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有些疼,从回忆中回神的宁之盛看着面色有些暗淡的唐水烟,嘴唇嚅了嚅,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这浑水还是不要趟的好。
——砰——
——啪——
巨大的烟花陡然绽放在京城的上空,刺眼的光亮在那一瞬间将大半个京城变为白昼,有些还未熟睡的人纷纷探出头看着天空那巨大的花火如同瀑布般燃烧旋转着落下的奇景。
唐水烟眯起眼,刹那的光华不过转瞬即逝,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京城重新变为了一片黑暗。
“开始了……”
……
黑衣人将那些粮草缓缓的运进了京郊的一座废宅,破败的门前杂草丛生,黑洞洞的门里仿佛下一刻便会有孤魂野鬼哀嚎着窜出来。
这是一座哪怕从门前路过,都不会想要多做停留的宅邸。
那些黑衣人就像是幽灵一般,沉默着将那一车车沉重的粮草运了进去。
添香楼的嬷嬷站在一口枯井边上,看着最后一车粮草运进宅邸,这才点了点头,“尊上说了,一车都不能少。全都在这儿了吧?”
站在队伍最后的黑衣人,明显比其他人要年龄大了些,他郑重的点了点头,用眼神请示嬷嬷接下来该如何。
嬷嬷粗粗的数了数,再一次确定万无一失之后,这才松了口气。借着淡淡的月光,她向后退了几步,脚在井边的某个地方用力的踩了三下,只听见轰隆隆的一阵巨响,就连地面都有些摇动,如同地震袭来一般。可除了嬷嬷有些站不稳的晃了晃,其他黑衣人却好像完全不受影响,坚实的下盘昭示着这些人的武功果真是扎实深厚。
一阵地动山摇之后,原本是枯井的地方突然变成了一个宽敞的,直通地底的地道。两旁每隔五步便燃着一个巨大的火把,从地道内隐隐还有湿的风一阵一阵的吹来,伴随着嘀嗒水滴声的回响,让那黑色的深处变得像是怪兽的口,等着猎物自动送上门,再一口吞了。
心底陡然升起了一股不安,嬷嬷下意识的来回搓着自己的手臂,像是要竭尽所能的压下心头莫名的慌乱一般,抬高了声音,大着声说道:“快点运进去,尊上还等着我回去复命呢。”
她走到距离最近的车旁,那上面乘着一个巨大的巨大的木箱,嬷嬷皱了皱眉,有些怀疑的看着一旁的黑衣人,“你确定里面都是粮草?若是弄错了,尊上的怒火可不是你我能够承担的。”
那黑衣人不耐烦的看了一眼嬷嬷,眼里的杀气与怒意一闪而逝,却摄人心魂。他抬起一只手敲了敲箱子,发出了空空的声响,意思你要是怀疑,何不打开看一看?
嬷嬷也正有此意,她接过一旁的人递过来的匕首,用力砸开了木箱上面的锁,一伸手就将木箱打开了。
伴随着吱嘎一声,木箱中的内容瞬间暴露在周围,月光让嬷嬷的影投在了木箱中,形成了一道黑影。她仔细的瞪大了眼,想要看清楚木箱里面的形,却在下一瞬,瞳孔急速扩大,撑着盖子的手也想要松开,子飞速向后退去,却依旧没有来得及。
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如破竹之势瞬间贯穿了嬷嬷的心脏,她惊恐的张大着嘴,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原本扶着木箱盖子的手此时紧紧的握住插入自己心口的剑,仿佛只要将其拔出,这一切就可以作为没有发生的事一样。
木箱里伸出了一只手,直接掀开了即将合上的箱盖,用力一顶,只听到嘭的一声,就像是一个信号,满宅的木箱全部被打开,还有那些成捆的粮草,也如同爆炸了一般,震裂了外面捆着的绳子,多于宅内黑衣人几倍数量的暗卫纷纷跃出。
不知是谁从怀中掏出了信号烟火,用力一拉,就看到一个亮得刺眼的白色光球飞速冲上了天空,然后砰啪一声巨响,在头顶处展开,四周顿时亮如白昼,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和与之势均力敌的暗卫沾满了整座废宅,虎视眈眈的瞪着对方,手中的武器已经按耐不住的发出了嗜血的呐喊,对面敌人的面容,此刻看得那是那么的清晰。
当最后一丝亮光湮灭,黑暗重新降临的瞬间,不知是谁最先动了起来,打破了平静。
一时间,血雨腥风,扬起的雪染上了红色,月亮都仿佛被这密集的剑光遮住,两方人马都不弱,也因此战斗才更加的激烈。兵刃相接的声音怕是在很远的地方都能依稀听见,生命在这里燃烧绽放,最后归于尘土。
