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添翎眨着无辜的眼奇怪的看着他。
“我还会回来的!就看看你能装到何时!”忽地,荆野冥河转了身子,奔了出去。
“红衣小子,你等等!”亭外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片刻,便见一个粉色的小影掠过,小灵儿向着荆野冥河逃离的方向直奔而去。
“小灵儿,不要追他,一个好奇怪的人。”岳添翎向着飞快消失的小灵儿背影喊着。
只是,那团粉色的小影消失得更快。
“翎儿。”一个煞是好听的声音。
岳添翎心里一跳,抬头撞上一双温柔却又似乎隐着担忧的眼,眸光顿时也软了下来,她轻轻唤着:“珮笙哥哥。”
“你不认识方才那人?”津平珮笙的声音隐隐颤抖,之前放风筝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她就出了什么事?看她方才的反应,看她看荆野冥河的目光,他很清楚她那不是在装。那样清澈无杂的眸子中根本就没有荆野冥河。其实,她的演技很低劣,如果是装的,他一眼就可以识破。那么,她怎么会……
岳添翎好像很奇怪,大眼睛忽闪了几下,道:“珮笙哥哥,怎么,我该认识那个怪极了的家伙吗?”
津平珮笙身子猛然便是一颤!
果然!
一定又是他娘!
“翎儿,你回房等我,我有些事,办完就回去寻你。”说完,津平珮笙就转了身奔了出去,白色的身影那样匆匆。
“砰!”门猛地被推开了!
房内的津平夫人一个哆嗦,她一向温文的儿子此刻正难得的一脸戾气的站在门外,浑身颤抖的望着她。
“娘!”这一声娘中,夹进去了多少无奈痛苦。
津平珮笙几步抢到津平夫人面前,“您给她吃了忘相思吗?”
津平夫人站起身,眸光稳定下来,道:“没错,忘相思还有隐罂的解药。”
“隐罂解药?”津平珮笙有些惊。
津平夫人斜眼睨睨他,笑道:“隐罂,你娘可以解,只是你这小子就没想过来问。你的翎儿不用死了。”
津平珮笙更惊了,原来她娘竟然什么都知道了。唉,早该想到的,他这个娘向来都是看似粗枝大叶却又心细如拔……
“可是,您……”津平珮笙握紧拳,又道:“怎么可以给她吃忘相思?”
津平夫人皱皱眉,凑近一步,道:“傻孩子,你就不想留住她?”
津平珮笙汹涌的眸光凝着他娘许久许久,似有千言万语都难以表达,终于僵着身子转过身去,道:“娘,你这是把我陷入了不义之地。如此做,只会让我愧对翎儿,也愧对宇印兄!宇印兄当初同意翎儿来天下无悲,也算相信于我,我如此趁虚而入,这算什么行径?再者,将来翎儿如若清醒,想起种种,不是要她一辈子记恨于我,怨念于我?就是抛除这些,您以忘相思让她爱上我,您觉得我对着这样的翎儿,我就会开心吗?只会更痛!您明不明白!”
“孩子……娘不忍心看着你痛苦……”津平夫人很无奈,眸中泪光闪现,又道:“如若你自己懂得争取……”
津平珮笙猛然又转回身来,脸红红的,额头上沁出了几滴汗珠,“娘,我知道您疼我,但是,请您不要再插手我和翎儿的事了。您儿子也有他的骄傲,不想屈从于这样得来的幸福。”
津平夫人叹了口气,道:“儿子,你知道忘相思没有解药,这一切已无法挽回,你何不就接受了呢?”
津平珮笙忽然苦笑了下,眸光却很坚定,道:“如果用上我全部的内功,逼它三天三夜,我想逼出忘相思也不是不可能吧。”说完又重重看了津平夫人一眼,转身奔了出去。
津平夫人急了,跨前一步,道:“儿子,你不要犯傻!或许能逼出,但是你会元气大伤的呀,也许要用一年半载才可以恢复,也许一生也都恢复不了。”
津平珮笙并没有回头,也没给他回音。
津平夫人忽然坠下两行泪来,自古有情痴,她恐怕却是生下了这世间第一情痴。
忘相思,忘相思,如若她儿不是神医,不是什么药物只要闻闻便知其用,她会宁愿要他吃下这忘相思,忘掉那蚀骨之痛。
第三卷 雨疏风骤 情缠怎休 第七十八章 忘相思(6) 文 / 苍痕鸢陌
津平珮笙打开房门的时候,正看见岳添翎在搬床上的书墙,体力不支似的,抱着一大摞的书坐在床沿上喘着气。
“翎儿……”津平珮笙有些心疼。
岳添翎抬头看见津平珮笙温柔的脸,笑了,欢喜的道:“珮笙哥哥,你回来了。”
津平珮笙忽然一阵恍惚。
已经好几年没见她这般笑过了,那般纯净,那般真切,就像几年前他刚见她的那个夜晚一样,也有好几年没见过她这么清澈的眼眸了,没有隐藏的哀伤,没有藏起的淡淡忧愁,只有快乐,只有天真,只有张扬的笑意,也依如几年前他初遇她的那个夜晚。
忘相思让她忘掉了令她心痛过的人,竟然也让她忘掉了所有苦痛所有烦恼吗?如今的她又变回了那个快乐似小鸟,纯真似孩童的翎儿,那个轻易的就可以把自己的快乐带给别人的翎儿。
这样的翎儿才是真正的翎儿!
