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感觉得出来你们都相当喜欢这份工作,成天混在罪犯与犯罪之中应该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可是你们却很得意,虽然杀的是罪犯,但你们杀的人都不少,而且从没有手软过。在我看来,你们都已经有点变态了。”于培勋说的理所当然。
五人不约而同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这也不能这么讲啊!我们……呃,也许是遗传和环境的因素吧!我们的父兄都是从事与法律有关的工作,譬如她……”麦尼指向阿曼达。“她母亲和哥哥都是律师;还有罗特,他们家是所谓的警察世家,男男女女都是警察;然后是……”
他朝约瑟巴看过去,“约瑟巴,他的父亲和哥哥、弟弟都是警察,母亲是律师,不过他们都已经死了;而道南的母亲是法官,姐姐也是警察;至于我,我父亲是法官,哥哥是律师。所以你想想,在这种环境的薰陶下,我们能不习惯这种工作吗?”
于培勋听得有点吃惊。“原来你们都是一代传染上一代的毛病啊!”再一思及桑念竹的情况,还有自己和哥哥不也都在父亲的公司里工作,即使他不喜欢,还不是做得很顺手。这样一想,倒也不觉得奇怪了。
“可以这么说吧!”
耸耸肩,“好吧!那我原谅你们好了。”于培勋跩跩地说。
马上,一大堆纸啊、笔啊、书啊,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全扔过来了,于培勋抱头缩成一团躲避攻击。
“哇啊,杀人哪!”
“谁要你原谅了!”
“喂喂喂!你到底在扔谁呀?”
“老天,你们别动我的仪器啊……上帝,千万别打开那个……哦,天哪!”
“该死,这个是谁丢过来的?”
“见鬼,这一团黏黏的又是什么?”
闹烘烘的吵了好一会儿后,大家才在麦尼一声怒吼下停止制造垃圾动乱。
“你们都返老还童了吗?”
没有人敢出声,约瑟巴苦著脸去检查他的仪器,只有于培勋嘀咕了一句。
“又不是我开始的。”
麦尼脸一板,正待吼过来,于培勋先一步不屑地哼过去给他听。
“想吼我?别忘了,我可不是你的属下,弄得我不爽了,大爷我就走人,看你还想找谁帮忙!”见麦尼眯起眼来,他立刻又追加后续。“我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回台湾,谁能奈我何?”
他这样一说,麦尼马上低头认错。“别这样,培迪,我又没说什么。”
“是你没机会说。”
“培迪……”
“午餐你请。”
“欸?!”
“不请拉倒!”
“……好好好,我请,我请!”
于是,大家又讨论了一个多钟头,终于归纳出几个可能,决定各自分头去进行调查。
“好,那大家就各自去调查,不过需谨记,不能把我们的臆测随便说出去,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明白吗?”
“明白了!”
门开,众人各自散出,麦尼一见等候在外面的威廉,便神情严肃地对他下达最慎重的命令。
“记住,你要以最谨慎的态度保护培迪,还有,无论他说要去哪里、不去哪里,或是要做什么、不做什么,你都得完全按照他的话去做,懂吗?我想,如果你这件工作能圆满达成的话,或许我会考虑让你进重罪组里来试试看,OK?”
威廉双眸一亮。“懂了!”
“为什么这么说?”于培勋好奇地问。
“因为威廉每年都会申请调到重罪组里来,但是都被我们拒绝了。”
“不会又是另一个遗传与环境因素造成的变态吧?”于培勋咕哝。
麦尼翻了翻眼。“他父亲是高级警司,母亲是法官,姐姐是律师。”
“那你为什么拒绝他?”
麦尼耸耸肩。“我们不缺人。”
这是借口,于培勋也听得出来。
“是啊!你们只缺狗。”
当作没听见。“我们去吃午餐吧!”
话落,麦尼即举步欲偕同于培勋行向出口,忽而又收脚猛然回过头来盯住威廉的眼睛和头发,目光怪异,片刻后,又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对自己摇摇头。
不,不可能会是他!
真是,他也过分紧张了!
“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你想吃什么?”
“既然是你请客,当然要吃大餐,我们到雷卡吃烧烤,顺便看看能不能碰上一、两个影星。”
“……你是要我吃完后留在那儿洗盘子吗?”
第九章
人会变吗?
