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神武门外庞将军身着铠甲的威武身影在阴霾的雾气中隐现,朱红钉着百枚铜钉的大门吱呀一声缓缓的开启,马蹄声顿时骤响,无数士兵快步奔进了皇宫,悄然无声的在这灰蒙蒙的天色控制了住神武门大门,随后军队分散为三支,快速的从暗中截取了凌霄殿、灵虚宫、和包围了整个后宫……
风,平地而起,肆意的呼啸,吹拂着枝头树叶凋零,花瓣飞舞,黑压压的天空又似山雨来袭,但却迟迟未降,只是沉闷。
凤仪宫中,窗外的嘶吼的风卷起了断裂的树枝啪啪的打在窗格上,也惊扰了慕容娇娇的梦,她蓦地的睁开双眼,猛然起身,忽然只闻窗格铛铛两声被封吹开,闷热的气息瞬间袭进来,撩起幔帐打在了窗格旁的插着几朵迎春花的花瓶,花瓶失衡落地,啪的一声四分五裂,应声而碎。
大殿外,宫人们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关上窗子,收拾残局。李嬷嬷走到床榻前,见慕容娇娇已被惊醒,立刻叩拜在地,紧张的道:“让皇后娘娘受惊了,刚才是晚来风急,吹开了窗子,打碎了花瓶。”
慕容娇娇微微舒了一口气,乍听刚才的声音,她还以为天上又是电闪雷鸣,垂眸,慕容娇娇闭了闭双眼,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禀娘娘,刚过戌时,今日天气阴霾,所以黑得比往日早些”李嬷嬷小心回答。
窗外的风依旧呼啸着,吹得整个大殿内的窗格都嗡嗡的颤动,想来又是要下雨了。慕容娇娇睁开双眼,知道自己该起身了,今夜,是她和南宫辰轩此生最重要的时刻,生死均在这一局。
素手掀开被褥,赫然发现自己的手腕上的铃兰花似乎格外雪白娇嫩,她秀眉微蹙,还没开口问,李嬷嬷就忙道:“太子殿下半柱香前来看望过娘娘,殿下亲手为娘娘串了铃兰花手钏戴上,奴才见娘娘还睡着,就没敢进来打扰。”
慕容秀眉微蹙,她垂眸看着自己细嫩手腕上的一朵朵散发着幽幽香气的铃兰花,顿了片刻,随后起身,道:“给本宫梳洗更衣……”
李嬷嬷舒了一口气,立刻道:“是”
梳洗后,慕容娇娇在书房内用了晚膳,此刻正端着一碗从太子东宫送来的燕窝,素手捏着雪白的梨花瓷勺,正慢慢的搅动着。
突然,宫外传来了一阵玲玲有序的声音,似乎马车穿过。慕容娇娇搅动着燕窝的手慢慢的停顿了下来,一旁守候的李嬷嬷轻声道:“这是春恩凤鸾宫车,今夜,贤贵妃坐在上面前往灵虚宫。”
慕容娇娇轻缓一笑,眼底骤然森冷,就连肌肤上都没有一丝暖意,刘公公是一个办事极为令人省心的人,所以今夜的贤贵妃只怕已经喜不自胜,根本不会想到这其实是一个早就设好的深渊陷阱,只等着她跳下去。而她一旦中计,潇氏一族的荣耀和纳兰鸿飞所期望的前程,将瞬间化为乌有。
原来得到与失去,拥有与抓不住,只是在这短短的一瞬间而已。
叮铃的声音未曾断绝,据说,这春恩凤鸾宫车绮丽华贵,是用百年红木所制,外涂椒泥,四周挂着叮当作响的挂饰,多为玉器,车身行走摇晃之时,那些玉器相互撞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甚是好听,这也是多少后宫女子梦寐以求的声音,荣辱宠衰都依靠此声往返相伴。而今夜,贤贵妃去的荣耀,回来时,却不知是怎样的凄惨。