这是一场毫无声息的战斗,只有刀刃与刀刃碰撞的鸣响,没有喊杀,没有求饶,没有痛呼,一切都那样安静,安静的诡异,却也越发的衬托着兵刃相接的清脆。
废宅之中,只在瞬间便成为了人间地狱。
……
添香楼。
梦如嫣一袭黑色的紧衣,站在雕花的窗户边,看着巨大的信号烟火绽放在黑夜的空中,眼中刷过一抹痛色。
终究还是被算计了……
“唐水烟……”咬牙切齿的声音,带着一种仇恨。这个女人给了她这辈子最大的侮辱和最不堪的回忆,甚至就连尊主都护着她,这一次的行动,若是说最初只是为了取回八王府的那封信,那么如今,已经变了质。
梦如嫣的手上握着一把通体幽蓝的匕首,顶端镶着一颗绿的发黑的宝石。她从怀中抽出了一方丝帕,细细的擦着匕,当她终于做好这一切的时候,窗外的信号烟火也恰好灭了最后一丝光亮。
梦如嫣将丝帕扔在了地上,匕首收入鞘中,藏入后腰。拿起桌上的黑色的蒙面巾,覆住了那张姣好的面容,最后环视了一圈这已经呆了许多年的添香楼,一瞬间有些不舍,却最终咬牙狠心舍弃。
从怀中抽出了一个火折子,点燃了火焰便扔在了地上。原本便被火油浸透的地板瞬间燃烧了起来,火势在不停的风中越长越高,仅是一会儿的功夫,整个阁楼便成为了一片火海。
梦如嫣纵一跃,轻如燕,融入了这片黑色之中。
她的目标是——八王府。
……
这一霎那的白昼同样传到了司儒墨的边,他负手而立,仰首看着天空。微抿的唇线看不出息怒,那双狭长深邃的凤眼中,此刻如同千尺的深潭,黑黝黝的,望不到底。
“尊上既然来了,何不现?”
看着那最后的光芒如流星一般转瞬即逝,司儒墨收回了目光,转过,看向了不远处巨大松树投下的影之中。
“哈哈哈,八王爷果真是名不虚传。”沙哑的声音摧枯拉朽,先是早就腐烂的内在,听的人不舒服的泛起鸡皮疙瘩。
一个影缓缓的自那大片的影中出现,最先是一双鎏金的踏云靴,紧跟而上的是白色的锦袍衣摆,然后是翡翠石金玉腰带,最后,那人整个的出现在了淡淡的月光之下。
与声音截然相反的是,这个男人意外的年轻。他有着一张很好的皮相,比女子还要细腻的肌肤,剑眉斜飞入鬓,眼角一颗黑色的泪痣,直的鼻梁,微微上扬的薄唇,若不是他眼中那令人厌恶的邪气息,此男当真是一代美男子,甚至于比之月璃,都丝毫不逊色。
“洪毅。”
司儒墨缓缓的吐出了对方的名字,仿佛是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面上丝毫没有惊讶的神色。
“你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洪毅笑了,洁白的牙齿整齐的排列着,那是一个很干净的笑容,就像是记忆中邻家的少年,让人忍不住的生出了几分想要亲近的念头。
司儒墨就那么淡淡的看着洪毅,他的眼神并不凌厉,他的面色也可以称得上的云淡风轻,可就是不知为什么,洪毅觉得,这四周的气压硬是下降了好几度,这让他唇畔的笑意变得有些僵硬。
“不知八王爷究竟是如何知道的?”收起那份笑意,洪毅给人的印象便瞬间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就像是原本觉得是温暖的向葵,靠近了却发现那不过是一只仗着血盆大口的毒舌,“还请赐教,让在下知道,究竟输在了哪里。”
“洪元帅不是一个会因为威利,就叛国的人。”
自从在军营中洪元帅叛国那一刻起,司儒墨就隐隐察觉到了这一切。洪元帅此人刚正不阿,忠心国,若不是为了唯一的子,他短短不会通敌叛国。
洪毅似乎有些惊讶,没想到仅仅凭着这一点,司儒墨便能想到那么多。他怔愣了一下,啪啪的拍起了掌,赞赏道:“八王爷被称为智勇双全,果真是当之无愧。”
司儒墨冷哼一声,对于洪毅的“赞扬”不至于评。
“这么说来,关于梦如嫣,王爷也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洪毅看着司儒墨,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像是不想放过丝毫的绪变化,“那为什么,还要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既然八王爷那么早就猜到了本尊的存在,如今甚至能够不惊动任何人的来到本尊的后院,完全没有必要陪着梦如嫣出演那么……愚蠢的戏码不是吗?”