人是会变的,因为环境因素,因为生活经验,人是会变的,只不过是变好或变不好?这就没有一定的准则了。
桑念竹就觉得于培勋变了。
变在哪里她也说不上来,总之,他变得好古怪,变得让她好为他担心……啊!对了,他变得不喜欢出门。
除了去接她之外,他老是窝在家里——好像在躲什么似地,自己做饭给她吃,然后,就像现在一样,两人依偎在起居室的沙发上看电视,隔壁小客厅里传来李亚梅与威廉的笑语声,感觉很温馨,这样倒没什么不好,只不过……
她不喜欢他陷于沉思中所流露出的那股凝重与阴郁,而最近,他越来越常显露出这副模样,状况也越来越严重,严重到他时常是一副疲惫的样子,不是肉体的疲惫,而是精神上的疲惫。
是工作上出了问题吗?
或者是……
她使他疲惫的?
“勋。”
“嗯?”
“你……最近有什么烦心的事吗?”
于培勋怔了怔,自电视萤幕上收回视线,疑惑地落到桑念竹担忧的脸上。
“你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看起来很累。”
怎能不累?
从两天一回到一天好几回,他必须不断“避”开某位可能是父母不爱、亲人不要,自小过著被虐待欺凌的生活,在学校里又被同学欺负捉弄、被老师挑剔为难,上班时是上司的出气筒,没事老是被同事推出去顶黑锅……
买车子居然是撞死过人的赃车,买房子没两天就垮成一堆破积木,天晴出门就下雨,下雨出门变下雪,下雪出门又被冰雹砸,说不定还曾经被喜欢的女孩子嘲笑过,好不容易娶了老婆又顺便戴绿帽子,生了孩子也不知道是谁的,老了儿女就把他踢出门作乞丐,死了变成骷髅都没人知道……
呃!不对,那家伙还没死。
总之,那家伙半生悲惨,满肚子鸟气无处发泄,忍到最后无法再忍,于是变身为举世无双霹雳无敌的变态杀人魔,向警方挑战,向人世挑战,向上天挑战,最后还把他列入排行榜上第一号猎物,害他每天忙著练习左闪右避,日后搞不好还能加入NBA篮球队……至少他的身高够格了。
“不用担心,”于培勋揽紧她,在她额上啄了一下。“只是工作上有个瓶颈跨不过去而已。”
真的只是这样而已吗?
“没有别的原因了吗?譬如……”桑念竹小心翼翼地仰眸瞅住他。“我?也许是我让你太累了,我想你并不需要天天去接我下课,我也可以自己来的。还有,也换我来做饭给你吃好不好?虽然我做的没你做的好吃,但是叔叔都说我做的很不错,只要你不太挑剔……”
于培勋用自己的唇堵住了她的口,让她无法再胡言乱语下去。半晌后,他移开唇,轻抚她赧红的娇靥。
“你真是想太多了,我做饭是因为我喜欢做家事;而且如果我不去接你,老是窝在屋里不动,迟早会胖成一只大公猪,难道你喜欢我那个样子?”
桑念竹忍俊不住失笑。“怎么可能?我还觉得你太瘦了呢!”
“咦?真的?”于培勋惊讶地俯眸看看自己,又摸摸胸膛。“不会啊!我还满有肌肉的嘛!像那种随身携带糖醋排骨的男人才叫瘦排骨,OK?”
桑念竹笑趴在他胸前。“豆豉排骨呢?”
“哦!那是黑人瘦排骨。”于培勋一本正经地回道。
“红……红烧排骨?”
“印地安瘦排骨。”
“那……那白人瘦排骨又是什么?”
“唔,这个嘛……”于培勋揽眉苦思片刻,蓦地弹了一下手指。“啊!对了,粉蒸排骨!”
桑念竹笑得更夸张了,笑得李亚梅和威廉好奇地跑了过来。
“你们在说什么?分我们笑一下吧!”
于培勋瞟一眼怀里的桑念竹,“排骨。”他说,仍是一副正经八百的表情。
“呃?”李亚梅呆了呆,旋即恍然。“我知道了,明天你要煮排骨对不对?”
“不对,”代替于培勋回答的是她身后的威廉。“明天要出去吃。”
“咦?啊!”李亚梅蓦然指住桑念竹。“你的生日!”
“答对了!”
“我也要去!”
于培勋想了想。“好,你也一起去。”反正威廉一定会跟著他,让李亚梅去和他作伴,总好过威廉一个人插在他和桑念竹之间尴尬。
“太好了!”李亚梅眉开眼笑地跳过来坐到桑念竹另一边。“明天什么时候?在哪里?”
她问的简洁,于培勋也回得简洁。
“晚餐,圣詹姆斯俱乐部。”
“Great!”
见她兴奋得好像疯了似地,于培勋真想泼她一盆冷水试试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我们要上楼了,”他起身,牵著桑念竹。“这边就让给你们吧!”经过威廉身边时,他停下来扶著威廉的肩并耳语过去,想给他一点忠告。“你要小心一点,她是……”耳语倏止,面色微变。“耶稣!”
