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子瞻小声道:“这人不自量力,他只是外家功夫厉害,不会内功。”
程锦偷偷回头看了几眼,也小声道:“你怎么看出来的,身材魁梧之辈就不是内家高手了吗?”
田子瞻道:“凡物被摔碎,如果是一瞬的碰撞,无论使出多么大的力气,碎片总会分成大块的和小块的。
这些碎块按不同的尺寸归类,便有一固有的比例,石块、砖瓦、瓷器、冰块俱是如此,力气再大也不能将碗摔成都是小片的。
但有内力之人,可以将内力灌注在碗上,使得碗摔碎之后,大的碎块仍能受内力激催,与地面持续碰触,便能碎的更小。
但是将这些小碎块再归类分档,仍固守着同样的比例,这人摔碗,力道虽巨,但碎块仍是有许多大块,所以我猜他不会什么上乘内功。
你看,这人快要输了。”
程锦听田子瞻说这些事物理致,并不如何有兴趣,但看田子瞻的眼神却变的极是温柔。
这时听田子瞻叫她回头看,才知那周寨主已与人动起了手。
程锦回头看,却见那周寨主正握着钢刀与对面两人中的男子过招。
那周寨主身大力猛刀沉,虽因坐在椅子上,大刀使的不便,但寸尺之间的发招收招,却是法度严谨,仍能看出有些本事。
空信和姓梁的也微微点头,才知这周寨主也并非武艺稀松,一无是处,基础功还是相当扎实的。
程锦再看对面那男子出招,却有他脊背挡着,不大看的到双手的招数。
但是这男子身子只是微微摆动,大刀便砍不到他身上,显是武功远远高于那周寨主。
那周寨主使出“断风刀法”,连使了二十来招,却一招也没招呼到对面那男子身上。
两人离的甚近,那周寨主臂长刀长,却始终碰不到那男子,也不知那男子使的是什么身法。
田子瞻小声道:“这姓周的还有两下子,也不算太差,不过那男子只要一还招,姓周的便撑不过三招。”
程锦不信,道:“我不信那人有那么厉害。”
田子瞻道:“那人要还招了。”
程锦回头一看,正看见那周寨主挥刀横砍,那男子突的将手张开,迎着刀锋一夹,便将大刀夹住。
紧接着,那男子并不扭转,却是顺着那周寨主的用力回拉将大刀一送。
那周寨主立时感到对方内力极强,这大刀竟不听自己使唤,刀柄直奔自己前胸而来。
那周寨主急忙抬肘压刀,将对方来劲化掉。
那男子并不松劲,张开手掌,将掌心贴在大刀上,向前便顶,一双肉掌竟似不怕刀锋。
此刻那周寨主手肘抬起,手掌反向向外,这一推来,对外极是不易使力,若要再使强,手腕必定脱臼,只得松脱刀,左手一推桌边,连人带椅猛的向后躲去。
这一番打斗,前后竟不过三招。
那男子瞻见对方松刀,手掌便是一合,将大刀夹住,正要向桌上扎去,空信却长身站起,伸出左手将刀把握住,刀未握稳,便用力向里回拉。
那男子见状,不再敢以手掌对着刀锋,忙变夹为托,手掌滑向刀身平面,用力一击,将刀向天棚上击去。
这刀不是空信的兵器,他也不在意,任由那男子将刀拍飞,却坐下来以手推桌,桌子吱吱作响,向对方推去。
那男子怒道:“真是缠人的紧。”
说罢也以手推桌,正将空信的力道抵住。
田子瞻知道空信膂力极强,前些天自己去提李承宗的身子,就是他偷偷潜到旁边,拉住李承宗。
虽说当时两人并未当真较力,但这和尚的内劲仍能看出,实是极强。
两人以手推桌,初时不分上下,桌子在两人中间不住的来回挪动,只听得桌脚不断发出刺耳的声音。
小店的掌柜的知道这些人都不好惹,站在柜台后边一个劲的肉疼,心中暗道:“一会儿打起来,最好到外面去打,可别砸坏了我的桌椅盘碗。
唉,这些黑道上的好汉,怎么偏挑我的小店打架闹事,也不知是不是该去告官。”
那周寨主此时已将大刀捡起,心中又恨又羞,一不小心正退到火盆上,一脚踩了进去。
那周寨主鞋子上立刻着火,赶忙跳出来不住的拍打,骂道:“该死的小二,谁叫你把火盆放在这里的。”
小二不敢过来,只躲在柜后不住的发抖。
那周寨主一口咽不下,便要拿小二撒气,脚尖一挑,将火盆挑起,向小二砸去。
那小二不会武功,见火盆飞来,一时忘了躲避,眼见火盆就要砸在脸上。
这一下虽无性命之忧,但容貌却必定就此毁了。
哪知这火盆飞到半路,却似乎像是被一只手推了一下,偏到了一边,当啷啷落地,只溅的火星四起。
店中客人见有人开始打斗,本就十分害怕,这时火盆落地,便有人发一声喊,客人们一齐向外涌去。
那周寨主将双臂一伸,喝道:“妈巴子的,都给大爷回去,有一个敢动的,我一刀砍下他的脑袋来。”
众人不敢硬闯,只得回到自己位置,可是却再也吃不下饭去,桌子上无论是清蒸鱼,还是爆炸鸭掌,此时都和米饭一样,没有味道了。
