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状况,同时也担心自己会被大厅中的人注意到。
大厅里一片死寂,五名白袍众站在大厅正中央,其中一名白袍众在斗篷上的太阳图案下绣着一道代表低阶军官的银色条纹。桌边的酒客们都只是低头喝着闷酒。蓝格威懒洋洋地靠在前门旁的墙上,正用一把指甲刀清理指甲。另外四名吉尔师傅雇用的保镖也都靠在墙上,有意不去注意那些白袍众。而白袍众们也没表示出对任何东西的兴趣,只有那名低阶军官不耐烦地用指尖叩击着铁手套,等着旅店老板。
吉尔师傅快步走过大厅,脸上保持着谨慎的平和。“光明照耀你们,”他谨慎地鞠了个躬,不算很深,但也不至于被认为有失礼之处。“光明照耀我们的女王摩格丝,请问我有何效劳——”
“我没有时间听你的废话,老板,”白袍众军官喊道,“我今天已经搜查了二十家旅店,每一家都更肮脏可憎,我在日落之前还要再搜查二十家旅店。我在寻找暗黑之友,一个来自两河的男孩……”
吉尔师傅的面孔随着他的话沉了下来,仿佛随时都要爆发的样子,到最后,他终于爆发了,“我的旅店里没有暗黑之友!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忠于女王的正派人!”
“是啊,我们都知道摩格丝是什么人。”白袍众在说出女王的名字时冷哼了一声,“她和她的塔瓦隆女巫,不是吗?”
椅子碰撞地面的声音接连响起,转眼间,大厅里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酒客们像雕像一样一动也不动,但他们全都用凌厉的目光盯着白袍众。白袍众军官没有表现出在意的样子,但他身后的那四个全都在不安地瞥着周围。
“老板,如果合作的话,你会更轻松一些。”白袍众军官说道,“那些庇护暗黑之友的人通常脾气都很大,我想,门板上被画上龙牙的话,对你不会有什么好处,而那样的话,你的旅店更有可能遭受火灾。”
“你们现在滚出去!”吉尔师傅平静地说道,“否则我就找女王卫兵来,把你们剩下的东西用大车推到粪堆里去。”
蓝格威的剑出了鞘,钢刃出鞘的声音立刻充满了整个大厅。几名女侍跑了出去。
那名军官仍旧带着轻蔑而难以置信的神情看着周围,“龙牙……”
“我数到五。”吉尔师傅举起一只拳头,伸出食指,“一。”
“你一定是疯了,老板,竟敢威胁圣光之子。”
“白袍众在凯姆林没有职权。二。”
“你真的相信这件事会这样了结?”
“三。”
“我们会回来的,”白袍众军官高喊一声,然后就急忙转身,装作从容不迫地向前门走去。但他的同伴们打乱了他的步伐,他们总算是没有跑起来,却也完全不掩饰急于离开这里的迫切心情。
蓝格威站在门前,手中仍然拿着剑,直到吉尔师傅用力地挥了一下手,他才让开道路。白袍众离开之后,旅店老板重重地坐在一张椅子里,用一只手揉搓着前额,然后又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仿佛很奇怪上面竟然没有汗。酒客们又纷纷坐回到桌旁,笑着聊起他们刚才的行为,有些人过来拍了拍吉尔师傅的肩膀。
当旅店老板看到兰德的时候,他立刻踢开椅子,跑到兰德面前。“我竟然会有这样英雄的行为?”他惊奇地说道,“光明照耀我。”他又哆嗦了一下,然后他的声音恢复到了几乎正常的状态。“你们必须躲起来,直到我能让你们从城里出去。”他小心地看了大厅里面一眼,将兰德推到走廊深处。“那些人会回来的,或者会有间谍戴着红色标志来刺探这里,现在他们可能已经不在乎你是不是在这里了。”
“这太疯狂了,”兰德说道,旅店老板急忙打手势示意他压低声音。“白袍众不可能有理由要抓我。”
“我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理由,小子,但他们肯定是在抓你和麦特。你到底在做什么?爱莉达,还有白袍众?”
兰德想要反驳旅店老板,但又放弃了这个打算,毕竟他也听到那名白袍众的话。“你呢?白袍众即使找不到我们,也一定会找你的麻烦。”
“不要担心这个,小子,虽然女王卫兵容忍那些背叛者在街上耀武扬威,但他们仍然捍卫着法律。到了夜里……嗯,蓝格威和他的朋友们也许要减少睡眠了,但我几乎要可怜那些在我的门板上打主意的人。”
吉达出现在他们身旁,她向吉尔师傅行了个屈膝礼,“老板,有……有一位女士在厨房里。”她显然觉得这样的描述很不合适,“她在问兰德先生,和麦特先生,她知道他们的名字。”
兰德和旅店老板交换了一个困惑的眼神。
“小子,”吉尔师傅说,“如果你真的让伊兰女士来到了我的旅店,那我们可能就都要上断头台了。”吉达听到旅店老板提到了王女,立刻尖叫一声,瞪圆了眼睛看着兰德。“去做你的事情吧,女孩,”旅店老板严厉地说,“对于你所听到的一切都要守口如瓶,这不关你的事。”吉达又飞快地行了一个屈膝礼,就沿着走廊跑掉了,最后还回头瞥了兰德几眼。“再过五分钟……”吉尔师傅叹了口气,“她会告诉她的伙伴们,你是一位伪装的王子,到天黑时,整个新城都会知道你了。”
“吉尔师傅,”兰德说,“我从没有向伊兰提到过麦特,那不可能……”突然间,他的脸上绽起了微笑。他拔腿就向厨房跑去。
“等等!”旅店老板在他身后喊道,“等搞清楚状况再说,等等,你这个傻瓜!”
