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比她更了解他了。
时间会证明,宣原最后的抉择还是她这个“真爱”。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一切平静得像是没有发生过任何涟漪和波澜,贝念品尽力做好她身为一个妻子的本分与责任。
白天,她依然坚持不请任何帮佣,亲自把家里每一处打扫得干干净净,下午的时间,安排学习各项的课程:烹饪、茶道、煮专业的咖啡,甚至是学英文和法文。
她要努力成为一个真正能配得上他的女人。
晚上,她会精心做多国的美味料理,也向营养师求教,该怎么样才能搭配好各种蔬果鱼肉的营养,让心爱的丈夫吃得更健康。
一个礼拜当中,总有两、三个晚上是她得假装他一样因开会而迟迟未归,假装他回家时脸上带的那抹轻松宠溺笑意不是因为苏紫馨和她的女儿,假装夜晚入睡时她没有默默地泪湿了枕头……
只要她继续做一个好妻子,她的丈夫就不会离开她。
她知道宣原是个有责任感的男人,他不可能允许自己肉体上做出任何对不起妻子、对不起这个婚姻的行为来。
可是他的心呢?
夜深灯灭,大床上激烈缠绵渐渐风停雨收之后,贝念品浑身雪肤犹泛著晕红,全身上下再也没有任何一根骨头、一寸肌肉有半点力气可以动弹。
她感觉到身畔强壮的赤裸身躯翻身下床,缓步往浴室方向去,随即传来哗啦啦的冲澡声。
他是迫不及待想冲掉身上沾染到她的味道吗?
贝念品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可是她紧紧揪著被子,把脸埋进枕头里,还是忍不住哭了。
第3章(2)
“嘿!等等我!”
一个娇喘吁吁的声音由远至近奔来,胡宣原停住脚步,回过头,及时接住冲进他怀里的柔软身子。
他微微一震,下一瞬间立刻将她扶稳站好,放开手后退了一大步。
苏紫馨没有忽略他刻意拉开距离的动作,心下不由得一酸。
“怎么了?”他温言问。
她定了定神,笑容倏现,“我是来送帖子的。”
他挑眉,“是你的画展?”
“对,这个礼拜五晚上六点,画廊那边也同时帮我办了个简单的酒会。”苏紫馨扮了个鬼脸,“当然,跟你胡大老板看过的场子比起来是只有芝麻绿豆点大,不过看在老同学的份上,我又亲自送帖子来,你不参加就太不够意思了。”
“这个礼拜五?”他想了想,好像没有什么重要的公事安排。“好,我会准时到。”
“哇,太感激你了!”她忍不住热情地抱了抱他,不忘顺手拍拍他的肩膀,“还有,不要忘了带你的支票本哦,都是老同学了,捧场买个几幅总没问题吧?”
“没问题。”他微笑点头。
“对了,你现在‘正式’下班了吗?”她打趣道,看了看雅致的淑女腕表,“晚上该不会又有什么工商餐会要应酬吧?”
“今天没有。”他微挑浓眉,“怎么了?”
“那可不可以跟你老婆请一下假,今天晚上陪我和媛媛去看最新上映的动画片?你知道的,我一进电影院就想睡觉,你得时时记得巴我的后脑勺把我叫醒,好吗?”
胡宣原嘴角笑意更深了,却也略微迟疑。“还是改天吧。”
“噢,”苏紫馨有一丝尴尬,随即故作无事地耸耸肩,“也对,当然得让你回去吃太太的爱心晚餐嘛,我在想什么呢?我和媛媛本来就不是你的责任,我们怎么能常常这样打扰你?对不起,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以后我会多多注意,不会再让你为难了。”
“紫馨!”他打断她的话。“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宣原,其实我真的很矛盾,一方面感激你对我们母女百般照顾,可是一方面心里又觉得对你很愧疚……”她望著他,眼底微闪泪光。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一提起媛媛,胡宣原的神情不禁温柔了起来。“何况媛媛很可爱,我是真的喜欢她,并没有半点被勉强的感觉。”
如果他和念品能有一个像这样爱撒娇的粉嫩女儿应该也不错。
“我知道你真的很宠媛媛,可是我有时候也很害怕,媛媛已经越来越依赖你了,万一以后……”她欲言又止。
他明白她后头没有说完的意思。
“以后就算我有了自己的孩子,我还是会将媛媛视若己出。”他坦然地看著她,“我跟这孩子很有缘,往后我还是会像现在这样照顾她,栽培她的,你放心。”
苏紫馨紧憋著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感动地瞅著他,“宣原,谢谢你。”
“不客气。”他笑笑。
当晚,胡宣原坐在客厅的真皮沙发里,审视著几份从公司带回来的重要文件,偶尔拿起放在清代古董茶几上的法蓝瓷杯,啜了几口沁凉的绿豆汤。
贝念品姿态秀气地坐在另外一张单人沙发椅上,神情温柔地打著毛衣。
对她而言,这是多么珍贵难得的幸福夜晚。
她有时会偷偷瞥严肃却伟岸帅气的丈夫一眼,心底盛满了甜甜的暖意,双颊绯红嫣然,嘴角不自觉往上弯。
而且他这两天都回来得好早,也没有那种吃饭吃到一半就必出去接的电话……
“怎么了?”胡宣原不经意地抬头,恰巧捕捉到她的视线。
“不,没、没什么。”贝念品小脸瞬间飞红了,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急忙低下头,埋首猛织毛衣。
看著羞怯腼腆的妻子,他的心微微牵动了一下。
见她熟练地打著毛衣,像是日复一日都重复著同样的动作,平常,她自己一个人在家一定很寂寞无聊吧?
