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也认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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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侠也认栽-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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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原以为,他们只是还不习惯生命中突然多出个父亲,需要适应,所以我也让自己放慢步调,了解他们、融入他们的生活。直到今日,我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单纯,他们对我并不是生疏,而是害怕、敌意,隔起了一道墙,不让我靠近,你不会不清楚这是多严重的一件事吧?”
  她无言。
  “难道你希望,他们一辈子用陌生人的态度与我相处吗?我需要你的支持,否则我一个人无法办到。”
  “你……要我做什么?”
  “告诉我,盼儿的身世。”
  她盯着地面,好半天才吐出字句:“那是祈儿捡回来的。”
  “捡?”小孩又不是猫狗,也能用“捡”的?
  “五年前,爹去世的那年冬天,我带祈儿出门裁些冬衣,一不留神,他就不见了,回来之后,手里抱着刚出生的小婴儿,也不晓得打哪儿捡来的,只说有野狗要咬小娃娃。我瞧她一身脏污,几乎只剩半口气,带回家找大夫医治,从鬼门关前救回一条命,之后就养着,与祈儿作伴。”
  “盼儿的爹娘,没找过她吗?”
  她摇头。“或许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生了养不起。”终于抬眸,凝视他深思的表情。“你相信我吗?”
  他回眸。“为什么不?”
  由她惊讶的表情,他读出深意。“你以为我会受那些街坊耳语的影响?不,芽儿,这事只消细细思量一遍,就足以了解盼儿不会是你生的。或许我没有足够的时间,将你懂得太透彻,但我明白你是个懂分寸的人,虽然你对我并不存在风花雪月似的男女之情,但就凭着夫妻之义,只要你身上还冠着陆夫人头衔一天,你就不会令我难堪。关于这点,芽儿,我是要谢谢你的。”
  “……”她双唇动了动,好似低哝什么,他没听分明。
  “什么?”
  “没。”
  他没深想,接续道:“所以,不管你是由什么方式得来这个女儿,既然你说盼儿是你的女儿,那么也就是我的,身为女儿该得到的骄宠,我绝不会少给。”
  “我不是防你,”她闷声道。“我只是……怕盼儿知道。”
  他拉着她,一同在卧榻边坐下,指腹柔柔地挲抚着握在掌中的柔荑,给予安抚。“如果你不想她知道,我会帮着你一辈子瞒她。但是芽儿,孩子们不信任我,他们不相信我会一直待他们好,以为我会和旁人一样质疑他们的身世。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他们是害怕被伤害,宁可守着母子三人原有的平静生活,不敢轻易接纳我。
  “领悟到这一点,我很难受。我不晓得孩子们有这么复杂幽微的心思,渴望父爱,却又担心我给了之后转眼又要收回,宁可不去期待。芽儿,那是我们的孩子,我看了心会疼,失职的是我,错的也是我,小孩何辜?如果不能改变现状,那我实在没资格让他们喊这一声爹。”
  “……”
  “嗯?”
  “我说……这不是你的错。”她轻声反驳。
  他笑了。“我很高兴你没埋怨我。”伸手,将她压向胸口,感觉怀中娇躯僵直,却没推开他。他掌心轻轻拍抚,有耐心地,一下又一下。“芽儿,我需要你的信任,如果连你都做不到,孩子更没办法跨出这一步。”
  不知往哪儿搁的手,不自觉揪握住他前襟。“我、我……相信你啊。”一直都信。
  她知道他会活着回来,知道他不会忍心抛下他们母子,于是替他守住家园,安于等待的岁月。
  “嗯。”他不再多说,搂住她,半躺卧在长榻上,宁馨地两相倚偎。
  “你……说完了吗?”等了许久,不见他再开口,忍不住问。
  “完了。”
  “那……”怎么还不放开她?
  陆君遥假装没听懂,双臂环过娇躯,将小手也密密包覆在掌中。
  “我、我账本……还没……还没……看完。”结结巴巴,提醒他。
  “嗯。再一会儿,我有点冷。”
  他在……取暖?
