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质三步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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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质三步曲-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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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那我该问谁?”

“你最好问他部落里的人。最好到叶尼塞河去问他们。”

“他的部落……你是说接纳他的人?是在他头上钻孔的人吗?”

“是的,你最好问他们。也许他还没死,也许他死了,也许他既没有死也没活着。”

“他怎么会不死不活呢?”

“在神灵世界里,也许他在神灵世界里。我已经说得太多了,从现在起我不再说了。”

他果然不再提这事了。

但当他们回到装鱼站时,李立即来到码头,寻找一艘能把他带到叶尼塞河入口处的船。

在这期间,女巫们也在寻找。拉脱维亚的女巫酋长鲁塔。斯卡迪跟随塞拉芬娜·佩卡拉的队伍飞了许多天,穿过浓雾和旋风,飞越被洪水和泥石流摧毁的地区。可以肯定的是,她们身处于一个陌生的世界中,这里有奇怪的风,空中有奇怪的气味,有不知名的奇怪大鸟袭击她们,得用一把把的箭才能将它们赶跑。当她们找到可以歇脚的土地时,那里的植物也很奇怪。

但有些植物还是可以吃的,她们发现野兔可以供她们美餐,那里也不缺水。要不是草地上和聚集在溪流和浅水里的像雾气一样飘荡的妖怪,这里也许会是生活的好地方。有些光线里那些妖怪几乎不存在,只是若隐若现地飘浮着,像透明的面纱在镜子前旋转。女巫们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她们立刻对它们产生了怀疑。

在一片树林的边上,就有一群这样的东西一动不动地站着。女巫们高高地盘旋在上面,鲁塔·斯卡迪问道:“塞拉芬娜。佩卡拉,你觉得他们是活的吗?”

“不管是死是活,他们都不是好东西,”塞拉芬娜。佩卡拉答道,“我在这里就能感觉到。我是不会更靠近这帮东西的,除非我知道什么武器能对付他们。”

对女巫来说,幸运的是妖怪们好像只能在地上活动,不会飞。那天后来,她们看见了妖怪的所作所为。

在一条小河和道路的交叉处,在树林旁,有一座低矮的石桥连着一条灰扑扑的小路。午后的阳光斜照着草地,草地显出一片浓绿,而空中则是灰扑扑的金色。就在这斜阳中,女巫们看见一群人向石桥走来,有些人步行,有些人坐着马车,还有两个人骑着马。塞拉芬娜屏住了呼吸:这些人没有精灵,但他们看上去还活着。她刚要飞下去看个究竟,这时她突然听到一声警告。

喊声是领头的那个骑马的人发出的。他指着那些树,女巫们向下看去,她们看见妖怪们形成一股气流,横扫过草地,似乎毫不费力地向那群人,向他们的猎物涌去。

人们四散开来。塞拉芬娜吃惊地发现那个领头的骑马人并没有留下来帮助同伴,而是立刻调转马头,飞奔而逃。第二个骑马人也是如此,以力所能及的速度向另外一个方向逃跑了。

“飞低一些,姐妹们。”塞拉芬娜对同伴说,“但在我发出命令之前,不要参入。”

她们看见这群人中还有孩子,有的坐在马车里,有的走在马车旁。很明显,孩子们看不见妖怪,妖怪对他们也不感兴趣,他们要的是大人。有一个老妇人坐在马车里,膝上抱着两个小孩。鲁塔·斯卡迪对她的懦弱很是愤怒,因为她想躲在那两个孩子的后面,把孩子推向接近她的妖怪,好像送上那两个孩子就可以挽救她的生命似的。

那两个孩子从老妇人身边挣脱开,跳下马车,他们现在就像周围其他孩子一样,当妖怪袭击大人时,他们惊恐地前后乱跑,或是站着抱在一起哭。马车里的老妇人很快就被一团透明的微光包围了,那团光忙碌地移动着,以一种看不见的方式工作和捕食,鲁塔·斯卡迪感到十分恶心,她几乎不愿再看下去。除了那两个骑马逃走的,其余的大人都遭到了同样的命运。

塞拉芬娜·佩卡拉惊呆了,她向下飞得更近了。有一个父亲带着孩子想蹬过小河逃走,但被一个妖怪抓住了,小孩哭着抓住父亲的后背不放。那人动作慢了下来,无助地站在齐腰深的河水里,动弹不得。

他怎么了?塞拉芬娜在离水面几英尺的地方盘旋着,震惊地看着这一切。她从自己世界的旅行者那里听说过吸血鬼的传奇,她看见妖怪狼吞虎咽时就想起了吸血鬼。妖怪在大口吞着什么——那人的什么东西,也许是他的灵魂,他的精灵。因为在这个世界里,很明显,精灵都在身体里面,而不是在外面。他的手臂慢慢从那个孩子的腿上松开了,孩子掉进他身后的河水里,他大口喘着气,哭着,徒劳地伸手想抓住父亲。但他的父亲却只是缓缓地转过头,漠然地看着他的儿子被淹没在他身边。

