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身材瘦高,火光下脸色看起来一片铁青,神情冷漠,便像是对什么都不关心。
这人双耳外展,耳上略尖,嘴上微须,一双眼似冰似刀,直刺人心底,看容貌不到五十岁。
这人双手背负,腰间未带着兵刃,站在那里不再说一句话,只是双眼死盯着李安科,便似有吸力一般,李安科自命念力非常人可比,但到了这人面前,却是既不敢直视他双眼,又不敢躲避。
古伦萨族人都是蛮人,对这种气势之事更是敏感,都被这人气魄镇住,不敢出声动弹。
李安科大声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不答,反问道:“李承宗在哪,我带了他走。”
李安科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缓步上前,李安科一声呼哨,古伦萨族人便欲上前攻杀,但被这人气质镇住,上前数步却又止步不前,族中野兽更是害怕,一只只退缩在后,前足踞地,不肯动半步。
那人走到哪里,哪里的人兽便即躲开,李安科心中虽然也有些害怕,但毕竟自负功力深厚,他有意要在古伦萨族人面前显出本事来,当即抢步上前。
他先前自觉气血精神大乱,此刻一决意攻敌,便即回复常态。
小腿肌肉爆胀,双足力蹬,将地上沙土石块蹬的如矢石般激起,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子已然前纵十数丈,接连两次便到了那人近前。
那人站住不动,等李安科上前,李安科右手一举,五指肌肉又胀大一圈,掌风呼呼,有如风雷向那人头顶击落。
那人身子虽高,但在李安科面前仍是矮了一大截,李安科本就力大,又是居高临下,这一掌击落,便是坚石也要成为粉末。
哪知那人不躲不闪,左臂一抬,正架在李安科前臂孔最穴上,所用力道不偏不倚,正是来掌用力最弱的部位,又正中穴道,即卸力又点穴,可说是极上乘的武功。
田子瞻高声道:“他没有穴道!”
话音未落,两人手臂已然相撞,李安科只觉对方手臂只微微一沉便即举起,正在自己前力已失后力未继的时刻。
这人手臂举起,将李安科手臂抬高了半尺,一股内力袭来,冲撞李安科孔最穴,内力袭入他体内,李安科半边身子一痛一麻,却没有点穴的效果。
那人哼了一声,迅速反手,将李安科手臂扣住,顺势向下一滑,正拿在他脉门之上。
李安科忙移脉换位,将桡侧动脉移到前臂两骨之间,那人一抓住李安科脉门,便觉他脉搏跳动忽的消失,心中奇道:“莫不成这人真的练成了这种邪法,能将身体血肉不断的变化移位?”
李安科此刻已知这人厉害,手臂用力回夺,那人见他并不伸臂攻败,而是寻武学常理收回手臂,准备下一招,便知他武功实在太低,连困则进这样的武学道理也不知晓。
那人并不松手,五指一收,如五把钢钩,指尖直陷入李安科肉里,饶是李安科以念力又将肌肉胀大,却也不抵那人一抓。
那人身子随李安科回臂之势而进,这一下如影随形,右手五指早出,李安科只眼一花,左肋左胯大腿上五处穴位已然被点中。
原来那人见李安科穴道不受击打,便在一瞬间连出五指,指指都点向李安科要穴,要叫他在一瞬之内不能将五穴都换了位置。
但这五指点出仍不见效,他不知万相神功不以内力为根本,李安科根本不会移穴换位之术。
只是经络穴道乃是人身血肉各种机能相互关联的虚拟线路,并非专有一种质之点线,李安科肌肉皮肤骨骼五脏皆可变化,经络穴位自异。
那人连点五指,李安科却不倒地,反手一拢向那人抄来,那人点穴不中,却并不惊慌,左手拂出将李安科手臂拨开,右掌一立平贴在李安科膝上。
那人一股极其深厚的内力如箭般射出,进入李安科体内却如水般四散开来。
李安科本要斜掌砍落,手掌到了半路忽的经络阻塞,一跌倒地。他经络一阻,肌肉骨骼便回归原态,又变回了平常身形。
原来世间活物,但凡身躯不细小者,不可能没有经络穴位。那人见李安科经络穴位不在正位,便以散劲法将内力在他肢体内游走,散为数条。
人身经气最易循经而走,那人内力发出,以弱寻强,一遇到李安科体内经络位置,便自动凑近,寻经闭穴。
只是这手功法非以极深厚的内力为基础,又要以内力感知经与经外,穴与穴周的手感差别,极是难练,足见这人武功深不可测。
古伦萨族人见状,再也顾不得害怕,上前便攻,那人抬腿踩在李安科头上,双手轻挥慢打,将一干蛮人打的七零八落。
这人出手甚重,毫不留情,来者不是断肢,便是骨断筋折,头颅飞离脖颈。
那人边打边向田子瞻道:“李安科留不是不留,要死要活?”