  人的体温,是最好的取暖方式。
  想到他容易受寒的体质……她没再妄动。也许……等一会儿,等他睡着。
  一会儿……真的,再一会儿就好了……
  眼皮缓缓垂下,螓首靠向温暖的来源,那里,有一道道沈稳的脉动,那样的跳动安抚了她。
  不知过了多久,陆君遥垂眸,审视枕在他肩窝的娇颜。
  她睡得好安稳呢,不设防的清恬睡颜,像个孩子似的,安安心心将自己交给他来守护,倒有那么一点儿他记忆中十五岁小新娘的影子。
  一根名唤怜惜的弦,轻轻扯动他心房。要爱上她,不难的,真的一点都不难。
  眼角余光瞥过桌面账本,再看向她此刻安然沈睡的模样,他勾出满意的微笑。
  第四章
  过午,陆君遥盘起双腿端坐床榻,脑中默念内功心法,让真气在体内运行一周天。
  那是每日固定模式了,偏弱的骨底,得靠内力调养生息,才能如今日般与常人无异。
  叮叮叮──
  清脆的铃声随风送来,飘进他清池般无波无澜的思绪中。
  又过了半刻钟,他轻吐一口气,目光移向窗口。
  一只小花猫跳过,撞倒了窗台边的小盆栽。那是厨房养的,平日小盼儿最爱追着牠玩……
  他拉整衣襬下床,桌面上已经摆着一盅仆人刚送上的药膳。
  从他回来之后,这样的食补药膳就没断过,一日一盅,帖方至今不曾重复过。打幼时便吃遍各式名药的他,随便一瞥便能判断食盅内每一样都属上等食材,有些药材甚至稀少得有钱都未必能买到,更别提是最上乘的。
  从以前就是这样,父亲为求良药,不惜千金。
  陆家就他一株单丁独苗,陆老爷老来得子,打小对他便骄宠得紧,遗憾他病根不断,为了他这身子,爹娘不知求了多少神佛,发愿长年行善,造桥铺路,只求福荫爱子。
  或许真是诚心感动了上天,他遇上师父。
  真不知是福是祸,怪人师父老爱炼些奇奇怪怪的丹药,炼了便往他肚里塞,也不管成效如何。那些个日子啊,他真是什么怪味的药都吃过了,有时他甚至怀疑,师父根本不是在救他的命,而是拿他来试丹用的吧?
  也不知是哪颗丹起了效用,总之,吃吃吐吐,睡睡醒醒,能够再世为人,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往后,师父授他武艺,主要是为强身,着重于内功心法,这些年一面吃师父那堆难吃到想吐的丹药,一面强烈质疑自己被恶整。时隔多年,再回头尝兼具了美味的药膳,简直感动到无以复加。
  那样的用心、那样的温暖与关怀啊……无法承欢膝下,已令他十足愧疚,还让父亲临死都放心不下远方的爱子……
  叮、叮铃铃──
  清脆的铃铛声扰动他的思绪,证实方才不是错觉。
  眸光半瞥向窗口,小小的影子一晃而逝。
  他掀开食盅,舀了匙入口,悠然品尝美食,立刻便判断出,今儿个的养生药膳主要是滋心润肺,固本培元,应是老少皆宜。
  叮铃铃──
  他措不及防地转头看向半掩的门扉,这会儿小小头颅来不及躲,僵在门缝边。
  “小盼儿,你真的不进来吗?再窝久些,我窗前的花花草单就要被你的小花猫玩光光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会管好花花……”
  他朝女儿勾勾手。“别管花花了,过来爹这儿。”
  盼儿踌躇了半天,看似无比挣扎,最后还是慢吞吞地移靠过去。他手一张,将娇小身子抱坐在腿上,舀了匙热汤,稍稍吹凉喂她。“好喝吗?”
  盼儿皱皱鼻。“不好吃,有药味。”
  他轻笑。“是不好吃,所以盼儿帮爹吃完它,好不好?”
  小盼儿仰头。“可是娘说,爹身体不好,要给爹吃的。”
  “你看,我像身体不好的样子吗?”
  端详半晌──“不像。”
  “所以喽,爹不爱吃,盼儿以后过来帮爹吃,好不好?”
  “可是……”这样不会打扰到爹吗?她本来很担心的……
  “不可以吗?”失落的表情,企图博取纯真幼童的同情。
  见他可怜兮兮的神态,善良的幼小心灵好生怜悯。“好。”
  “谢谢盼儿,盼儿真疼爹。”极度感动地,将脸埋在女儿小小的肩头。
  用疼爱花花的方式,小手在爹亲头上轻轻拍抚,“那爹也会疼盼儿吗?”
  “当然喽,盼儿疼爹,爹也会疼盼儿,这是我们的秘密,不可以告诉别人哦!”
  “嗯!”盼儿用力点头。秘密呢!她和爹有秘密了。
  她帮爹喝掉苦苦的汤,然后爹就会疼她,真好。
  挑了较为软嫩的腿肉去骨,喂食到女儿嘴里,父女俩一人一口,分享掉一盅膳食。
  福伯经过,将父女俩倚偎的那股子亲昵劲儿看在眼里,笑咧了嘴。
  “小小姐,原来你在这儿啊,奶娘找你半天了呢,你午憩时间到了哦。”故意逗人,伸手要抱她回来。要是以往,小丫头早撒娇地偎倒过来了,这会儿,贴昵在父亲胸膛的小脸蛋,却迟迟没移开。
  始终不敢任性缠赖,怕爹会不高兴,现在那么贴近的感觉,她舍不得放开啊。
  陆君遥又怎会读不出她眼里的渴望?想靠近,却又胆怯,怕被驱离,女儿很喜欢他呢!