塞拉芬娜忍受不了这一幕,她向下飞近,把那个孩子从水里拉出来,就在这时,鲁塔·斯卡迪叫道:“小心,姐姐!在你后面——”

一刹那,塞拉芬娜突然感到心中一阵可怕的麻木,她把手伸向鲁塔·斯卡迪,鲁塔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出了危险。她们飞得更高了,那个孩子发出尖叫声,用尖尖的手指抱住她的腰。塞拉芬娜看见她身后的妖怪,在水面上盘旋的一团迷雾,正在追赶逃跑的猎物。鲁塔·斯卡迪向那中央部位射了一箭,但毫无用处。

塞拉芬娜确信不受妖怪的威胁后,把孩子放到了河岸上,然后又飞到空中。这一支旅行的队伍永远地停在了那里,马儿吃着草,或是摇头驱赶着苍蝇,孩子们哭喊着,互相抱着对方,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切。所有的大人都一动不动。他们睁着眼睛,有些人站着,但大部分人都坐着,一种可怕的沉寂笼罩着他们。当最后一个妖怪心满意足地飘走时,塞拉芬娜飞落到坐在草地上的一个女人面前,那是个看上去健康强壮的女人,她脸颊红润,一头金发充满光泽。

“女人?”塞拉芬娜·佩卡拉问道。没有回答。“你能听见我吗?你能看见我吗?”

她摇晃着她的肩膀。她使了很大的劲,那个女人才抬起头来,但她似乎毫不注意。她的双眼空洞无神,塞拉芬娜掐了掐她的手臂,她只是缓慢地低头看了看,然后又望向别处。

其他的女巫在破烂的马车间走动,沮丧地寻找其他的受难者。在这期间,孩子们聚集在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丘上,盯着女巫们看,害怕地窃窃私语。

“骑马的人在看着我们。”一个女巫说。

她指向一个山隘,那条路一直延伸到那里。那个逃跑的骑马人勒住缰绳,他转过身来,以手遮眼,观察着这边的动静。

“我们去跟他谈谈。”塞拉芬娜说着跃上了半空。

不管他在妖怪面前的举动如何,他并不是懦夫。当他看见女巫们靠近,就从背上取下来复枪,策马来到草地上,这样他就能在开阔地带转身、开枪和面对她们。但塞拉芬娜·佩卡拉缓缓飞落下来,把她的弓举在面前,然后又放在地上。

无论他们是否有这种举动,它的含义很明确。那人从肩上取下来复枪,看着塞拉芬娜,又看着其他的女巫,然后又仰头看着在空中盘旋的她们的精灵。她们是年轻而凶猛的女人,披着片片缕缕的黑色丝绸,骑着松枝飞过天空——这在他的世界是从未有过的,但他还是平静而警觉地面对着她们。塞拉芬娜来到近前,看见他脸上布满悲伤和坚毅,这和他在同伴受难时掉头逃跑的表现很不相称。

“你们是什么人?”他问。

“我叫塞拉芬娜·佩卡拉,我是恩那拉湖女巫的酋长,我们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你叫什么名字?”

“乔基姆·洛伦茨。你说你们是女巫?那你们和魔鬼来往吗?”

“如果是的话,你会把我们当成敌人吗?”

他想了会儿,然后把来复枪横放在腿上。“以前可能会,”他说,“但时代已经变了。你们为什么要到这个世界来?”

“因为时代变化了。攻击你同伴的是什么动物?”

“哦,是妖怪……”他耸了耸肩说道,他有些惊讶。“你们难道不知道妖怪吗?”

“在我们的世界里,我们从没见过他们。我们看见你逃跑了,我们不知道该怎么想,现在我明白了。”

“没有办法抵挡它们,”乔基姆·洛伦茨说,“只有孩子毫发无伤。根据法律,每一队旅行的人都必须有一男一女骑着马。他们必须按照我们刚才那样做,否则就没人照顾孩子。现在情况更糟糕,城市都被妖怪占据了,而原来每个地方只有十几个妖怪。”

鲁塔·斯卡迪看着四周。她注意到另一个骑马的人也向马车这边走来,她看到那的确是个女人。孩子们都跑过去迎接她。

“告诉我,你们来找什么?”乔基姆·洛伦茨继续问道,“刚才你还没有回答我,没事儿你们是不会来这儿的。现在回答我。”

“我们来找一个孩子,”塞拉芬娜说,“从我们的世界来的一个小女孩。她的名字是莱拉·贝拉克瓦,别人叫她莱拉·西尔弗顿。但是,在这么大的世界里,我们真不知道她会在哪儿。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独自一人的奇怪小孩?”

“没有。但有一天晚上,我们看见天使向北极飞去。”

“天使?”

“他们在天上成群结队,全副武装,闪闪发亮,这在最近几年真不多见。但听我爷爷说,他们那时候,天使常常经过这个世界。”

他用手遮住眼睛,俯视着那些破烂的马车和一动不动的旅行者。另一个骑马人已经下了马,正在安慰其中几个孩子。

塞拉芬娜随着他的目光望去,说道:“如果我们今天跟你们一起宿营,替你们站岗,防备那些妖怪的话,你愿不愿意跟我们讲讲这个世界,还有你看见的那些天使?”

