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非得是你不可呢?狄主真族长不是说会作为指引吗?你从小生长在大魏,根本就不了解柔然人的地方……”
“狄主真已经老了,而且他也不能回返,如今无论是朝廷还是高车人都需要这位睿智的领袖。”狄叶飞指了指自己。“我,年轻,武艺不错,会说高车话,又有西域人的外表,不会让人怀疑是魏人。”
柔然通着西域,柔然的贵族大量和西域诸国通婚,在柔然看到一个西域混血是很常见的事。而在大魏,和西域相通的路被西凉和秦所截断,军中有异色眼睛的人虽然有,但凤毛麟角。
“最主要的是,我是大魏人。父母在这里,祖父在这里。我在大魏的土地上长大,为了大魏的百姓和柔然人作战,两边都信任我。”
狄叶飞笑的满足极了。
“就算军中不指名让我去,我也会自告奋勇的去的。每个男人都想做张骞,都想做博望侯。”
贺穆兰开始后悔自己说了张骞通西域的故事了。在这个时代的男人心里,找到一个偶像而后无限地向他看齐,似乎是他们的本能。
“那是你不知道张骞这十三年发生了什么。他被匈奴人俘虏,扣留了十三年,去的时候有一百多人,回来只不过张骞和堂邑父两个人而已。”
“李参军和我说过了张骞的故事,不过,我还是想去。”
狄叶飞突然起身拥抱了一下贺穆兰。
“火长,你莫为我难过,我很高兴,真的。”
“我之前觉得魏国不好,鲜卑人不好,汉人也不好。他们喊我们杂胡,认为我们是战败者的后代。但我现在才发现,其实他们是好的,至少比柔然人好,至少我们都还活着。”
“现在,我要想法子把我的同族带回来,我是杂胡,那是因为敕勒人在大魏生活的人很少。可是若是人多了呢?像是汉人、鲜卑人一样多了呢?敕勒人有几十万,还有上百万的牛羊,若是真的来到魏国,未来的高车,也许在大魏也会有一席之地,不会再有人唤我们杂胡了。”
狄叶飞像是个成熟的男人那样拍了拍贺穆兰的背。
“火长,你是‘玄衣木兰’,应该理解我的想法,替我高兴才是啊。”
就是理解你的想法,所以才分外的为你担心啊,笨蛋。
若是一个单纯去完成任务之人,会有更加冷静的判断和机变的能力。而带着某种信仰去做的话,往往就会变成殉道者。
军中为何会选择狄叶飞,贺穆兰心中大概有些了解,怕是有留在高车天穹庐的素和君插手。
贺穆兰原本只是想让他注意到狄叶飞的才能和相貌,让他走上和上一世一般的通天之路,却没想到素和君看到了狄叶飞的“外交才能”,让军中和朝廷秘密派他们去柔然境内搜寻和联络高车人。
贺穆兰不知道这段历史,不清楚高车人是怎么归顺的。但花木兰的记忆中,这支高车人虽然归顺了,但很快就被送到敕勒川放牧。而那时候的狄叶飞已经在京中任宿卫了,究竟是谁联络、谁刺探的军情,这都是军中的秘密。
高车人后来确实反戈一击,将柔然人的后路全部截断,让柔然人输的很惨。但那些作为联络的人好像从此就没有了声音,花木兰也没见到什么“博望侯”之类的高车人被抬举。
狄叶飞说的没错,高车人的归顺确实让大魏的国力更上一步。柔然和高车带回来的牛羊甚至让整个魏国十几年后肉价都贱的要命。贺穆兰刚来的时候家中顿顿有肉,肉干当成零食吃。
高车人制造战车和器械的能力在军中得到了极高的赞誉,高车骑兵也十分勇猛,甚至有专门的“高车将军”、“高车羽林郎”这样的官职。
狄叶飞能升到镇西将军,和高车人在军中地位一步步提高是分不开的。若高车人不归顺,狄叶飞再怎么往上爬,鲜卑人也不放心在西域这个地方放上一个“杂胡将军”。
高车后来有多重要,就能说明柔然人同样看重他们。那这其中的凶险,自然是不言而喻。
张骞通西域时,好歹匈奴还顾及张骞的使臣身份,只敢困上十三年,好吃好喝,还送他美女。
可狄叶飞等人只要露出一点马脚,柔然人一定把他们给砍了,拿脑袋当夜壶送回来羞辱魏国。
但狄叶飞已经死心塌地的要去柔然境内完成这件“大事”了。几位参军在他们这群高车人面前描述的前景足以让他们为此而牺牲一切。
高车的老幼会被接回大魏,重返敕勒川生活;高车的男人们会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蠕蠕们会愤怒,会颤抖,会惊讶,终将被魏国的铁蹄踏成碎片……
贺穆兰只是担忧狄叶飞的安全,却尊重他的选择。她和若干人把能够给他带上的东西全带上了。他们要以普通高车牧民的身份游牧在柔然人的地方,一边躲避柔然人的注意,一边去联络同族,再把消息带回来。
他们不能穿盔甲,带显眼的兵刃,武器不过是弓箭和短刀而已,晚上要躲避群狼的追赶,白日里要躲避柔然骑兵的偶遇。
贺穆兰和若干人没有去送狄叶飞,他们的离开对于黑山大营都是个秘密,任何吐露他们去处的行为都会对他们造成危险。
这让贺穆兰和若干人十分难过,也十分沮丧。
‘狄叶飞已经找到了他的路,而我呢?’
