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龙副堂主也是好笑,我既然来了,自然是知道你们名号,这时再隐瞒又有何用。
我心里起急,就怕张夺进来敌他不过,没想到你居然也在,拖住了他,否则我必然无幸。
你和张夺对掌后,他也受了重伤,便带着师弟离开了,我也没加阻拦。
那两个副堂主已被我击伤,我问他们李承宗打算在哪里集合帮众,这两人却死也不说。
我没时间审问,便点了他们穴道,放烟花火炮叫来了咱们分属的人,交给他们看管,叫他们适时把人送到夫人那里去。
我看你伤重,估摸着自带的伤药不管用,京兆府这边又没有司里的大夫在,怕你出事,这才打算带你到凤翔府的分属去治伤。
你猜这会儿谁在凤翔府,便是霜冷,我想有他在,必定能治好你的伤。
只没成想你居然好的这么快,看来这怪物的内丹实是有用。”
田子瞻道:“你说谁,霜冷?便是那云字组的?”
梁书同道:“是啊,对了,夫人和我说,她派了雨润来接应你,怎样,见到了吗?”
田子瞻有些尴尬,支吾道:“见到了,我,我叫她回去复命了,跟寒字组的来索一起回去的。”
梁书同素知田子瞻为人,已猜出一二,不禁面显揶揄之色。又听到来索的名号,心中一动,早知他大名,云字组武功最高,只是听说为人放荡不羁,年纪又老,却也是不识。
梁书同道:“好了,不说这些吧,你这几天遭遇如何?”
第二十九章 娇龙再现10
田子瞻如获大赦,道:“我这几天遭遇实在是太多太奇,一言难尽,我身上带的那块肉不似肉的东西,便是传说中的太岁。
这东西益气养血,一会儿你切一半带在身上,必要时有大用处,如果埋在地里,过些日子还会长大。
李承宗经此一役,黑顶娇龙帮元气大伤,他们帮里也已经没有什么人才了。
凌光允死了,四个老堂主里有三个死了,只有高进元逃了,我刚到平香镇的时候还碰巧遇到过他。
不过此人办事不精,武艺又不高,也算不得什么人才。其各堂主也是死的死,抓的抓。
李承宗十几年建帮,一举覆灭,尤其是没能杀了安阳王,这对他来说,可也是心中大憾。
对了,书同,我这些天也遇到了黑顶娇龙帮的人,而且还是帮中重要人物。
那是东海分舵的娇龙堂,堂主文盖海,同时又是帮中护教右使,绰号海底娇龙,他是李承宗早年至交,我看两人私交不浅。
这黑顶娇龙的娇龙便是从这文盖海的绰号而来,至于黑顶应该是另有其人,看来黑顶娇龙帮离风流云散还有些距离。
李承宗做事仔细,颇有城府,他在南方和东海都留了后手,只要能被自己人迎回去,将来仍能东山再起,这人实难对付。
不过娇龙堂这两天几已覆灭,现在堂中好手也只剩下四五名。”
当下,田子瞻对梁书同讲了这些天来的遭遇。
梁书同听后也是感慨,道:“那候照远与淮南王关系暧昧,既然有书信为证,又经来索多次查察,‘回头’这种事想来不假。看来又要有一场风波。”
田子瞻道:“正是,现在不只是周云阳牵连在内,名单上有名有姓便有百余名,我粗看了一下,有一半是尚书省的各路官员。”
梁书同道:“现在候家父子三人都已死了,只剩下满宅的黄金和各州府的生意。
不但周云阳惦记,淮南王惦记,连他在江湖上结识的所谓朋友也会惦记。
照经验来看,不出三天,平香镇就要大乱。幸好雨润和来索及时回去复命,这就希望夫人能及时向武后请命,调兵来办。”
田子瞻点点头,又详细说起了齿蝶、青花蚺、鸣露和万鬼林中种种怪事。
梁书同大奇,道:“从没听说过有万鬼林这样的地方,那应该离章原镇不远。”
田子瞻道:“不错,章原镇和平香镇之间有道山谷,山谷之上偏平香镇一侧,便是万鬼林。
我至今想来仍是如梦如幻,但是不但亲身经历,而且和敌友双方同行,那是假不了的。”
梁书同道:“真没想到那齿蝶竟然是马安科早年替候照远捕来的。这些凶鱼全都绝迹了吗?”
田子瞻道:“池子里的必定一条不剩,盐铁湖中的可就不知道了,但是想来也都无幸。
咱们经验奇事所在多有,但这些怪物如此这般齐集万鬼林,却又不到外面来惹事,实是想不通原由。”
梁书同道:“这就得回去问问地贞先生才能知道了。”
田子瞻道:“这老头儿还没有回来吗?”
