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样子和年纪给人的感觉是很天真无邪的,特别是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微微上翘的嘴角,弯起来的眼睛,都显得那么温柔可爱。有时候我真想把他当弟弟一样揉揉他的头,跟他讲:“乖乖的,姐姐给你好吃的。”想像中他应该会把爪子交给我,吐着舌头…………抱歉,把陈零跟我家小狗ok混淆了。
当然陈零绝对不是三头身的大脑袋小狗,尽管他的可爱连小狗都比不了,可是,我郑重声明:陈零是人。或者,你把他当非人类也没问题,至少我没见过比他更不爱出汗的人了,而且那皮肤好得让人嫉妒。
“妹妹,疼……”陈零的脸蛋被我的禄山之爪捏得变了形,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收回手,我继续吃荔枝冰酪,这东西是用果汁加鲜奶和冰沙制成的,类似于冰淇淋的前身,当然口味上是差一些。不过,聊胜于无。
“007,你说妖精哥哥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如果不是珍珑院的人做的,那他会告诉大嫂,让大嫂来处理吧。毕竟府内的事还是由大嫂主持的。”
“那大嫂会怎么做?一查到底?”
“诶——?不知道——呢。”
“别跟我装傻,快说。”
“真的不知道啊。”
不知道为什么燥热得很,我把袖子撸到胳肢窝那里,陈零默默地过来又给我撸下来。
“那你说偷东西的那个人会怎么样?”
“当然是受处罚啊。嗯,多半是会拖出去打板子,然后罚下去做浆洗之类的活儿吧。”
更加燥热了,我有点坐立不安。不知道敏儿把棋坪的玉簪塞到哪个倒霉的丫头那里了,如果大家真以为是那个无辜的丫头偷的东西,那她的下场不是会很惨?我又把袖子撸上去,陈零再次默默地给我撸下来。
“哎,你说,要是发现东西不是那个人偷的,是另外有人栽赃陷害的,那会怎么样?”
“那就更严重了,那个栽赃的人大概会被打上一顿,然后交给人牙子带走吧。”
虽然敏儿和舞燕的行为可恶,可是被人牙子卖掉,是会继续被卖去当丫环,还是会卖给糟老头子当妾,或者被卖青楼?这下场也很惨哪。
我郁闷,用勺子搅着碗里的冰酪,“哎,这冰酪怎么这么难吃啊?”
“诶——?你都吃了大半碗了……”
“难吃死了。”
“啊。”
如果我什么也不说,那可能就会有一个无辜的小丫头要背黑锅挨板子。而如果我把真相告诉大家,那么那个无辜的小丫头就可以得救了,可是敏儿和舞燕两个就会很惨。而且,说出了舞燕,那就必然会牵扯出姜姨娘,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呢?老爷子会把自己的姨太太也卖给人牙子吗?不太可能吧?那会怎么处罚她?
我再三回忆《红楼梦》里的情节,那个总是挑事儿的赵姨娘小吵大闹了多少回,好像也没被贾政给怎么样了。那是不是说这件事说出去,姜姨娘也不会有事呢?可是说出了姜姨娘,那陈棋不是会很没面子?自己的亲娘搞出这么些事来。
哎呀,重点不是姜姨娘有没有事,而是那几个丫头。
如果秋素商也来个“抄捡大观园”,那又会揪出多少事来?会有多少人倒霉?虽然这些都不关我的事,可是……
“七少爷,苏少爷派人送了两盆花来,我叫人放在廊下了。来的人也打赏过了。因为姑娘在这里,就不叫他进来回话了。”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进来禀道。
看着她的样子我突然想起评剧《花为媒》里的几句唱词来:芙蓉面眉如远山秀,杏核眼灵性儿透,她的鼻梁骨儿高,相称着樱桃小口、牙似玉、唇如朱,它不薄又不厚,耳戴着八宝点翠叫的什么赤金钩。……巧手难描,画又画不就,生来的俏,行动风流,行风流动风流,行动怎么那么风流,猜不透这位好姑娘是几世修。美天仙还要比她丑,嫦娥见她也害羞。年轻的人爱不够,就是你七十七、八十八、九十九,年迈老者见了她,眉开色悦赞成点头,世界上这个样的女子真是少有,这才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有这样的美少女成天在身边转来转去,侍候着穿衣叠被端茶送水,我还真不相信正值青春期的少年们会不动心不动情。难道在这里也会发生贾宝玉和袭人那样的事吗?我实在难以想像陈零搂着丫头的脖子硬要吃人家嘴上的胭脂的样子。
对了,古人不是都很早熟吗?十几岁就成亲了,在这样的大户人家,正式成亲之前有几个通房丫头甚至姨太太,大概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吧?那陈零会不会也……
那丫头被我盯得有点发毛,找个借口就退出去了。
我把目光转向陈零,死小孩,你要是也学人家搞三掂四的我就……唉,不要那样看着我,那种无邪的眼神看得我觉得自己好邪恶,刚刚的想法实在是太猥琐太卑鄙了,我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
“七哥,你是天使。”我伸手在他头上摸摸。
陈零呆呆地看着我,天哪,这种天使才会有的纯真表情让我没有抵抗力了。我忏悔,上帝啊,原谅我吧,我刚刚不该胡思乱想的,我家陈零怎么会变身成狼呢?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啊。
“妹妹,你的表情怎么好像很……很……”陈零一时找不到准确的形容词了。
我回过神来,不对啊,我不是应该烦恼敏儿她们的事吗?怎么思维一下就跳到“宝玉与袭人事件”上去了?绝对是被那个美貌丫头给震的,晕了我。
“007,刚才那个是谁?”