贺穆兰捏紧了拳头。
‘我还在鹰扬军里做个亲兵而已!’
☆、第147章 泥垢了
‘我居然还在鹰扬军里做个亲兵而已!’
贺穆兰郁闷的守卫在库莫提的大帐内,独自生着闷气。
由于高车的士卒走了大半;在天穹庐帮了许多忙的素和君就一下子被军帐借了过去,为了照顾没有了随从伺候的贺穆兰,库莫提便大方的让贺穆兰跟在他的身边,和他一同用饭,还派了身边的随从顺便处理她的个人问题。
这虽然是件好事啦;不过高车人的事情有专门的人接手后;贺穆兰就开始在库莫提身边贴身护卫,所谓的贴身护卫……
“怎么,都是男人,有什么好不自在的?”库莫提难得沐浴,好不容易忙里偷闲;自然是泡个痛快。
问题是我不是男人啊!
妈的;为什么你洗澡还要人贴身护卫啊!
又不是大美女,还有人夜袭!
库莫提这段时间和花木兰同进同出;同吃同住,越发相信这个花木兰是殿下身边之人,至少;不会是普通的军户人家出身。
他十三岁就入了军中;十六岁来了黑山大营,这么多年来,各色的将士也不知道见了多少,出身普通的鲜卑军户,断没有这么讲究的道理。
花木兰没有虱子,没有臭虫,吃饭前会把自己的手擦干净,饭后一定不是用袖子擦嘴。他身上没有异味,指甲里也永远是干干净净的。
他甚至在私下里听到亲卫们说,花木兰有空的时候,还会拿出被子去晒晒太阳,他力气大,撑起木柱晒衣服和被子比其他人都要方便。
这种干净让人好生喜欢。
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花木兰,来给本将军抓抓背,抓抓头。”
好久没洗澡了,碰上个干净的,也不怕弄脏水。
贺穆兰原本站在用皮布隔出来的“浴房”里各种不安,猛然间听到库莫提的命令,顿时脱口而出:
“这不好吧?标下怎可以下犯上?”
“不过是擦擦身子而已。”
“标下去叫侍从……”
“花木兰!”
声音高了几个八度。
“是!”
贺穆兰无奈的凑到那浴桶旁,在一旁的盆里净了净手,开始在库莫提的背上折腾了起来。
贺穆兰虽然是暂避在库莫提帐下,但她很摆得正自己的位置,亲兵该做的她都做了,举凡杀敌、护卫、值夜也都不在话下。
她既拿了人家的东西,吃了人家给的那口饭,自然也就好好的办她的差。
但这并不代表她乐意和库莫提来什么肢体接触。
并非是她会羞窘、矜持这种小言的理由,而是因为她确实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二十八岁的女人……
换句话说,虽然军中的男人都是精壮魁梧的身子,可是每天被这么刺激,日子真不好过。
她充分理解花木兰为何会做以狄叶飞为内容的春梦。
男女在“性”之一事上本来就是会互相吸引的。现在是冬天,打赤膊的少,像是她以前同火那样脱下裤子比鸟大小的毕竟是少数,也许等夏天到了打赤膊到处跑的男人会多很多,但目前来说,都还在贺穆兰能接受的范围。
可是库莫提的大帐内温暖如春,而这家伙是个晚上睡觉穿的极为单薄之人……
妈的!
我也好男色好不好!
这可听说是比较贵的那个品种,不会抠脚丫子的!
贺穆兰轻轻用指甲挠着库莫提的背,没有一会儿,那油腻的感觉就围绕在贺穆兰指尖的位置,而指甲里也好像塞满了什么。
她觉得自己的那点绮思似乎是退去了一点。
“呃……将军大人,您多久没沐浴了?”
贺穆兰不动神色的把指甲里的东西用大拇指加盖剔出来,丢到地上,再忍着恶心的触感继续挠。
“我想想……”英俊的将军大人说着足以把颜值归零的话,“好像有两个多月了?还是三个月?平时只擦擦……哈哈,本将军还算沐浴的比较勤快的,听说有些将军半年才洗一次澡。”
“两个多月?”
贺穆兰整个人僵硬住了。
她大概知道了指尖上那油腻的感觉是什么。
“花木兰,你武艺练的很勤嘛,手上到处都是茧子。”库莫提将身子微微拱了一点,将整个背露了出来。“抓的很舒服,用你那些粗茧再擦擦!”
