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也认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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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侠也认栽-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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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君遥。
  短短三个字,在她心湖间,荡开最柔软的春潮。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细细小小的朗读声断断续续由树底下传来,陆君遥满意地收回目光。
  晚膳前,盼儿得完整默出文章与意涵。他宠孩子,但在学习上却是不打折扣的严师。
  可盼儿仍爱跟着他,不只学习书本上的,连决策生意上的细节,也极感兴趣,小人儿算盘拨得响当当呢,看来真是块奸商的料,也许再多个十年,他就可以享清福了。
  起风了,留意到天候稍稍转凉,他起身,到孟心芽房里想为女儿取件袄子保暖。他记得前些时候芽儿请了人到府里来为孩子量身裁了几件衣裳,就搁置在她那儿……
  拉开木柜,淡淡的檀香味儿飘来,这里头搁的是她平日穿惯的衣物。他合上,又拉开另一层,左手边整齐迭放着祈儿的衣物,右手边是盼儿,他随手取了件,关上。
  临去前,瞥见最上层木柜露出一截藕色衣料,他顺手拉开夹层,将衣料迭放好。要再关回时,手肘不经意碰着了什么,堆栈好的衣物移位,他伸手去扶,因此而留意到压在底下的锦盒。
  这盒子……有点眼熟,他一时想不起来。
  好奇驱使下,他打开锦盒,流光灿灿,唤起他熟悉又似陌生的记忆。
  指尖抚过上头的吉祥绳结,这颗琉璃珠……他想起来了,是七岁时爹送给他保平安的,十岁那年,他已赠予一名清秀可爱的小丫头,因为他希望这能带给她平安喜乐,永远保有纯善真诚的性灵,无病无痛、开开心心过每一天,别像他……
  “你叫什么名字?”
  “娘喊我丫丫,大伙儿都叫丫头。”
  “丫头吗?”他浅笑,抚弄她长长的发辫。
  于是,他也就喊她丫头,而她也只管喊他陆哥哥,从没想过要探问对方实名。
  丫丫、丫丫……芽儿?!是她吗?
  那么,她会嫁他,不是偶然?
  这样的联想,带给他太大的震惊。
  身为陆家独子,传承家业是他责无旁贷的重担,三岁习字,四岁熟读四书五经,五岁已随着父亲见习……认识她的那一年,他十岁,只知她是商铺里管事的独生女儿,与她交好是偶然,只因她纯净而不矫饰的真性情讨他欢喜。
  像是一股暖流,浅浅流过心扉,那是年少最纯净的记忆。
  于是每回过去巡视商铺,审理帐目时,总会在那儿待个半日,与她说说话。
  她知道他的身子骨不好,在他身体不适、时而轻咳时,小手会好忙地替他拍背,透出掩不住的关怀。肩上扛的担子极沈,要说他不累吗?其实总会有那么一点透不过气,只是他不能喊累、也没有卸下的权利,只能扛着。这样的力不从心,小人儿看出来了──
  “我长大,也要学做生意,帮你做这些工作,这样你就不用心烦,身体才会好起来。”
  他感动于这句贴心稚语,将挂在胸前的琉璃珠赠她,回报这片情谊。
  那年冬天,他生了一场大病,健康状态更是大不如前。冬去春回,当他能下床走动时,与她也断了讯,问了不少人,都说她与管事父女不知去向,这段仅仅半年的情谊,就这么无疾而终。
  他以为,仅仅如此了……没想到事隔多年,这琉璃珠会再度出现眼前。
  她说,要帮他打理家业,不教他心烦,好好养病,让身体好起来……再回想芽儿的坚决,他忽然懂了。
  他的丫头知道是他,所以在他病弱时下嫁,为他分担一切,如此情深意重……
  这样的心意,他怎么会以为,她对他没有爱情呢?早在他认识她、甚至不曾对她动心以前,她就已那样默默爱他了。
  她不说,又拙于表达,只知一股儿傻劲地做,若是他没察觉,怕是一辈子也不会有人知晓,难怪福伯要说她傻。
  他眼眶微热,动容于她这痴傻的情意。
  悄悄将琉璃珠放回,还原成他没来之前的状态。她不说,他便不戳破,默默将她珍贵的心意收藏在胸臆间,要是哪天她愿意说了,他也会笑着承情。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宁静的书房,响起细细的朗读声,小人儿执笔端坐,吟一句,默写下一句。
  “……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陆君遥专注聆听,低头审视。“下一句。”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一口气念完成段,仰头等候父亲回应。
  “嗯,很好。”摸摸女儿的头,不经意仰眸,对上妻子的视线,发现并不是停留在账本上。当他露出疑问的眼神,她又收回注视女儿的目光,继续看帐。
  他不以为意,给了女儿一记微笑。“继续。”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
  侧耳聆听半晌,视线由窗外拉回,数不清第几次,又对上孟心芽恍惚的眼神。
  “芽儿,我们在这里会吵到你吗?”她一直在分心。“要不,盼儿,到我房里去。”
  “不!不用……我、我是说……不会影响……你们可以在这里……”
  陆君遥凝思了会儿。“今天到这里就好,盼儿,去找奶娘,你该睡了。”
  “好。”乖巧地跳下椅子,招招手要他弯下身。陆君遥会意,笑笑地蹲身凑上脸颊,让她亲了一记,互道晚安。
  等盼儿走远,他才转身,定定审视她。“芽儿,你在想什么?”