“念品。”他脑中某个念头闪过。
“嗯?”她抬头看他,温柔纯净的眸底满是信任。“怎么了?”
“我们收媛媛当干女儿,你觉得怎么样?”
贝念品一时还会意不过来。
“改天我带她回来给你瞧瞧,那小家伙很可爱也很有意思。”他对著她微笑,“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她望著他,小嘴微张,刚想说些什么,他的手机恰恰响了。
“喂?”胡宣原神色恢复严肃沉稳,起身走向阳台方向。“嗯,那份企划书我看过了,不过其中有几项我不是很满意,统计出来的数据也不够精确——”
又是公事。
她轻轻一叹,继续低头打起她的毛衣。
媛媛。
贝念品手里的动作一僵,浑身发冷,一动也不动地坐在沙发上。
她终于想起曾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了。
这天,台北下起了夏日的午后雷阵雨。
贝念品独自坐在摩天轮下方的咖啡馆,抱著一整只购物袋的蔬菜鱼肉,隔著玻璃,望著外头雾蒙蒙的雨中街景。
面前的爱尔兰咖啡已经喝完了,里头搁著一丁点儿的威士忌也暖和、镇定不了冰凉的胸口和近日来时时翻腾的胃。
对宣原而言,她究竟是什么呢?
她不愿去想,自己对他而言就只是个能把他日常生活起居和三餐打点得妥当,愿意服从他所有决定,以及……方便暖床的“好妻子”。
回首过去五年来,他们夫妻间除了夜晚的热情如火外,其他时候相敬如宾,就像两个陌生人。
她想起自己无论多么想鼓起勇气碰触他,更进一步地走进他的世界,可横亘在她面前的却是座永远也跨越不过的高墙。
现在,就连她唯一感到安慰与安心的小小城堡——她和他的家,也即将不保了。
她低头看著怀里满袋的食材,里头都是他最爱吃的。
贝念品心底满是凄恻。话说回来,她对他而言,算得上是个好太太吗?
洗衣,煮饭,扫地,这些她自以为做得最好最拿手的事,对他来说,恐怕都是一些琐碎小事吧?
也许请个专业的帮佣,也就可以取代她了,不是吗?
她眼眶不争气地发热,小手紧紧掐握住杯把。
其实,她也好想充满自信的说,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能够带给宣原幸福了,可是如今想来,他和她之间竟是隔著那么遥远的距离,而且这样的距离,还大到他竟迫不及待想把个小女孩带进来填补这份空洞与寂寞。
干女儿?
“宣原,你真的一点都不明白我的心情吗?”她喉头好紧好紧。
在他抛下那颗震撼弹以后,又过了好几天了。
相较于她的冲击与煎熬,扔下震撼弹的他,依然每天在吃完早餐后就出门上班,投身于忙碌的公事之中,依然有时候因会议,或某些人、某些事而晚归,当中也有一两天是正常回家吃晚餐的,但是在吃过饭后,他仍旧看他的报纸、CNN、上楼健身,再处理公事。
就像什么话也没说、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贝念品,你为什么要那么傻呢?”她语气颤抖地喃喃自语,“为什么硬要想不开,硬是不让自己好过?也许宣原只是说说罢了,你何必要把它放在心上?”
别忘了,每天晚上他还是回来睡在她的身边,睡在他们结婚五年的大床上,光是这样,她就应该要感到很欣慰、很满足了,不是吗?
毕竟,她还是他的枕边人啊……
贝念品颤抖著手爬梳过微乱的、遮住了右脸的长发,不断地告诉自己,一切都还是老样子,一切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宣原一定、一定不会抛下她……
他会记得她才是他的妻子,他也会记得今晚要回家吃晚饭的。
第4章(1)
贝念品已经在厨房里忙了好几个小时了。
洗切、炒菜、雕果、摆盘,也熬下他最爱喝的瑶柱金华火腿鸡汤,还有炖得嫩嫩的牛奶糖心蒸蛋。
她拒绝再像个怨妇般只会坐在原地哭泣,她决心抱持著积极正面的态度迎战所有的不安与凄惶,像一开始不被众人看好的这段婚姻,她和他不也这样走过了平凡却温馨的五个年头吗?
