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户长听到李进说不三不四这四字,气歪了鼻子。
“正是!”安木微微颌首,“前几日家中便来了外贼,以后李进叔要守好门户,万不敢再如今日这般……”
她和李进二人,一唱一和的足足说了有半盏茶时间,愣是将李户长晒在一旁。
“既是说到了规矩,我且来问你,你因何还呆在正院中,不为父母守孝?”李户长瞅了一个机会问道。
安木听到他提到了父母,先哀哀的哭了一阵才开口说话,“李户长莫非不知道,儿自先考妣去世后因思念而一病不起,险些病死了。今日才好些,你又拉着儿去县衙过户,刚刚到家便搭了一间棚屋,准备在正院东墙外守孝。”
说完了这句话突觉得身后的衣襟被人扯住,原来大郎睡醒了发现屋里没人,循着声音找到了院门口,正一脸厌恶的看着李户长。
李户长哈哈大笑,极为不屑,“这却是奇了,谁见过守孝是在自己家院子里守的?”
吕氏正要说话,安木一把拦住她,赫然而怒,“不知李户长认为儿和大郎应该在何处守孝?”
她这么一问,李户长突然想到了他们的岁数,恨恨的扭过头。
安木却不打算放过他,目光灼灼的问道:“儿夜读孝经和礼记,只见上面写着居倚庐,寝苫枕块,寝不脱绖带。如果圣贤们说得都是错的,那李户长来说何是真孝顺?似李户长这般强闯女子居所的行为,不知外人会如何评论?”
“我几时说圣贤们错了?我几时闯你居所了?你这丫头小小年纪不学好,只会胡扯!”李户长气急败坏的大声指责。
“那李户长脚下是何家的地面?你面前的不正是我与大郎的居所吗?莫非你认为我与大郎无亲无友,便可任你宰割了吗?你来了我家东挑西挑,指责我和大郎不孝顺,敢问我和大郎哪里不孝顺了?满村人皆知我因思念双亲差点病故,如果这样还是不孝顺,那么是不是要我随了先考妣身亡这才叫真孝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请李户长明言,我现在就愿一根白绫吊死,以全了李户长的心思!”安木咄咄逼人,一句紧似一句,竟把李户长骂的哑口无言。
“我不和你吵!不和你吵……”李户长气得语无伦次直跳脚,真想把自己的鞋脱下来去堵住安木的嘴。
大郎看到姊姊和李户长吵架,撇了撇嘴,“坏人……你是坏人!”
李户长听到大郎的话,眼睛一瞪做势要上前,却被身后的人拉住。安木见状急忙将大郎扯到身后,用身体护住他。
“李户长,你说你都多大年纪了,和孩子逗甚嘴?”一个老者从李户长身后闪出。
“我?……”李户长被这句话气的内伤,一口浊气闷在胸口,使劲的捶了两下才舒展开来。
“小老儿姓候,忝为本县押司,今日奉了县宰之令来安家办理失窃一案。”老者不理李户长,和安木说话。
“候?”安木听到这个姓,突然打起了精神,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今日劳烦了,”候押司态度非常和气,“李户长劳累了一天,先回去歇息歇息吧,我在安家随意转转,就不用陪我了。”
李户长原意是想陪着候押司一起,想看看安家都丢了甚么东西。可是看到候押司态度非常坚决,只得拱手告辞。
待李户长走后,候押司要求先去坟苑拜祭,才回到家里说话。
在外客厅坐定后,吕氏上了茶水,候押司叹道:“我昨日才从洛阳押纲回来,到县衙去交纲事听他们说安举人之事,心中……唉……闻听县尉要派人往沙湾来办理你家失窃一事,便毛遂自荐而来。”说完后抹了抹眼泪,将大郎搂在怀里,“可怜的孩子,受苦了!”
安木自来了大宋朝,第一次在外人那里感受到了善意,低下头眼泪夺眶而出。看到她哭,大郎立刻挣脱了候押司的怀抱,替她擦泪水。
姊弟俩人抱头痛哭后,候押司才又说话,“今日李户长的事情,我要和你说说。常言道,打蛇打七寸,你这样与他言语间交锋,纵是得了势又如何?只会让他更加恨你,日后阴谋诡计层出不穷,你和大郎小小年纪如何对抗得了?”