这样的翎儿,才是他最喜欢的那个,而不是后来让他处处为她心疼的那个。
忘相思,他……真的该为她去掉吗?如果她可以这个样子一直快乐下去,不也正是他希望的?他什么都不想顾,他做的所有本来也就是单纯的想让她快乐而已。
“这些书重死了,搬的有些累呢。看来我要勤些练功了,体力怎么变得这样差。”岳添翎又去搬书。
津平珮笙拉住她,道:“翎儿,别搬。”
岳添翎纳闷,歪了脑袋,探过头来,“珮笙哥哥,我们有闹别扭吗?我只记得是我把书搬上来的,却不记得自己为什么搬?当时我在同你生气?”
津平珮笙的手臂有些颤抖。
添翎咯咯笑了,道:“管它呢,就算那个时候是在同你生气,那么我现在忘了,也就是不生气了,这书还是应该搬走的。”
津平珮笙忽然道:“是我有怪僻,挨着别人睡不着。”
岳添翎瞪大眼,道:“咦?珮笙哥哥有这样的怪僻?”
津平珮笙点头。
“糟了。”添翎垮下小脸,可怜兮兮的样子,“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啊,记忆里好像很多空白哎,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似的,珮笙哥哥的习惯,居然都可以忘!”岳添翎猛地砸了一下自己的头。
“翎儿!”津平珮笙抓住她的手,嗔怪的看她一眼。
岳添翎却忽地扑进他的怀中,手臂缠上了他的腰。
津平珮笙登时如雕像般,定在那里,却是再也动不得了。
怀中的人却哇啦哇啦又说起了话,“珮笙哥哥,我们好像是新婚哎,怎么这么平淡?在我的家乡,新婚之后都要度蜜月的,你也带我去度蜜月,好不好?”
“度蜜月?”津平珮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新鲜的词。
岳添翎拔起小脑袋,淘气的跳到津平珮笙背上去,道:“就是夫君带着妻子一起去旅行啊,我想之所以叫蜜月,是因为新婚正是甜甜蜜蜜吧。呵……不过我想,我们一辈子都会甜甜蜜蜜,毕竟珮笙哥哥是那么好那么好的一个人。”
岳添翎勒紧他的脖子,忽然有些得意,道:“做你老婆,是我捡到了。想想,老天爷对我还真不错哎。”
津平珮笙背着她在房间里慢慢踱着,身子绷的死紧。
岳添翎凑到他耳畔,笑道:“珮笙哥哥,你要是在我们二十一世纪,定会成为那种万人迷的理想型老公。可惜啊,可惜我回不去!不然我还可以到处拽拽炫耀炫耀,说我挖到了估计一个世间仅有的绝世好男人!”
温软的身体此刻就密合的贴在他背上,女孩儿特有的气息就伏在他的耳畔鼻间,好听的声音就响在他耳侧,这是他心爱的女子,只要是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会意乱情迷,无法自控。
他发现他可耻的贪婪着此刻。
这不正是多少午夜梦回,他幻想着的画面。她开心的对他笑,她甜蜜的依在他身上,她把他当作她的幸福!她明快的笑容,她动听的笑声,他多么怀念,多么想永生的存贮!
如果,他为她逼出忘相思,那么这样的翎儿就要走了,再也看不到,再也看不到……
“珮笙哥哥,你怎么了?”岳添翎噌着身子,将头凑到他面前来,看着他凝重得不像话的脸,伸出手去抚平他皱起的眉毛,也皱了眉,扁了扁嘴,道:“看这眉皱的,都快变成小老头了。”
津平珮笙也笑了,道:“我们翎儿现在不是也皱着眉,难道要急着变老太婆?”
岳添翎大叹了一口气,很有舍身成仁的样子,道:“我相公要变成老头了,做老婆的只好变成老太婆,看起来才会登对啊。”
第三卷 雨疏风骤 情缠怎休 第七十九章 忘相思(7) 文 / 苍痕鸢陌
一听这话,也不知是触动了哪个闸关,津平珮笙刷的就落下泪来,没有预期,更不受控制,滚烫伤人的泪水如同汩汩泉水,竟“川流不息”。
他转过头去,想避开岳添翎的目光,却怎奈何小鬼灵精如何眼尖。
岳添翎伸长了脖子,努力的向前扯着自己的身体,将头靠近他,声音低低的,似愧疚,似难过,似惊慌,“哭了?”
