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格娜纱大王妃的话十分诚恳,虽然带着高高在上的威严和不可忤逆的王权,但是她的话语却还算柔和。慕容娇娇目光闪过凌厉,但那光芒却快捷得让真格娜纱大王妃无法捕捉,她眉心微挑,淡淡的道:“大王妃客气了,我们其实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谈不上成全,也无需感激。”
真格娜纱大王妃脸上的笑意有些僵,或许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直白却又敢于与她凌厉相对的女子,但少许,她掩去了眼底的诧异,静静微笑,片刻后,眼神中衍生出一种回顾从前的朦胧来,她缓缓的道:“看到你,我突然想起年轻时候的自己。也是这般心高气傲,行事凌厉,不过,也许是年纪渐长了,所以耳根也有些软了,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气性。”
当年的气性?慕容娇娇有些愣住,真格娜纱大王妃是在说真格娜雅二王妃的事情,还是在说与先可汗的事情?常言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更何况是至高无上的王族?先可汗的嫔妃不止真格娜纱大王妃一个,像真格娜雅二王妃那样的女子,只怕也有不少,因为西域的可汗与中原的皇帝一样,有很多的内宠和侍妾。做女人难,做王者的女人更难,因为你的夫君不仅只是一个人的,更是后宫诸多女人的。
“人都会变的。”慕容娇娇轻描淡写的回答,她自己的事情,已经足够她痛忆一生,所以别人的故事,她已不想再参与。
真格娜纱大王妃震了震,随后僵直回神,似乎有些诧异慕容娇娇的话,但片刻后却又沉默不语,随后,二人就这么静默的坐着。时间在马车内用琉璃所制的精致沙漏中慢慢的下落,已经渐渐的堆成了一片尖锐的沙堆。
慕容娇娇却蓦然的隔着黑色垂帘望着外面,漆黑的天色布满的沙尘,朦胧得什么都看不见。此刻,妮纱哈尔应该在她所爱的男子怀中婉柔承恩,含泪喜悦吧,只是,孤独宸绝……不知道他明日醒来之后,又会如何痛恨她的算计。
算计,慕容娇娇此时此刻才发觉,原来就算离开了那深深的宫闱,她仍然不能够清净。有时,她总是想,或许她能够找一个地方,不再做满心算计,聪慧很绝却又拥有华美容貌的慕容娇娇,她可以安静平和的成为痴傻的玥宜馨,平淡过一生。
但是,命运却在她历经痛苦的时候再次跟她开了一个玩笑,直到这一刻,她再次用算计,将孤独宸绝送到了妮纱哈尔的怀中时,她才发现,或许她永远都是与平淡无缘的。
沙漏的声音缓缓的流逝,但却无法低过马车外呼啸侵袭的大风沙的声音,两个时辰,就这样悄然无声的划过,而马车的轮子几乎已经被风沙给遮盖了大半,随着真格娜纱大王妃的一声令下,从堆积的黄沙中拔出,飞快的向城外行驶而去。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相隔有半里左右。今夜的大风沙,或许不用隔这么长的距离,亦可以遮掩人耳目,因为,这大风沙刮得昏天暗地,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
漆黑的天色,幽沉昏暗,朦胧的月光被那层层沙暴被遮挡在了半空中,一丝光亮都透不进来。这就是大漠的恶劣,如果身陷在这片苍茫无际的地方,只怕不出几个时辰,就会被掩盖去一切痕迹,在也无从找起。