  低头凝视怀中的娇小身躯,她揉揉眼,已有倦意。他轻搂着,呵怜拍抚。“盼儿困了,福伯,麻烦你回了奶娘,就说她在我这里睡了。”
  “好吧!”转身前,想起什么又追加一句:“对了,少爷,你药膳记得吃完,别辜负了少奶奶的心意。”
  心头微微颤动。“等等,福伯,你说──这药膳?”
  “是少奶奶吩咐的啊,那珍贵的食材、药材,也是她费尽心思自各处网罗来的。瞧她那样拚了命地赚进大把大把的银两,花在这上头的费用,可一点都不吝惜,够您吃好些年的了。”
  是她,居然是她!他一直以为,是福伯吩咐的……
  而且是从那么早以前,就在做准备了,确信他一定会平安归来,一心一意想为他调养好身子,一掷万金的心意,比起爹犹过之而无不及。
  略微恍神中,福伯的话断断续续飘进脑海。“少爷,您得好好待她,她真是我见过最难得的傻女人。”
  傻女人?“为什么不说好女人?”
  “少夫人的好,还用得着我来说吗?你自己就看得到了。”
  是的,他一直都知道她是个好女人。那福伯的意思……是他没完全看到她的傻?傻在何处?傻在何事?
  “福伯,我很有空跟你聊聊。”识相的,懂暗示吧?
  “不不不,我很忙的,没空和你聊。”多活那把年纪也不是活假的,立刻就要抽腿,他只是要提醒少爷别犯胡涂,听信那些街坊小话而已,可没打算多嘴什么。
  “福伯!”在他窜逃开之前,陆君遥及时喊道:“为什么──她坚持打理家业,不让我分担些许?”
  福伯顿住身形。“少爷以为,她是恋权之人吗?”
  “当然不是。”就因为不是,才觉得奇怪呀。“我曾想过,也许是爹临终前的叮嘱──”
  “那只是一小部分。”在他发问前,福伯抢在前头截断。“有些事情,你得自己慢慢去发掘、领会,旁人说什么都没有意义,自己感觉到的最重要。”
  只是一小部分?挖掘?领会?
  会意福伯话中暗示,他立刻道:“芽儿时时会找你商讨生意上的事吧?我想看看账本,多少对家业有个概念,可以吗?”
  “那怎么成?夫人可不爱你理会那些事呢。”福伯要笑不笑。
  “关于这一点,我想,丝毫难不倒睿智如福伯你。”
  交换了心照不宣的一眼,福伯大笑。
  “就冲着这句话,我不当这个帮凶都不成,就算女主人大怒之下将我赶出陆家,我也认了。”
  “哪儿话,福伯言重了。”甭说底下一干仆佣,连他和芽儿都敬重他三分呢,谁敢赶他?
  花了不少心神,将帐目大致看过一遍,陆君遥发现,他不得不服她!
  即使心中早有个底,但她做到的,依然远超出他的预期,不仅将家业打理得有声有色,更固定有一笔款项,用来接济贫苦人家,对那些帮她做事的人,仁厚却不失纪律的管理方式,底下的人无不敬她、服她。
  除此之外,他意外地发现陆家产业底下也做药材买卖,那是在她接手之后的事。
  这也是福伯要他挖掘的吗?而他,该由这当中领会什么?
  很清楚,答案真的很清楚。
  她做药材买卖,不为牟利,而是为他。
  她行善济贫,不为沽名钓誉,也是为他。
  隐隐约约,这当中似有一条线牵扯着,再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想通了──
  “君遥?”每日在书房片刻的宁静共处,已是他们之间不需言传的默契。孟心芽在书房没见着他,寻至他房里来,却见他坐在床上发呆。
  思绪中断,他回过头,妻子就站在门边。
  她依然很忙,忙着早出晚归,忙着将陆家产业扩大,店铺子一家开过一家,愈开愈大,丈夫回不回来,表面上看来似乎并无太大差异,她没有太多机会与他共处。
  表面上。
  是的,他说了,那是表面上,外人看来的。
  他独特的娘子,是要用心看的。
  她是将他的存在放在心上的,否则不会吩咐下人,定要记得日日为他备上一盅养生膳食;也不会将他随口的一句话牢记在心,并且“谨遵吩咐”,不管再忙再累、多晚回来,都会来与他见上一面。
  骨子里,她其实是个以夫为天的传统女子。
  想起那日,她在他怀中睡着,醒来慌慌张张的可爱模样,还撞到他的头,却不是去揉发红的额,而是忙着留意她有没有流口水……那笨拙样儿,哪像个有能耐独力撑起家业的奇女子啊!
  她有十五岁的直率心性,二十岁的柔美体态,二十四岁的雍容聪慧、独立自主,而这样的女人是他的妻子,他很幸运,不是吗?
  陆君遥抚额,低低笑开。“进来啊,别站门口。”
  孟心芽依言,想说些什么,目光却定在某处。
  顺着她视线的落点,他拉好被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拍抚枕赖在他腿上安睡的小人儿。
  “盼儿不喜欢你为她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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