轻轻翻着,“嘉儿成亲这么久还没有身孕,我怕汪家那儿有微词。”
“主子现在研究药草,可是要成女医了。”方柔打趣笑着,掸了掸手上的灰,帮璟珂把晒盘抬起来放到架子上。
璟珂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多少懂一些,不至于哪天莫名其妙被害了。”
方柔噤声,淡淡一笑。
☆、第一百六十一章 方柔病逝
新年伊始,大雪纷飞的紫禁城,进入又一年的轮回。
很久没过生日的璟珂,都忘记自己已经三十六岁了,中年的她已不再年轻,眼角鱼尾纹渐渐显现,长发也不再似原来那般油光水滑乌黑亮丽。在清朝二十多年,现代又是何光景?
守着空荡荡的公主府,度日如年,慢慢熬着。费扬古已是不惑之年,蓄起了胡子,依然守着璟珂,守着公主府。
皑皑白雪,血色红梅妆点冬日,一袭红色斗篷的璟珂,举着玉笛,吹响空旷悠扬,诉不尽的念想,道不尽的往昔。
那是费扬古送她的定情之物,二十几年来,她一直收在身边,并未丢弃。于璟珂而言,一件器物并不应该替人承受应有的一切。她与费扬古不再相守,并不意味着她就该丢弃费扬古送她的东西。
“新年吹这曲子太伤感,不合适。”
一曲音落,费扬古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斗篷上飘满了鹅毛大雪,撑着伞,一如当年阳光的笑容,温暖着璟珂的心。
回眸的璟珂,眼睫毛沾着些许化开的雪水,勉强比同龄之人白皙紧致的脸,隐约留下了岁月镌刻的痕迹。
白雪中的她,是孤独的,是寂寞的,又是坚强的。
“哦,你还留着它。”
瞥见璟珂垂下的手中晶莹剔透的玉笛,费扬古的心似泛起微微涟漪。
璟珂自然地抬起手,瞧了一眼那玉笛,淡淡一笑,收回袖中,“准噶尔使臣图尔都来朝,你这时候不是该同在京蒙古亲贵一起?”
“我记得今天是你的生辰。”费扬古取出一个小锦盒,交到璟珂手中,“公主千岁,请收下。”
璟珂轻轻打开锦盒,是一对好看的蝴蝶头饰,当即莞尔笑道:“我都三十六岁了,你还送我这娇俏发饰,怎合适?”
“哦?我差点想你才二十多岁,瞧我,人老了。”费扬古“嘿嘿”笑着,不惑之年仍像当年那个暖男贝勒,让人心里暖暖的。
璟珂珍惜地盖上锦盒,捧在手心里,飘在盒子上的雪片,也被她反复擦了去。费扬古见她如此珍视,也就欣慰了。
璟珂慢慢踏雪前行,费扬古小心跟在她旁边。雪天里,两只伞,两个人,一路走。
“雪下得紧,过两天再去看琪格格,也看看三哥。”璟珂深呼吸着这空灵透澈的白雪气息,活泼可爱的琪格格,多年来仍在她的记忆里笑颜如花。
她刻意不让自己过生日,是不想记起琪格格因她和费扬古而死。给力文学网刻意去忘,反而记得越牢,越紧。璟珂自固伦纯禧长公主病逝,仍坚持去看望琪格格,不曾落下一次半次。
雪夜,温暖火炉边,璟珂、费扬古及方柔三人,围着火炉取暖,静静地过着这个最为凄清的生日。
“没了两个丫头在府里,实在冷清。”费扬古想着今年是长臻头一回不在家里过年,心里总是空空的,仿佛少了点什么。
方柔瞧着璟珂强掩落寞的神情,于心不忍,想要说出口的话,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璟珂也有着心事,并未注意到方柔的异样,却是费扬古先发觉了,问了句:“方姑娘,你可有话要说?”
璟珂这才抬眼,撇过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方柔,等着她说话。
方柔想了片刻,才说:“长公主,我希望……您能准许我回江南。”
“这,好好的怎么要回江南?”费扬古不明白方柔这个时候提出这事,意味着什么。方柔在江南已经没有亲人了,回去仍是孤孤单单的一人。
璟珂微微露出惊讶之色,不过很是沉稳,问道:“你可是有什么难处?”
