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儿、老丈人、丈母娘,”李成绍坐下翘了个二郎腿,便是又拿了箸夹着吃肉吧唧吧唧的吃着,嘴里流着油,却是还未忘记迎春一家人,“你们傻站着干嘛?快坐下吃呀!吧唧吧唧,哇,这是啥肉?真是美味,吧唧吧唧。”
周二老爷笑眯眯的扶了周老太太坐在了侧首;周大老爷见了,傻愣:自己是这周家当家人,不可能坐下首吧,李成绍见他站自己身边碍眼,嘴里含满了吃食“呜呜”的叫着,一把将周大老爷拽到凳子上与他挨着坐下;二太太一脸的嫌弃,将脸转了边,屁股挨着下首的凳子坐下;那迎春恨恨的盯着李成绍,眼珠子都快落出来了,可这人犹似未见,自顾自的吃着,迎春无法,也只得无可奈何的挨着自个母亲坐下。这般乱坐本也没啥,不过,那剩下的大太太与周大公子可就难住了,站在桌边面面相觑,总不可能这庶长子与嫡母坐一块吧?
“夫人,来,吃一点这个,还有这个也吃些。”徐子谦竟也是犹未见桌上人还未坐好,对叶君宜暗示的目光直接无视,不断的夹了菜到她碗里,叶君宜也着实饿了,她在增肥,这阵子可是能吃得很的,也不管那些个礼数啥的了,吃!
本是狼吞虎咽吃着的李成绍见徐子谦温柔的给自个夫人布着菜,竟是一愣,这都是见夫人给爷们布菜的,这夫妻俩却是。。。。。。。。且他二人还好似很是自然,一个看似是慢条斯礼,实则动作极快的布着菜,一个瞧着动作文雅,实则来者不拒,极其能吃,如此合拍,不是一日、二日工夫能成,恐是长期并肩作战的结果吧。
“春儿,来吃这个,这可是驼峰喽,我还是在宫里皇帝爷爷开恩赏赐才吃过。”李成绍是个机敏人,见徐子谦正欲夹一盘菜,他赶紧站了起来,和了那盘子端起,一股脑给迎春倒进碗里。迎春刚坐下还没敢提箸呢,忽然天上落下肉堆满了碗,不觉有些不安,赶紧夹了些给自家母亲。。。。。。。。
“哎哟,鱼翅!不要动!”
周大老爷见他们吃得欢,正欲伸箸夹菜,李成绍口中含了吃食,满口流油,大声喝住他,然后端起那盘子,老丈人、丈母娘、未来媳妇,一人夹了一箸,剰下的全倒在了自个碗里。
周二老爷见自家未来女婿如此体贴女儿,给自己也夹菜了,欢喜得合不拢嘴,也给周老太太布菜:“来,母亲尝尝这个,还有这个,绍儿、侯爷,甭客气,跟自个家一样,吃、吃。”
这两个孙、外孙女婿是得罪不起的,周老太太见这情形充愣装傻,埋头吃着儿子布的菜。周大太太母子一看这样,不出一会,这桌菜恐就要扫光了,等徐子谦本就误了用膳时间,这会是饥肠辘辘,为着迎贵客,这滿桌的又居是山珍海味,这顿菜花了多少银子,他二人是最为清楚的,整整周府三个月的开销呀!看着他们吃得心都疼了!于是二人都是忍耐不住了,几乎同时,一条长凳上,各坐了个角,落下屁股,拿箸吃了起来。
这顿午膳在李成绍与徐子谦的带动下,众人用极快的速度将它完美结束,满桌的菜几乎是一扫而空。
“呃。。。。。。。”
用完膳的李成绍在桌边一张太师椅上敞开衣衫,歪躺着,手里拿了个杯子,心满意足的打着饱嗝,他是要喝酒的,可是迎春不准,眼下吃完了饭,拿了个空杯在手中过过瘾。刚在桌上周大老爷本想劝大家用些酒,顺便摆谈摆谈,可酒杯举着半天,也没人张他,一桌人热火朝天的吃着,他只得放下酒杯,也加入那抢食的行列。
“侯爷,你用好了?”周大老爷见徐子谦放下箸了,赶紧站了起来,问道。
