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被抓走了,陈嫂抱着昏沉的儿子哭泣着。儿子的病越来越重,浑身热得烫手,呼吸越来越急促,突然,怀里的儿子全身痉挛,嘴唇青紫口吐白沫,眼看着一口气是喘不上来了,陈嫂急得直叫:“金锁!金锁!儿啊,你别吓娘啊!”
正慌乱无神心急如焚之际,陈嫂突然觉得有人在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大嫂,有什么为难的事要我们帮助吗?”
二、雪中送炭,菩萨兵从天而降
陈嫂回头一看,只见背后站着两个模样清秀的姑娘。穿着满是补丁却洗得干净的灰色军服,头上戴着灰色八角军帽,帽子的中央缝着一个红色五角星,一个肩上挎着杆马枪,另一个却是赤手空拳。
那个赤手空拳的姑娘发现了陈嫂怀中的孩子,不禁失声叫道:“大嫂,这孩子病得不轻哪!而且已经在抽风了,能不能让我看看?”
陈嫂抬起头,疑惑地看了姑娘一眼。这时旁边挎着枪的姑娘说道:“大嫂,她是我们的医生,会给孩子看病的。”
医生姑娘从陈嫂的怀里接过金锁,一边吩咐去找根筷子并缠上布条,一边将金锁侧卧,使他口中的分泌物流出。随后接过陈嫂找来的筷子快速地缠上布条塞进金锁的上下牙之间,防止他咬破舌头。金锁的一张小脸已成青紫色了。只见那姑娘果断地扒开金锁紧闭着的嘴巴,俯下身子口对口地进行呼吸,并一口接一口地吸起痰来。
渐渐地,金锁的呼吸平稳了下来,青紫也从脸上褪去,陈嫂感激得真想跪下来给这两位姑娘磕头,她一连声地说着:“菩萨显灵!菩萨显灵哪!”
医生姑娘将金锁递给陈嫂,神色凝重地说:“大嫂,孩子恐怕是得了肺炎,发烧时间长了已经发生了抽风,得赶快下山找医生去医治,不然不但脑子会烧坏,还会危及生命哪。”
陈嫂流着泪说:“你们是哪路菩萨哪,我以后一定要给你们烧香上供。是千刀万剐的‘吊眼狼’不许我们下山哪,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不听他的话就要杀我们全家,我男人就是被他抓走的呀。”
“‘吊眼狼’是谁?”
“他是这里的保安队长,他的话就是圣旨哪,谁敢不听?”
医生姑娘的脸上燃烧着怒火:“大嫂,救孩子的命要紧,他的烧不退就有生命危险。可惜我们没带药,这样吧,你在家照顾好孩子,先用连须葱白加生姜水煮后热服,然后盖上被让他出汗,我们上山去采草药,马上就回来。”
陈嫂千恩万谢,她拖着姑娘的手哽咽着问:“你们究竟是哪路的菩萨哪!”
医生姑娘亲切地回答:“大嫂,我们不是菩萨,我们是红军……”
陈嫂的手仿佛被烫了似的一下子松开了:“啊!你们就是红军哪……”¨wén rén shū wū¨
医生姑娘点着头说:“对,我们就是红军。我们赶紧去采药,你在家等着我们回来。”说完,两个姑娘就急匆匆地出了门。
陈嫂找来葱和姜煮了让儿子喝了,儿子果然安稳了,陈嫂长长地舒了口气。突然,她想起了那两个姑娘就是红军,顿时脑袋一下子涨得如巴斗一样大,耳边又响起了“吊眼狼”的警告:发现了红军不报告就要杀全家!何况丈夫还在“吊眼狼”的手中。
“报告,还是不报告?”陈嫂一下子拿不定主意了,她望着昏昏沉沉的儿子,脑子里一会儿出现丈夫被绑走时的情景,一会儿出现姑娘抢救儿子的情景,最后她忽然想到:“姑娘或许不会再来了……”
陈嫂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的门,当她转过山腰来到了山坳处的一座歇脚亭时她停住了脚步:“她们再回来的话又怎么办呢?”此念一出,就像有一双有力的手拽住了她似的,陈嫂转身就要往回走。
这时从亭子里钻出了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大烟鬼黄老瘸,他是为了挣抽大烟钱而在这里为“吊眼狼”做通信联络的。他瞪着一双老鼠眼拦住了陈嫂:“红军的探子来过啦?”
陈嫂垂着头没有回答。
黄老瘸阴沉沉地说:“刁队长的话可是说得清清楚楚的,发现红军不报者,全家格杀勿论!你家男人还在刁队长的手里,你仔细掂量掂量吧。”
陈嫂一双惊恐的眼睛瞪得老大,她慌乱地点着头,声音比蚊子还轻:“来过了……两个女的……”
黄老瘸一抹淌得老长的鼻涕:“现在到什么地方去了?”