此时,空信和那男子较力已然分出了高下,只见桌子不住的向空信一边靠去,空信满头是汗,一颗心狂跳不已。
那人见不到脸面,却也周身微抖,头上蒸气丝丝,显是运功到了极致。
姓梁的在一旁看着,知道空信不敌,他与空信一路同来,平素在李环手下,相处的还不错。
这时见同伴不敌,哪还能坐的住,也一伸手在桌子边上一搭,运力推去。
他是生力军,这时突然出手,那男子如何抵挡的了,只见桌子快速回去,不住的向那男子靠近。
旁边那女子忽的伸手向姓梁的脸上抓去,她一直未出手,自打田程二人进店来,也未听她说话,哪知一出手,却是狠辣无比。
虽然背对着田程二人,这一出手却高过眉头,因此看的十分明显。
第四十一章 跟踪5
姓梁的知道那女子也要出手,但没想到不是比拼内力,而是出招攻自己双眼。
姓梁的赶忙将手从桌边撤了,伸手去扭那女子手指。
那女子出招十分迅捷,不待招数用老,手指一偏,竟点向姓梁的手臂上的曲池穴。
曲池穴是手阳明大肠经要穴,姓梁怎能硬接,也急忙变招,手掌上翻,去托那女子手肘。
那女子收手反转,勾姓梁的拇指,搭住后便是一扭一送。
这一招要是用的实了,姓梁的拇指必然脱臼。
姓梁的大惊,用力一抽,这才将拇指收回,正要挺肘击出,哪知那女子忽的收手不攻,将手又放回身侧,不言不语的坐在那,端起酒杯就喝。
姓梁的一招只出了一半,对方却不再相攻,自己这一招也就好意思再送出去,只得也将手收回,顺手拿起一杯酒来,却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一堵气,将酒杯重重的砸在桌上。
他一撤手,桌子便又凝住,过不多时,又向空信移了数寸。
空信往日一向以臂力深厚自居,自觉膂力奇强,这次遇到这男子之时,见这男子的面貌、手骨和肩头,便知这人也是外家功的高手。
只是心中虽知,却仍是不服气,这次和那姓梁的一并出来办事,身周暂时无人相助,因此先前一直隐忍不出手。
此时两人一较力,却是输了半筹。
内力比拼,最是不能取巧,此刻想要收手也是不能,只急得头上汗出。
那周寨主也不归座,在后面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店中有人暗中砸开自己抛出的火盆,却还不知道是谁。
当下回头四下寻找,找来找去便找到田子瞻这桌。
此时田程二人的菜都已上齐,田子瞻怕喝酒误事,没敢多喝,尝了几口也就停杯不饮,假装低头吃菜,却时刻留意着那边的情况。
那周寨主看看田程二人,心中起疑,大步走过来道:“你两个是干什么的?”
程锦最看不起这种草包,扬眉道:“你管的着吗?”
那周寨主先前是占山为王的山贼,一听程锦喝问,不由得大怒,道:“凡是河东道上的路数,我都管得。刚才是不是你出手打翻了我的火盆。”
程锦笑道:“那是人家小店里的火盆,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那周寨主伸手便抓,道:“你作死。”
程锦扬手反格,两臂一撞,便知对方力大,当下不与他硬拼,依着田子瞻教的擒拿路数,手臂一转,将对方来力化掉,紧接着正手下压,立时将对方手腕抓住。
程锦一路上缠着田子瞻要学他的近身小擒拿,田子瞻捡些容易的教他,程锦不为学习,只为找事,却也学了个七七八八。
那周寨主见对方力气忽的转了,这一抓便即抓空,他手下一松空,便即回拉。
程锦料他必会回收,微一较力,却没拉动对方,知道自己力气不够,只得顺势一推,这一下借了对方的势道,用的恰到好处,一下子将那周寨主推了开去。
这周寨主下盘功夫不稳,一个没留神,向后倒退数步,不小心又踩在另一个火盆中。
这一下踩的结实,鞋上顿时又着起火来,先前他鞋子已被烧坏,露出了里面的脚板,这一下直接烧到了皮肤肌肉,直疼的他大声喊叫,跳起来六尺来高。
程锦大声娇笑,田子瞻摇头不语,一脸的苦笑。
那周寨主脚上疼痛,心中大怒,大刀一挥,便向程锦砍去。
这人武功虽不甚高,但较之关内三雄徐氏兄弟却高了数层,这一刀力大势猛,直奔程锦头颈砍来,竟是要将她一刀劈死。
田子瞻在一旁看了不禁一皱眉,心道:“大家素不相识,这人怎么出手毫不留情,怎么这么凶狠。”
田子瞻伸指在酒杯上一弹,酒杯直奔大刀而去,刀大杯小,刀坚杯脆,可是酒杯一撞到大刀上,那周寨主却拿捏不住,大刀脱手,“当”的一声,直插到地上。
这一下屋中人大骇,都向这边看来,程锦十分得意,笑道:“大个子,怎么样,我手下的功夫还说的过去吧?”
