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人蹒跚着向后退,几乎从码头末端掉下去,或者说,至少假装着这样。
“我想你本应该在我之前发现那个宝石商的,”莫里克冷静地回答,“假设说那里有个宝石商的话,我的朋友。因为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个瘦高个咆哮着把剑向前刺出,“现在,莫里克!”他开始大声叫道,但话未出口,莫里克已经向前跃出,快速旋转进了弯刀刀刃的死角,转动着,把自己的后背对准那家伙的前臂冲了过去。在那个震惊的男人的手臂下方,他猛地向右蹲下,用自己的右手握住那条手臂的肘部将其高高抬起,同时他的左手闪过一道银光,那时这个白天的最后一道光,莫里克的匕首刺进了那个已经吓晕了的人的腋窝。
而此时,另一个凶徒认为自己拣到了一个没有武装,容易对付的目标,迅速地攻了过去。但当沃夫加把手从屁股后面拿出来,显示那把充满力量的战锤已经魔法般的回到他的掌握中时,那家伙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便突然间变大了。这个流氓刹住脚步想停下来并惊慌地向自己的同伙望过去。但此时莫里克已经解除了对手的武装,并令他正转身全速逃跑,而自己则紧跟在后面,一边嘲弄并歇斯底里地笑着一边一再地刺着那家伙地屁股。
“哇!”剩下的坏蛋哭叫着转身想跑。
“我能击中下落的瓶子。”沃夫加提醒他。那家伙唐突地停下来,慢慢转过身面对着巨大的野蛮人。
“我们不想惹麻烦。”他解释着,慢慢地把剑放在了码头的木板上。“不会有麻烦了,亲爱的先生。”一边说着一边一再地鞠躬。
沃夫加把艾吉斯之牙扔在了甲板上,那个流氓停止了动作,难以理解地盯着那件武器看。
“捡起你的剑,如果你选择这样做。”野蛮人提议。
那家伙怀疑地仰头看着他。之后,当看到野蛮人并没有武器时——当然,除了那对令人敬畏地拳头——他捡起了他的剑。
沃夫加在他刚开始弯腰时便行动了,这名强大的战士猛地伸出手抓住那人拿剑那只手的手腕。随着一记突然的猛力拉扯,沃夫加把那条胳膊拉得笔直,然后以一记足以使人晕倒的右勾拳击中那个家伙的胸口,一下子便使得他的呼吸和力量都同时枯萎了。那把剑落回到了码头上。
沃夫加再次猛拉那条胳膊,把那家伙的双脚拎离了地面致使他的肩膀关节发出了爆裂声。野蛮人松开手,让这个坏蛋重重向地上落去,然后以一记狠狠的左勾拳击中他的下颚。唯一阻止了那人头前脚后翻着筋斗越过码头边缘的是沃夫加抓住他衬衣前襟的右手。凭着那令人恐惧的力量,沃夫加轻松地将他举离地面足够有一英尺高。
那家伙试着想抓住沃夫加并摆脱控制,但沃夫加猛烈地摇晃着他致使他几乎咬下了自己的舌头,他的看上去四肢就像是用橡皮做的一样。
“这一个身上没多少钱。”莫里克喊道。沃夫加越过他那个牺牲品望去,看到他的伙伴已经让那个逃跑的家伙绕了一大圈,正赶着他跑回甲板的尽头。那个凶徒现在跛得很厉害且一直在祈求怜悯,而这只会使得莫里克一再地戳刺他地屁股,制造出更多痛苦的叫喊。
“求你了,朋友。”被沃夫加高高举起的那人结结巴巴哀求道。
“闭嘴!”野蛮人吼叫着,用力放低他的胳膊,脑袋后仰并猛地绷紧了强有力的颈部肌肉,因此他的前额重重地撞在那个坏蛋的脸上。
一种原始的狂怒在这个野蛮人的体内沸腾了,一种超越了这次事件,超越了这次有企图的打劫的愤怒。他不再是站在路斯坦的一个码头上。现在他回到了深渊魔域,在厄图的老巢,是这个邪恶魔鬼的一个被痛苦折磨着的囚犯。现在眼前这个男人则是那个大恶魔的一个奴才,长着大钳的蟹魔,或者更糟的那些,譬如魅惑人的女妖。沃夫加已经完全回到了那里,看到了那灰白的烟雾,闻到了那腐烂的恶臭,感觉到了鞭子和火焰的刺痛、夹在他喉咙上的那对巨钳、恶魔们冰冷的亲吻。
这一切是如此清晰地向他袭来!如此的鲜明!那个醒着的梦魇回来了,把它紧紧控制在全然的愤怒中;抑止了他的怜悯和同情,把他扔进了痛苦的深渊、身体和情感的折磨。他感觉到了厄图所用的那种细小蜈蚣所带来的痒、灼烧,它们在他的皮肤下挖洞并布满他的体内,它们有毒的螯便如同无数火焰在他体内燃烧着。它们在他的体表和体内,爬满了他的全身,细小的腿挠着刺激着他的神经以使他能加倍地感受到强烈的毒液所带来的剧烈痛苦。
反复地痛苦,如此的真实,但是突然间出乎意料的,沃夫加发现自己不再是无助的了。
那个空中的流氓被沃夫加毫不费力地举过头顶,尽管这家伙地体重肯定超过两百磅。随着一声原始的怒吼,那家伙从五脏六腑中发出一声恐怖的尖叫,野蛮人把他抡了一圈扔向了宽阔的大海。
“我不会游泳!”那人尖叫着。他在离码头足足十五英尺的水中扑腾着,胳膊和腿令人同情地挥动着,他在那里水花四溅地挣扎着,哭喊求救。沃夫加转身走开了。就算他是听到了那个男人的声音,他也表现得无动于衷。
莫里克用带着些惊奇的眼神看着野蛮人,“他不会游泳。”他在沃夫加经过身边时说道。
“那么,是个学习的好机会了。”野蛮人冷冷地咕哝着,他的思绪仍然旋转着下坠在厄图充满烟雾的巨大地牢通道中。在说话时他持续地用手掸拂着自己的胳膊和大腿,拍掉那些想象中的蜈蚣。
莫里克耸耸肩。他低头望向那个仍在他脚边甲板上蠕动哭泣着的歹徒:“你会游泳吗?”