你妹的粗茧!
说的好像你自己没粗茧一样,不会自摸啊!
贺穆兰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开始在库莫提的背上胡乱摩擦了起来。
她掌下的皮肤热烫而有弹性,充满着年轻人的触感。麦色的皮肤说明他每年的夏天不是只知道在帐子里纳凉的,而肩头和背上一些细小的伤痕说明他的亲兵也会有疏忽的时候。
但总的来说,比后世花木兰的疤痕少多了。
这就是有人保护和没人保护的区别吗?
还真是让人嫉妒啊。
“真不知道那些电视剧里女扮男装当兵的人怎么受得了男主角!大半年不洗澡的都有,肌肤相亲是互相用皮肤搓泥吗?”
贺穆兰一边恶狠狠地擦着库莫提的皮肤,一边胡思乱想。
“还有那亲吻!军中都不漱口!人人一口大黄牙、口气难闻还带牙石,就连狄美人那样的有时候笑起来都能知道他中午吃了什么,怎么吻的下去?”
贺穆兰想起那样的情景,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哆嗦。
“咦,我记得叫人多添了几个火盆啊,你还冷?”库莫提感觉到花木兰抖了一下,扭过身子。
“怎么了?”
“啊,没什么,就是突然打了个寒颤。”
贺穆兰一抬眼看到两块健壮的胸肌,还是她最喜欢的饱满形状,顿时傻眼。
“将军你……”
“哈哈,是不是觉得本将军很是魁梧?话说回来,你力气这般大,身材却这般瘦小,力气究竟都藏在哪里呢?”
库莫提伸出手掌,拍了拍贺穆兰的胸口。
“右军吃的太差了,在我帐下待上几个月,保证你胸前也有……”
咦?
库莫提又拍了拍,笑了起来。
贺穆兰整个人如同被雷劈过。
她活了两辈子“花木兰”,被多少人摸过了胸……
这些人有说是墙的,有说没有的,还有说胸肌结实的,唯独只有这位说是她吃的太差,所以胸前都没东西……
贺穆兰,幸亏你到了军中一日不敢懈怠。
否则你早就穿梆了。
“哈哈,你小子原来看起来瘦,练的也挺结实。不愧是力能扛鼎的勇士……”
他今日心情好,原本还想拿花木兰的身材好好调笑调笑,结果发现自个儿好像也没有什么好自豪的,默默地又缩回浴桶里去了。
贺穆兰心中的那点绮丝彻底没了影子。
“背擦好了,给本将军抓抓头吧……”
“将军,那几个被抓回来的蠕蠕将军终于招了!蠕蠕人的主帐在黑山口附近!”乙浑少连从帐外匆匆进来,跪朝大帐中被油布隔绝出来的地方禀报道:“大将军招您相见!”
“这群蠕蠕,不能早点招吗?我才刚刚下水没多久!”
库莫提哗啦一下站了起来,喊了侍从们进来伺候。
“来人啊,把干净的衣袍拿来!”
不知是不是在军中的原因,无论出身如何,是不是贵族,在自理能力上都十分强悍,完全不需要人怎么伺候。库莫提虽然贵为王爷,但他也是个将军,在赶时间的时候,根本不要侍从为他穿衣,只是让人把他的干衣服拿进来。
只见他从弯下腰从浴桶底部捞起布巾,回头看了眼贺穆兰:“大将军召我议事,这桶水我没洗多久,赏了你用吧。”
贺穆兰是跪坐在地上帮着抓背的,库莫提身材高大,这浴桶也不小,她刚倚在浴桶边沿坐直了脊背,忽然间惊见“魁梧汉子怒捡肥皂”,那啥啥和啥啥在她面前来了个特写,还没吓的抽搐几下,又见库莫提转过身来,一边拧干手中的布巾一边擦着上半身和头发,一边和她说话:
“傻愣着干嘛?受宠若惊到呆了?”
可不就是惊呆了嘛。
“……标下在看将军好生魁梧。”
贺穆兰发现人那根筋断了以后彻底奔着变态去了。在军中悦鸟无数的贺穆兰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移过视线,望着一旁羡慕地看着他的随从。
羡慕什么?
羡慕这一桶“泥垢”水吗?
还真是“泥垢”了!
库莫提草草擦了一下,被贺穆兰的回答吓了一跳。
“你这小子真怪……”
他怎么觉得后背莫名一寒?
“算了,洗完后你准备好自己的甲胄和本将军的甲胄,若是确定了主帐的位置在哪儿,很有可能我们马上就要出去查探一番。”
“是!”
库莫提套上衣服,整理好衣冠,大步流星的在已婚少年的随从下带着另外几个亲兵走了。贺穆兰站起身子,拍了拍膝盖,在一旁的水盆里又洗了次手。
这一次,她用了旁边的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