梁书同道:“还没,那边的事情不少,地贞先生派人带话回来,叫咱们办完案子,便去北庭都护府找他。”
田子瞻道:“就是不知我能不能活着回去。现在李承宗既然已经把亲生儿子救出来了,应该不会再回去。
咱们分头行事,我继续南下,一路查察,你回去向大阁领复命。另外,把郡主也带走吧,我总不能叫她一路跟着我,实在是不便。”
梁书同道:“郡主自已从长安逃出来,这事倒好办,只要人能够安全的回去即可。
但是她未必肯跟我回去,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田子瞻道:“我哪来的本事,除了给自己惹麻烦。”
两人又说了些话,梁书便打算起身回去复命。
田子瞻叫来李汝香,和她说了情况。
李汝香听后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下的青砖,一声不出。
红珠拉了拉她衣角,李汝香却仍是不动。
梁书同躲了出去,田子瞻道:“我出去办公差,你先和宇空将军回去,待我办完了差事,便回来找你,如何?”
李汝香既不摇头,也不点头,更是一声不出。
红珠道:“姐姐,我去给你倒些茶来。”
说罢转身出屋,田子瞻一把将李汝香揽过,李汝香却是硬的像块石头,任由田子瞻搂着,完全没有了昨日的温暖柔软。
田子瞻心里也是难过,轻轻拍拍李汝香后背,轻声道:“你命苦,我命硬,咱们算是一对了,你先回去,等我回来。”
李汝香忽的抬头,道:“雨润是谁?”
田子瞻一愣,心道:“这事她怎么知道的?”
只好道:“那是我们一位同侪,云字组的。”
李汝香又道:“很漂亮吗?”
田子瞻道:“你。。。。。。,你问。。。。。。,汝香,我们只见了一面,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李汝香道:“你心里有些不舍,是不是?”
田子瞻道:“什么呀?”
李汝香呼吸粗重,道:“好,我和宇空将军回去,不回长安,却是回京兆府,我要去见见她。”
说罢转身出了屋门。
田子瞻跟了出来,见红珠也在门旁,心中猜出定是红珠偷听了自己和梁书同的谈话。
他对红珠倒没什么埋怨,一时也不去想秘密谈话叫人偷听有何不妥。
梁书同却在不远处抿嘴作笑,微微摇摇头。
红珠走到田子瞻身边,小声的道:“田将军,我是无意中听见的,实是对不住。”
田子瞻摆摆手,心情不畅,心中暗道:“天下女子就是多疑,只听到只言片语,便能猜中,也是不容易了。这可如何是好?”
梁书同套好了马车,扶李汝香和红珠上了马车,向田子瞻一挥手。
田子瞻本打算提醒梁书同,不要带李汝香去京兆府分属见程锦,可是犹豫不决,正待要暗示,梁书同早已一鞭下去,马车直奔来路去了。
李汝香自始至终都没有向田子瞻看来一眼。
田子瞻回到店里,心情低落,又要了壶汾酒,自己慢慢品尝。
他天性潇洒,心思不重,喝了些酒,想了想,也就释怀。
又想起马标送自己的经书,不由得心血来潮,心道:“反正左右无事,也不见什么可疑之人,这便练练,解解烦闷也是好的。”
田子瞻左手持杯,右手从怀里将经书拿了出来。
这经书油腻非常,上面的字本就歪歪扭扭,经雨水一浸,字迹又有些模糊,更是难认,且十个字里总有一两个是错的。
这幸好田子瞻识得梵文,便将梵汉两文对照着看,倒也看的懂。
第二十九章 娇龙再现11
翻开第一页,说的是本书的来历,说道项虎如何弑父欺母,又如何被法正感化,拜入他座下,得号空悲,死后留佛字四百零三,演绎成灭智灭慧明法,最后被密宗大师巴隆增改一番,这才化为非想非非想功,梵文译作摩罗萨那。
这些故事大致看来与马标所说相同,只是更简要些。
田子瞻翻开第二页,却说的是禅宗经典金刚经中的意思。
金刚经田子瞻还是看过的,虽对经中句意不甚了解,但也不是一无所知。
金刚经讲的是如何斩断烦恼的法门,经中认为人世间的一切烦恼和痛苦都是来源于物质和精神,尤其是精神心灵。
有思有念便有烦恼与痛苦,因此斩断思想方能去除烦恼菩提。
若要斩断思想,须得认识四相,即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近而摒离四相,视一切为空,为虚幻。
这样才能做到来去自由,无牵无绊的境界,从而真正的随心所欲。
接下来便讲的是武功境界,经中以四相比作武者的四种心魔,教导人逐渐脱离四相,以达到无我无人,无空无住的境界。
经中将我相比作练武人以已出发,勇猛精进,练功练气等诸般行为,比武中处处强调发力,抗打,变化,闪躲,这便是我相。