田子瞻道:“这人是祸首,日后必定危害甚大,快些除了以免后患。”
那人答应一声,脚下微一用力,李安科登时头骨稀碎。
古伦萨族人大声惊呼,加紧吹哨招呼野兽上来攻击,一头狮子猛扑上来,那人微一后退,左掌抬起便搭在狮子鼻上。
那狮子周身肌肉鼓张,不住的前顶,张嘴吼叫,却半步也前行不得,被那人以单手顶住,便似顶在了一堵厚墙上一般。
田子瞻心道:“还是玄冥武功深不可测,日后有机会还要向他多多讨教。
前些年他功力似乎还没现在这般深厚,这两年一直在外忙碌,不知又有什么际遇。”
胡元英道:“这边他一个应付的了,咱们去擒了李承宗便是。”
田子瞻向地上李安科的尸体看了一眼,与胡元应向那高台奔去。
第四十八章 岭南道30
此刻古伦萨部中已然混乱不堪,高台前根本无人把守,这高台本是族中新的圣兽共都库鲁的居所,但这怪物已然被田子瞻以石块击死。
那次也是事有凑巧,若不是共都库鲁正全力吸脑,这石块来势虽猛,却也不能由嘴入脑,将这怪物击死。
两人飞身上了高台,推开大门向里一望,却不见李承宗,只见屋中骷髅头骨和大腿长骨仍是码的整整齐齐,人影却不见一个。
田子瞻向头骨看去,记忆当中原来便是这般模样,不曾多出一个来,再者自李安科话语中也可听出,李承宗当然未死。
两人查视一翻,仍是一无所得,便欲转身退出,忽然两条长蛇从屋门窜了进来,向两腿上卷来。
这蛇头作三角,长信不住吞吐,胡元英见状右手一探也作蛇形,引逗毒蛇上前。
其中一条毒蛇激射而起,向他手指便咬,胡元英时机拿捏的极准,手指退后,另一只手早已伸出,正夹在毒蛇七寸之处。
田子瞻见另一条蛇向自己腿上卷来,脚下一辗一转,便到了毒蛇身侧,蛇头随之向他面前一转之际,田子瞻当头一点,正中毒蛇头顶。
这一招甚险,若是毒蛇行动有变,突然抬头,定将他手指咬住,只是田子瞻自知不怕毒物,便大胆出手。
那蛇头顶受击,当即瘫倒在地,胡元英道:“你捉蛇的本事不如我,偏要兵行险着,冒这个险,好胜过我一筹是也不是?”
田子瞻道:“放屁,大放狗屁,我哪里不如你了。”
田子瞻见面前一个头骨的双眼正看着自己,忽的想起李安科刚才也拿了一个头骨,黑漆发亮,与众不同,莫不是有什么古怪。
他向胡元英说了,胡元英道:“只可惜他死了,哪里还能记得,这地方邪门的很,你是搅不清楚的,还是快些随为父走吧。”
两人下了高台,见古伦萨族人死伤数十,余人不敢再进,都躲在远处不住发抖。
地上倒着几只大型野兽的尸体,身上一眼看不到伤痕,该是被顾雅一掌击毙的。那头狮子也倒在地上,口鼻中流出血来,却不知怎么死的。
顾雅心狠手辣,手下从不容情,便他为人高傲,别人不再攻来,他也便不攻去,此刻正远远的站在一棵树下,脸孔向天,负手而立。
两人到了他近前,田子瞻道:“有你来帮忙那是再好不过了,这里已经没什么事情了。
李承宗虽然没能找到,但也是九死一生,咱们这就回长安,不知前线战事如何了。
崆峒派掌门庄子期一伙人已然前去刺杀武后,时日已久,不知有没有出什么乱子。”
顾雅道:“庄子期被我打了一掌,他好像还有个师弟姓郭,左臂被我砍断,右手掌指骨头粉碎,他一双手掌功夫算是废了。还有一人不知叫什么,被我打倒,却羞愤自杀。”
顾雅这几句说的不冷不热,面上毫无表情,就像述说每日饮食住行一般平常。
田子瞻心道:“庄子期那两个师弟也就罢了,以马标之能,单打独斗的话,百余招左右也可做到。
但那庄子期成名数十载,六十多年的功力,他另两个师弟也不一般,至少和方罗二人在伯仲之间,你轻飘飘的说了句被你打了一掌,这一战显然处处惊险。
你一个人就几乎把崆峒派全都挑了,有这股狠劲的人还真没遇到过。不知吕师傅知道这件事会做何想。”
崆峒派武术狠辣刁钻,兵器多为奇形,共八门,因此崆峒派掌门人多称掌派人,须得会八门武功,百余套路数,如果没有哪个掌门人能做到这点,这一代的掌派人便不立。
庄子期能稳坐崆峒派掌派人,自是武艺精湛,他成名几十年,近二十余年来很少下崆峒山,精力或许衰退了,但武功修为上的造诣却是必定更加深厚。
田子瞻年幼刚入洞远司时,顾雅便已经在司中任职,田子瞻记忆中,当时顾雅约莫四十岁年纪,这二十多年来,容貌上没太大的变化。
他们虽然同组,但组中人对顾雅的年龄大都不知,武功师承也是不明,天元也从来不说。
司中考核大较之时,田子瞻也曾和顾雅过过招,能支撑到三十余招,现在想想,那实是顾雅着意相让了。
看他的武功走的纯是阴狠的路子,但着体发劲之际却力显阳刚之态,内力浑厚无比自是不必说,但平正纯和,精深幽远,看不出是什么门派的功法。
胡元英道:“我和顾雅先后回到长安,夫人却不在,司里人提起你递来的消息,知道庄子期那些人要来行刺,说夫人早带着人去洛阳保护武后的安全去了。
我们这才立即赶去洛阳,开战后武后并未移至别处,一直由内卫和司里人护佑。
我俩到了以后,刚巧第二天庄子其便带着人来了,他们武功虽高,但皇城中千屋万舍,他们一时之间又怎能找到。
碰巧顾雅到外面巡视,在庭院中遇到了他们三人,他们三个都自重身份,不肯群殴,一个个上来挑战,便被输给了顾雅。
庄子期肩头被顾雅印了一掌,却支撑不倒,又带着他师弟逃了。”
田子瞻道:“原来如此,现在前线战事如何?”
