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遗产该由小雪继承才是。”智子瞅着她,满脸不解。
“你答对了,是该由小雪继承,不过她还太小,她的钱得由她的监护人替她管理。这监护人应该是我才对,哪知那个贱人她宁可相信他也不相信我。只要你嫁给秀雄,他就可以先行运用那贱人一半的遗产,我劝你最好和他谈好条件,要不,你绝对会后悔的,他怎么可能会爱你呢?”
范伦汀娜不急不缓优雅地说道,智子回过眼瞅着秀雄,迷惑了。
秀雄暴跳如雷。“你最好闭嘴,是不是要我拒领那些遗产你才会相信,除了黛芙妮以外,我愿意接受其他的女人,就是不愿接受你?如果真要如此也行,我愿意签嘱在小雪成年以前,我决不动用她的财产一分一毫。”
范伦汀娜眨着眼,眸中有着无法探测的诡异。
“你不会同意的,你只是赌气,嘴巴说说而已。”
“我是说真的,我不稀罕黛芙妮的钱,人我都得不到了,我要钱做什么?”
“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别告诉我你是为了这个女人,我不会信的。”她讥诮地笑着。
秀雄搂着智子的肩膀。“我不是为了她,我是为了我自己,不是为了她,因为我病得一塌糊涂,我的人、心态和爱情,都病了,只有智子能救我,是她教育我,让我懂得要重新去爱,你也病了,病得比我还重。”
“你少胡说八道了,敢不敢和我去律师那签嘱文件,如果你敢我就信你。”她用激将法。
秀雄狂傲地大笑。
“我才不管你信不信呢!你是什么东西,在我心里你毫不重要,不过为了智子,我会去试,只要她要我做的,我都愿意试,智子,你说话啊!你要我怎么做?”
智子好为难,她不愿秀雄签那文件,因为她有预感,范伦汀娜下一步一定是整垮秀雄,让他在漫画界无立身之地。
若以最坏最坏的打算,秀雄若有那些资金防身,他还有翻身的机会。
但人都是自私的,若以她自己的立场来看,她非常希望秀雄签那份文件,那代表他真的喜欢她。
然而智子却不得不说:“你不用这么做,不管你是利用我也好,或者真心喜欢我也罢,我都不会让你为我这么做的。”
当她说出口时,其实已后悔,她何必这么傻呢!其实她很想知道他有多爱她的,她想让他为她做傻事的,然而她却实际地选择对他最有利的。
他感动地搂着智子,吻她的颊。
范伦汀娜恨恨地说:“你会后悔的,傻丫头,不久的将来,你将自食恶果。”
她的红艳跑车扬长而去。不知怎么的,智子竟相信范伦汀娜的话不是赌气,也许她终将自食恶果,但她知道自己没做错,她是心甘情愿如此的。
接到阿敏的电话时,智子很讶异。
是母亲告诉他她换工作的吧?帮秀雄画漫画已经一个礼拜。
智子没再找他,听到他的声音,她原想告诉他,她决定选择秀雄,可是阿敏哽咽的哭声,却吓坏了她,让她忘了要说的话。
“居广……出事了。”阿敏颤抖着声音。
她震惊地握着电话的手不停地抖着。
“他怎么了?”
“在医院,恐怕会瘫痪,终生不良于行。”
居广要是不良于行,那对他来说还不如死来得好。他那样的人没有了赛车舞台,等于没了生命。
阿敏一定很痛心,他爱他至深。
“你在哪?”
“我在医院,他不让我见他,我只能守在外头。”
居广倔强地拒绝阿敏的关怀,怕他真瘫痪了,他会傻着守候他。
“我马上到,那里我知道。”智子挂了电话,连忙披了件外套就冲出去。
到了医院,吉田敏像个受伤的孩子,憔悴得不像话,她为了他的痴心心疼着。
他一定很爱很爱他,从为阿敏在居广面前撒谎的那刻起,智子看着居广血流如注的手,和阿敏心疼痛彻骨的目光,就明白他们深深爱着对方。
阿敏无助地坐在走廊上,衣着不整洁也就算了,满脸胡渣子,眸中的红色血丝布满瞳孔四周。
智子走上前去拥住他。他哽咽着。“居广不肯见我。”
他哀伤悲泣着,完全顾不得自己的形象,在他眼中已没有了自己。
他曾经挣扎过,想从居广的情网中逃脱,然而遗憾的是他宁可活得没有了自己,也舍不了他,他的命运和她相同,他们都执着于爱情。宁可痛苦的忠心,也不要虚假地建设华美的幻梦。
“我去见他,他不会连我也不见的。”她安慰他,其实内心毫无把握。
智子闯了进去,却撞见居广正在和照护他的护士接吻。
情况比她想像中的好多了。
恼怒的智子,咄咄逼人地问他:“你还没死,看起来比外头那个人气色好多了。”
居广哈哈大笑。“他还没走?你能不能帮个忙?把你的男人带走?”