“嗯。”徐子谦接过丫鬟递来的杯子,咕噜咕噜漱了口,吐出水,方慢慢的答道。
“宜儿难得回来一次,就让她陪陪老人家,我们且是到那边屋坐坐?”周大老爷笑眯眯的弯腰做了个邀请状。
“是、是、是,”周二老爷果是个实在人,不说个甚好坏,越见未来女婿与外侄女婿越觉得满意,一顿饭吃下来,听了哥哥的话,也是兴致极高的拉了徐子谦,“夫人,你们娘俩与宜儿去摆谈摆谈,子谦呀,走,我们一起去那边坐。”
周大老爷一听他这般称呼徐子谦,是一愣,待他回过神来,周二老爷与徐子谦二人已是走出了这个厅,赶紧往他们屁股后头追了过去。
他刚走到李成绍身边,却被抓住了衣衫下摆,让他走不得了,那李成绍抓住他道:“新宁伯,我说呀,你周家好歹也是皇上亲封的没伯爵之家,咋是如此的没规矩?用过膳竟是如此的没个章法,周老太太这般大的年纪了,竟是坐在那侧首,你在这周府当着家,那个孝字咋写的难不成你不知?这如是传到圣上耳中,这事怎生得了?连我这个不相干的人,就来看了下老丈人恐也要巴点腥臭味。你说是不是?你呀,你呀,哎,这可怎么办?”
李成绍这会却是说得极认真,连说连是痛心疾首的摇着脑袋。周大老爷听着,汗水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那边官司还没了呢,又要摊上这不孝的名声,传出去怎生得了?爷呀,明明是你。。。。。。
“是是是,”周大老爷哈腰点着头,“哦,不、往日老母亲是坐上首的,今日是、是、是大人你。。。。。。”
“我怎生了”李成绍一下子跳了起来,抓住他的衣襟,道,“你失了孝道,难不成还能怪在爷我的头上?”
“不是、不是。。。。。。。”周大老爷吓得双手直摆,头都快缩到肚子里了。
“好,这孝字我们暂放一边,”李成绍放开他的衣襟,拍拍那圆滚滚的肥肚子,慢条斯礼的道,“刚、啊,这多人都是瞧见了,那嫡母竟是与庶长子坐一块了,你跟爷说说,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李成绍本就比那肥短的周大老爷高了一个头,说这话时他是居高临下的,周大老爷不敢不听他训话呀,仰着头,一张肥脸正对李成绍那张大嘴,李成绍说到最后个成何体统时,故意一个字一个吐出来,溅了他一脸的口水。他也不敢去擦,只是一脸哭相,机械的答道:“是,是,爷说得对,不成体统,不成。。。。。”
“哦,那你也觉爷说得对了?”李成绍又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道,“那你说今日这事怎了?啊?”
那周大太太与周大公子在旁听了,只想甩自已一个耳光,原本以为这一家子在,用膳时又见他们大大咧咧的,都没讲个礼数,适才铸下这大错。早知如此,就不贪这吃了。。。。。。。
至于周老太太,这时却是在一张太师椅上睡得稀里糊涂的,这么大的响动,能睡着吗?周二太太带了叶君宜与迎春站在周老太太背后,三人都好像都是极担心老太太从椅子上摔下来,围在周围护着她,对屋中发生的事似是压根就没瞧见。
“这、这,”周大老爷用衣袖擦着头上的汗水,这了二下,忽然拉了李成绍的衣襟,带了哭腔道,“爷、李爷,你得救救小的呀,你给小的出出主意,这事、这事该咋了呀?”想了一下一咬牙,双道,“待我将这逆子打死!还有,来呀,我要休了这妇人!”