津平珮笙将头偏得更大些,不让她看见自己的泪水,此刻,他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
岳添翎担心的自他身上跳下来,走到他身前,拧回他转过去的头,踮起脚尖,提起衣袖为他擦着泪,皱巴起小脸,有些心疼,低声道:“好好的,怎么哭了?不要哭了,如果是我说错什么话,我认错好了。”
“翎儿,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津平珮笙第一次在岳添翎面前表现出了他的脆弱,他的无助。
岳添翎奇怪的眨眨大眼,忽然笑了,脸红红的像苹果一样,调皮的道:“珮笙哥哥,不如我给你个奖励,然后就把那些不开心的事统统丢掉吧!”说着,她就又踮起脚,手缠上他的脖颈,唇轻轻向他脸上靠去,还似乎很迷醉的闭起了眼……
津平珮笙蓦然一惊,拉下她的手臂。
岳添翎落回地上,惊了惊,有些委屈,“嫌弃我?”半晌扁起小嘴,道:“好像真的是在生我的气。”
津平珮笙脸色愈发苍白了,心下万千滋味绞在一起,早已辨不清是苦是酸还是甜,颤抖的眸光更彰显出他此刻怎样的挣扎!他的声音蓦然就低哑了,“翎儿,我没办法,我不想你将来恨我!”说着,津平珮笙就转身奔出了房门。
岳添翎惊得瞪大眼,提步就追了出去。津平珮笙加快,她也加快。她要把他追回来!无奈,那身白衣却似是疯了般,最最后还是将她甩在了后方。
岳添翎找了个石头,坐下来独自难过。什么时候,她惹他生气了呢?怎么就是不记得?!晃晃脑袋,好空,抚上心口,好像也很空。为何会有那么一点点难过的感觉呢,为什么总是感觉有好多好重要好重要的事都被她忘记了……
当日傍晚
岳添翎躺在床上无聊地翻着那一本厚似一本的医书,唉声叹气。珮笙哥哥这一去,去了一整天了,还没见人影。她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让胸襟如他者,竟然会同她生上这么久的气?
唉!她气苦的锤下床,登下腿!从来都是别人宠着她,来哄她的,她没哄过人呀,所以都不晓得怎么把珮笙哥哥哄回来!闷!
“翎儿。”门吱呀一声开了。
“珮笙哥哥?”岳添翎兴奋的弹起来。
然,当她看到那白衣男子沉重甚至多少带些狼狈的面容时,她的声音顿时又低了下去,小脑袋也埋去了胸前,还是在生气啊。偷偷拧了下自己的腿,皱紧眉,岳添翎不禁哀叹,比笨蛋还笨的她啊,怎么就是不知道到底哪里惹他生气了呢。
津平珮笙走过来,目光异常坚毅,他抬起岳添翎的头,道:“翎儿,我想过了,我不能这么做,即使知道你现在比以前开心,即使我很想看到你这样开心,但我还是可不能这么做。你的人生,我无权帮你选择,也许比起现在的开心,你还是希望同他在一起。我会让你恢复正常的。”
“啊?”岳添翎有些奇怪的张了张嘴,道:“珮笙哥哥,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津平珮笙苦笑了下,道:“翎儿,你不记得宇印沉轩了吗?”如同薄雾搬缥缈的声音。
岳添翎的心猛地一痛,如同插进了一刀,那痛意散发的那样快,很快传遍了周身,竟让她忽然间呼吸都紧了。
岳添翎惊得瞪圆眼,好一阵惊骇,好一阵懊恼!
一个陌生的名字,她缘何会痛?!奇怪奇怪奇怪!
瑟缩着目光,岳添翎心虚的躲着津平珮笙的眼,不能让他发现,否则他一定会更生她的气的。
津平珮笙却在此刻扶正了她的身子,坐到了她背后去,点开她身上几处大穴,道:“翎儿,聚精会神,从现在开始,我要帮你逼出体内的东西。”
岳添翎忙向前一躲,回头摸摸津平珮笙的头,奇怪的看着他,道:“我好好的,做什么……”
津平珮笙叹口气,遮住她的嘴,道:“乖一些。三天后,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三天的时间很快很快,快得人们根本抓不着它流走的痕迹。
这日,是津平珮笙最后一次为岳添翎运功。看到岳添翎猛地喷出一大口血后,津平珮笙终于如释重负的笑了,庆幸欢喜却又掺着一丝失落悲凉,眸子无力的眨了两下,随后终于体力不支歪倒在床。前方的岳添翎坐着的身子晃了几晃也倒下了,刚刚好倒在他身侧。
两人再醒来的时候是当天的晚上。先醒过来的是岳添翎。看着虚弱的倒在一边的津平珮笙,岳添翎霎时什么都想起来了!她惊恐的绷了身子,是什么神奇的药,竟会产生这样的效果,她不记得冥儿,不记得轩哥哥了!她还刺了冥儿一剑,很深的一剑,而且就在心脏旁!她还要求津平珮笙同她度蜜月……
是津平夫人给她的那颗药丸?这几日她不曾呕吐,看来是隐罂解药不假,只是还掺了什么药,竟然可以蚀掉她那么多记忆,甚至让她一心的把津平珮笙当成了自己的爱人?
转回身子,岳添翎小心翼翼的将津平珮笙的头挪到枕头上,给他盖上了被子。
看着他苍白透明的脸,岳添翎咬紧唇捏紧了拳。又是为她!珮笙哥哥真的很傻!
是她该走的时候了,隐罂已解,她没必要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