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绿滢在他凌厉的目光下,不自觉地退了一步,可口头上还是不甘让步。“我……那是你不对在先……”
他冷下眸子。“江姑娘说这话不嫌太过蛮横吗?你若再无理取闹,霍某不介意请武林人士公评,只怕到时难堪的要是你。”
“你……”江绿滢怒得要上前,却再次让扬起的碎瓦砾挡下,这回扬剑的速度不够快,肩头让碎石击中,吃痛一声,三人见状,担忧地看了师妹一眼。
“我要取你们的性命不过弹指之间,一再相让是瞧在你们宫主的份上不予计较,若你们再不识相,霍某可不会再隐忍。”
“谁要你隐忍!”江绿滢气道。“我们可不怕你。”
“没错。”李淳怒目而视。“什么看在我们宫主的份上不与计较,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怎么不说是你忌惮我们宫主,担心我们宫主取了你这条狗命。”
霍凌非冷笑。“你们宫主算什么,我还没放在心上。”
四人气愤地同时倒抽口气,连白玉银都倒吸了口气,惊骇莫名,他是疯了吗?讲这样的话,就算她没混过江湖也知道这话不能说,完了,这梁子结大了。
“他的意思是说……”白玉银试图圆话。“你们……”
“你们掳了我的妻子,这笔帐我自会跟你们宫主算。”霍凌非打断白玉银的话语。
这下他也把她惹毛了,白玉银瞪著他,双眼烧著火,双颊染著红晕。
江绿滢四人正要大骂,霍凌非已先发制人,再度扬起地上的瓦砾,左手一提,搂著身边的人飞出破屋。
一出破屋,积了满肚子火的白玉银,忍不住骂道:“你到底在搞什么!把人都得罪光了才甘愿吗?”
他没回应,只是抱著她在各个房舍的屋顶上飞掠。
“人家是一宫的宫主,你却当著她徒儿面说不把她放在眼里,存心想结冤仇吗?”
“结了便结了。”他淡淡地说。
她怒目相向。“你是怎么回事……”
“她们掳了你,这仇就结下了。”他冷冷地说,他一再忍让,她们却越来越过分,之前的容忍只是因为不想沾惹无谓的麻烦,并不代表他怕事。
“你……我……我又没怎么样,我好好的……”
“真要被取下眼珠子你才觉得有怎么样吗?”
她气道:“这件事从头到尾就不关我的事,是你惹了女煞星,我才遭到无妄之灾。”
他低头瞧她一眼,眉头纠结。“这事……是我的疏忽。”
他自责的神色让她的怒火熄灭。“又不是你掳我的,不关你的事,她们主要是想问我武功秘笈的下落,跟你不相干。”
“是我疏忽……”
“就说不关你的事。”她打断他的话。“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去找你,三娘告诉我你不见的,才跃上屋顶就瞧见你让人掳走。”他简短地说明。
“你来找我是为了我爹吗?是不是他发生了什么事……”
“跟你爹没关系,他很好,我来找你是为了别的事。”
“什么事?”
“我打算先将你送到别的地方去。”
她讶异地看著他,正想追问时却发现两人又回到了破屋内。
“我们怎么又回到……”她忽然止住话,发现他额上沁出汗珠。“你的毒又发作了?”
“不碍事。”他放下她。“休息一会儿就行。”
“先坐下吧。”她立即道。
见她面露忧色,他微勾嘴角,盘腿而坐。
“你没事吧?”她忍不住又问一句。
“没事。”
“你在冒冷汗。”
“我知道。”
她皱下眉头。“庞项不是调了些药丸给你,你吃过了吗?”之前庞项闹性子,躲起来不理他们,但一见他们要下山,又忍不住跑出来,说是大伙儿都走了留他一个人在山里无聊,还是跟他们下山的好。
“我就是吃了才成这样。”他说。“他现在还在试药,所以这段时间会比较难掌控毒发的时间。”
他额上的汗不停沁出,脸色也越来越白,她担忧地咬住下唇,坐立难安。
“我没事,一下就过去了。”他靠著墙,闭上双眼。
见他额上的汗水滑下,她没多想,掏出帕子为他擦汗,他睁开眼,正好望进她忧心忡忡的眸子。
两人视线一接触,她顿时感到有些困窘,连忙放下手,而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轻叫了一声。
“啊……”
“怎么?”他低语。
她尴尬地笑笑。“这帕子我擦过汗,脏了。”
见她要收起帕子,他伸出手握住她的柔荑,缓声道:“我不在意。”
他的眼神与话语中隐藏的亲匿让她万分不自在,她试图缓下两人之间暧昧的气氛,说道:“你的手好冰。”
“我浑身都冷。”他说。
她拧紧眉心。“你不运气吗?那不是会让你舒服一点?”她虽不懂内功心法,但曾听爹娘说过,所以还有些概念。
“这毒发作的时候没法用内力强压。”他简短地解释。
“喔。”表情掩不住忧心。“你……那该怎么做会让你好过些?”她可以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气。
他盯著她,未发一言。
“怎么?”白玉银追问,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说话。
“怕你不肯。”
她谨慎地看他一眼。“什么意思,如果我能力所及的话自然没问题……”
他轻轻勾起嘴角。“可以给我你的另一只手吗?你的手很暖。”
红潮在她颊边晕开。“你……”她瞪了他一会儿才道:“我本来是想生堆火。”
他没说话,黑眸深幽地看著她,握著她的右手掐紧了些。
寒气不断自手心渗入,她在心中叹口气,将另一手伸向他。“算了,这也算我能力所及。”
反正都让他握住一只手了,再握一只也无所谓,只是这气氛实在尴尬,她的目光都不知要落在哪儿。
轻握住她软绵的手,让那小小的暖意流入他的身体,他盯著她低垂的眼眸,缓声道:“你喜欢庞项吗?”