慕容娇娇将碗中已经渐渐冰冷的燕窝慢慢的吃下,抬手递给了一旁的宫人,她看着窗外漆黑的景色,淡泊的道:“下去吧,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另外派几个机灵的人去查探一下庞大人那里是否已经安排好了。”
“是”李嬷嬷应声,随之下去张罗了。
夜,渐渐深沉,然,外面的风确实越来越大,呼啸着拍打窗格,声音凄厉的令人觉得毛骨悚然。凤仪宫大殿内,诸多宫娥都微微颤抖,直觉这风似鬼哭狼嚎。
三更天,宫鼓的声音格外的悠远,但却惊醒了不少宫人的美梦,因为此时,灵虚宫在贤贵妃的一声尖叫中顷刻间混乱了起来,而这种混乱在不到半个时辰就传遍了六宫,太监宫娥四处惊惶的到处传达着讯息皇上彻夜宠幸贤贵妃,如今吐血昏迷,不省人事。
喧哗声伴随着六宫的灯火越来越吵杂,皇宫内今夜的混乱不堪,那些远在宫外的大臣却还是丝毫不知情,他们,应该在沉浸在梦想中,特别是纳兰鸿飞,他的帝王梦不知此刻有多绚丽潋滟,可惜,一切都到头了。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李嬷嬷派出去的人踉踉跄跄的跑回来了,却带来如汹涌浪潮一般的消息,那人跪在书房外的珠翠帘子外面,声音颤抖道:“皇后娘娘,不得了了,灵虚宫传来消息,皇上彻夜宠幸贤贵妃,刚才,刚才突然吐血昏迷,现在不省人事,安太医说皇上是阳损太重,回天乏术
慕容娇娇漠然的坐着,她早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局,也一直都在等这一刻,但在乍听到这个消息时,心头却还是猛然一沉,但她立刻收敛住了自己的心绪,起身道:“更衣,起驾灵虚宫……”
今夜,慕容娇娇装点的格外华贵,一身鸾红色的绣金丝螭凤长袍,衣襟和袖口处皆以红,上面细密的绣着五彩团凤,蔽膝裙为暗红压百褶,长长的摆尾拖沓汉白玉的地砖上,在赤金莲花交叠的灯烛,闪烁着刺目华贵的光华
铜镜前,静嬷嬷为慕容娇娇将一头乌黑的青丝绾成了繁复朝天髻,后侧插着四支累金丝攒东珠凤短钗,鬓角的珠翠皆以碧玺为饰,发髻两侧插着凤嘴衔坠簪珥步摇,细细密密似流苏一般的随之在垂落在肩上,耳上戴着幽绿翡翠水滴耳铛,娇俏的面容用潇花园内花干磨碎成粉,与珍珠粉调和的胭脂微施,轻抿的唇上也用蔷薇、牡丹花碾成花浆与南海珍珠粉调和的唇脂上色,顿时间,只见铜镜中的女子肌肤白皙透红,红唇翠红欲滴,眉眼生娇,风韵绝色。
慕容娇娇抬起一对玉足,李嬷嬷立刻捧来袜衩为她穿上,随后用乌木托盘送来一双翡翠底,碧玺鞋面,四周垂落着细密翡翠水滴珠翠的元宝地金丝绣牡丹鞋子,捧起,慢慢的放在慕容娇娇的脚下,随后搀扶着她起身。
早已备好的凤辇在风中激荡着大红色的垂帘,李嬷嬷和静嬷嬷在搀扶着慕容娇娇上辇之后,便匆匆在狂风之中赶去了颇为偏远的灵虚宫中。
凤辇在灵虚宫中停顿时,后宫的诸多宫妃都已经赶到了,她们在狂风摇曳的宫檐风灯下跪着,远远看去只是黑压压的一片,慕容娇娇只是扫视了他们一眼,随后抬步榻上了冰冷的汉白玉石阶,进入了宽敞而空洞的大殿内,翡翠底的鞋子在青石砌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伴随着流珠淅沥,长袍簌簌,分外的清晰。
灵虚宫很大,虽然不如凌霄殿那般华丽,却也十分奢靡,四周悬挂着明黄幔帐,大红的漆柱在每十步就有一个孩儿臂粗的灯烛下似鲜血所涂一般,艳红的令人心惊,一扇扇沉重的梨花木被开启的瞬间,外面的冷风似乎浪涛一般的灌入,扬起了那些明黄帷幕,不断的摇摆着,发出猎猎的声响,这一幕,在慕容娇娇眼中却像极了玥宜君去世之时,栖凰殿铺天盖地的雪白灵幡一样怵人眼目。