“押司教训的是!”安木低下头,“儿只是一时不忿,才脱口而出……”
“罢了,此事先不说,你以后莫要再无故招惹他,我来是和你说要紧的事情,”候押司仔细斟酌着话语,“春耕劝农之时已到,魏县尉要开始主持农耕,所以……”
“可是因为春耕一事,所以县尉不愿意处置李户长?”安木愤愤不平。
候押司点点头,“没想到你小小年纪便能看出这其中的蹊跷!劝农滋事体大,魏县尉断不敢在此时此际处置李户长,所以他今日将李户长放回以安其心。待得日后,寻了他的错处,再为你伸张正义。”
“可是,我家失窃一事怎么处置?”安木又问道。
“魏县尉之意,不如此事悄悄查办。县里派人替你家寻找失物,寻到之后送还你家。此事,便不要声张了可好?”候押司又说道。
安木艴然不悦,道:“这样一来,我姊弟二人岂不是成了说谎之人?大郎日后定是要循着先严的路子走科举的,若是让别人知道他三岁之时就会‘污陷他人’大郎还有何面目去参加科举?”
候押司听到安木这样说,不由得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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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过户
候押司沉吟了半刻之后又问道:“那依大姐之意如何?”
“若是我家执意要告失窃,当如何?”安木抬头问道。
候押司没有回答这句话,只是苦笑了一下。
安木瞬间便明白了候押司的意思,“押司,儿有一事不明,为何魏县尉宁愿委屈我们,也不愿治李户长的罪?仅仅只因为他要主持沙湾的春耕吗?”
“这……”候押司斟酌着语句答道,“大姐怕是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若是让人知道安举人刚过世家中便被人偷窃,怕县尉脸面上不大好看。所以……县尉之意,此事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再从其他的地方多加补偿……譬如,等大郎满孝之时,可以上表为他求一个孝子的名头……”
“押司,您来说说,魏县尉能在沈丘呆上六年吗?他走后,儿和大郎找谁要补偿?”安木反问道。
候押司听到安木的话后哈哈大笑,“问的好,不愧是安举人大女。小小年纪竟有了如此见识!也不枉我为你们讨的公道。”
“魏县尉此人年轻气盛,倒是想做出一番功绩。此次事情,我断定他想借机收伏李户长,用他来对抗咱县里的这些吏。所以,他不仅不会处置李户长,反而会暗地里给他一些好处。”说到这里候押司冷哼了数声,“可是他也不想想,咱沈丘的吏向来是抱成一团,怎能由他揉搓。我便向县尉献言,不如就说那偷窃之人是为了奉养家中八十老母,逼不得已才去偷窃。经过魏县尉一番说教之后,贼人痛改前非,愿意将安家的财物全部交回。大姐意下如何?”安木听到这里脸上露出了古怪之色。
候押司笑了笑又说道:“我知道这样对你和大郎不公,只是你若是现在真的与李户长拼个你死我活,那便是明着和魏县尉做对,不如先暂且答应下来,待春闱后三郎回来,咱们再想个主意将这祸害除去。”
安木心想,魏县尉只是将李户长叫到县衙里问话,眨眼间便得罪了整个沈丘的吏,候押司等人便将他视为敌寇,也不知李户长自己知道不知道。若是早知如此,何苦在县衙前和他争执?一时福至心灵,开口要起了好处,“不知此事与我安家有何好处?”
候押司见到安木开口要好处,便笑道:“此事我也为你家谋划好了,魏县尉愿意将户主之名改为大郎,不知大姐意下如何?”
安木奇道:“我家的田契和房契已经改为了大郎,难道大郎不是户主吗?怎么还要改?”
候押司看到安木不懂这里面的事情,便细心的解释道:“大姐,过户只是证明这田和房归大郎所有,然而你家的户主却依旧是安举人名字,若是遇到有歹意的人,只需要找人冒充你家的亲戚,将你和大郎送到居养院里去,那时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你说甚?”安木没听明白,不由得愕然。
“这居养院是朝廷用来救恤孤贫养老幼废疾之所在,里面有孤绝之户,也有刚出生被人遗弃的弃婴。你和大郎无父无母,若是你家的亲戚不愿收养你们,那么你们就是孤儿,孤儿按道理是要去居养院中。如果有了户主,那么你们自己就可以当家做主,没有任何人能做得了安家的主!”
这话一出,惊得安木出了一身白毛汗,她居然忘了宋朝是真有这么一项‘近乎人情’的法律。李户长只说田契房契的过户,却不提户主名字,是不是就存了这份心思?
“多谢押司替我姊弟考虑周全,若不是押司,只怕我姊弟被人卖了还不知道。请押司去正院勘查现场,统计失物!”安木以手加额大礼参拜,邀请候押司去正院。
“好!好一个明理聪颖的安大姐!”候押司见到安木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微微颌首。
安木垂首道:“还请押司以后多多提点,儿与大郎在这里拜谢了。”
候押司愉快地笑:“说甚谢不谢?咱们两家原本就是通家之好。我族里三郎与你父既是同窗又是至交好友,我儿子死的早又没孙子,当大郎自己亲孙子一般,这么客气做甚?”
