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推开门栓,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忽然另一间亮灯的屋子里有人低声喝道:“你是谁?”紧接着,有人闷哼一声,似是十分疼痛。
田子瞻立时留上了神,隐约听到屋里有风声,似是有人在过招。
这声音不弱,红珠也听见了,她知道江湖凶险,忙低声道:“姐姐,快熄了灯。”
李汝香也吓了一跳,忙回身将油熄了。
红珠赶忙推门,房门刚只打开一道缝,忽然那间亮灯的屋子里一人痛呼一声,紧接着灯火熄灭,窗子破裂,一人飞出后落在院中,长声惨叫。
屋中另有一人叫道:“阁下是来找黑顶娇龙帮麻烦的吗?”又有一人低声喝道:“别报帮会的名号。”
这一下举院皆惊,很多住店的客人从梦中惊醒,纷纷嚷道:“怎么了?”“这是有贼吗?”“小二,小二。”
叫嚷声中,各房窗户都透出了灯火光亮。
田子瞻向红珠摆手示意,两人推门进屋,闪身进去,将门虚掩。
李汝香也吓了一跳,月光下见田子瞻进了屋,面目被月光从上面洒下,只能依稀看见,虽不大清晰,却仍是心中大慰。
红珠知趣,闪到了屋里,从怀中摸出了匕首以防不测。
李汝香朦胧中见田子瞻仍是潇洒倜傥,身高项长,蜂腰阔背,宽肩修臂,眉目间一股数说不尽风流的,不由得满心欢喜。
李汝香只恨月光不明,不能将意中人看的仔细,轻轻将田子瞻拥住,竟是越抱越紧,眼泪慢慢流了下来。
田子瞻也将李汝香抱住,心里跳动不止,耳听得外面已经打斗起来,心里却如潮水般上下起伏,不知是不是在梦里。
外面有人出来喝骂:“哪来的狗东西,在这个地方乱叫,爷们明天还要赶路,你们鬼叫个什么?”
又有人道:“半夜打架装英雄好汉么,要打也行,明儿早起来再打。咱们边吃早点边看你们耍猴戏,也好助助兴。”
话音未落,只听啪啪两声,两人一人中了一巴掌。
田子瞻轻轻扭过李汝香身子,侧头从门缝里向外看去。
只见院子里,两个只穿里衣的汉子正在捂脸大骂,显是被人打了两个巴掌。
各间屋都已亮了灯,这时院子里光亮不弱,而另一间亮灯的屋子里却仍有打斗声传出。
两个住店客人对面站着一个矮子,闷声闷气的道:“两个想活命,就他娘的闭上了嘴,要不然我一刀一个宰了。”
这两人想来是住店的路人,都是身强体壮,年纪不过四十,挨了两个巴掌哪能罢体,听这矮子出言恫吓,又要过来放对。
那矮子骂道:“找死。”
说罢也不见他拔刀,纵到两人近前,右掌立起,直劈两人胸口。
田子瞻吃了一惊,这人身材矮小,手掌只有小儿般大小,却是掌风劲急,掌中心隐隐呈现出雷电火花,劈劈作响,竟是通臂拳的高手。
眼见这一掌就要打到左面那人胸口,田子瞻不能不救,他被李汝香抱住,不及去摸暗器,顺手从李汝香头上拔下一根头钗,顺门缝打出。
这头钗是纯金打造,本就沉重,在他暗器手法之下,更是带着劲风,直奔那矮子手掌射去,若是刺中,必定洞穿。
第二十九章 娇龙再现5
那矮子不想和住店客久缠,心里一狠,便下了重手,眼见得就要打中,忽然左侧风声如气线般划过。
这矮子听风辨位,听音辨物,知道这是极厉害的暗器,不敢不躲,忙向后一仰,让出暗器,紧跟着向右轻跃,右手在暗器尾部一夹,便将暗器夹住。
这矮子夹住了暗器后本来得意,哪知田子瞻用了后劲,暗器入手之后却又似生了力一般,从两指间飞脱,飞出了两三尺远。
这矮子忙又一跟步,这才将暗器牢牢抓在手里,若是再慢得一慢,暗器便要掉在地上,当场就得丢脸,输掉一招。
这矮子抓住暗器之后一看,金光闪闪竟是一枚头钗,显是女子所用之物。
矮子向田子瞻这里望了望,将头钗在手中抛了抛,道:“是哪位小娘子和在下打招呼,还请出来一见,也好归还饰物。”
李汝香仰头看见田子瞻,这时田子瞻却已关上了房门,外面光线只透过窗子照进来一些,屋里与黑暗无异,却是看不清田子瞻面目了。
李汝香轻声道:“我这几天一直在找你,找了很久也没找到,没想到你这便来了,我这可不是在做梦。”
田子瞻看不清她面目,只抱着她瘦弱单薄的身子,像是抱着一片纸一般,不敢用力,就怕一用力便会将她揉碎,再也拼不起来。
田子瞻捧起李汝香的头,轻轻在她唇上一吻,只觉得先是冰冷,好像血液都凝固了一般,但只是一瞬,便即炽热如火,两人再也难以抑制,热烈亲吻起来。
红珠昏暗中见两人似是相拥而吻,也不禁替李汝香高兴,一低头想到自己身世也是十分可怜,又有些低落。