那家伙害怕地盯着矮小的盗贼,轻微而怀着希望地点了点头。
“那么去救你的朋友吧。”莫里克指示他。那人开始慢慢地向那边爬过去。
“我担心恐怕没等到他到那里他朋友就完蛋了。”莫里克转而对沃夫加说道。野蛮人看上去并没有在听他讲话。
“哦,去帮帮那个不幸的家伙吧。”莫里克叹了口气,抓住沃夫加的胳膊迫使他那茫然的眼神集中注意力,“为了我。我讨厌由一个经我们手的死亡来成为这个夜晚的开始。”
随着一声他特有的叹息,沃夫加伸出了他那强有力的手。那个还在爬行的歹徒突然发现自己从甲板上飞了起来,有一只手抓住了他臀部后面的裤子,另一只手则夹住了他的脖领子。沃夫加奔跑着跨了三大步,然后把那个家伙用力地投掷得又高又远。
飞行中的歹徒越过了他的同伴,随着一声巨大的拍水声落在了附近的海里。
沃夫加没有再去理他。在失去了对此事所有的兴趣之后,他转过身,以内心的力量召唤艾吉斯之牙回到他的手中,然后如暴风骤雨般地越过了莫里克身边,而后者则弓着身子防范着他那危险、强大的朋友。
当野蛮人走出码头时莫里克赶上了他。“他们还在水里扑腾呢。”盗贼谈论道,“胖的那个愚蠢地抓住他的朋友,把他们两人同时拉向水底。也许他们会一起淹死。”
沃夫加一副毫不关心的样子,莫里克知道,这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盗贼回头看了海港最后一眼,然后只是耸了耸肩。毕竟,那两个坏家伙只是自找的。
沃夫加,贝奥尼加之子,可不是一个可以随意被玩弄的人。
因此,莫里克也终于把关于那两个家伙的念头远远抛开,转而开始真正地关注起他的这个同伴来。他这个令人惊讶的同伴,他的战斗技巧竟然是由一个卓尔精灵训练出来的,甚至包括所有的东西!
莫里克畏惧了,当然,尽管沃夫加由于太心烦意乱而没有注意到。盗贼想起了另一个卓尔,不久前一个对他而言意想不到的来访者,命令他严密监视沃夫加的一举一动并为他的这个工作提前进行了报酬支付(而且不是很巧妙地解释说如果莫里克在这个“被请求的”任务上失败了,这名黑暗精灵的主人是会不高兴的)。此后莫里克没有再在黑暗精灵们那里接到什么指示信息,他想得到救赎,但他也仍然尽己所能地坚持着协议,对沃夫加进行监视。
不,不全是那样的,至少对他自己而言盗贼不得不承认。他已经开始和沃夫加建立联系,有纯粹出于自己个人利益的原因,部分是对卓尔的恐惧,部分是对沃夫加的恐惧,而且他也希望能更多地了解这个如此明显地成为他在街道上的竞争对手的男人。而那些都已是刚开始时的事情了。他现在不再惧怕沃夫加,尽管有时他的确害怕这个深深不安、内心遭受着折磨的男人。莫里克几乎不再考虑那些已经数个星期没有出现过的卓尔精灵。令他惊讶的是,自己已经开始喜欢沃夫加了,喜欢有这个男人的陪伴,尽管有好几次乖戾控制了野蛮人的行为。
他几乎就要告诉沃夫加关于那时那些卓尔精灵拜访的事了,出于一些真诚的意愿想警告这个已经成为他朋友的男人。几乎……但是莫里克现实的一面,那种让他在像路斯坎的街道一样如此充满危险的环境中都能够生存下来的谨慎小心的实用主义提醒着他:这样做将会对谁都没好处。如果那些黑暗精灵是为沃夫加而来的,那么不论沃夫加是否愿意见到他们,野蛮人都将被打败。毕竟,这些是卓尔精灵,擅长使用魔法,是最好的剑手,那些精灵能够在没被邀请的情况下进入莫里克的卧室并把他从睡梦中唤醒。就算是沃夫加也是不得不睡觉的。如果是那些黑暗精灵,那在他们解决掉可怜的沃夫加之后,也会知道是莫里克曾经出卖了他们。
一股战栗沿着莫里克的背脊闪过,他强迫自己将这个不安的念头赶走,把注意力重新转回他的大朋友身上。感到有些奇怪的,莫里克在这里看到了一种同种族血缘有关的精神,这个人本能够(确切地讲甚至已经)成为一个贵族、一个强大的战士、一个众人的领导者,但是出于某个原因,他从高贵的宝座上掉下来了。
这是莫里克以自己的方式所看到的,尽管事实上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曾有机会走上一条与现在所处位置不同的人生道路——如果他的母亲没有因生他而去世的话,如果他的父亲没有将他遗弃在街头的话……
现在看着沃夫加,莫里克都会情不自禁地想到那本来应该属于自己的人生,想到原本沃夫加所拥有的人生。环境把他们两人都诅咒了,莫里克是这样认为的,因此他对他们现在这样的关系没有报任何幻想。事实是他看待沃夫加如同是自己一个年轻的弟弟,这就是他和沃夫加保持如此亲近关系的原因,尽管和他扯上的都是些敏感问题(毕竟盯着沃夫加的是黑暗精灵!)