“不,长公主,多年来我看着两个格格长大,柏氏三姐妹也都大了,我也该功成身退。”方柔浅浅笑着,面色略显忧伤。
璟珂原想劝她留下,转念一想,又不愿强人所难,便暗暗叹了一声,道:“那,都随你想的去做吧。”
方柔微笑颔首,热泪盈眶,缓缓转头,看着费扬古的眼神,竟有些凄美。
雪夜静悄悄过去,带着各人心事,无声无息地掩埋着。
方柔走的时候,是正月底。只带了几件随身衣裳,天刚拂晓,就独自离开了公主府,没让任何人晓得。待长臻和长嘉赶回来的时候,早已寻不到方柔的身影。
璟珂越发有着不祥的预感,遂加派人手,全国各地搜寻方柔的踪迹。
“一个弱女子,能走到哪里去?给我找!”在一次又一次无果之后,原有的平静心情逐渐开始有些慌乱,心中暗自祈祷方柔千万别出什么事情。
长臻与方柔素日里亲近,一听说方柔不告而别,便有些埋怨璟珂,责怪她为何不挽留方柔。费扬古最了解璟珂此刻的心情,拉着长臻走到一边,才小声道:“你别再给你额娘添堵。”
“伯父!连你也不挽留柔姨吗?”长臻甩开费扬古的手,气呼呼地掉头就走,进到方柔的房间,感受着空气中她存留的气息。
方柔的衣服都洗干净叠好放在**上,并未带走,这才更让长臻觉得奇怪,如果是回江南养老,怎的衣物首饰几乎都还在房里?
一个多月后,扬州茗香楼老黄飞鸽传信,说是在扬州方家废宅里,扬州府衙役发现了躺在祖宗灵牌前的方柔已死去多日,仵作验尸说死者是病逝。
璟珂立马令人查了方柔生前在京城是否有过寻医问药之事。不出半日,全京城的药铺都被问了遍,果然是如此,方柔一直隐瞒着自己的病情,大夫说了一大通话,说是太阴内府有顽疾,璟珂总结出的,便是子宫癌了。
她沉痛地悼哭,不能想象方柔死前承受着多巨大的疼痛,独自一人静静地死亡,不让他们任何一人知晓。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早说!”费扬古自责又懊恼,一拳重重打在墙上,“京城里有名医,宫里也有太医,都可以治好她,为什么她要这么傻!我早该留住她……”
归家的长臻已经哭过一阵,声音已有些沙哑,啜泣着说:“柔姨生性要强,又爱惜自己,不肯让人见到她病容憔悴的模样。我写过去的信总不见回,原来是她已经……”
长嘉竭力止住哭声,安慰地拍着姐姐的背,嗫嚅道:“柔姨最美,她无论变成什么样,都是美的。”
“我已经命人厚葬了她。这辈子我欠她许多。”璟珂拭去眼泪,叹息着离开了正厅,独自平复情绪去。
长臻正要追出去,被费扬古拦下,“让你额娘静一静。”
懊恼的璟珂,对自己又气又恨,如果当初自己留住方柔,她也不至于死得这么凄惨冷清,也不至于临终前身边没有一个陪伴的人。
璟珂原以为,尊重方柔的选择,是为她好,可是这回错了,害得方柔晚景凄凉,让长臻对自己又萌生不解。
费扬古在璟珂平复些许之后才追出来,递上手绢,抬起的手本欲轻抚她的背,聊以安慰,可始终没有落下。
“别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这是方柔的选择,她一定是不想让我们看到最后的窘迫,至死都要保持一个完美。”费扬古想不出更多好听的话来安慰璟珂。此时此刻他的心里一样痛,方柔一辈子未嫁人,说穿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造成的,他无法弥补对方柔的歉疚,让方柔走得孤单。
璟珂擦着那似乎止不住的泪水,沙哑着声音,低低说着:“都是我欠她的,都是我欠她的……”
费扬古轻轻拥璟珂入怀,让无助的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暂缓悲哀。
“你们……”
长臻的话音未落,费扬古同璟珂已如弹簧般互相离开对方,窘迫地看着长臻,璟珂背过身去拭干泪水,回过头来勉强挤出微笑:“臻儿,我……”
“额娘,伯父,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长臻气不打一处来,蹬脚着急道:“阿玛的忌日才刚过,你们就……”
费扬古怕她误会,上前捂住长臻的嘴,不安地瞅着四周,确认无人之后才松开长臻,冷哼一声,道:“我们要是想如何,还需等到现在?臻儿,不要再惹你额娘生气了。”
“我?呵呵,是我的错吗?”长臻嘲讽地瞥眼看向璟珂,反问的语气如刀子般一刀一刀割裂璟珂的心,“柔姨这一辈子图的什么?她为什么要给你卖命?难道,她就该得到这样的结局吗?”