她双手插腰,真想冲上前去赏他两巴掌。但她没这么做,她自认没有资格。
“我是很想,如果可以的话,如果他愿意少爱你一点,我恨不得变成狂风将他掳走,但他爱你,一直痛苦地受着折磨,你能不能放过他?”智子瞅着他。
他眼中闪过一抹希望的光束,只有瞬间,一刹那便恢复了他的桀骜不驯。“请你替我转告他,我从来没有爱过他,从来没有,要他别自作多情了。”
她吼道:“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会帮你撵走他的,他不走,我会帮你抬走他。这样你满意吗?”
智子走了出去,拉着阿敏就走,他问:“你见了他?他怎么说?”
她低声道:“他存心骗我,要我把你带走,我们再进去看他。”
这次再推门进去,她瞥见居广低垂在枕上侧睡的脸闪着晶莹泪光。
“你不要死到临头都还要咬牙当英雄行吗?”智子实在看不惯这种男人,又不得不敬佩他。
阿敏静静地注视他,不敢开口惊动他。
他转过身子看见他,傲视群伦的冷峻面孔,有着无远弗届的魅力。
“你来做什么?”他完全不带感情地问。
“我……我……”阿敏吞吞吐吐的,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说你爱他呀!说啊,你快说。”智子见不惯阿敏的温吞,明明心里爱得要死,嘴上却怎么也不说。
“这是你的男人,你逼他说爱我?这太可笑了吧?我女朋友瑞格。”他指着刚走进来的护士,就是刚和他接吻的那个。
多混乱的场面啊!真叫她无法忍受,她吼叫:“你到底要什么?我问你,你活着到底为什么?别再颠覆这已经够混乱不堪的世界好吗?”
他鹰般的眼有着迷惑。人呆若木鸡。
居广迟疑了许久才说:“在我的绚丽生命结束前,我想知道我有没有可能变得平凡些,我有没有可能真的爱上女人,也许我根本不爱阿敏,我爱上的只是自己的幻觉。”
阿敏并不因他的话气馁。
“你不会有事的,你绚丽的生涯才刚开始,相信你自己吧!相信那个气势夺目、永不灰心的自己。”他说完便走了出来,智子傻傻地跟在他后头。
直到上了阿敏的车,他都没开口说半个字。
智子终于明白,人不可能清楚自己的,永远不可能,所以爱人是需要勇气的。
在刚经历过吉田敏事件风暴后,智子回到秀雄家一进大厅,赫然发现有个男人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态度很放肆,她瞄了他一眼问:“他是谁?”
林太太正端茶出来,没好气地答:“他说他是小雪的生父。”
哈!可好了,一有财产可分,原本躲着不见的人物全蹦出来了。他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流气不像流氓。
她不客气地低嚷:“他来做什么?这德性的人,黛芙妮也看得上眼,真是没水准,他凭什么养小雪?”
“凭他是小雪的生父。”林太太出去奉茶。
智子不屑地上楼去,懒得理他。
她去找秀雄,一推开房门,大肉弹暧昧地笑着走出来,手中拿着一张支票顺手就塞进皮包。
待她走后,智子不满地问秀雄:“你给她多少钱?”
秀雄无所谓地耸耸肩。“没多少。”
她坐在床上,双手插腰。“为何在房里给?真暧昧。”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阿健死赖在客厅不走,坚持要见小雪。我要司机把小雪送到我二哥家去了,他其实是来要钱的,出狱之后他混的并不好。他原不知黛芙妮替他生了女儿,是范伦汀娜告诉他的,这该死的范伦汀娜见不得我过一天的好日子。”秀雄表情懊恼,再这样下去他肯定不疯也残。
智子在床上嗅着床罩和枕头,他笑。“你在做什么?”
她原本屁股对着他,瞬间转头。“我在查案。”非常正经八百的口气,令他啼笑皆非。
“省省吧!我最近工作不顺,世纪出版社的老板要我哄哄他女儿,要不恐怕我真得换出版社了。你甭查了,我那么想碰你都没碰了,怎会有兴致碰别的女人!”
秀雄靠到她身边来,爱怜地摩挲她的发。
“告诉我你有多爱我?”
她微笑,整个人放松地瘫成大字型躺在床上。
“好爱,如果有一天你不要我,我一定会很伤心很伤心,再也不会有心思去爱别的男人。”
他眼中有着复杂难解的情绪。是快乐、心酸,还有着难掩的伤痕。
沉闷了许久,声音似春雷划破天际。
“曾经我也这么告诉黛芙妮,所以从她离去后再也没心思去爱别的女人。”
她着急地问:“现在呢?”眼中有着似受伤小鹿的眼神。
“现在我有你,知道就算天塌了你也会守着我不走,心好定,真的,不信你摸摸。”他捉住她的手,放在他的心口。
“如果有一天黛芙妮回来了,你选她还是选我?”智子明知她已死,但死人有绝对大的影响力,她莫名地不安着。
秀雄大笑,笑呛了瘫在床上。“你指她的鬼魂吗?如果我死了,肯定要跟着她的。”
“那我呢?”智子不甘心,他死了都要缠她呢?“如果我也死了呢?”