陈嫂的脑子一片空白:“走了……”
黄老瘸就像兔子似的一跳一跳地往山下蹿去,边走还边叫着:“又捞着抽大烟的钱了。”
陈嫂疲惫地回到了家,搂着昏睡的金锁喃喃自语:“菩萨哪,你们千万别来了呀,杀千刀的‘吊眼狼’马上要带人来抓你们了呀……”
陈嫂的心里非常矛盾,她既希望女红军赶快来救她的儿子金锁,又希望她们远走高飞,别再回来了。陈嫂心中正七上八下时,门口偏偏响起了那分外亲切的声音:“大嫂,我们采到草药了。”
三、亲身感受,明真情悔恨交加
陈嫂的心一下子被提到了半空中,脱口而出:“菩萨保佑,让黄老瘸在下山的路上给山豹吃了吧。”
两个红军姑娘手脚麻利地洗涤、整治着草药,然后让陈嫂拿到灶上去煮。这时那个医生姑娘和蔼地问陈嫂:“大嫂,看到你家的船橹,就知道你家有船工,你可知道山下的金沙江哪里有渡口?”
陈嫂早已将“吊眼狼”的禁令置于脑后,她急急地说:“姑娘哪,下山往东六七里就是皎平渡口,只有从那里才可以渡过金沙江。”
医生姑娘又问:“大嫂,你知道哪里可以找到渡船和船工?”
陈嫂一下子愣住了,很多船工被逼躲进了深山,但藏身的地方她知道,找到了船工就能找到船只。可她能告诉眼前的红军吗?那些船工当然也知道“吊眼狼”的禁令,他们个个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顶梁柱,她自己可以不顾“吊眼狼”的禁令,可他们呢?
陈嫂咽下了差一点儿冲口而出的话,低声问道:“姑娘,你们红军是干什么的?‘吊眼狼’说你们红军是土匪。”
那个医生姑娘微笑着说:“大嫂,我叫刘英,她叫王杏花,你看我们俩像土匪吗?”
望着眼前的女红军,陈嫂不好意思地笑了。然而一想起“吊眼狼”,陈嫂的心就紧张了起来,就催促她们赶紧离去。
刘英却说:“这草药具有退热消炎的作用,但熬到什么程度大有讲究,我们还是等熬好了给孩子喂下后再离开。”
陈嫂坐立不安起来,她真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但又不能将真情说出来,她只好找借口说:“你们不是要去找船工吗?那就赶快走吧,别为了我儿子而耽误了你们的大事。”
刘英好像知道她有难处:“大嫂,你不是还没有告诉我们船工在哪里吗?慢慢想,想到了再告诉我们。再说孩子不转危为安,我们哪放得下心来。”
陈嫂一咬牙,就将船工藏身的地点告诉给了刘英她们,并说:“找到了船工就等于找到了船只,有许多船夫是藏好了船才进山躲避的,保安队没来得及收缴。你们快走吧,保安队搜山常要搜到这里。”
两位红军女战士并没有马上离开,她们要实践自己的诺言,为陈嫂的儿子喂好药后才走,这让陈嫂既感动又着急。过了一会儿汤药熬好了,刘英和王杏花配合默契地将药汁滤出来给孩子喝下后再观察了一会,见孩子的病情稳定了,她们才向陈嫂告别。
王杏花刚站起身要走,突然眼一黑,“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昏迷了过去。刘英扶起王杏花对陈嫂说:“我们从昨天傍晚进山后直到现在粒米未进,她是饿昏了。大嫂,能给碗糖水吗?”
陈嫂急忙泡了碗糖水和刘英一起给王杏花灌下,果然没多久王杏花就醒了过来。
陈嫂要给刘英她们熬粥,刘英阻止道:“大嫂,红军大部队等着我们赶回去报告情况呢,没有时间了。大嫂,等革命成功了我们一定回来看你。”
刘英临走时从衣袋深处掏出了一块钱递给陈嫂:“大嫂,我们喝了你的糖水,这钱就算是给你的补偿吧。”
陈嫂死活不肯收,刘英认真地说:“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是我们红军铁的纪律,这纪律比我们的性命还重要,大嫂,你一定得收下。”刘英将钱硬塞给了陈嫂,然后扶着王杏花出了院门。
陈嫂捏着还留有体温的那块钱不禁潸然泪下。正感叹间,突然,院子的门被踢开了,“吊眼狼”带着一伙如狼似虎的保安队凶神恶煞般地闯了进来。
四、危急关头,子弟兵不辱使命
陈嫂心里暗暗叫苦:红军女战士刚出门就撞上了保安队,肯定被“吊眼狼”他们抓住了。谁知“吊眼狼”开口就冲着她嚎叫道:“红军的探子在哪?快说!”
这么说他们还没抓着红军姑娘?陈嫂稍微松了口气,说道:“走了有半天了。”
“吊眼狼”一声狼嗥:“搜!”保安队就里里外外地搜查了起来。陈嫂对保安队的摔罐敲盆一点儿也不觉得心疼,倒是希望他们在这里多折腾些时间,这样一来红军女战士不就可以走得更远吗?不过她心里觉得奇怪,上下山的路就这么一条,红军女战士怎么就没被保安队发现呢?