“见夏啊。”
“哦。”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没有啊,怎么会呢?”
“可是你好像心虚的时候就会正正经经地叫我七哥,今天我听你叫了两次。”
“有吗?我怎么不知道?”装傻是我的强项,反正这个时代没有录音机,你没证据。
慢吞吞地再吃几口冰酪,我道:“闷死了,我们出去玩吧?”
“去哪里?”
“响溪老街。”
“诶——?不行啊,大哥说了不许再随便带你出去。”
“我们偷偷出去,大哥不会知道的。”
“天色都晚了,快吃晚饭了。”
“出去吃嘛。把你的衣服借我穿,我装成男孩子,不会有人知道的。”
陈零到底还是个听话的孩子,拿了一套他的衣服给我穿,单叫了小萤火虫跟着,三个人偷偷溜出门去。
傍晚时分的响溪老街尤其的热闹,卖小吃的、杂耍的,还有烟花女子站在门口揽客的。
我们先在小摊上吃了热乎乎的荠菜馅小馄饨,又到另一个摊上吃了羊杂汤,再逛去吃冰沙绿豆汤……小萤火虫抚着肚子不住打嗝。
看见前面围了一群人,我便挤过去看,只见一个干瘦的老头子,面前摆了张简陋的桌子,上面放了一把小巧玲珑的小竹椅,上面蹲着一只大蛤蟆。我不由得向后躲了躲,生怕那只蛤蟆会突然跳到我身上来,但又好奇,舍不得不看。
陈零从后面扶住我的肩膀,道:“是表演蛤蟆教书的。”
“什么?蛤蟆还会教书?”我诧异。
只见那老者拍拍身上挂的布袋,从里面又跳出七只小蛤蟆来,规规矩矩地在那大蛤蟆前面排成一列。老者将手一拍,大蛤蟆呱地叫了一声,七只小蛤蟆也呱地叫一声,大蛤蟆叫三声,小蛤蟆们也叫三声。不论大蛤蟆叫几声,七只小蛤蟆都跟着叫几声,倒真有些像大蛤蟆在教小蛤蟆们读书的样子。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有的便掏出铜板扔到老者张开的布袋里。
陈零叫小萤火虫也扔了钱,然后拉着我的手从人群里挤出来,道:“那边好像还有别的玩意儿,咱们过去看看?”
我瞅着他笑,他被我笑得不明所以,呆呆地看着我。我搬着手指头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嘿嘿,七个。”
小萤火虫咕地一声笑了出来,连忙又捂住嘴,想了想,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陈零好奇地问:“你笑什么?”
小萤火虫指着我道:“姑娘也太促狭了。那些小蛤蟆是七只,少爷们不也是……嗬嗬嗬。”
陈零这才明白我是借那七只小蛤蟆来取笑他们兄弟,也笑了,道:“我们要都是小蛤蟆,那妹妹呢?”
“我是教你们念书的大蛤蟆。”我脱口而出。
小萤火虫大笑道:“不对,屠先生才是那只大蛤蟆呢。”
陈零也大笑起来。
我反而敛了笑,怔怔地看着他,唉,这个死小孩,为什么连笑得这样失态的时候都是这么好看哪?上帝真是不公平。我自怜地摸摸自己的脸,明明陈婴和陈零是亲兄妹,为什么就不如他好看?
“屠先生是谁啊?”我问。
小萤火虫道:“屠先生就是教少爷们功课的先生啊。”
“咦?007,你是几时上课的,我怎么都不知道?”从我来这里之后,就见他成天黏着我,从没见他去上过什么课啊。
陈零道:“屠先生请了假,回乡探亲去了,还没回来呢。”
小萤火虫却道:“每天寅初时少爷们就起来读书习武了,要是先生在的话,寅末也就该去书斋学功课了。”
我在心里换算了一下,寅初那不就是凌晨三点吗?寅末也才凌晨五点啊。从小我就爱赖床,让我早起比杀了我还痛苦,上学的时候都是拖到最后一刻才被我老弟从床上拽起来,然后抓一盒豆浆往学校跑的。想不到古人求学是这么辛苦的啊,我由衷地钦佩起陈零来。
“那大哥二哥他们也都是这样吗?”