院中那矮子问了一句,却半晌无人回答,侧耳倾听屋中同伴以二对一,兀自不能取胜,心中有些焦急。
矮子道:“屋中的朋友,在下侥幸接住了朋友的玩意儿,可说是小娘子手下留情,在下十分的领情,这就请出来一见吧。”
等了半晌仍是没有动静,对面两个住店的客人只看见眼前金光一闪,却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事,又见这矮子对着旁的屋子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便以为他怕了。
其中一人道:“矮子,你胡说些什么,要打便过来打过,不打就回去好好的睡觉,不要再鬼哭了。”
店中小二也已起来,却是站在院子口不敢过来,心中暗自叫苦:“这可别砸坏了店里什么物事,回头掌柜的又要打骂相加了。”
矮子不理两人,见仍无人答腔,心中不禁有气,这人显见是故意耍弄自己,躲在暗处不肯露面。
矮子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江湖有哪个女子,是使暗器的高手,回想自己从没和哪个女子结过梁子,实是猜测不出屋里是谁。
李汝香在田子瞻怀里,周身酸软,便似没有骨头一般,口中不住的嘤咛轻响,呼吸喘促,既不相信这一刻是真的,又怕这梦竟会一下子醒来。
院里矮子又喝问几句,耳听屋里同伴又是一声痛呼,不住的破口大骂,知道同伴又受了伤。
矮子道:“朋友,这金钗是你头上之物,黄金贵重,在下不敢索留,我这便还给你。”
说罢在金钗的花纹上用手大力一抹,竟将花纹抹平,矮子心中得意,将金钗握在手里,对准了房门。
矮子转念一想,凭自己功力,若是将金钗钉在门板自是容易,但若是穿门入屋,余势不衰,再钉在屋内桌椅之上,以示功力,自忖没有这个能耐。
心念及此,准头一偏,将金钗对准了窗户,口中叫道:“东西还你,小娘子,收好了。”
说罢甩手一抖,金钗直奔窗户而去。
古时皆用窗纸,一捅即破,这金钗突破窗纸后,毫无滞涩,直奔屋里而去。
田子瞻与李汝香在门后相拥,耳中却着院外动静,但听金风锐响,其势劲急,知是暗器来了。
田子瞻身子不动,左手从李汝香背上移开,反手迎向暗器来路,暗器带着风声在手中一触,田子瞻看也不看,手腕一沉便将金钗兜在手里。
李汝香自是不知发生了什么,红珠也只是知道有暗器发射,却看不清暗器来路。
田子瞻抄住暗器,顺手又插在了李汝香头发上,觉得金钗纹理似乎有异,略一思索,便知是矮子以指力抹平了纹刻,不由得一笑。
田子瞻轻轻推开李汝香,黑暗中对着她的脸轻轻一嗅,道:“几天不见,你更加的名如其人。”
李汝香脸一红,靠在田子瞻怀里不愿多动,只去听他怦怦的心跳,一下一下,像在对自己诉说思念之情。
矮子见金钗进了屋,却没有钉物之声,知道已被人接住,不由得大怒,正要迈步闯进屋去,自己房里却是“嗵”的一声,一人倒地。
矮子忙转身回屋,刚走到房门前,屋中灯火一闪,一人从门中飞了出来,矮子拿稳马步,伸双手托住这人腰背,正要御力,这人却斗的红了眼,不分敌我,反手便是一掌。
矮子足下使力,倒纵而出,双掌向前一迎,咚咚两声,四掌相撞,那人又被撞了回去。
那人接连两次受掌力,内腑震伤,摔到屋里,跌扑在地,再也不动了。
矮子见伤了自己人,心中又急又恨,正要再次扑入屋中相助同伴,身后又有暗器飞来。
矮子不及转身,侧身躲过,那暗器正打在墙上,前半射入,后半留在墙外,尚振动不休,粗略一看,竟是一根筷子。
矮子心中奇怪,难道这女子这么晚了还在吃饭?
一念未泯,身后暗器破空之声大作,嗤嗤之声不绝于耳。
矮子左躲右闪,方将暗器躲过,要想转身却是困难。
只见地上墙上各种物事都有,筷子,茶碗,盘子,都是家居之物。
矮子大怒,大喝一声跳出圈外,腰间一痛,却是中了一块碎瓷片。
矮子跳到院中间,对着田子瞻所处房屋,破口大骂道:“哪来的女娘们,在这戏耍你家张大爷,快快滚出来。”
田子瞻对李汝香道:“我这个女娘们怕是要出去会一下朋友。”
李汝香道:“他武功可是厉害?”
田子瞻笑道:“倒是不弱,可我也不差。”
说罢轻轻推开李汝香,出了房门。
那矮子骂了一阵,怕对方暗器厉害,不敢冒然进屋,忽见屋门一响,里面出来一个年轻人,便是一愣,道:“小子,你相好的呢?叫她滚出来,我看看她的暗器功夫有多厉害。”
田子瞻笑道:“我相好的还没吃晚饭,你想见她可不成。”
一言刚落,矮子屋中一人叫道:“切云断日,是洪泽吗?”
