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收起了笑容,俊脸深思地凝视着她,“特别的涵意?”
她温柔地将盒子塞入他的手中,轻轻地道:“收着吧,等到你以后遇上一个可以给她承诺的女人,你再将它送给她。这钻戒给我,不值得。”
他愣怔地看着她,本能地握住了盒子。
她甩了甩头,深吸一口气笑道:“好了,我的情绪现在已经稳定了,你可以带我四处走走吗?我快闷坏了。”
他眨眨眼,这才回过神来,“呃,你想出去?”
“是的。”她浅浅微笑,“你就勉为其难充当导游,带我看看阳明山吧!”
他盯着她笑容安然的模样,心头一松,“当然好。”
阳明山的冬季,落叶纷飞,有诉不尽的萧瑟冬景。
若非时隐时现的槭树和枫树,醉红伴随着嫣黄的叶片翻飞摇曳在风中,为冬意平添几分灿烂诗意,恐怕这阳明山的美景将逊色不少。
他们包裹着一身大衣,缓缓地漫步在飘送着落叶的小径上。
瑞齐还帮纤纤戴上了毛绒绒的雪白耳套,除了可以御寒外,更增添了几丝俏皮的味道。
“住在这么美的地方真好。”纤纤呵出一口袅袅白烟,愉快地轻叹。
瑞齐双手插在裤袋里,潇洒地迈步,“真的吗?我不觉得。”
她讶然地斜睨了他一眼,“你是不赞成这是个美丽的地方,还是不赞成住在这里真好?”
他耸耸肩,低沉地道:“或者两者都有吧!我是个心地不美的人,所以看什么东西都不美,因此无法体会你的感受。”
“为什么要这样形容自己呢?”她微蹙眉头。
“难道不是吗?”他微微一笑,“你也到厌我,别否认这一点。”
她一时语塞。该怎么告诉他,其实自己也不是讨厌他,只是情况太复杂难解,事情发生得太快,教她不知该如何思量。
也许这只是一场梦。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等到梦醒时,也就只能落花流水春去也。
等他厌倦了这个游戏,她自然是要离开的。
只是他现在还像个赖皮执拗的孩子,怎么都坚持要将她留在身边。
“在想什么?”
“在想……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悠哉地过生活了。”她微笑,“或许有钱还是有一点好处的,至少可以衣食无缺的过日子。”
“有钱的好处说不尽,”他瞅着她,“你很讨厌钱吗?”
她笑笑,“我不讨厌钱,只是讨厌因为钱而变得势利跋扈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不应该用钱去衡量一切。”
他凝视着她,掩不住惊叹,“你是我认识的女人中,唯一会这么说的人。”
“我们的生活圈不同。”她弯下腰拾起一片完好的五角枫叶,嫣红而美丽。
“你是个很特别的人。”他不得不承认。
她改写了他对女人的一贯印象,虽然到目前为止他不认为她是天真无矫饰的,但是她至少不像其他相处过的女人那般虚伪肤浅。
他渐渐习惯和她谈话,和她谈话是件赏心乐事。
“谢谢。”她不能不受宠若惊,因为难得与他有这番太平时刻。
她喜欢这种感觉。
“你平常都是自己一个人住吗?没有男朋友?”他突然问。
现在才问她有没有男朋友,这也太慢了吧?
纤纤啼笑皆非,不过她看到他是很认真在问她的时候,又忍不住正经起来。
“我了然一身,什么都没有。”她自我消遣地道:“除了银行里的二十万外,我可以说是身无长物。嘿,你知道吗?你买一件衣裳的钱是我攒了五、六年的薪水喔!”
“我有的是钱,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他淡淡道。父亲拨了所有医院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给他,因此他一个月不用做任何事情就可以坐享数百万的净利。
他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抱着钱的小开。
“钱能帮助你快乐吗?”她好奇。
他望向前方摇曳的树影,脚步不停,“你呢?没有钱的滋味快乐吗?”
“我虽然不富有,可是我有理想有抱负,我还有梦想,”她眼睛闪动着光芒,“每天一步步朝梦想接近一些些,就足以带给我快乐了。”
“这就是了,我没有梦想没有抱负,我只是每天不断地接受大笔大笔的钱,然后想尽办法地把它花掉。”
“其实你可以拿钱做很多好事。”
“是吗?我该为谁做?”他嘲弄地道:“什么才叫做好事?”
“比方说捐给慈善团体,或者是捐给孤儿院、养老院,你可以定期去做一些事,这些都能够带给你一些心灵上的满足。”
“慈善团体有一半以上都是在敛财,孤儿院养老院的基金多半落入院长的荷包内,我捐来做啥?”他眼眨都不眨一下。
哇塞,怎么偏激到这等程度?
纤纤睁大眼睛,“是谁让你对人性这么没信心的?”