马车在风沙中艰难的行驶,而真格娜纱大王妃在悠悠的颠簸之时,她就抚摸着那华贵衣袖上的金丝所绣的颗颗雪白珍珠,那白似瓷的纤纤十指染就了鲜艳明丽的深红蔻丹,捏起那些珍珠时,光泽分外的醒目。
然,这样轻微而漫不经心的动作,慕容娇娇却从中看出了端倪,原来,这位西域的第一王妃在这至关重要的一刻时,依旧是不能够镇定自若,因为她捏着珍珠的手指竟然在明亮的夜明珠幽幽的光芒下,微微的颤抖着。
将近四十年的姐妹,二十多年的争宠,一个高居,一个虽然有王妃之名,但却身处卑贱,被整个西域人嘲讽,视为王室的羞辱。然而,这些恩恩怨怨,今日,就要在这片苍茫的大漠,漆黑的夜晚和这无尽、亦可以掩埋一切血腥和痕迹的地方做一个了断。
当年二王妃迷惑先可汗,怀上王子,急欲借此逼宫,废姐替代,荣登大王妃之位。而若非真格娜纱大王妃够机敏,或者时机巧合,也许今时今日,她们姐妹两的地位就已经互为颠倒,而真格娜纱大王妃的生活,会比现在仍然能够华袍鲜丽,锦衣美食的二王妃更为凄惨。
原来,无论什么样的国度,什么样的地位,同样的事情都一直反复轮转不曾停歇。当年的慕容娇娇,也曾经与后宫的众多女子争斗,最后,为了拔出一切眼中钉,心中芒刺,她甚至连南宫浩风也算上了,原因是,她比谁都明白擒贼擒王的道理。
帝王不死,后宫俱损也没有用,因为旧人去了,新人还会再来。而唯一的办法就是,更换朝纲。
目光中微微闪过凌厉的骇冷之意,慕容娇娇微微抬头,在瞥见那华贵的夜明珠的瞬间,似乎有看到了中原皇城天际的那一抹艳丽晚霞。然而,就在这一刻,马车陡然停顿,沙地上飞快的脚步中带着喘息,禀报的声音也凌然入耳:“禀报大王妃,前方发现突厥士兵的踪迹,我军已经全部包围,但是却未曾见到突厥首领,请王妃示下。”
真格娜纱大王妃立刻望向慕容娇娇,那眼中有些交杂不清的情绪,但是慕容娇娇可以从她微微得色的面容上看到一丝欢悦,她抬手啪的一声敲打在了马车内的横梁上,问道:“你的确聪慧无比,巴达邑果然中计了,下一步该如何?”
“将那些士兵的衣服扒下来,调换成西域的兵马看守住二王妃的马车,这一次,我们请君入瓮。”慕容娇娇眼底一沉,不紧不慢的说道。
巴达邑果然还是顾及他的母亲真格娜雅二王妃的,而他此去驿站,在发现扑空之后,必然会惊疑不定的飞奔到军队截住马车的地方,而她们所要做的,就是将西域士兵更换成突厥士兵的战甲,在这里等候,然后一举擒拿。数百士兵,孤独宸绝那些武功高强的死士必然也在其中,这么多人擒拿一个人,就算巴达邑就上天入地的本领,也必然插翅难飞。
真格娜纱大王妃眼底闪过冷意,威严的戾气尽显,她立刻将慕容娇娇的话,用西域语对外面禀报的男子下令,而后,目光再次落到了慕容娇娇身上,这一次,她似乎又变换了一种神色,不再那般紧张,可,那带着数枚宝石戒指的手却狠狠的握紧了马车上红木横梁,指甲几乎刺进那些雕刻的花镂上
马车已经的行到了西域士兵包围擒住那些突厥士兵的地方,因为西域的那些士兵早已经在这里设下埋伏,所以将那些突厥士兵攻打的措手不及。慕容娇娇撩开垂帘,只觉风沙似乎小了很多,隐约能够看见天空中的月光,而清冷的月色下,那片大漠上黑压压的跪着一大批被擒的突厥士兵,西域士兵更在粗暴的踢打他们,且将他们身上的盔甲给剥了下来。
一名西域士兵在下达命令之后,又跑来请示该如何处置这些突厥士兵。而这一次真格娜纱大王妃却没有询问慕容娇娇,而是用冰冷的口气道:“一个不留。”
慕容娇娇没有一丝诧异,因为这些突厥士兵的确必须死。今夜的事情,原本就是一个秘密,真格娜雅二王妃和巴达邑更是必须在西域王族的历史上是一个意外,不能与她以及孤独宸绝有丝毫的牵扯,所以,知道这些事情的人都必须死。
慕容娇娇眼底闪动着狡黠,真格娜纱大王妃的行事果决凌厉,于她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但是……