“参见皇后娘娘……”慕容娇娇脚步极快,在到灵虚宫的寝殿之时,守在大门外的刘公公与众多宫人立刻叩拜,刘公公老泪纵横,装得极像,他哭道:“皇后娘娘,皇上他,他……。”
“皇上是真龙天子,有天护佑,不会有事”慕容娇娇立刻厉声喝道。
刘公公将额头磕在地上,道:“是,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随后,他起身推开了寝殿的大门。
慕容娇娇漠然的踏了进去,大殿内,一阵幽暖的想起迎面扑来,带着浓郁淫靡的气息和脂粉香味,令人作呕,她脚步停住,目光慢慢的环顾,只见大殿内的那一张明黄赤金镶象牙的螭龙大床上,重重明黄幔帐低垂,冷风灌入之时,那镶金的螭龙帐勾来回的摆动,而床前的梨花木四角,上铺汉白玉浮雕龙凤的踏板上,贤贵妃身着芙蓉色绣鸳鸯抹胸,嫣粉色亵群,雪白的玉臂和裸背上只罩着一层薄薄的金色薄纱,青丝披散,眼光涣散,娇容苍白,红唇无血色,而她的襦裙上,一片赤色血迹分外醒目,想必,那便是南宫浩风吐的最后一口血。
慕容娇娇冷冷的看着这一幕,她抬起带着金护甲的玉手,声音柔柔缓缓的道:“去将宫外跪着的宫人全部叫进殿内跪着,通知皇太后来见皇上最后一面,另外,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内务府的值守和彤史记档官员全部叫来,将今日之事如实记载。”
“是”刘公公大声应道。
慕容娇娇踏进了大殿,她看着满身狼狈凌乱的贤贵妃,抬步走到她面前,红唇勾起了一抹冷笑,声音却颇为淡泊:“潇姐姐怎会如此糊涂,犯下这滔天大祸。往后,姐姐的荣华富贵将伴随着族人的性命,兵败如山倒。”
贤贵妃原本浑浑噩噩,以为这一切都在做梦,但慕容娇娇冰冷清脆的声音却让她猛地打了一个机灵,骤然回神,她面色错愕的抬头看着一身华袍刺目的慕容娇娇,惊愕的久久不能言语,她红唇抖动着,还是那般美丽妖娆,绝色倾城,耳朵上的夜明珠随着她摇头的动作不住的拍打她雪白的脖颈。
“不,不,我没有,我,我……”贤贵妃惊吓过度,已经什么都话都说不出了,她只是哭泣,嘤嘤的声音楚楚可怜,几乎可以将人的心都酥软下来
慕容娇娇看着她,香肌丸的确是个好东西,虽然极伤身子,可是却将贤贵妃变成了一个如水一般的美人儿,肌肤雪白,吹弹可破,丝毫看不出她已经三十多岁,这般的美丽,也难怪南宫浩风会宁愿葬死温柔乡中。
“皇后娘娘,内务府的人全部到了,太后娘娘也正在赶来。”刘公公进来汇报。
“让他们进来,皇太后来时,不必禀报,直接入殿即可。”慕容娇娇冷冷的说道。
顿时间,大殿外的所有太医,内务府的人鱼贯而入,一下子来了十几个人,让整个宫殿都显得有些狭隘。
“臣等,参见皇后娘娘”那些人纷纷叩拜在地,却似都没有看到贤贵妃一般。
慕容娇娇淡淡的道:“起来吧,去给皇上把脉。”
太医院之首,安太医第一个上前,他撂开幔帐,只见缝隙中,南宫浩风面色苍白发青,唇无半点血色,眼眶熏黑,几乎已经成为了一个死人,但,被褥下细微的起伏却还证明着他仍在存活。
安太医把完脉,面色露出凄楚表情,随后叩首在地,道:“皇后娘娘,皇上阳损太重,如今气若游丝,只怕,只怕撑不过明日。”
安太医的话掷地有声,震得众人都惊呼起来,贤贵妃瞪大了美目,随后不顾及自己衣裳不整,突然尖叫起来:“不关本宫的事,本宫今夜才侍寝,不是本宫……”