说到这里安木才明白,原来这位候押司果然和候世伯是一家人,立刻改口称其为大父。“大父宅心仁厚,儿与大郎定要记在心中,永不敢忘。”说着就领候押司往正院走。
候押司哈哈大笑,抚了抚大郎的茶壶盖,又招手唤过在前院等着的捕役和快手。
进了正院后,捕役和快手将正房和库房丢失之物登记了一番,又询问了吕氏都少了些什么东西,如此一番后才算勘查完毕。
看到差吏们勘查完毕,安木向吕氏使了个眼色,吕氏取来了一贯钱递给了候押司。
候押司哪里肯收,连连摆手,安木便道:“这些是给几位捕役和快手的辛苦钱。他们从县里一路劳累过来,这些钱拿去买些茶水歇歇脚力。”
听到安木这样说,候押司才将钱接过,扔到了马捕头手中,笑道:“兄弟们拿去买口茶水吃吧!安家的事情,你们多留些心,以后在乡间也照应着些。等到我家三郎回来,再有重谢。”捕头听了这话,忙拱手道谢。
安木看到捕头收了钱,说道:“捕头,但不知我家的案子,比限是几日?”
捕头显得胸有成竹,答道:“比限是五日,不过依小的愚见,不出一日这案子便要破了。安大姐家丢的东西都是有表记的,想必这贼,也无处花用……”说到这里,嘴角微微挑起,似乎已经断定了谁是下手之人。
安木微微点头,又拉了候押司到旁边说话,“大父,儿却不知,若是追回了失物,儿还需要再另付钱吗?”
候押司见到安木问这件事情,笑道:“按道理,捕役和手快是可以得到三成失物作为脚鞋钱。我知大姐家里肯定是缺钱花,已经嘱咐过他们不许留私货。”
“并非如此,”安木急忙摇头,指着大郎说道,“贼人盗去的金银首饰皆是亡母的旧物,儿想留下,日后思慕父母时也有个念想。想请大父与他们商量一下,首饰类的全部给我们留下,银钱宁可多付些……”
“这却使得!”候押司连连点头,叫过了捕头吩咐了一番。
捕头自然答应,说完了事情便领着捕役和快手们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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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贼脏
等到捕役和快手们都走了,重新回到外客厅说话。
安木先给候押司奉了茶,然后细细的将自己家中这几日的情况说了一番。“……儿家中的管家仆妇,趁着儿生病之际,纷纷写了解契之书离去,儿依稀记得,家中在淮阳曾有两间铺面,只是现在却未曾找到铺面的红契,可否请大父回到县衙后帮儿查一查先严的财产?”
“大郎既是要做户主,自然要继承安举人全部财产。待我回去便看户科的存档,若是真有那背主强占的货色,哼哼,我老候也不是吃素的人。”
得了候押司的保证,安木自然欢喜,又说了一番家里青菜被人涨税的事情,得了候押司的保证。眼看着日已西斜,便留他在家里吃夕食。
“有这份心就行!”候押司哈哈大笑,“我去户长家里看看,省得他再起什么妖心。”
安木忙叫了李进,让他送人出去。
候押司走了几步又折回,从怀里掏出一个柳枝做的小哨递给大郎,摸了摸他的茶壶盖嘱咐道:“平时多长点心眼,发现不对劲的人,你们就派李进去县里找我,若是我不在,就找门上的张门子,他是我过世浑家的亲兄弟。若有大事,等三郎从京里回来再说。以后切莫再去县衙闹了,小娘子的名节要紧,可懂?”
安木矮身福了福,恭敬的目送候押司出了宅门。
“大姐……”吕氏等到候押司出了门,用手摩挲着衣角不安的扭动身体,“我是真不知道还要改户主。我若是知道了,肯定要和你说趁着今天去县衙的时候,就把户主给过了。”
安木看到吕氏自责,忙安慰她:“婶婶,这衙门里的道道谁能懂得?若是大父不来谁会想到户主的事情?世人都知大郎肯定是安家的户主,却不知这户主还是需要去官府过档才算数的。您和李进叔日夜为儿和大郎操劳,儿已经感激不尽了。”
吕氏见到安木没有责备她,暗自松了口气。
随便吃了一些夕食,安木便拉着大郎的手在正院的小院子里走动消食。
此时晚霞未落,苍穹红透,西方的天幕中流淌着橙红色彩。
安木和大郎坐在一个八角鱼缸旁边,并排看天上落日。
从她来到大宋朝,不过是短短的两天,可是这两天却发生了许多事情,肩膀上莫名便扛上了许多责任。她扭过头看着大郎俊美的侧脸,若是这个孩子知道这天底下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再也没一个亲人活着,该怎么办?
“阿姊!”大郎感觉到安木在看她,冲着安木甜甜地笑,“我们晚上要睡在棚屋里吗?”
“等到天气暖和一些,阿姊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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