兰德用力拉开厨房门,眼前的情景和他所希望的完全一样。
沐瑞用一双宁静的眼睛看着他,没有半点惊讶。奈妮薇和艾雯笑着跑过来抱住了他。佩林挤在她们后面。三个人拍着他的肩膀,仿佛要确认他是真的。在通向马厩院子的门口,岚悠闲地靠着门框,一条腿踩在门框上,同时注意着屋里和院子里的情况。
兰德抱住两个女孩,又握住了佩林的手,手臂和笑声交织在一起。而奈妮薇又想摸摸他的脸,看他有没有发烧。他们看起来所受的苦不只是在路上的颠簸,佩林的脸上还带着青肿,而且一直尽量低垂着目光,他以前从没有过这样。但他们还都活着,而且都在一起。兰德感到喉咙发紧,甚至让他难以说出话来,“我一直害怕再也看不见你们了。”
“我知道你还活着。”艾雯靠在他的胸膛上,“我一直都知道,一直。”
“我可不知道。”奈妮薇有些气愤地说道,但她的语气很快又和缓下来,而且还向兰德露出了微笑。“你看起来还不错,兰德,至少没有暴饮暴食,好吧,感谢光明。”
“嗯,”吉尔师傅在兰德身后说道,“我猜你认识这些人,他们就是你在找的朋友?”
兰德点点头,“是的,我的朋友。”他为他们做了介绍,甚至也告诉了吉尔师傅岚和沐瑞的真名。他们两个人全都用犀利的目光瞪了他一眼。
旅店老板微笑着向所有人问好,岚作为一名护法显然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面对沐瑞的时候,他更是吃惊不小。毕竟,知道有一位两仪师在帮助这些男孩是一回事,在自己的厨房里亲眼看到她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他向沐瑞深深地鞠了个躬,“欢迎你们光临王后之祝福旅店,两仪师。我还以为你会去王宫,接受爱莉达的款待,和那些擒获伪龙的两仪师们会合。”他又鞠了个躬,但他飞快地看了兰德一眼,目光中流露出忧色。他从不讨厌两仪师,但这并不代表他希望一名两仪师睡在自己的屋檐下。
兰德安慰地向他点点头,竭力向他表明这不会有任何问题。沐瑞和一言一行都和凶狠迫人的爱莉达不一样。你确定吗?你确定她们真的不一样?
“我想我在凯姆林停留的短暂时间里,会在此歇宿。”沐瑞说,“请你一定允许我付给你食宿费用。”
一只杂花白猫从走廊里蹓跶进来,在旅店老板的脚踝旁绕来绕去,而另一只灰色长毛猫从桌子下面跳了出来,弓起后背,发出嘶嘶的叫声。杂花猫蹲起身,发出威胁的吼声,灰猫飞一样从岚身边跑过,窜进了院子里。
吉尔师傅一边为猫的事道歉,一边说沐瑞光临王后之祝福旅店是他的荣耀,他很理解沐瑞为何不愿去王宫,而且他希望沐瑞能接受他最好的房间作为一份礼物。他的言辞有些凌乱,但沐瑞似乎完全没有留意他的失态。她只是弯下腰,搔着那只有橘黄色花斑的白猫。它已经离开吉尔师傅,跳到两仪师脚旁。
“我在这里已经见到了五只猫,”两仪师说,“你好像很为老鼠感到头痛?”