  “没、没有。”她盯着墨渍饱满的笔尖。
  “没有吗?你比女儿还不专心。”拿开毫笔,勾起她的脸蛋,细细搜寻脸上每一分表情。
  她还不擅于展露情绪,所以他得多花些心神,由她脸上读取心思。
  方才,有好几次,他在她凝视盼儿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欣羡。她在羡慕盼儿?又羡慕盼儿什么?
  定神凝思了会儿,想起许久以前,那名唤丫头的女孩,总爱听他用轻柔好听的嗓音吟念文章,未必真懂其意,只是用崇拜又仰慕的眼神,无比专注地迎视他──
  她爹会用宠爱又没辙的表情斥离她,要她别赖着少主人耽误正事,但他其实不讨厌这种感觉。在念文章给她听时,暂时忘了肩上重责,心境是无比轻松的,他其实感谢她给了他片刻宁静,什么也不想,单纯放松自己。
  也因此,每回来总要耽搁上大半天。那是他舒缓情绪的一种方式,旁人不会懂,只当这家商铺是怎地,特别赚钱抑或忒教人伤神?
  想起那双眼神,带着纯真的仰慕……他似是有些懂了。
  “芽儿,你读过书吗?”
  她奇怪地瞟他一眼。“我识字。”不识字怎么看帐、怎么做生意。
  他失笑。“我知道。我是问,单单纯纯享受学习的快乐,像盼儿那样。”
  她表情微僵。“没有。”
  识字,是因为生活上必须,不是为了那些崇高的思想。
  她不是那种精于琴棋书画的才女,若他要那种妻子,恐怕得失望了,她只懂怎么当个俗气的商人,不懂那些风花雪月。
  她不羡慕能读书的人,只是羡慕……能被他温柔指导、听他吟颂诗文的人。
  拉起她,双臂圈上纤腰。在他努力不懈地亲近下,她已不会再为这样的肢体亲密而顿感无措,左手缠上他后腰,右手掌心平放胸膛,脸容贴近胸臆,她喜欢靠在他胸口,倾听他沈稳的心跳。
  “芽儿,从今天开始,我每天念一首诗给你听。”
  他发现了,他送她的簪子,她每天都簪在发上,从没换过。他给她的,是那么少,教她只能在有限的温情中一再回味。
  于是,他开始会不期然送她一些小东西,有时是女儿家的小饰品,有时是逛街顺手买下的新奇古玩,在路上见着了哪个女孩家衣裳样式不错,他会问哪儿做的,然后也请来师傅为她裁几件……对了,他还买胭脂水粉。
  犹记当时,她面无表情回他:“我没空抹胭脂。”
  “我爱看。”
  “……”
  于是,他又留意到,朱唇上淡淡妆点的色泽,教他每每有俯身轻尝的冲动。
  女为悦己者容啊,她的心思,那样明显。
  他心里明白,即使这一刻她依然没表示什么,但他为她念的每一首诗,她必然会悄悄典藏在心底,独自一人时才来再三回味。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他淡淡哼吟,唇瓣轻扫过螓首、蛾眉。“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每念一句,细雨般绵柔的吻便落在娇容。“征夫怀往路,起视夜何其……”
  她有些怔愣,没料到他吟的会是情诗。
  结发……夫妻。在他眼中,他们算是恩爱吗?
  浅浅的低吟,代她道出这些年的等待,以及心意。“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随着益发温存的拂吻,她恍似受到蛊惑,眼眸缓缓垂敛,等待承接他的爱怜──
  “长相思。”随着语句的收尾,浅啄的唇往下压,四片唇瓣贴合,好似同时烙下承诺。
  “哗!”诧异的惊叹声自花雕窗口响起,即使是聋子恐怕都听得分明,更别提陆君遥这耳聪目明的习武之人。
  小两口迅速分开,有志一同地撇头看往窗外浮出的两颗人头。
  第二次了……孟心芽很难不脸红。
  “呃……这个……”陆君遥清了清喉咙,试图说些什么打破尴尬。“福伯,你──几时来的?”