她始终相信,这个家会是丈夫在商场上忙碌了一天结束后,回来能够真正安心放松休息的温暖堡垒。
“贝念品,你绝对不能小看自己现在做的任何一件家事。”她停下使劲擦拭流理台的动作,握紧拳头为自己加油打气。“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是能够让宣原因为你做的这些事而感到舒适、幸福,那就足够了,知道吗?
“
她又充满信心了,噙著笑容继续擦拭流理台,就在这时,几日来闷疼多时的小腹突然剧列地抽痛了一下,她倒抽了口凉气。
幸亏几个深呼吸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她吁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揉了揉肚子。
是因为她中午忘了吃饭的缘故吧?所以她的胃又在跟她抗议了。
“没关系,晚上我就要和宣原一起吃大餐了。”她颊畔梨涡害羞地漾现,继续愉快地清理著厨房。“而且今天晚上我们一定会很开心的。”
六点三十分。
贝念品瞥了眼墙上的时钟,赶紧洗手并擦干,打开冰箱最后一次检查柠檬雪酪状态如何了。
那是他们蜜月旅行时,在日本一家和果子店吃到的惊艳口味,她记得连宣原这个不嗜甜品冰品的大男人都吃了两碗。
这是她试了好久,双手还因为不断挤柠檬而刺痛泛红过敏了半个月,终于做出了记忆中那完美的味道。
她今晚特地做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幻想著当他看到时,脸上该会有怎样的讶异、愉快表情,贝念品自己忍不住就满心欢喜雀跃了起来。
六点四十分。
他差不多快回到家了。
她急急忙忙跑回房间,抓起早准备好的白色缎质小礼服就往浴室冲。
七点正。
洗过澡,她顾不得头发还来不及全部吹干,就换上那件微露香肩的V字领典雅小礼服,纤腰不盈一握,越发显得轻灵可人。
她轻咬下唇,深呼吸抑下满怀的紧张和害羞,然后充满期待地看著紧闭的大门。
七点十五分……七点二十五分……七点五十分……
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难道是在开会吗?”她自言自语,“不对呀,要是在开会,那么万秘书会打电话回来通知我的,还是——他路上出什么事了?”
贝念品心脏惊惶狂跳了起来,冲到电话边,顾不得担忧他是不是会觉得自己在查勤,颤抖著手指急急按下熟悉的手机号码。
在等待电话接通的十几秒钟里,各种可怕的可能性纷纷冒出来,她脸色苍白,心拧成了一团。
“喂?”
“宣原?真、真的是你?”她呼吸有一瞬的静止,欣喜的泪水旋即夺眶而出,“太好了,谢天谢地……”
“你在说些什么?”胡宣原先是一怔,接著想起,“对了,我今晚有事,你自己先吃饭吧,不用等我了。”
她的笑容消失,怯怯地问:“是——很重要的事吗?”
“对。”
“我知道了。”她咬了咬下唇,还是忍不住希冀渴盼地问:“那……你今天会很晚回来吗?”
“事情忙完就回去了。”他那边似乎隐隐有人声喧哗。
她料想他应该是临时去参加某些政商酒会,不敢再吵他,只得匆匆结束通话。
贝念品浑身像消了气的气球般,颓然失落地坐在沙发上,一身精心的打扮和满桌的菜肴全都白费了。
原来,他还是不记得今天是他们的结婚五周年纪念日,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们只过过一次结婚纪念日,就是结婚满一周年的时候,当时她收到的礼物还是他秘书挑的。
后来,她私底下拜托过万秘书,请她往后不必特地提醒宣原,也不用再代为挑选礼物,因为她很希望他是自己记得这件事,那么这个结婚纪念日才有意义,也才更值得纪念,不是吗?
不出意外的,接下来的每一个结婚纪念日他都忘了。
今年她又怎么能期盼、奢求他会记得呢?
“别傻了,结婚纪念日不过也没关系的,只要能和宣原一辈子长长久久,那才是最重要的,对不对?”她深吸了一口气,振作起精神,“好了,又不是天塌下来,不要再愁眉苦脸了。”
想起餐桌上那些冷掉了的菜,贝念品连忙站起来想回餐室收拾,可是也不知是饿太久还是起身太快,小腹窜过一阵强烈抽搐刺痛,痛得她不禁弯了腰,紧紧抓住沙发扶手。
“啊……”她额际冒出豆大冷汗,脸色因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