慕容娇娇轻微的眯起了双眼,看着那些西域士兵抽出闪烁着寒光的弯刀,将那些突厥士兵的头颅一个个的砍下,鲜红的血如同泼水一般的洒在金黄色的沙地上,在月光下映照出怪异的橘黄色,而那血腥气息也快速的飘散在风中。
风沙渐渐的小了,但是却还是很快就在那些沾染了血迹的沙地上铺上一层黄沙,一切的痕迹瞬间就被淹没。西域士兵拖着突厥士兵的尸体,就在这里不远处,刨坑掩埋。在有风沙时,这些尸体都不需要挖太大的坑,因为再过几个时辰,他们就会被一层又一层的黄沙遮掩,天亮之后,就连最为灵敏的秃鹰都不能够寻找到他们的尸首。
一切准备完毕,车夫在真格娜纱大王妃的示意下,慢慢的驾着马车藏到了不远处的沙丘后。风沙渐渐的停歇了,虽然狂风依旧怒吼着,但是沙粒却已经不再那么的朦胧,天空中,冰冷的银色月光也渐渐的透过云层洒照在这片一天一夜就已经改变了地貌的大漠,再不是慕容娇娇之前熟悉的地方,甚至,就连离驿站不远的那片绿洲,也渐渐的看不见幽绿和青翠了。
这样的危险的大漠,若非有熟悉的人带路,根本不能够活着走出。慕容娇娇眉心再次挑起,心里渐渐的有了算计。
“我们打一个赌如何?”真格娜纱大王妃突然幽幽的说道,她漆黑的美目凝视着慕容娇娇那同样深邃的眸子,艳红的唇勾起了笑意,她道:“你猜,我率领的两百名士兵和二十名可汗身边的死士能否活擒巴达邑。”
慕容娇娇眼底滑过一丝锐利,她身上的黑色斗篷遮掩住了娇媚白皙的面容,更因为夜明珠的光亮而在眉眼下面落下了一层暗暗的阴影。她勾起红唇,看起轻松却镇定自若的道:“擒拿巴达邑,可汗身边的二十名侍卫不用全上,即可活捉。而这两百名侍卫要做的,只是让他无处可逃。”
“你懂兵法”真格娜纱大王妃的口气渐渐的变了,她凝视着慕容娇娇的面容,又道:“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被巴达邑擒住,他又为什么要将你献给宸绝?我知道,宸绝在数月前,也曾经迷恋过一个中原女子,甚至为了她入关,冒险进入了中原的地界,那个女人你可知道?”
这或许只是一个母亲的灵敏嗅觉,但是,却又是一个手握政治大权,睿智精明女子的犀利,但是对于她的咄咄逼人,慕容娇娇却面不改色的从容应对,因为事情已经到了这个环节,她与她都已经没有退路。至少,在未能生擒巴达邑之前,真格娜纱大王妃就算手中有兵权,也不能够将她如何,毕竟少有风吹草动,就会打草惊蛇。
而对于真格娜纱大王妃即将要对她的举动,慕容娇娇更是早就猜测到了。她怎么可能会容许她这样的女子回到中原?若是变换位置,慕容娇娇还是大周的皇太后的话,也绝不会容许西域有这样的女子存活,因为,这将会是隐藏的祸害。
“大王妃有这么多的疑惑,为何不直接去问可汗?他是您的儿子,必然不会隐瞒,但是我却只是一个被抓来献给可汗的一个中原女人而已,我不会说太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慕容娇娇轻柔一笑,几乎如花一般的美丽,她漆黑的眼底闪动着狡黠的清透,但斗篷下的素手却已经紧紧的握住了那从真格娜纱大王妃、妮纱哈尔以及孤独宸绝手中得到的三枚金牌。这三枚金牌,足够救她的性命了。
真格娜纱大王妃的面色有些僵,她眼底微沉,然,在这时,沙丘的那一侧却传来一阵打斗声。慕容娇娇的耳力何其的灵敏,一听便知是巴达邑冲进了她们设下的陷阱。
慕容娇娇看着真格娜纱大王妃那面不改色的样子,立刻提醒道:“巴达邑来了。”,真格娜纱大王妃一怔,她没有慕容娇娇的身手,所以根本听不见那些打斗,但在听闻她说这句话时,立刻掀开垂帘,问那驾车的男子:“前方有什么动静?”