原来刘英和王杏花刚要下山,就发现了保安队,于是她们机警地闪进了陈嫂家屋后面的树林里。
“吊眼狼”见搜不出什么,就用一种淫邪的目光打量着陈嫂,接着就对其他的保安队命令道:“你们全部出去到处搜查一下,搜到的有赏,搜不到就下山回去。”
保安队员们一窝蜂地出了门,象征性地在四处看了看,就吊儿郎当地准备下山。
“吊眼狼”凑近了陈嫂,装模作样地打着官腔:“你在家接待了红军的探子,已经违反了政府的禁令,只要我一报上去,你们全家都得砍头!不过只要你乖乖地陪老子睡一觉,我保你什么事也没有,你男人也马上可以放回家。”说着就过来拉扯陈嫂。
陈嫂坚决不从,就和他撕扯了起来。
“吊眼狼”淫心大发,一把抱起陈嫂就往里屋跑,陈嫂一边大声呼救,一边拼命挣扎。但弱小的陈嫂哪里挣脱得了?眼看着受辱在所难免。
就在“吊眼狼”即将得逞的时候,脑袋后面突然挨了结结实实的一下,后脑勺如同破了的瓜一样开了瓢,“吊眼狼”两眼一翻白,像条死狼般地从陈嫂的身上滚落了下来。陈嫂撑起身子一看,正是刘英和王杏花救了自己。她抓住了刘英的手哭泣道:“红军好啊!红军不但救了我儿子,还救了我这苦命的女人哪!”
原来刘英和王杏花见保安队下山了,就从隐蔽处悄悄地出来,也准备下山。正摸过墙角,就听到了陈嫂的呼救声。刘英和王杏花摸进了屋子,举起枪托对准“吊眼狼”的后脑勺狠狠地砸了下去。
刘英摘下了“吊眼狼”身上的枪,扶起了陈嫂说:“大嫂,任务紧急,我们将这个恶棍拖出去埋了就走,你多保重。”
刘英和王杏花两个人拖着“吊眼狼”的尸体刚走出门口,不料却迎面撞上了大烟鬼黄老瘸。黄老瘸拖着瘸腿是来找“吊眼狼”邀功请赏的,刚到门口却撞见了这一幕,吓得他连滚带爬地往山下逃去,边逃边大叫道:“这里有红军探子……”
没走多远的保安队听到了黄老瘸鬼哭狼嚎般的呼叫,赶紧折身返回,一边打枪一边向这里包围了过来。
五、军民情深,金沙江雄兵飞渡
刘英一枪击毙了黄老瘸,就与王杏花一起利用门前的树木作掩护对围攻上来的保安队展开了战斗。但弹药少,刘英她们根本无法击退保安队。保安队仗着人多势众弹药充足,拼命地射击,子弹如飞蝗般地倾泻过来。
陈嫂在屋里见刘英和王杏花躲避的地方很危险,便爬到了她们身边,要她们进屋去躲避。刘英回头深情地看了陈嫂一眼,坚决地说:“大嫂,我们进了屋就会对你和孩子造成危险,而且我们的子弹并不多,是不可能长时间相持下去的。我们决定向山上撤去,敌人一定会追击我们,等敌人上山后你赶紧带着孩子离开这里。若是再遇上红军战士,请你将渡口的地点和船工的藏身处告诉红军。”
刘英说完就将陈嫂推回进屋,然后与王杏花果断地向山上转移。王杏花的体力不支行动迟缓,就在陈嫂进屋的瞬间,她清楚地看到了王杏花被击中,刘英不得不背起了王杏花一面还击一面转移。
保安队尾随着刘英越过了屋子追上山去了,陈嫂擦干了眼泪,将尚在病中的孩子背在身后出了门。她穿过了层层叠叠的林障,直到傍晚才来到了山下的一个亲戚家。她将孩子托付给亲戚照看后,连夜往山外赶去,陈嫂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出山去找到红军的大部队,首先将渡口的地点和船工藏身之处告诉红军,再请红军去解救菩萨般的女战士刘英和王杏花。
出山的路非常难走,当地有“地无三尺平”之称,黑暗中陈嫂不知摔了多少跟头,膝盖与手臂都擦破了,最后走了整整一夜,终于在天亮时分找到了与刘英一样头上戴着红五星的红军战士。遇上红军战士的一瞬间,陈嫂顿时昏迷了过去。
根据陈嫂的报告,红军派出了一支队伍在陈嫂的带领下去援救刘英和王杏花,结果在山上找到了她们俩的遗体,从刘英和王杏花身上中的枪弹数来看,当时的战斗一定异常激烈,而陈嫂的家也已化成了灰烬。
看到了自己的家被保安队烧毁的情景,陈嫂一句话也没说,泪水却“哗哗”地淌了下来,她知道若不是刘英她们引开了保安队,自己和孩子一定也会丧生在大火中。
陈嫂抹去了泪水,拉着红军战士的手说:“我给你们带路去找船夫。”
陈嫂的经历感动了船工,他们不但献出了自己藏匿的船只,还踊跃地为红军当船夫。
天险金沙江在红军与老百姓的齐心协力下被征服了,红军主力三万余人的队伍用了七天七夜的时间在皎平渡口抢渡过了金沙江,赢得了宝贵的时间,成功地摆脱了敌军的追击。红军是在五月十二日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