她讶异地抬起眼。“庞项?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有一些想法。”
“什么想法?”
“记得我提过要为你找个夫婿……”
“你又开始胡说八道。”她打断他的话。“你们别帮我乱出主意行吗?一下我爹,一下是你,这么担心我嫁不出去吗?”
他瞅著她不悦的神情。“是担心你没人照顾。”
“我自己能照顾我自己。”
“你的人生还很长……”
“别像老头子一样说话。”她扯了下嘴角,转开话题。“你的手好冰。”
“我从没想过把你让给别人。”他又将话题转回。
她的脸瞬间涨红,生气想将手抽回时,他却先松开她的手,闭上眼。“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盯著已被放开的手,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受浮上,她本能地将之压下,将注意力集中在该怎么帮他。
她轻柔地拭去他脸上的汗。“人说一物克一物,我相信世上定有药草能解你身上的毒,这些年你大江南北的走,也认识了不少人,当中一定不乏奇人异士,你好好想想,有没有能帮你的人,如果真没印象,也能找庄主问问,他认识的人比你更多,我相信会有办法的。”
他轻应一声,没多说什么。
“你休息吧,我不吵你。”
“我不觉得吵,我喜欢听你讲话。”他轻语。
红晕染上她的脸。“你……在江湖上行走,对女人说话都这样不正经吗?”
他睁眼。“我只对你一人说这样的话。”
她的脸更红了。“你还是闭眼休息吧!最好连嘴巴也一起闭上。”
他牵出一抹极淡的笑意,正欲接话时,脸色却忽然清冷下来,眼神也随之沉下,白玉银愣了下,正想问他怎么回事时,一道声音在身后突兀地响起。
“原来小俩口在这儿谈情说爱,还真有情调。”
白玉银猛地回头,惊讶地发现青嵩派的徐道平走进破屋内。
“你……”
“很讶异见到我吗?”徐道平冷笑一声。“人家说冤家路窄,实在不错。”
听他语气,莫非要来寻仇?白玉银心头一惊,表面却强自镇定,扬起笑。“冤家?我还以为江湖人士见人有难,都是仗义相助的呢,没想到却是来趁火打劫。”
徐道平瞥向她。“趁火打劫,姑娘说话倒教我听不懂了。”
“怎么会听不懂,你不是来抢武林秘笈的吗?”
徐道平仰头一笑。“我不是说过什么武林秘笈我们青嵩派没兴趣吗?我们一开始也只是想抓你爹给二师叔出出气,没想到却遇上霍凌非,著了他的道。”
白玉银不由有些想笑,什么“著了他的道”,明明就是武艺不精、技不如人,却说得像是遭人暗算。
徐道平缓缓靠近两人,霍凌非由地上站起,身子微微晃了下,白玉银连忙扶住他的手臂。
“霍老弟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徐道平故意问。
“没什么。”霍凌非简短地说了一句。
“那我也放心多了。”徐道平微笑。“上回领教了霍兄的高招,我茶不思饭不想,今日想再与霍兄切磋切磋。”
白玉银脸色一变,这人根本就是趁人之危嘛,霍凌非现在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他却故意选这时候来比画,太可恶了。
“还是改日再约吧。”白玉银代霍凌非回答。
“怎么,霍老弟真不舒服吗?”徐道平笑问。
“还好。”霍凌非也露出笑。
白玉银瞄他一眼,他有自信在这种情形下赢过徐道平吗?还是在虚张声势?