“是的,两仪师沐瑞,”旅店老板叹了口气,“这是个可怕的问题。你知道,我一直很努力地清洁旅店,但现在人太多了,城里全都是人和老鼠。不过我的猫干得很好,我向你保证,老鼠不会带给你困扰的。”
兰德飞快地和佩林对视了一眼,佩林立刻又垂下了目光。佩林的眼睛有点奇怪,而且他一直保持着沉默。佩林说话确实总是慢一步,但他现在根本没有说话的意思。“这里全都是人。”兰德说。
“如果你允许的话,吉尔师傅。”沐瑞说道,“让老鼠远离这座旅店是一件很简单的事,运气好的话,那些老鼠甚至不会知道它们被挡在这间旅店以外。”她的口气仿佛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吉尔师傅皱了一下眉,但他还是一鞠躬,接受了沐瑞的提议。“如果你确定不想住在宫里的话,两仪师。”
“麦特在哪里?”奈妮薇突然问道,“沐瑞说他也在这里的。”
“他在楼上,”兰德说,“他……身体不太好。”
奈妮薇向上望去,“他病了?让沐瑞去照顾老鼠好了,我去照顾麦特。带我去看他,兰德。”
“你们全都上去吧!”沐瑞说,“我过一会儿去找你们。我们把吉尔师傅的厨房挤得水泄不通了,我们最好都另找一个地方,平静一下。”她的声音里有另外一番意味。不要让别人注意到,现在还不是公开身份的时候。
“来吧!”兰德说,“我们从后面上去。”
伊蒙村人簇拥在兰德身后,向后楼梯走去,离开了两仪师、护法和吉尔师傅。兰德仍然在为朋友们重相聚首而激动不已,那种感觉就像是又回到了家乡,他的脸上一直带着情不自禁的笑容。
其他人的身上也都散发着欣慰,几乎是欢喜的情绪。他们都低声笑着,不停地伸手握住兰德的手臂。佩林的声音仍然很低,而且他也一直在低着头,但他毕竟开始和他们一起说话了。
“沐瑞说她能找到你和麦特,她真的找到了。我们进城的时候,这里的人群、建筑,一切的一切,简直让我们三个目瞪口呆。”佩林难以置信地摇摇头。“她实在是太大了,有那么多人。有些人一直在看着我们,高声喊着‘红色还是白色?’好像这很重要一样。”
艾雯碰了碰兰德裹着红布的剑,“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兰德说,“没什么重要的。我们正要去塔瓦隆,还记得吗?”
艾雯看了他一眼,但没有再问下去。“我们一直在找你们,但沐瑞什么都没有看。她只是带着我们走过一条条街道,就像狗在寻找气味。我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们的时候,她忽然走进了一条街,随后我所知道的就是我们将马交给了这里的马夫,我们则一直走进了这家旅店的厨房。沐瑞甚至没有问你们是不是在这里,她只是请求一名正在打奶油的女孩去告诉兰德·亚瑟和麦特·考索恩,有人想要见他们。然后你就……”说到这里,艾雯笑了起来,“像那位走唱人手里的彩球一样凭空冒了出来。”
“那位走唱人在哪里?”佩林问,“他和你在一起吗?”
兰德心中一寒,和朋友们重逢的快乐消失了许多。“汤姆死了,我想他是死了,那时一只隐妖……”他没有办法再说下去。奈妮薇摇摇头,悄声说了些什么。
众人陷入了沉默,笑声也消失了,直到他们走到楼梯顶端。
“确切来说,麦特没有生病。”兰德说,“那是……你们看看就知道了。”他打开自己和麦特卧室的屋门,“看谁来了,麦特。”
麦特仍然蜷在床上,就像兰德离开他的时候一样。他抬起头,盯着他们。“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别人装扮的?”他的嗓音沙哑,面色殷红,皮肤紧绷,上面泛着一层汗光,“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伪装的?”
“没生病?”奈妮薇不以为然地看了兰德一眼,然后推开他走进房间,一边从肩膀上解下背包。
“所有人都在改变,”麦特恼怒地说,“我怎么能知道?佩林?是你吗?你已经变了,不是吗?”他的笑声听起来更像是干咳,“哦,是的,你已经变了。”
令兰德惊讶的是,佩林瘫坐在另一张床边上,双手抱头,眼睛盯着地板。麦特干哑的笑声仿佛刺穿了他的心。
奈妮薇跪在麦特床边,伸手掀起他的包头巾,麦特傲慢地躲开她,眼珠烁烁放光。“你在发烧,”奈妮薇说,“但如果是发烧的话,你不该出这么多汗的。”她的声音中不觉流露出深深的忧虑。“兰德,你和佩林去拿些干净的布,还有尽量多的凉水,我先要让你的体温降下来,麦特,然后……”
“漂亮的奈妮薇,”麦特轻蔑地说道,“乡贤不应该将自己当作女人,对不对?不应该是个漂亮的女人。但你确实很漂亮,不是吗?你没办法让自己忘记你是个漂亮的女人,而这让你害怕。所有人都变了。”奈妮薇的脸随着麦特的话愈来愈苍白。兰德不知道那是因为愤怒还是别的什么。麦特邪笑了一声,热病般的眼睛滑向了艾雯,“漂亮的艾雯,”他哑着嗓子说道,“像奈妮薇一样漂亮。现在你和她分享着另一样东西,是不是?其他的梦想。现在你梦想的是什么?”艾雯从床边后退了一步。
“现在我们不必再担心暗帝的眼线了。”沐瑞一边说一边走进了房间,岚跟随在她身后。一进门,两仪师的目光就落在麦特身上,她倒吸一口气,仿佛手指被火烧到一样。“离开他!”
奈妮薇没有挪动半分,只是惊讶地瞪了两仪师一眼,沐瑞快行两步,抓住乡贤的肩膀,像扯麻袋一样将她拉到了房间的另一侧。奈妮薇挣扎着,但沐瑞直到把她拉到距离麦特很远的地方才松开手。乡贤站稳身体,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