“我只是为人谨慎,不像你这么天真,”他看了她一眼,“你一定是那种看到火车站有人在卖爱心笔,就会掏出钱来买的人。”
被他说中了,她不由得脸红反驳道:“这有什么不对?至少我有爱心。”
“你可知道这其中有一半是诈财团体,而且那些向你兜售爱心笔的工读生遗还可以抽成。想想看,你捐了一百块,还要让他们抽成赚个二、三十元,这是做好事吗?”他揶揄。
纤纤呆了呆,“啊?真的?”
“像你这么好骗的人已经很少了。”
“可是,可是……至少我是做无愧良心的事,他们要骗人是他们比较恶劣损阴德,与爱心与否无关。”
“你这叫姑息养奸。”他冷静地道。
“那你呢?我敢打赌你连在路上卖口香糖的老婆婆,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她们也有可能是集团式经营。”他就事论事。
纤纤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怎么这样说,你实在太不相信人了。”
他扬起一边的眉毛,“这世上唯一能相信的人就只有自己,难道你不知道吗?”
“这样岂不是太寂寞了?”她忍不住叹息。
“有什么好寂寞的,生活还不是一样过。倒是你,凡事都要小心点,不要老是白痴白痴的样子,太过天真只会惹来危险。”话锋一转,他突然指责起她。
她皱眉,“是啊,我就是太过天真、太过有同情心,今日才会沦为阶下囚。”
瑞齐闻言不由得笑了,眼神也柔了,“真是,你可真会以彼之矛攻子之盾。”
“还好啦!”一阵山风吹来,她忍不住拉拢了衣襟。
他没有忽略她这个细小的动作,“我们回去吧,外头太冷了。”
“好。”她点点头,突然有个点子浮上心头,“对了,想不想尝尝我的手艺?”
他惊讶的不得了,“你会作菜?”
“当然,我对自己的厨艺可是很有信心,只是自己一个人懒得煮,而且我租的套房也没有厨房。”她兴致勃勃,“好不好嘛?”
他难得看她对自己撒娇,不禁被她的笑容扰得有些迷醉,“当然好。”
纤纤欢呼一声,忘情地拉起他的大手往前跑,“那我们走吧!”
她软软的小手握住他的,瑞齐心底泛过阵阵暖流,不过他也没有因此忘记回家的路。
“你走错方向了,我们该往回走。”他提醒。
“噢。”她吐吐舌,轻笑着拉着他往回跑。
纤纤露了一手,果真煮了一大桌好菜,只是这些菜色瑞齐连见都没见过。
他高大的身子忍不住跟在她身边团团转,让原本厨房偌大的空间都显得狭小很多。
纤纤把九层塔叶自水槽里捞了出来,开始打蛋拌入锅中搅动着。
“罗勒叶是这么煮的吗?”他怀疑地指出。
“这是九层塔。”
“不,这是加州进口的罗勒叶,与土产九层塔属于同科,但是种类不同。”他解释,“这一种的味道比较香,而且叶片较嫩。”
“耶,想不到你也懂得这么多。”她不无讶异。
他随性地爬梳过黑发,闻言懒懒一笑,“怎么?你以为我是个什么都不懂,只会花钱的纨绔子弟吗?”
“呵呵。”她不好意思地傻笑。
“我好歹也是美国加州大学的企管学硕士,文凭可不是白混出来的。”
“啊?”她差点吓掉眼珠子。
真的吗?那么是她有眼不识泰山喽?可是他从一开始到现在就是一副纨绔子弟的痞子样,谁看得出他居然这么有本事。
他瞅着她惊讶的不得了的样子,不由得轻点了她的俏鼻,微笑道:“好了,你可以开始做菜了吗?”
她这才觉醒,连忙在那锅又是菜又是蛋液中洒入盐巴。
“你没有加味精。”他再插嘴。
“我作菜从不加味精的,这样对身体比较好。”她把锅子放一边,然后开始着手切砍螃蟹。
一时之间,只听得螃蟹在砧板上乒乒乓乓地跳动,她的刀一下子剁这儿一下子剁那儿,动作俐落地支解着蟹身。
他对她投以惊讶赞赏的一瞥,纤纤谦虚地点了点头,继续快动作地将蟹身扫入玻璃盘内,然后拍打起蒜头,切起洋葱。
在两人都因为洋葱而泪汪汪的时候,他一度有想要逃开的冲动,可是看见她为了做一餐料理给他吃,强自忍受着刺鼻刺眼的洋葱的样子,他的脚步就怎么都无法离开。
最后她飞快地洗了手,然后开始开火热锅。
“我们只吃两道菜吗?”他又控制不住地开口问。
“当然不止,可是我想先把洋葱炒一炒,免得又把你熏的流眼泪,那我就太罪过了。”她很任真。
他刹那间好感动……居然有人关心他,虽然关心的重点有点奇怪。
怕他被洋葱熏?