“皇太后驾到”贤贵妃尖锐的声音震动整个灵虚宫,而此刻,皇太后也匆匆的赶来了。
皇太后显然没有料到今夜会发生这样重大的事情,所以只是匆忙的梳妆了一下,她身着灰褐色长袍,福寿髻上赤金凤尾缠绕,大步踏进内殿时,看到这样不堪混乱的场面,整个人都怔住了,错愕的呆怔在那里。
慕容娇娇看着皇太后的错愕的神色,也许是她没有想到事情突然转变成这个样子,因为她之前一直都听说皇帝身子健朗,只是因为中暑,可是现在
“皇太后,贤贵妃侍寝不当,致使皇上阳损过重,昏迷不醒,应该如何处罚?”慕容娇娇的高扬的声音拉回了皇太后错愕的神思,她愣怔的回神,目光落在一身华贵的慕容娇娇身上。
“皇太后,不是的,不是臣妾,皇太后……”贤贵妃吓得赶紧从踏板上扑了过来,双手拽住了皇太后的衣袍,芙蓉色牡丹抹胸下,春色若隐若现,但她却已经无暇顾及端庄了。
皇太后看着慕容娇娇的装扮,心头陡然明了她是有备而来,于是当即踢开了贤贵妃,冷冷的瞪着慕容娇娇,凝声道:“这一切都是皇后策划好的吧,否则,深夜之中,皇后何以盛装而来?”
皇太后不糊涂啊,慕容娇娇冰冷的凝视着她,但红唇却缓缓的勾起一抹云淡风轻的笑,抬起带着金护甲的手,对安太医轻挥了一下。安太医立刻会意,他带着众人全部退出了宫殿。
皇太后看着众人瞬间离开,面色顿时凝重起来,她喝道:“谁敢走,皇上现在昏迷不醒,你们不救治皇上,竟敢……”
皇太后的话还没有说完,众人已经全部退出,大殿沉重的们也瞬间碰的一声关合,只剩大殿内悠远的回声。
“皇上不治,是因为贤贵妃妖媚惑主,与臣妾没有关系,与太医院的太医更没有关系”慕容娇娇冷冷的笑着,娇美的面容依旧美丽,但目光却冷得一点温度都没有。
皇太后瞬间明白了,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毒辣的少女谋划的局,她立刻上前揪起贤贵妃,喝道:“你这个贱妇,竟然毁坏了哀家的计划”,说罢,一巴掌挥了过去,那金灿灿的护甲瞬间在贤贵妃美丽的脸上划下了两道血红的痕迹。
“啊……”贤贵妃凄厉的惨叫起来,那声音听得人心里发怵,也让大殿外跪拜了满地的嫔妃吓得颤抖错愕,不明白内殿发生了什么事。
“事到如今,皇太后将气撒在贤贵妃身上也没用,太后娘娘,你从来都不是臣妾的对手”慕容娇娇到了此时此刻,已经不惧与皇太后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皇太后一怔,她睥睨慕容娇娇那傲然的模样,竟突然笑起来,她道:“好,好你个玥宜馨,你居然敢毒害皇上,你……。”
“毒害皇上的是贤贵妃,臣妾刚来,众人有目共睹”慕容娇娇立刻打断了皇太后的话,声音变得凌厉起来,她目光深幽而冰冷的看着皇太后,气势逼人。
皇太后惊住,但随即道:“妖妇,你以为将毒害皇上的罪名推给贤贵妃,就能夺嫡吗?哀家告诉你,你想也别想,皇宫上下那么人多,就算你有滔天的本事都能骗过,但等天亮之后,群臣入宫,哀家看你还能逞强多久?来人‘.‘..‘”
太后身后的老嬷嬷上前来,皇太后当下就道:“给哀家快马给满朝文武传信,让他们立刻入宫。”
“是”老嬷嬷快速的跑出了大殿。
慕容娇娇冷笑一声,也不着急,在那老嬷嬷离开之后,只是漫不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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