那男子快速的翻身跃下马车,跑上山丘,随后又冲下来报喜:“大王妃,巴达邑被擒拿住。”
两百多人的围攻,巴达邑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能阻挡,真格娜纱大王妃眼底闪过欣喜,她立刻步下马车,沙暴渐小,但是狂风依旧嘶吼,瞬间就掀起了她身上那件华贵的长袍,银白色的月光下,赤红的拖曳在沙地上,华贵无比。慕容娇娇跟随下车,狂风乍起,墨色斗篷也跟随飞扬猎猎,发出簌簌的声响。
此刻,大漠上已经亮起了两百多支火把,如同一片长蛇一般,在风中摇曳不定,火星飞扬,消灭无踪。慕容娇娇跟随着真格娜纱大王妃走到已经被孤独宸绝的死士压住,双膝跪在地上,披头散发,但是仍然不住挣扎的巴达邑身前。看着这个阴沉多谋的男子,一朝成为阶下囚的狼狈。
“巴达邑,本王妃对你们母子不薄,你为什么要劫持马车?”真格娜纱大王妃声音高扬,凌厉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格外的犀利。
巴达邑抬头,似乎还没有从这样混乱的情况中回神,因为他明明看见是自己的兵马军队,但刚一冲入重围,味询问自己的部下是否抓到人,就已经被数百人围攻,他的武功不弱,但是这些死士更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一场混战之后,他就已经被擒住。
巴达邑看到真格娜纱大王妃,银色的面具反射的火光,映照在真格娜纱大王妃这一身的华袍上,碧玺幽绿的光泽刺痛了他适应漆黑的双眼。巴达邑蓦地闭上了双眼,而真格娜纱大王妃却冷笑着,抬起鲜红的指甲,挥起缀满珠宝的衣袖,只听嚓的一声,巴达邑面具上的璎珞被她硬生生的扯断,而这个神秘的男子也露出了真实的面容。
但,在看到他那张的脸的时候,慕容娇娇却陡然僵直了,因为尼服曾经告诉她,巴达邑是因为长相与孤独宸绝十分相似,又因他母亲的行径而辱没西域王族的威名,所以才被真格娜纱大王妃赦令戴上面具,从此不得以真面目示人,但,此时此刻,幽冷的月光下,这个男子的面容却与孤独宸绝没有半点相似,但,他的容貌却阴柔俊美,堪比女人。
慕容娇娇的惊诧在眼中闪过,但是她却没有露出丝毫,而是将目光转向了真格娜纱大王妃,因为她有一瞬间几乎觉得这个人根本不是巴达邑,可是,从真格娜纱大王妃冰冷和痛恨的眼神中,她确定,这个人就是巴达邑。但是,尼服为什么会对她那样说?
巴达邑从之前的震惊中慢慢回神,他睁开幽沉阴郁的双眼,直直的看着真格娜纱大王妃,那漆黑的眼睛已经明白的告诉她们,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但他却突然狂妄的仰天大笑起来,那声音阴柔中带着几许尖锐,在这漆黑的深夜,苍茫的大漠中回荡无声,随风消逝,却仍然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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