  “刚来、刚来,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继续嘛,我只是路过,当我不存在。”老人家摇头摆手,粉饰太平。
  “哪有?福爷爷,我们明明来很久了,还听爹念完整整一首诗──”小嘴被掩住,诚实过头的陆家二小姐立时被“灭口”。
  “我们先走一步了,该做什么的就做什么,尽情发挥,别让我们给打扰了啊!”咿唔声愈飘愈远,似在抗议壮志未酬。
  “……”房内两人面面相觑,无言了好半晌──“你要继续吗?”当事人总要给她尊重一下,虽然料到她又会去研究木门的雕镂纹路。
  出乎意料地,她抬起头,水眸晶灿动人,直视着他。“如果我说,我想继续呢?”
  应该,不会再有人打扰了……吧?
  她不要像上回,那感觉就好像、好像──看到一笔利润惊人的生意,当下没立刻去做,让别人赚走了,才来懊恼不已……
  她那鼓足了勇气的模样,好可爱。他探手轻掬娇容,用不着她邀请,他也渴望极了一亲芳泽──
  “啊!”这一次,是门缝边。
  “福爷爷,你挡到我了啦。”
  “嘘,不要吵。”
  “那你分人家看嘛。”
  “就是现在了,快,给她亲下去!”简直兴奋得过分,只差没摇旗吶喊助阵。
  “啊啊啊,压到人家的脸了啦──”
  无力,完全地──无力。
  陆君遥闭了下眼,彻彻底底无言以对。
  居然带头胡搞,这、这福伯真是──为老不尊。
  芽儿又闪去研究雕花窗台了。
  “我建议你们进来看,如何?”无奈,泄气地拉开门,一大一小的人球滚了进来,跌在他脚边。
  “呃、呵呵、这个……路上经过……”
  “这个刚刚说过了。”面无表情地提醒。
  “那、那我扫地、扫地!”
  “……好吧,你慢慢扫。芽儿,我先回房休息了。”
  孟心芽模糊哼应了声,还抬不起千斤重的头。
  “啊?不亲了哦?”福伯冒出一句,无尽惋惜的叹气。
  “……”走人!
  第六章
  午后,柔柔的阳光透过枝叶,洒落几许暖意。
  道道剑光,如流星般舞动,只见黄叶片片,锐芒点点。
  薄如蝉翼的软剑,在他掌心挥洒自如,有流水般的柔软,亦有金石般的刚强,剑身宛若无形,融入疾光之中。
  枝头落叶片片,随流光而舞动,待剑式一收,落了地的黄叶──无一完整。
  能在移动中的叶子上划出几刀,需要多高的武学修为?师父说过,移动中的目标是最难掌握的,尤其愈是轻如鸿羽的事物,更难,因为它们的行进速度无法掌控,也因为它不像钢铁,可用蛮力解决。
  祈儿发怔地看着满地碎叶。
  这──应该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事吧?
  收了内力,徐徐吐息,陆君遥留意到半掩身在拱桥后的身影。
  “祈儿?过来呀。”
  祈儿考虑了片刻,半犹豫地走近。
  “来多久了?往后来了就进去坐,别站外头。”
  “我、我只是来找盼儿。”像要撇清什么,急忙澄清,绝对不承认是被爹好厉害的功夫给吸引,驻足不去。
  “她在里头午睡。”陆君遥也没深想,率先走在前头,推开房门。
  小盼儿正安睡在床上,抱着留有陆君遥气息的暖被,彷佛天摇地动都惊扰不了她,睡得可安稳了。
  这个……没节操的小叛徒。
  祈儿一阵气闷。
  陆君遥拧了湿巾拭汗,每日固定的膳食已摆放在桌上了,掀开食盅,那香味唤醒了盼儿。
  喝汤汤时候到了。
  自动自发下床,再自动自发爬上父亲大腿讨吃。
  陆君遥伸手捏捏女儿嫩颊。“小馋鬼。”
  这阵子,盼儿被他给养得连小风寒都没染半次,脸颊透着健康的粉红色泽,可爱到让人想捏上一把。
  汤匙捞了捞食盅,看清里头的物品后,他先是惊讶,而后眼神露出一丝抱歉。“小盼儿,你恐怕得失望了,今天这个你不可以吃。”
  “为什么?”歪着头,盼儿小脸满是疑惑。
  “这是男生吃的。”他可不认为鹿茸、虎鞭、冬虫夏草等,熬煮出来的东西会适合五岁的小女孩吃。
  “那哥哥可以吃吗?”食物不就是给人吃的吗?还有分男生、女生?小脑袋依然无法理解。
  陆君遥要笑不笑,瞥了眼一旁神情生硬的小男孩。“恐怕得再过十年,到时,他的妻子会煮给他吃的。”
  壮阳药膳──他的芽儿在暗示他什么了吗?
  看来,比药膳食用对象更重要的,是他得问问孩子们,他们对多个弟弟或妹妹有什么看法。
  他个人是认为,男人得知情识趣些,壮阳药膳都端出来了,要再不表示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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