“那就来当我们的跟班,你觉得呢?”
当跟班!!晴天霹雳,这是什么答案,她只配当跟班?不争气的她眼泪马上掉下来。
他看她不说话,坐在床上低着头,伸手握住她的手,她却甩开他的手。
“我才不要当跟班呢,你变态!”她跳下床,怒气冲天地离开房间。
他紧跟着她,把她拉进他怀里。
秀雄疯狂地吻着她,深深地紧拥,她的泪泛滥成河沾湿他的衣领,他哑着嗓子说:“别哭了,小傻瓜,我还没死你也还活着,就算我们都归西了,黛芙妮也不一定愿意让我缠着她,你哭什么呢!真蠢。”
“你心里只有她,在你心里我永远及不上她,永远及不上。”
智子奔了出去,为何她永远及不上黛芙妮?智子好恨,他却是怎么也不肯解释,怎么也不肯。
第七章
范伦汀娜的车停在外头,车门是开的,她在等智子上车,她瞅着智子眼底的伤痛。
“你终于尝到我当年的苦了,知道我是怎么被他们俩折磨着。”她面无表情地说。
智子睇着她,她不像个坏女人,她只是恨他,她要复仇,她要令他痛苦。
没有爱情的女人的快乐是残缺的,因为可以恣意温柔,姿意娇纵的能力无处发挥。
“那年我十五岁,我们在大溪下游烤肉,还搭了帐篷,”三人一块露营,是多美好的事。夜晚突然下起大雨,原本干枯的河床一瞬间暴涨起来。帐篷虽搭在高处,但半夜也开始进水,水流一直渗透进帐篷中。我和黛芙妮一人倒在他怀中一人枕在他腿上,在那二尺半的空间是我有生以来最大的幸福。“
她语调平稳地说着,却令智子悲从中来。
谁错了?错的到底是谁?
“你恨黛芙妮夺走他的爱?”智子能体会这感受。
她微笑。“这世上所有事都不公平,感情最最是。我姐姐黛芙妮毫无付出,她甚至不爱秀雄,她却得到他的一切,他用青春替她照顾女儿,我再再努力付出所有也得不到他一丝爱意,恨如何不产生?我不甘心。”
智子瞅着她,她语调没变,依旧温柔,一个人能把情绪控制到这种地步。
那恨已渗进骨子里,她怎会不明白,只是性烈的智子怎么也做不到,阴毒在伤别人之前会将她的五脏六腑先毒麻掉,她学不会也不敢学。她已经够堕落了。
“你最终的目的还是要他爱你的,是不?”因为她的冷淡,智子也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得极好,虽然彼此是敌人,她至少有人格,即使坏到底了,她还是个人。
智子不会用对畜牲讲话的方式对她。
范伦汀娜妩媚地眨着眼,点燃了烟斗,一举一动无一处不美。可是她的心像晒的豆荚,里头是空的。
“我得不到就会毁了他,没有其他的路走了。”
她的恨累积太久,像瘀黑的血,污染了她美丽痴恋的心境。
“你原本是美丽的,不论是外貌或内心,但秀雄毁了你。”智子平静地看她。
“你是个可怕的敌人,如果你不爱秀雄那多好,我们至少可以当知己。”
“我不可能因为你这么说就放弃秀雄的。”
她眼中闪过一抹杀气,依旧媚丽地微笑。“如果我要杀你呢?”
用这么娇的语调,别人不知道还以为她在开玩笑,但智子知道她是认真的。
她不怕死?错错错,死亡太可怕。
她依恋活着的感觉,但如果没有秀雄,她永远都是快乐自在的白鸽,然而秀雄像黑夜,爱上黑夜的白鸽早已迷失了方向。情愿堕落。
是爱情给她的勇气,智子骄傲地仰头瞅着范伦汀娜。
“如果你要杀我,现在就可以下手。”
她讶异智子的反应。“你不怕死?”
“我很怕死,但我更怕失去秀雄,你随时都可以下手,我活过今晚之后会写下遗嘱的。”
智子的倔强绝对不下于她,即使外表看起来柔弱,但她决不认输。
“如果不爱他,难道你不能活?”范伦汀娜疑虑万分。
“不是不能,是不想,你呢?没有了他,你活的开心吗?”
范伦汀娜难得失控地大笑起来。
“我已经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