此外还有就是,自己和沃夫加之间的友谊为他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赢得了更多的尊重。对于莫里克而言,这一直是个很实际的原因。
白天就要结束了,夜晚才刚刚开始,这是属于莫里克和沃夫加的时间,也是路斯坎街道生活开始的时间。
第一篇 礼物
我的家乡魔索布莱城,那个恶魔和卓尔们都狂欢嬉戏予恐怖的死亡竞争之中的地方,要在那里生存就必须保持着警惕和谨慎。在魔索布莱城,一个卓尔一旦失去了警觉性就相当于已经被杀掉了,因此黑暗精灵是很少有时间沉浸在对他们而言没用的外来物或开怀畅饮中的,因为这样做会使他们的判断力变得迟钝。
很少,但是也有例外。在我曾待过的战士学校——格斗武塔所举行的毕业典礼上,毕业生们都会沉浸在一种由药草引起的意识模糊的狂欢之中,并和蜘蛛学院的那些女学生们一起进行肉欲的放纵,这一刻是纯粹的享乐,一个纯粹的愉快的派对,丝毫不考虑未来对他们而言的含义。
我拒绝了这种放纵,尽管在那时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会拒绝。我相信(而且现在还相信)这些有与我的道德感背道而驰,正是这些使我失去了如此多我所珍视的东西。而现在回顾之时,我已经开始懂得另外一些关于我对那种放纵进行抵制的事实。抛去道德含义不谈,纯粹地,我对那些使人致幻的药草本身就警惕和排斥。当然早在我在典礼上查觉到那种陶醉感时便知道,我本能地抵制着它,只是我一直不明白这种抵制的真相、我的生活为什么不受这些影响的原因,直到最近。
这些药草以多种多样的方式影响着身体,当然,主要是通过麻痹反射神经来摧毁你的身体平衡性,但是更重要的是,它们以两种不同的方式袭击人的精神。第一种,它们模糊过去,抹去所有快乐和不快乐的记忆,第二种,它们消去了一切关于未来的想法。吸取者将深深沉醉于眼前的一切,不在关心未来,也毫不考虑过去。这是个陷阱,一种只满足于物质享受、放纵的、鲁莽而不顾一切的失败主义者的观点,一个极度兴奋者会由于其内心的引导而变得有勇无谋,甚至他的生存本能也会因此而被削弱。有多少年轻的战士让自己像个傻瓜一样冲向强大得多的敌人而只是为了去送死?有多少年轻的女人当她们发现自己怀了孩子的时候会想起她们那些情人,那些从没被看成是未来丈夫的人?
那是陷阱,是一种失败主义者的观点,是我所不能忍受的。我总是希望自己的生活在未来相对现在而言会更好,但是我只有去努力才能达到这个目的。从而随着辛劳的付出,对生活的满足感和成就感这些我们为了得到真正的快乐而所需要的东西就会随之而来。如果我允许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的软弱,足以毁灭所有我已经努力去达成和希望去达成的目标的软弱,我该如何正直地去面对自己的希望呢?如果在发生事情时,我被某些转变我思想、削弱我判断或改变我观念的东西所影响,那我该如何对那么多不可预计的危险做出反应呢?
此外,这样的东西所引领向的地方的危险性是不可低估的。当时,一旦我允许自己被格斗武塔毕业典礼上那种情绪所引领,一旦我允许自己去接受那些女祭祀所提供的肉欲享受,那么怎么可能还会有任何真诚、友爱的邂逅在我身上发生呢?
我这样的思考方式应该不错。肉欲是,或者说应该是与有理智、有情感的决心相结合的生理要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