北风骤起,吹起了地面上还未凝结的粉雪,随风飞舞的二人的长发有那么一瞬间阻隔了彼此的视线,挡住了洪毅瞬间变得复杂的视线。
司儒墨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抛出了一个问题,“若是本王没有按照你的剧本走,你是不是就会把目标换成烟儿?”所以,他宁愿做个傻瓜,也不愿意将这份危险转移到她的上。
洪毅一怔,那双眼中的复杂绪像是形成了一个漩涡,飞速的旋转着,将一切的绪都吸进了心底,最后归于平静。
“哈哈哈——!没想到天之骄子竟然是个种!”洪毅突然笑了,仰天大笑,甚至于他笑得过于激烈,冰冷的空气骤然抽进了肺里,引起了一阵咳嗽。
司儒墨并没有说话,他只是冷眼的看着洪毅,看着他边笑边咳,直到眼角渗出了泪水。一时间,这原本寂静入水的庭院就好像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一般,也不知道洪毅究竟是笑了多久,终于渐渐地,渐渐地,就如同潮水逐渐退去一般的,停止了笑声。
“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除了我?这样不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了?司儒墨,你究竟想要什么!”蓦然抬起的脸,洪毅猩红着一双眼,恶狠狠的盯着司儒墨。那双眼里写满了不甘,还有许许多多复杂的感,恨痴嗔,似乎在那一瞬间将他的心涨得满满的。
司儒墨看着洪毅,测测的笑了,那笑中带着一众快意,毫不掩饰的,张扬肆意。
洪毅盯着司儒墨,像是恨不得在他上开出一个洞,忽然,他的面色一白,子不受控制的向后退了几步,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司儒墨,几乎不想承认他方才猜测的那个答案,“你是为了……给烟儿报仇?”
“你没有资格叫她烟儿。”司儒墨终于笑了,那样的嗜血疯狂,“当年护国公府的毒,是风家下的吧?还有那一次在第一楼,陈馨下的毒……你们让烟儿痛苦了那么多年,这笔账,不该好好算算吗?”
他装傻充愣了那么久,终于彻底查清了风家想要查的那件事,今晚,风家就会彻底从东栾国的土地上消失。
洪毅瞬间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揪着司儒墨的领口大声问道:“‘他’在哪?!你们把‘他’怎么了!”
司儒墨冷笑一声,捏住洪毅的手,微微一用力,便毫不费劲的将他的手拽开,“你觉得,本王还会让‘他’活着?”
“不……不……这不可能……你不能……”洪毅就像是失了魂一般,不停的向后退着。他们筹划了这么多年,动用了这么多人,甚至制造了那么多混乱,就是为了带走‘他’,可如今,‘他’竟然死了?!
“本王为什么不能?”司儒墨步步紧,直直的将洪毅到了墙角。
这次风家费了那么大功夫,饶了那么大圈,不就是为了带走那个人?那封信在他八王府的密室里那么多年,难道他们还觉得自己不会看?当年皇上肃清后宫,就是因为出了南雀国的细。那后妃是风家的嫡女,育有一个皇子,那一晚的大屠杀,风家女托了亲信将还在襁褓中的孩子送出宫,却没能离开东栾国,那亲信便死了。
之后便是很常见的故事,那孩子流落在了民间,风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找到了,如今想要带回去,可,他怎么会让风家如愿?
“你就为了这个……就为了这个伤了烟儿的心?”洪毅突然惨白着一张脸,扯出一个笑容,嘲讽的看着司儒墨。
无论你再怎么找借口,伤了就是伤了,再怎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又如何,在你司儒墨的心里,唐水烟怕是永远都在第二位!
“本王说了,你没有资格喊她烟儿。”司儒墨凤眸一喊,浑的杀意骤然爆发。他只是不想让烟儿担心,这件任务说简单也简单,却也是走在刀尖上,稍不留神就有可能送了命。他是男人,就应该为她撑起一片天,让她远离那些可能的危险,为此,他甚至可以装傻充愣,与梦如嫣之流虚以为蛇。
可为什么,为什么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做错了。或许,或许会有更好的方法。
你让她伤心了,这个事实是永远不会改变。
心底的那个声音不停的诉说,夜夜,如同魔咒一般。
看着泣血商用的司儒墨,洪毅像是觉得非常痛快。他一掌将司儒墨推远,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内力贯穿剑,薄如蝉翼的笔直剑有着妖异的美感。伸出舌头,了锐利的剑刃,洪毅笑得扭曲,“八王爷,今你我,不死不休。”
他怎么能够让她伤心!那个女子,那个女子是他心中最后的阳光!是他发誓永远要守护的女子,从那一天开始,从那一刻开始,他就下定了决心,绝对不让她伤心。
所以,眼前这个男人,让她伤心了,他就,替她教训他!
“本王也正有此意。”
司儒墨冷笑一声,手臂轻轻一震,一个手掌长度的银色棍棒滑入掌心,只见他握紧棒,内力灌入其中,那棍棒竟然就瞬间伸长,变成了一柄长枪。
司儒墨将枪头对准了洪毅,缓缓地压下了子。
洪毅将软剑横在前,轻笑一声,只见他一躬子,就像是离弦的箭瞬间冲向司儒墨。
锵——的一声响,软剑重重的砍在了长枪的枪上,洪毅勾唇一笑,“好枪法。”
气沉丹田,洪毅与司儒墨又骤然分开,一切不过是呼吸间的事,洪毅微微有些喘,看着十步远处的司儒墨,两人飞扬的衣摆还未落下,扬起的雪沫依旧在半空中飞舞。空气就像是一张绷紧了的弦,割得人肌肤生疼生疼的。
“八王爷,你的忍耐力令本尊佩服。”洪毅挑衅道,“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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