田子瞻大喜,听声音不是梁书同是谁,忙道:“饮露乘虹,不错,是我,可是宇空?”
屋中人正是宇空梁书同,他遇到敌人,以一对二,虽占上风,但对方功力均自不弱,一时却也不得取胜。
这时击伤一人,便只剩下一个,这人发疯般死撑,只搅得梁书同心里起急,越是加紧发招,却越是不能一下制敌。
等听得田子瞻的声音,不由得精神一振,手上加紧,登时将对方双腕抓住,一扭一挫,便将对方手腕折的脱臼。
梁书同飞身出屋,见院中正是田子瞻,深夜巧同侪,甚是欢喜。
两不及详谈,梁书同指着矮子道:“洪泽,这人是通臂拳的高手,张夺,江湖人称恨地无环。”
田子瞻心里一惊,确实听说过张夺其名,这人通臂拳已练到相当的火候,听说可两掌发出赤火丹。
刚才见他双掌中隐隐有闪电火花,想来就是赤火丹了,那当然不是什么戏法,那是通臂拳练到一定境界后,内力在双臂两掌之间贯通的结果。
练到这种程度的人,可以内气在两掌间自由外放,劲急尖锐,内力与空气相激,便可发出赤色闪电般的火花。
田子瞻万没想到眼前这人正是张夺。
张夺站在两人面前,听梁书同介绍自己,心中很是得意。他在通臂门练武二十余年,同门师兄弟只有他才能练到这种地步。
这种赤火丹,按通臂拳的传说,练到顶尖时,可呈圆球之形,比寻常铁胆还要大四五位有余。
张夺毕生精力都用在了通臂拳上,他于轻功、暗器、刀剑诸般武艺不大精通,但提到掌法,却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
第二十九章 娇龙再现6
张夺道:“我还以为洪朋友是哪位江湖上的女中豪杰,却原来是个年轻后生,这般装神弄鬼,未免有些胡闹。”
田子瞻听他说话大剌剌的,倒像是长辈教训晚辈,笑道:“张前辈说的是,晚辈正和红颜知已在房中情话绵绵,却被蚊子的声音吵架醒。
晚辈很是生气,就随手抄起什么筷子啊,碗啊的扔出去,想把蚊子赶跑。却没想到是前辈和我这个朋友在打架,这真是误会了,那些碗筷没砸到前辈吧?”
张夺大怒,心道:“这臭小子和我耍笑,他仗着暗器功夫有一手,小小年纪便如此张扬,这还了得,就是不知他是何门何派的,不行,我得替他的师父教训教训他。”
李汝香在屋中听了也是既好笑又甜蜜。
张夺道:“姓洪的小子,你不要在我的面前张狂,你是哪门哪派的,师父是谁?”
田子瞻道:“在下少林派的,慧法大师是我的授业恩师。”
他这话倒说的不全错,慧法大师确是教过他武功,只不过那是受朝廷所命,两人之间却是没有教徒关系了。
张夺先是一愣,随即骂道:“臭小子,你真是胡吹大气,慧法大师什么身份,怎能教你武功,你小子心里怕了,想搬出少林高僧来给自己撑门面。
也好,那你就过来,叫我看看少林派的武功是如何厉害法。你年纪轻轻,却如此嚣张,到处多管闲事,我便替慧法大师教训教训你。”
张夺转向梁书同,道:“这可不是我欺负晚辈,实在是他小子太不懂江湖规矩,我非得教训教训他不可。”
原来刚才梁书与四人一齐动手,不出几招便即现出败象。梁书同认出了张夺,便用言语挤兑他,身为前辈却和另外三人联对付晚辈。
张夺这才罢手不攻,只在一旁看着,后来自己一个同门的师弟被梁书同击到窗外,他这才飞出来查看。
田子瞻不知梁书同和张夺之间有什么过节,一时不便细问,见张夺叫阵,虽然心中多少有些没底,但是心想凭自己的轻功,当能支撑一时。
至不济临了认输,又能怎样,便道:“咱们深夜偶遇,也是缘份,那晚辈就接前辈几掌。”
梁书同一拉田子瞻衣袖,小声道:“子瞻,小心些,这人不好惹。”
田子瞻点点头,他知梁书同为人精细,虽然先前戏耍了张夺一番,那全因他不擅暗器之故,这般真刀真枪的对阵,便要看真功夫了。
田子瞻见院中还爬着一人,正是先前被梁书同从屋中震出来的,想是受伤不轻,一直爬在院中不曾见他起来。
田子瞻道:“这位前辈在院子里有些碍事,咱们便挪一挪他。”
张夺道:“不用你好心,伤不到他,我们门中运功疗伤都是俯卧于地,你且动手吧。”
果然地上那人抬右手摆了摆,意思是不用管他,自管打斗。
田子瞻对通臂门所知不多,倒真没听过有这样的古怪疗伤法门。
当下一笑,道:“我和人过招一向不先出手,前辈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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