陈零道:“大哥二哥都行过弱冠礼了,父亲又不要我们进仕途,所以多少学些知识也就罢了,他们现在倒不必经常去听先生教诲。不过,晨起的时间还是一样的。”
听到这里我心虚了一下,讷讷地问:“是不是大家都那个时间起来?”
小萤火虫快嘴快舌地道:“当然啦。”
也就是说整个府里头,只有我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的。什么嘛,难道大家都不睡懒觉的?乌漆抹黑的起那么早干什么?我气愤。
陈零道:“妹妹身子弱,自然不当早起,况且又不用去父亲那里请晨安的。”
明知他是在替我说话,我心里还蛮不是滋味的,道:“我们回去吧。”
陈零奇道:“不想再逛逛了?”
我道:“我要睡觉。早睡早起,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虽然我并不想吃什么虫子。
闷闷地回到苔痕馆,画纹、镂月领着几个小丫头正在灯下玩猜枚的游戏,画纹手里握着几颗松子,叫她们猜单双,赢桂花糖吃的。只裁云一个人默默地绣着一块嫩黄色的抹胸,没有加入到她们中云。
见我回来,画纹便丢下她们迎上来,笑道:“今晚的金丝酥雀很好吃,我叫人留了一碟。”
我道:“吃过了,不饿。”
画纹道:“幸好七少叫人来告诉,说你们出去玩了,不然我们还要在这里傻等呢。”
镂月便侍候我洗脸换衣,见我闷闷不乐,她们就不接着玩了。我径自上了床,抱着阿不滚到被子里去,叮嘱画纹:“明早你起来就叫醒我,我要去看哥哥们念书。”
画纹笑道:“这可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镂月推裁云道:“别绣了,眼睛都花了。”
裁云伸了个懒腰,揉揉眼睛,道:“今天谁上夜?”
镂月道:“我。”
裁云笑道:“那我可要歇着去了。”
我从被里探出头来,道:“裁云,我看你绣那个绣了好几天了,还没绣完吗?”
裁云凤眼一瞄,将抹胸递过来,笑道:“看看,喜不喜欢?”
嫩黄的底子压着松绿色的线,绣的是兰草的样子,我道:“好看。给谁的?”
裁云一愣,画纹笑道:“这不是姑娘要的吗?裁云都绣了五六个了,姑娘都不喜欢。”
“咳,咳,我都忘记了。对了,画纹,今天我出去以后有什么事没有?”
画纹道:“没什么事啊。哦,巧篆儿来过一次,问这里有没有丢过什么东西。说是她们那边捡了个玉簪子,怕是谁过去玩的时候丢下的。”
我怔了怔,忽然觉得十分疲倦,道:“我要睡了。”
画纹不再言语,放下帐子,将灯都熄了,留下镂月睡在我外间的榻上,其余的人都回自己房里去了。
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镂月在外面问:“姑娘要喝水吗?”
我应了一声,她便掌灯进来给我倒水,本来她们都是倒茶给我喝的,可我实在喝不惯茶,后来只叫她们倒水了。
喝了几口水,我道:“镂月,你上来,咱们俩说说话。”
镂月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上了床躺在我身边,我偎近她,用手玩着她的头发,道:“镂月,你的头发真漂亮,又黑又顺。”
镂月轻笑道:“大概是因为我娘怀我的时候吃核桃吃多了吧。”
“今天巧篆儿来还说了什么没有?”
“不过是闲话了几句就走了。”
“不知道那个玉簪子是谁丢的?”
“不知道呢。”
“大嫂平时脾气好不好?”
“嗯,大少奶奶要管理这一大家子,太和气了反而会被人欺负吧。”
“咦,她是大嫂,谁敢欺负她?难道哥哥们会欺负她吗?”
“少爷们是不大管府内的事的,但是还有两位姨娘呢,还有二少奶奶呢,还有那些管事娘子们呢。家里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人,总有些爱窜掇是非的。大少奶奶虽然是主子,可是也挡不住有些下人不服管的,但凡大事小事上给她推三阻四一回,大少奶奶就有气受了。幸亏她是个有心机的,又有手段,这一二年家里才都渐渐服气了。”
“和凤姐一样不易啊……对了,姜姨娘这人怎么样?”
“姜姨娘就是心眼儿小些,爱挑刺,别的倒也没什么。”
“顾姨娘呢?”
“顾姨娘大方厚道,不是很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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