周大太太一听这话,吓得一屁股跃在八桌旁的凳子上,周二少爷更是抖瑟得大厉害。
“大哥万不可如此,哎!”周二太太见了,终是不忍,那平日时二房这一家子受了他们多少气?本不想插手这些事,如今见他们一脸丧家犬样,却又是顾及着那同胞之宜。由此叹了一声,道:“成绍,你就别是为难你大伯父了。”
第五十五章节【周二老爷】
“是是,”周大老爷听了这话,如抓住一根救命的草,赶紧乞求道,“李大人,你就看在迎春的面上说句话吧,只要救得了小的一家的狗命,小的一家就是你养的狗,你让做啥,我。。。。。。”
“哎哟哟,啧啧,”李成绍四仰八叉的横担在那椅上,翻着白眼,大拇指竖着道,“新宁伯真是这份!视老婆、儿子、自尊这些都是狗屁,这份、这份,无人能及,哈哈哈。。。。。。”一通大笑后,将身子缩回椅上坐着,手中又拿了那酒杯在手中,神情肃然,那里还有半分的吊二郎当,“新宁伯,你这些年也过够了好日子了吧,光这酒杯,一个知府在职十年的俸禄恐也买不起这么一只吧?贪,本也没甚,可这次黄河水患,皇上拨下数千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官员百姓又自发的募捐了无数,那主持治理水患的雷大人竟是只拿到一万两银子,呵,这春来发大水,黄河下游被淹死、受灾的百姓无数。钦差大人所到之处,草都没一根,尽悉被百姓拔来吃掉;那路上满是饿死、得疫病死的百姓,整整四个省,十户九个半空。这些银钱大都曾流经你手,如此大罪,你以为有谁能保住你?”
“扑通“
周大老爷面色苍白的跪在了李成绍的面前。
“当然,”李成绍继续道,“我也知晓,你也不过是个小喽喽,不过这被拿来开刀的恰就是你这等小喽喽。你想保命、保你全家,倒也不是不可能。”
“爷,爷你说,你说!”周大老爷听到这,面上有了些许血色。
“你这副得行,当个屁新宁伯,”李成绍道,“再说了,你如今这样,命都不晓得保不保得住了,这个虚名拿来做甚?你这些个儿子又没个成器的,哎!看样,这周府算是完蛋了啰。”
这新宁伯是个在官场中打滚多年的人,李成绍这话说这新宁伯他不配当、他的儿子也不配,可周府还有个人呢。立即向前跪爬两步,道:“是,可我那二弟朝中名声颇好。我马上拟个折子,让我二弟承爵,烦请李大人明日呈了皇上。”
李成绍却似未曾听见,只是看着自己手中价值连城的杯子。周大老爷见了,赶紧让人拿来笔墨,快速的将折子写好,双手捧与李成绍面前。
“哎呀,真是麻烦事。”那李成绍重又回复到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似是极为不情愿的伸出二根手指将折子夹了过去,“我说周大老爷呀,你都快不是新宁伯了,这周府的大都财物听说你都要拿来还回官,如此,这周府你当是没甚财帛了吧?如此这周府的家。。。。。咦,你们谁来当呀?”
“我二弟,”周大老爷是个非常机敏的人,赶快下话来,“我二弟当。夫人,让老大媳妇把帐房里的账册交由二弟媳。还有,叫管家把帐本拿来,外院的事,以后都交二老爷管着。”
李成绍又犹似未听见了,半眯着眼,双手抱在胸前,学着周老太太的样,搭下脑袋装打瞌睡。
周大老爷见状,牙一咬,马上让下人去唤了周大奶奶与周府管家拿了内、外宅的账册来,又叫了外宅、内宅主要的几位管事、管事娘子来。不一会人来齐了,瞪了周大太太一眼,夫妻二人当了管家与在场所有的面,讲了自个夫妻二人从今后不再理事,以后有事回周二老爷夫妇,又交了对牌与周二太太母女。如此下来,倒也担搁了不少时日。这些许空闲时间,李成绍半眯眼,似睡非睡,安静得很。
“哎,你们在这干甚?”这时周二老爷与徐子谦回到了厅中,周二老爷见厅内气氛怪异,便是问了一声。不过这是个实在人也没想得太多,没等人答,便去拉了周大老爷道:“大哥,这平常常是念叨道子谦不来,这会来了,咋凉人家在一边?这不,我二人在那,好生无趣,子谦都闹着回去了。”
“老丈人,”李成绍的瞌睡终是打醒了,懒洋洋的道,“你女婿在这边,不要老把那徐老二念叨着。”
“哎!”徐子谦指着八仙桌上堆的一大堆账册,奇怪的问,“这是怎生一回事?过节也要忙着算账么?”