璟珂渐渐收住尴尬的笑脸,阴沉下脸色,换上冷冰冰的眼神,“博尔济吉特长臻,你这语气是在和你的额娘说话吗?”
“我没有你这样的额娘。”长臻不屑地别过头去,不想多看璟珂一眼,“我额娘叫富察溪蓉,是个苦命的女人,不叫爱新觉罗璟珂,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心痛的璟珂,上前扬起手,一掌就要落在长臻脸上,费扬古连忙截住璟珂的手,劝道:“你打她做什么?她是你的孩子!”
“打啊!”
费扬古为长臻说话,反而激起长臻的不满情绪更加迸发,她索性上前抓起璟珂另一只手,使劲用力往自己脸上抽了几下,慌乱得璟珂忙扯回自己的手,骂道:“你疯了!”
“我是疯了!”长臻不羁的眼神,愤怒的情绪,涨红的脸,与璟珂对峙着让璟珂难堪,“如果不是你,柔姨怎么会死!你宁可整天掺和那些娘娘的鸡毛蒜皮,宁可守着你的公主之位迎合她们,也不肯多花时间关心为你卖命多年的人,你才疯了!”
“你!”
璟珂气急攻心,一个大劲一掌打开费扬古,冲上去揪起长臻“啪啪”就是两巴掌,长臻反应过来的时候,两颊已经红肿起来,她不卑不亢站在原地,任由璟珂打,还浅浅笑着,让璟珂觉得脊梁骨发凉。
费扬古一个踉跄,待站稳之后,便跑过来替长臻挨打,直叫长臻快走,可长臻偏偏不走,还嘴硬道:“我这条命是你给的,你要打死我,我也不会反抗。”
这话让璟珂止住了接下来的动作,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费扬古略有失望之色拉着傲慢倔强的长臻离开。
☆、第一百六十二章 尘封秘密
长臻与璟珂的隔阂,本是一条结了痂的疤,由方柔的死再次撕裂,血淋淋的伤痛,无法愈合。给力文学网璟珂如何劝,她也不愿听。在辅国公府里,长臻除了舅舅弘曣的话会听一两句,丈夫永玮毕竟小她两岁,每逢要劝说的时候,总会被长臻呵斥,完了便不了了之。
璟珂暗自叹息是否自己做错了,不该当初把长臻许配给亲侄子,以至于永玮一直被长臻瞧不起,总被拿来与傅恒作比较,几乎没了尊严。
“到底是辅国公府的少爷,夫为妻纲,她也做得太过分了!”
璟珂便是想要替永玮做主,也有心无力,毕竟是他们小夫妻之间的事情。弘曣是长辈,看在璟珂的面子上,对任性的长臻一向得过且过,能不说就不说。
费扬古煎好药,才端进来璟珂房间,就听见她在生气怨怼,皱起的眉头露出愠色:“太医才让你静养,你怎又置气?还想不想痊愈了?”
“我早晚会被那丫头气死!两个姐妹都是我生的,一个乖巧不用**心,可偏偏另一个像混世魔王,一天到晚惹是生非!”璟珂暗骂着,一方面责怪自己疏忽对长臻的管教,另一方面对长臻也是又爱又怜。
费扬古听这话就不高兴了,正在用汤勺舀着让药凉一些,当下便不悦地将碗放到**边椅上,“臻儿到底是你女儿,你这样说她她会伤心的。”
“你平日给**坏的,难逃责任。”璟珂赌气地拉开被子躺下,背过身去不瞧他,“我教不会她。”
费扬古念着她在生病中,不愿与她发生口角,暗暗叹气着,只说了句:“那你好生歇着。贺礼已经送去储秀宫,你尽可放心。”
“贺礼?什么贺礼?”璟珂莫名其妙地转过身,坐了起来,疑惑不已。
费扬古这才向她解释,说是六阿哥还在襁褓中,储秀宫纯妃又有了身孕,而璟珂在病中,费扬古便没想让她操心,自作主张挑了几件扬州刚送来的绣品,命人送进宫去。
璟珂没想到自己这一病,似乎与世隔绝般在信息方面断了层,倒也没埋怨费扬古替她做了决定,只喃喃道:“纯妃又怀上了?那娴妃……”
“我看你还是少惹后宫的是非吧。”费扬古淡淡地看着若有所思的璟珂,已经略有些疲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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