胡元英道:“叛军大败,不过李环终还是救了淮南王逃了,姜海山战死,现在朝廷正在整治军队。”
田子瞻长出一口气,道:“这场祸事总算是如此告终,咱们也算是功成,当该身退了,李安科已死,李承宗又不死不活,咱们也该回去复命了。”
顾雅道:“子瞻,夫人命我来助你,我这便回洛阳了,你和元英了断了这里的事情之后,便立即回去,途中不要耽搁,记得到临近分属将卷宗填好,再叫他们尽快送回长安。”
田子瞻答应一声,顾雅既不点头也不说话,转身便走,只一瞬的功夫,便消失不见。
此刻天色渐亮,古伦萨族人不敢远走,也不敢靠前,几名族中长老忽的奔过来,跪倒在地,口中却不知说些什么。
胡元英道:“这些人怕了顾雅了,说他是凶神来世,专门惩罚古伦萨部族的,咱们既然是顾雅同伴,也当是凶神了。”
田子瞻笑道:“我这些日子被这些蛮人弄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险些死在这里,这当口他们反过来说我是凶神,天底下焉有是理。”
胡元英道:“夷人之俗便是如此,你若将他们打的怕了,他们便敬畏你有如鬼神。”
田子瞻道:“你问问他们李承宗被放到哪去了?”
胡元英便向长老问了几句,那长老回后,胡元英道:“他们说李承宗一直在祭坛里,不曾动过。
李安科向他们力陈,说李承宗就是当年抢他们圣物的人,该当由族人处死。
李承宗是李安科向族中通知消息才擒来的,他们原以为李安科不会将人交付,开始时还十分怀疑恼恨,但在他们一再追逼之下,李安科还是答应了他们,一个月后便将人交给他们处置。”
第四十八章 岭南道31
胡元英不知卢无欲所说过的往事,向田子瞻问起,田子瞻简要答了。
田子瞻道:“那便奇了,难道是族里的野兽将他拖走了?照理说不当如此,群兽都是受过驯服的,不会擅上高台。”
又问起那黑色骷髅是做什么用的,长老们说是李安科近日所制,不知是做什么用的,田子瞻推想多半是练万相神功所用。
田子瞻见黑顶部人大都惨死,只剩数人未死,特拔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田子瞻叫胡元英问安屠喜乐打算如何,安屠喜乐却不予回答,找了些枝条,将族中未死之人用枝条缚了,拖了便走。
黑顶部人近日来一直在树林外围住不攻,和先前东哈勃图被擒时古伦萨族人的做法一样。
安屠喜乐出了树林,族中长老便入林向古伦萨族人订下战约,两族本订了一场恶战,当时约在一月之后,经过中间的变故,也便忘记了,这时以此事为由,方又约好一战。
两人又回到高台石屋中仔细查看一番,确是没有李承宗的踪迹,田子瞻近两月来的一番惊险、恐惧、生死等等情绪在这一刻猛的暴发出来,忽的长啸一声,双手一拂,两股劲风向四周开散,将成堆的骷髅和大腿长骨扫的轰然坍塌。
骷髅状圆,从高处跌落后便在地上乱滚,咕噜之声四下响起,田子瞻胸中郁闷这才略减。
田子瞻见大事已了,便无心在此地逗留,他在李安科怀中搜了搜,却没发现纸张,不知被他弄到哪里去了。
田子瞻听天元夫人说起过,那纸张不过是天外飞仙之中所割下来的一小块,他拿的起放的下,自然也没如何放在心上。
田子瞻在李安科胯间一摸,见他阳具和睾丸又突了出来,知道这人确是死了,死后回复原态。
胡元英道:“我擅长小巧百技,想来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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