那周寨主若是个识相的,这时便即收篷也就算了,可他偏偏不识趣,气的哇哇暴叫,也不拾刀,扑过来对着田子瞻便是一拳。
这一拳风声猛恶,一只拳头大的就像小南瓜一般,直奔田子瞻面门而来。
田子瞻一声冷笑,伸出筷子在他手腕上一夹,这一拳便即停住。
那周寨主不觉田子瞻力气有多大,可运劲拔了几次,摇了几次,却始终脱不出田子瞻这两根筷子。
程锦在一旁见这周寨主一张大脸涨成了紫色,如羊肝相似,不由得大声娇笑,一伸手在他腋下抓了几抓。
那周寨主受不了痒,当即呵呵大笑,这一笑泄了力气,双腿一软,便即瘫倒,一只拳头更是脱不出了。
程锦抬腿踩在周寨主背上,笑道:“你这只拳头,我要留着煮了,再用酱油、老姜、老葱、咸盐、胡椒、八角、茴香、大料,蒸两个时辰,做成一道五香咸猪蹄。”
那周寨主满脸通红,似要滴出血来,大声道:“你这个臭丫头,我一刀剁了你个死贱坯。”
程锦大怒,将一小壶酒直塞到那周寨主嘴里,用脚一踹,周寨主登时大声的咳嗽。
田子瞻见惩罚的够了,便松了劲,那周寨主滚落在地,一翻身将酒壶吐出来,又干呕了半晌,才缓过劲来。
这一下他再也不敢造次,回身捡起大刀,对着这二人怒视。
程锦也大睁双目,回敬于他,只是这两只妙目却和那两只牛眼大不一样的了。
周寨主将大刀虚劈,呼呼作响,绕开田子瞻又要向程锦砍来,忽然身后一人闪了过来,一物向田子瞻支去。
这人正是那姓梁的,他本在和那女子对视,心中暗想下一步该当如何,却听周寨主那边已经打了开来,当下回头一看,正看见田程二人。
他们前几日便见过面,哪能不认得,只看了几眼便认了出来。这姓梁的知道那洪泽必定会出手阻拦,坏了自己的好事,这才出手相攻。
田子瞻知道再要遮掩已然不及,见巨伞向自己支来,不敢怠慢,将巨伞当做蛇来看待,伸手便搭在巨伞七寸处。
那姓梁见田子瞻正搭在自己武器的虚处,心下也是暗赞对方眼光高明,手劲一转,巨伞横了过来,伞头一圈点向程锦,伞柄却攻向田子瞻。
田子瞻叫一声好,这时不取巨伞头尾,直接出手按压在姓梁的手背上,这一下巨伞头尾都不能或转或进。
姓梁的一招攻二人,田子瞻也是一招卸了对方两种攻势。
姓梁的一招不成,便即收招,将伞往地上一撑,道:“你没淹死烫死冻死,又跟了来,还真是阴魂不散。”
田子瞻道:“天下这么大,我自走我的,与你何干?”
姓梁的道:“我们取我们的物事,你休要来插手。”
田子瞻心念一动,道:“如果是我同侪的事,我必定要管。”
第四十一章 跟踪6
那姓梁的不再说话,回身入座,这时空信已然满头大汗,直向下滴,再也坚持不住,对方那男子却也是呼吸急促,显是耗力不浅。
忽听咯咯几声脆响,两人同时罢手,空信也不擦汗,缓缓站起身来,向那姓梁的一使眼色,转身便向外走。
田子瞻对程锦道:“空信和尚受了内伤了。”
程锦也知他们两人比拼内力,确是十分危险,这空信和尚比过内力,也不敢说话,转身便走,显是受了内伤。
那姓梁的兀自不舍,向那男子道:“你以为这就算完了,我劝你还是把东西交出来。”
那男子不说话,那女子却道:“有本事过来拿。”声音极是娇柔。
程锦听到那女子的声音,极想看看她的相貌,却是一时不便。
姓梁的犹豫半晌,又向田子瞻看了几眼,只得重重哼了一声,向外便走。
那周寨主急道:“你们这就走了,东西不取了吗?”
那两人却不理他。
那周寨主将大刀向那女子背后指了又指,也不敢劈下,只得又向田程二人狠狠瞪了两眼,蹬蹬蹬的走了出去。
小二见三人走了,这才过来将地上的火盆收起,又来到那两人桌边,道:“两位,实在对不住,我这就给两位收拾一下。”
说罢弯腰擦桌,哪知抹布刚一破到桌面,稍一用力,忽听桌子哗啦啦一声,竟倒塌在地,盘子碗筷全都摔在地上,一片狼籍。
那男女两人都向后一闪,碎片丝毫没沾到身上。
那女子扔了一块银子在桌上,将男子扶住,转身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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