“只是怕捱得了徐兄一掌,也捱不了第二掌。”霍凌非补上一句。
徐道平爽朗而笑。“不过比画而已,怎么会真的对霍老弟使出真功夫,只是对于那天你在林子里使出的功夫有些困惑,看来像是魔教的功夫。”
“那并不是……”
霍凌非话未说完,徐道平一掌已经打来。
第八章
霍凌非反射地出手与之过招,另一手将身边的白玉银推开,深怕波及到她。
“怎么不说一声就偷袭。”白玉银对徐道平的行为感到气愤。
才过几招,白玉银已能瞧出霍凌非的力不从心,她心急地想著该怎么帮他,她不会武功自然没法以武力取胜,只好智取……
“怎么,不使出你独门的点穴功夫吗?”徐道平冷笑一声,他像猫逗老鼠一般,也不急著分出胜负,只是瞧著霍凌非的冷汗越流越多。
霍凌非心中则是另作打算,以他现在的状况若是拚命一搏,徐道平还是占不了便宜,但非到不得已他不想如此拚命。
“霍大侠使的并不是什么魔教功夫,那是我爹教他的。”
这句话让正在过招的两人同时停下了动作。
“你爹?”徐道平一愣,随即笑出声。“你爹的武功路数与霍凌非可是完全不同。”
“这我自然知道。”白玉银认真地说。“霍大侠得自向庄主的真传,何须再与我爹学功夫,再怎么说向庄主也曾做过武林盟主,武功自然不在话下,我爹与他比起来差得远了,我应该说是我爹央求一位朋友教的。”
徐道平摸了下八字胡,双眼微眯。“一位朋友?”
霍凌非站在一旁,也没戳破白玉银的谎言,只是静静聆听著。
“没错,我还见过那人。”白玉银点头。
“姑娘可别信口开河。”徐道平的眼珠在两人之间转著。“我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你在打什么主意难道我会不清楚吗?”
白玉银瞠大眼。“我在打什么主意?你说得好深奥,听不懂。”
“姑娘是担心我打伤情郎吧。”他讪笑两声。
她的脸像炭火一样烧得通红。“什么情郎,江湖人说话都这样不正经吗?霍大侠与我只是朋友,怎么不说你们两个刚刚打来打去是在打情骂俏,两个大男人不害臊吗,我看了都不好意思。”
徐道平愣了下,霍凌非则是转过头去,嘴角微扬。
“小姑娘一张嘴倒是挺厉害的。”
“哪有你厉害,颠倒是非,胡说八道。”白玉银哼地一声。“你若不信我的话就算了,也不须这样胡诌乱扯,这种不三不四的话若是传出去,不是坏我名节吗?还有你故意在霍大侠身体不济的时候与他切磋比武,传出去不怕人家笑话吗?”
她的话让徐道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压下怒意,说道:“别以为这样胡说一通,你们两人就能顺利离开这儿。”
“我们为什么要离开这儿?”白玉银反驳。“我还想在这儿待久一点。”
徐道平恼怒地就想出掌往她身上打去,但终究还是打消主意,不想与她计较,杀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不是他的作风。
“反正我只是告诉你霍大侠的功夫不是由什么魔教邪教那儿学来的,是一位老前辈教的。”
“谁?”他追问。
“江湖人最重的是信义,我们已经答应老前辈不说,自然不能告诉你。”
徐道平冷笑一声。“果然是满嘴胡说八道,真把我当傻子。”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白玉银长长地叹口气。“算了,老实告诉你,我手上还真有些拳法剑术的书籍,虽然称不上什么绝世神功,可也不是三脚猫功夫。”
见她愈扯愈远,霍凌非开口道:“玉银……”
“你别说话。”白玉银朝他使个眼色。
徐道平在他二人间,来回看著,似乎拿不定主意。
白玉银加把劲说道:“这样吧!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若有兴趣我可以让你瞧瞧,免得你又说我在骗你。”
“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徐道平仍是怀疑,但见她信心满满,还说要拿给他看,顿时难以下决定该怎么做。
“当然是有人拿来典当。”她笑答。“在江湖上行走,没银子可不行,照理当铺是不收书的,可我爹是江湖中人,总要我们给个方便,所以只要你能拿出些东西,不管是刀剑暗器、衣服鞋子,我跟娘多少都会给些钱,若是连这些东西也没有,那就露几手看家本领换些盘缠。”
“这等没骨气的事也有人做。”徐道平不屑地说一声。
白玉银大摇其头。“你这话就不对了,人要吃五谷杂粮才能活,饿肚子的时候当然得想办法,难不成要他们去偷去抢,你们学武之人要偷百姓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