“当然愿意。跟我来吧。”

女巫们帮忙把马车沿着小路赶到更远的地方,走过小桥,远离妖怪出没的树林。那些遭殃的大人只能留在原地,尽管这一幕让人看了很痛苦。有的孩子抱着母亲,但那位母亲却再也不能回答他们。有的孩子拉着父亲的袖子,但那位父亲什么话也不说,视若无睹,眼神一片空洞。更小的孩子们不明白为什么要抛下他们的父母。大点的孩子中,有的早已失去自己的父母,有的早就见过此类情景,他们只是阴郁而麻木地看着这一切。塞拉芬娜抱起刚才掉进河里的那个孩子,他哭着要他的父亲,从塞拉芬娜的肩上回过头来,看着那个仍然一动不动站在河水中的身影。塞拉芬娜感觉到他的眼泪落在她的肩膀上。

那个骑马的女人穿着粗帆布马裤,骑马的姿态像个男人,她没跟女巫们说一句话。她脸色阴沉,她命令孩子们前进,口气严厉,毫不在乎他们的眼泪。夕阳在空气中投下金色的光辉,一切都明亮澄净,孩子们的脸和那一男一女的脸看上去也显得圣洁、坚强而美丽。

后来,当余烬在一圈覆盖着灰烬的岩石上闪烁,大山也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片静谧时,乔基姆·洛伦茨向塞拉芬娜讲述了他的世界的历史。

他解释说,那本是一个快乐的世界。城市很大也很美丽,土地丰饶肥沃。商船往来于蔚蓝色的大海,渔民们拖着成网的鳕鱼、金枪鱼、鲈鱼和鲱鱼,森林里有各种野生动物,没有一个孩子挨饿。在大城市的庭院和广场里,巴西、贝宁、爱尔兰和韩国的大使与烟草商、来自贝加莫的喜剧演员、证券商进行社交往来。晚上,蒙着面纱的情人在悬挂玫瑰的柱廊下或是在点着灯的花园里相会,空气中涌动着茉莉花的香味和曼陀林的音乐。

女巫们瞪大了眼睛,听着与她们的世界似是而非的这个世界的故事。

“但问题出现了,”他说,“三百年前,问题出现了。有人猜应该受责怪的是天使之塔的哲学家协会,就在我们刚刚离开的那座城市里。另外一些人说这是对我们的罪孽的报应,虽然我从没听说大家对这是什么样的罪孽有一致的意见。但突然之间不知从哪儿冒出了这些妖怪,从此我们就备受折磨。你们刚才都看到了它们的所作所为。现在你们想像一下在妖怪出没的世界里生活是什么感觉。当我们再也不能依靠原有的基础发展时,我们还怎么能繁荣呢?父亲或母亲随时都会被夺去生命,家庭就会破碎;商人随时会被夺去生命,公司就会倒闭,所有的职员和代理商就都会失业。相爱的人又怎么能信任彼此的誓言呢?我们的世界出现妖怪之后,所有的诚信和高尚的品德都消失了。”

“耶些哲学家是什么人?”塞拉芬娜问,“你提到的那座塔在哪儿?”

“就在我们刚离开的那座城市——喜鹊城。你知道它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因为喜鹊偷东西,这就是我们现在惟一能干的。几百年来我们没有创造,没有建树,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偷取其他世界的东西。哦,对了,我们了解其他的世界,天使之塔的哲学家发现了我们需要了解的与此有关的所有知识。他们知道一个魔咒,如果你念动咒语,它会让你走过一扇并不存在的门,然后你会发现自己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有人说那不是一个魔咒,而是一把钥匙,能打开无锁之门。谁知道呢?不管怎么样,它把妖怪放了进来。但我知道,哲学家们仍然在使用它,他们去别的世界,把他们发现的东西偷回来。当然,都是些金银珠宝,但也有别的东西,像一些想法和主意、成袋的玉米或是铅笔。那就是我们所有财富的来源,”他悲愤地说,“那个小偷协会。”

“为什么妖怪不会伤害孩子呢?”鲁塔·斯卡迪问道。

“这就是它的神秘之处。孩子的天真烂漫中有一种力量,能抵御‘漠然’这种妖怪。更奇怪的是,孩子们看不见妖怪,我们也不明白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明白。但因为妖怪而产生的孤儿,你可以想像得出来,都有共同点——父母都被夺去了生命,他们成群结队,到处流浪,有时大人会雇用他们到妖怪遍布的地方寻找食物和生活用品,有时他们四处游荡,捡到什么就吃什么。

“这就是我们的世界,我们努力在这种诅咒下生活。它们是真正的寄生虫:它们并不杀死主人,但它们夺去他大部分的生命。但也有粗略的平衡……直到最近,直到那场暴风雪。那场暴风雪!整个世界似乎都被击碎了。人们的记忆中从未有过这样的暴风雪。

“然后就是那场持续几天几夜的大雾,它笼罩了我所知道的世界的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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