威廉迅速回过头来。“怎么了?”
吸了口气,于培勋很快就镇定下来,并对身边的桑念竹歉然道:“对不起,我刚刚才突然想起明天有点事,不能去接你了,你能不能自己去呢?”
“可以啊!”
上帝保佑,幸好她没有起疑。
“抱歉。”谁知一抹笑容刚要浮上来,半途又僵住,于培勋再次变色,咽了口唾沫,他改口了。“那个……对不起,我忘了在圣詹姆斯俱乐部定桌位,到格伦大饭店好吗?”
“好啊!”
“……不,格伦大饭店还是不太好,到比佛饭店吧……”
“也可以,只要你……”
“……不,不,还是到诺丁山饭店……”
“无所谓,我都……”
“……不,我们干脆到布莱顿……”
“……”
“……不,到利物浦……不,还是到约克郡……下不,到湖区……呃,苏格兰……”
他终于停下来了,发现每个人都用那种“你有毛病”的眼神瞪住他,特别是李亚梅那张脸,简直就像用炭抹上了似地,表情更是凶狠得似乎已经计画好要将他斩成几大块。
他终于知道泼她冷水之后她会有什么反应了。
“我想,”他苦笑。“明天我还是在家里煮给你们吃好了……啊!不行,我们不能留在家里……”
“于培勋,我杀了你!”
冷水泼太多了!
“麦尼,请我吃早餐!”
“嗄?啊!”麦尼很快就会意了。“好,那,威廉,你留下来帮阿曼达的忙,我跟著他就够了。”
两人来到上回喝下午茶的小餐馆,叫了两杯咖啡。
“你的脸色不太好,又出了什么状况吗?”
于培勋疲惫地往椅背一靠。“威廉一定要随时向你报告我的去向吗?”
“这是为了你的安全。”
“但反而不安全了。”
麦尼眉一皱。“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于培勋逼前靠在桌沿,两眼盯住麦尼。“如果不是威廉的问题,那就是他向你报告之后出的问题,无论我要到哪里,那家伙总会事先知道。原本今晚我要带我女友去俱乐部过生日,但是昨晚我当场更改了将近十个地点,包括我家在内,却还是逃不过那家伙的毒手,最后我说今天再决定,果然就没有再看到任何状况了。你说,这算安全吗?”
“怎么会这样?”麦尼吃惊的低呼。“如果说是我的办公室又有问题,可是我不一定在办公室里接到他的报告啊!”
“你没有跟别人说?”
“这……”麦尼迟疑了下。“其他四人不能不让他们知道,我需要他们做好随时支援的准备。”
“天知道他们又跟谁说了!”
“不会!这回绝对不会了!”麦尼坚决地否定了于培勋的猜测。“我告诉过他们,如果他们又透露任何消息出去,我会立刻把他们踢出重罪组!”
“如果是这样……”手掌撑住下巴,于培勋沉吟。“现在有那种仪器查不出来的窃听器吗?”
“听说有,我不太确定,这要问约瑟巴才清楚。”
“这就麻烦了,如果是放在你们身上,甚至我自己身上,那……”于培勋自嘲地哼了哼。“以后我们都必须装哑巴进行笔谈吗?”
麦尼沉默了会儿。
“培迪,你这样避也不是办法,不如……”
“又要说服我作饵了?”
“这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错,我回台湾才是一劳永逸的做法!”于培勋愤然道。
“你的女友呢?”
这回换于培勋静默了好半晌,慢条斯理地喝了几口咖啡,反问:“你那边又查得如何了?”
“还在努力当中,你要知道,全英国有多少警察,要一一去比对我们拥有的线索来过滤,再由罗特和道南负责查探大伦敦区内的嫌疑者,大伦敦区以外的就必须委托当地的署长先把他们所知的资料送来给我们,至于阿曼达则负责查探非警察身分的嫌疑者……”
“有那种人吗?”于培勋咕哝。
“……而约瑟巴则再回到过去那些现场作更仔细的搜证,希望能找出更多的线索来;”麦尼不理会他,兀自说自己的。“还有你,你一有空就来检查约瑟巴所搜集到的线索,看看有没有他检验不出来的讯息。这些都不是简单的事,又不能让自己人知道我们在查他们,那会引起极大的反弹。所以……”
“真啰唆!”于培勋喃喃道。“简单的说,就是什么都还没查到?”麦尼颔首。“那你呢?你又在干嘛?跷著脚丫子下命令?”
“我?”麦尼大叹。“我要应付最困难的一件事。”
“什么?”
“上司。”
麦尼一张脸苦瓜似地,于培勋反倒有趣的笑了。
“你们总督察还在威胁说要调你们的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