而将人相和众生相比作对手,比武中无时无刻不考虑对方将会出何招数,将要攻击哪里,处处强调虚实,攻守,这便是人相与众生相。
而将寿者相比作对招数来往的思虑,对胜负的评析,预测,无论如何强压对手,却也跑不出对胜负死生的顾虑,仍然是有相,这便是寿者相。
经中言道,这四相均是习武者思虑之必然,又是习武者之大忌,须当体会,然后摒弃,要救众生而不存救众生的念头,这才是最广阔的救众生。
比武中要不将对方逼死,却总想着帮助对方脱困,这样反而可以自生,甚或是永生。对方若是顺势而为,便是两生的局面。而对方若是猛攻猛打,却又陷于自己的包围之中。一切全取决于对方的进退意念,自己亲身参与,却实是旁观。
如果两人不相互击打殴斗,便是无相,无胜无败。若是相互击殴,却于每一招每一回合之中去寻相,心里存想着诸相非相,进而摒弃表相。
每一招都是无相,也便不是与人互殴,亦是无胜无败。而对方却要求胜求败,便是有相。无相胜有相,这便是不胜而胜了。
田子瞻持书看了大半个时辰,心中颇有所悟,渐渐将男女之事忘掉。
他天性潇洒自在,对人生无欲无求,与马标十分投缘,也是此故,此刻看到经书所言,知道自己所悟者不过是道家境界,离经中所言之摒四相,还是相差甚远。
已心通,他心亦通,田子瞻自也明白,其实马标所理解诸般道理,亦属道家范畴,这实是天资所限,虽勇猛精进亦无可变了。
这时已是申时之初,早已过了饭口,饭厅里空无一人,小二趴在柜台上打瞌睡,忽然店外进来一人。
这人进门便喊:“小二,拿酒来。”声音尖锐刺耳。
田子瞻抬头看看,见这人身材瘦小,五十岁上下年纪,身上一套脏布青衣,一张精黄面皮,高颧小耳,双眼精光四射,却是四处打转,有些贼光闪闪,嘴上留两处小须。
这人进来后向田子瞻看了两眼,也不说话,便在田子瞻旁边一张桌子坐下。
小二忙过来招呼,那人道:“你们店里有什么好酒好菜?”
小二道:“咱小店门面不大,家常菜肴都是有的。”
那人道:“把最好的菜报上来听听。”
小二道:“咱小店的厨师傅最拿手的就是煎里脊,小炒肉,爆花双肚,白菜溜肉。。。。。。”
小二一口气报了十几样菜名。
田子瞻看书看的正入神,也没在意,继续低头看书。
又翻了两页,见都是些武学上的大道理,再向下翻去却是讲具体的法门,如何攻而不攻,如何守而不守,如何以守为攻,又如何以攻为守。
小二见那人其貌不扬,却是大主顾,端坐着听自己报菜名,便鼓足了力气,又多报了几样。
那人忽道:“有酒吗?”
小二道:“酒自然有,大爷来多少?”
那人道:“先来一两尝尝。”
田子瞻闻言微一侧头。
小二听那人只要一两酒,也是一愣,随口问道:“大爷,要什么菜?”
那人道:“来一碗米饭,一盘炒土豆丝。”
小二在一旁站了一会儿,那人道:“去啊,怎么还不去?”
小二道:“大爷,这个,就要一样菜?”
那人道:“自然是要一样,我只带了几十文钱,又能吃多少。”
小二气的将抹布在肩上用力一甩,嘟着嘴去了。
田子瞻也好笑,这人先前叫小二报了上等好菜的名字,连报了十几道,到最后却是不买,只要一盘土豆丝,当真好笑。
田子瞻不禁向这人多看了几眼,这人也转头瞪着田子瞻。
田子瞻不理,又低头看书,渐渐又入了神。
书中所言,均是极为深奥,偶到一处,却又是坦荡道理,令人极易明白,可是深思一会儿,又觉得话中道理还可再引申出更深的意思,似乎又与前面所言自相矛盾,浑不可解。
书旁汉字时有错字,又令田子瞻大费一番功夫。
偶尔又能读到几句马标自行标的旁白,都是些“这个地方我没看明白”,或是“吃了两碗面,味道与拿肘压腕道理相像,吃完忘了给钱”,又或是“今天天气很好,申时以后下了点小雨”之类的,令田子瞻哭笑不得。
店小二给田子瞻旁边那人上了酒菜,那人道:“这饭菜不错,酒也不错,先算钱,一共多少,我多给。”
小二听他说要多给,却是心里怀疑,道:“一共二十五文钱。”
那人从衣袋里翻了半天,排出一个个铜钱,一个个数来,却只有二十二文。
小二登时将下巴抬了起来,冷声冷气的道:“大爷当真是开玩笑在,我也不求你多给饭钱,还是先把钱凑够了吧。”
那人又在身上乱翻,却是没有找到,抬头道:“小二,我把酒退了,这样便够了吧?”
小二道:“对不住,大爷,酒食之物,一经售出,概不返退。”
那人怒道:“我又没喝,为什么不能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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