“哎!”周大老爷叹了一口气,摇着头,垂头丧气道,“这家以后就就烦劳二弟了。”
“嗯?”周二老爷听了一愣,继而明白了一些,赶紧道,“这家还是。。。。。。。”
“李成绍!”这周二老爷话未说完,便听得徐子谦一把抓住李成绍的衣襟,怒道,“你这是做了甚事?我家夫人第一次回门,你便是在这儿搞甚怪?这新宁伯可是于我夫人的母舅,你是否欺他了?”
“哎,徐老二,你这是干啥?谁欺谁了?你瞧瞧,”李成绍一副满不在乎样,翘了个大拇指道,“周大老爷高风亮节,将这些名义之事看开喽。瞧瞧,”将手中的折子在徐子谦眼门前晃了一下,“他老人家连这个新宁伯的爵位都不要了,还在乎这些财帛?”
“胡说,定是你这痞子欺了他!”徐子谦看样就要开揍他了。
这又是唱的那出?屋内众人见得一愣一愣的,连周老太太的瞌睡都吓醒了,眼睁得老圆看着二人,那徐子谦一副凶神恶煞样,却是无人敢上前劝。当然这不包括老实的周二老爷。
“哎,一家人嘛,有话坐下好好摆谈,不可如此,不可如此呀!”周二老爷将二人强行拉开。
“徐子谦,你休得欺人太甚!”李成绍犹是不甘心,手指了徐子谦骂道,“你个王八糕子,敢是管起你爷爷了吧?来来来,有本事与爷赌上几局,你若是赢了,今日爷爷与你磕头认错,你若是输了便是爬地上当乌龟,敢你是不敢?”
王八糕子?叶君宜听了眼角抽了一下,徐子谦是王八糕子,那上头那位是岂不是。。。。。。
“哼!”徐子谦冷哼一声,“有甚不敢?骰子拿来,今日爷定要你跪下磕头认错。”
“好、好,”周二老爷松了一口气,笑咪咪的道,“我看此法甚好,来呀,拿骰子过来。”
这三人究竟唱的那一出呀?
“爷先来。”李成绍又跳到八仙桌上蹲着,,挽了袖子便开掷骰子,周二太太见了,赶紧让下人们收了帐册。这男子们最是喜欢这个了,外厅周大老爷的儿子、女婿,听得不知何时已是进了来,与刚来的管事们都围了过来。周大老爷夫妇与周大公子见徐子谦有意为他们出头,更是关心赌局胜负,也是围将过去。
“大、大”
“小丶小”
“哎呀一一,又是大。”
。。。。。。
叶君宜与周老太太、周二太太母女在那儿正不知做甚好,周二老爷却是走了过来,低声对周老太太道:“母亲,你年岁大了,这些个混水,你就不要去了淌了吧,让春儿母女陪着你回房去歇息会。”
“混水”周二老爷这句话让叶君宜对他有些刮目相看,看来这人貌是愚钝,实则内心极是明事,不过人品忠厚,不说人、事的好坏罢了。
“嗯,”周老太太拍拍他的手,低语道,“这般也好,这家放在你夫妇二人手中,我甚是放心。你大哥,我也不过是求保他一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