纤纤待油热后将大蒜丢进去,然后把洋葱炒一炒,接着倒入螃蟹共同煎炒起来。
瑞齐等她倒入些许的水,盖上锅盖后才不解地问:“有人把洋葱跟螃蟹同煮的吗?”
“你等着看好了,好吃的不得了。”她笑嘻嘻。
瑞齐惊讶地看着她打开锅盖把沙茶酱放进去,然后再用锅铲翻搅了几遍。
不可思议的是,奇异的香味扑鼻而来,惹得他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
接下来他就这样一直惊异地看着纤纤不按牌理出牌地做出了好几道菜,最后洗刷完锅碗瓢盆,对着他煞有介事地躬身行了个礼。
“柯先生,请。”
仆人都被他们打发离开现场了,因此瑞齐也亲自帮忙端茶捧饭到餐桌。
第七章
“伯父今天会回来吃饭吗?”她突然有些怯怯地问。
“有一个宴会需要他参加,所以不必顾虑到他。”提到父亲,他的愉快心情有一刹那的僵硬,“他原本极力推我去参加,可是那种无聊的场合去了也是白去,我宁愿在家里陪你。”
他不经意流露出的体贴让纤纤心一暖,笑容漾然如花,“谢谢你,我们吃饭吧!”
虽然见到他们父子关系如此恶劣,纤纤也有几分沉重,可是她明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也无力去改变什么,因此只能尽量让他快乐了。
曾几何时,她居然以使他快乐为己任了?
但她不想去研究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只希望把握每一分钟的愉悦。
纤纤一共做了四道菜,香喷喷可口极了。瑞齐迫不及待地持筷进攻,转眼间就吃掉了大半。
他不可思议地咀嚼着,“看不出来……真的很好吃。”
她受用地笑道:“谢谢。”
“只是……”他吃掉了一片酱烧桂竹笋,这才发现到好像少了某样东西,“汤呢?”
“啊?”她含着满口的饭,闻言也呆住了,“唔,对喔,我好像没有煮汤?”
他盯着她鼓鼓的双颊和小脸上的愕然,噗哧一笑,“你这么辛辛苦苦地忙了半天,结果居然忘了煮汤。”
“呃……”她讪讪然地笑,惭愧的不得了。
他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餐室中。他从来没有吃一顿饭吃的这么开心过!
这种餐桌上的欢笑时刻……陡然有一抹记忆又自他眼前一掠而过……有某个慈祥亲爱的笑声伴随着片段影像出现,却让他脑袋有一丝丝刺痛,他极力想要看清楚,捕捉住那影像,可惜却瞬间又消失无踪。
纤纤原本也笑着,可是他表情陡然冻结,随即陷入苦思的模样却让她心脏一紧。
怎么了吗?
可是她还来不及慰问,瑞齐就已经挥去了那模糊的印象,恢复了笑容。
“你做的菜真的很好吃,你闹的笑话也很下饭。”他好笑地道。
纤纤被他赞美的好高兴,脸红红地道:“真的吗?”
他微笑点头,并且帮她挟了一整碗的菜。
就在两人温馨地共享晚餐时,汽车的引擎声由远而近地接近大宅。
瑞齐脸色变了变,笑容也缓缓消褪了,纤纤也停顿了吃饭的动作。
柯老先生回来了。
她咬着唇本能就想站起,瑞齐却一把抓住她的手,“你要做什么?”
“你父亲回来了,我想我还是告退的好,省得又惹他不开心了。”她很害怕听到争吵愤怒的吼声,也很不希望见到这样的情景发生。
“你安心的坐,他不敢对你怎样。”他沉着脸道。
“我不是怕他伤害我,我是不愿你们因我而起争执。”她温柔地道。
“我们父子不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并非为了你才开始。”
“虽然我没有立场说话,可是你们总是父子,再怎么说也不好闹得这么僵。”她婉言相劝。
他眉毛不悦地扬起,“这是我的私事,你没有必要管这么多吧?”
他愿意让她知道这些是一回事,可是他痛恨别人来告诉他,他该怎么做。尤其是一个女人!
纤纤心一痛,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熟悉的声音和一个娇滴滴又优雅的女声接近了餐室。
他蹩起眉头,脸上露出了一抹微讶之色。
纤纤顾不得受伤的心情,因为柯父已经出现在餐室门口,而且身旁还跟随着一位风姿绰约、高贵大方的美人。
合特宜的慵懒发髻美丽地盘在她的头上,白皙娇媚的脸庞精心点妆着最新的彩妆,这位美人甚至还穿了一件俏皮又端庄的貂皮短大衣,曲线玲珑的纤腰和完美的双腿包裹在黑色皮裤内,足蹬鹿皮长靴。
她简直就是完美的化身。
和她一比,纤纤自惭形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