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阶级之分是无法越过的,即便三公子当下宠爱姑娘,可又能宠到几时?再宠姑娘,也不会明煤正娶地迎你入尉迟大门,最多是纳你为妾,齐某劝姑娘不要太过异想天开。”
“是吗?”笑,只肯牵动唇角,不想多加一分。
“而今有位爷恰巧看上了姑娘,他不嫌姑娘出身卑微,也不在意姑娘抛头露面在外行商,愿意抬八人大轿娶姑娘入门。”齐先生面带兴奋,“那位爷讲了,过门后,姑娘依旧可以女子身分打理一府产业,他绝不阻挠。”
“哦?”原来不过是看上她的经营之才啊!
“这等好事,天下绝没有第二遭,棋姑娘欣喜得很吧?”齐先生已自己欣喜起来了。
“哦。是吗?”她紧握的拳,又慢慢地从袖中舒展开来。
“姑娘言下之意是应允了?”齐先生喜叫。
“但不知这位肯娶阿棋的爷儿是谁呀?”
“呃。这个——”他吞吞吐吐,似乎不愿指出姓名来。
“他年纪多少呢?”
“啊?呃,不、不大。”汗,慢慢从他的窄额上渗出来。
“齐先生有难处?不说也无妨。”阿棋轻笑,“但阿棋最想知道的是,齐先生肯热心作煤,到底有何好处呀?”
“没、没什么好处。”齐先生目光闪烁不定,“只是、只是他答应将书坊全权交由我打理而已。”
“书坊?”冷淡地弹弹手指,圆圆的杏眸几要眯成一条细线,“尉迟书坊?”
“呃,是。”齐先生不敢再望向她。
“齐先生。”阿棋忽地一笑,笑声清脆,“先生可还记得这尉迟书坊是伺人所有吧?”
“尉迟三公子。”齐先生低低回答。
“齐先生又是谁人的属下呢?”她问得非常轻松。
“尉迟三公子的。”
“哦?原来先生还记得啊!”阿棋忽地又是一笑,笑声却冷了许多,“那何谓爱人之托,忠人之事?齐先生既然身为三公子的属下,赚的是三公子的银两,吃的是三公子赏的饭,您这‘忠’又忠到哪里去了呢?尉迟念儒又给了你多少恩惠,让您这‘正人君子才甘心投靠呢?”
“你、你知是——”齐先生一下子惊愣住了。
“我怎会不知这是谁的把戏?”阿棋扬扬眉,悠哉地坐到椅上,依旧弹玩著手指头,睨也不睨那个愣住的人一眼。
“尉迟府在老太爷在世时,是家大业大,几间小小的书坊,不过是闲来无事时的玩具而已,自然无人看在眼里。可如今,两位大老爷只会附庸风雅,结交了不少狐朋狗友,上千倾良田也快卖光了,几间赚钱的绸缎铺子也被别人家挤垮了,对吧?”
“好、好像有这么一回事。”冷汗,顺著他的窄额潸潸而下。
“于是呢?这几问小小的、原先根本不被放在眼中的小小书坊,终于也成了垂涎的目标,对吧?”细眯的杏眸一下子睁圆。
“呃……”他心中惊讶万分,却不敢多讲其他。
“不过呢,阿棋真的有一件事想不明白,齐先生现在已算是打理著尉迟书坊了,在谁手下工作不是一样?难道三公子亏待先生了?”
“没、没有。”
“那为何先生要另投‘明’主啊?”
“因、因为……”齐先生一咬牙,尖声叫喊起来:“因为我齐某身为堂堂男儿汉,却屈居在你这个小女子手下,我心有不甘!齐某也是读过圣贤书的,堂堂七尺之躯的血性男儿,竟让一小小女子呼来喝去,有何颜面去面对众人?况且,你又只是一个卖身为奴的低贱丫头!”他丢不得身为男人的面子!
“就因为如此?”阿棋深吸一口气,压住一腔的冷笑。
“这倒也罢了!”齐先生恨恨一甩袖,脸上青筋尽暴。“我入尉迟书坊也有些时候了,论学识、论才干,我哪一样不如棋姑娘?可我至今仍屈身于小小帐房之中,大志伸展不得!”
“你若真有能耐,早已不仅是一间书坊的帐房先生了,这,你该明白。”
空有鸿鹄之志,却没有才智,又能如何?
“没有试过,你怎知我挑不起帐房先生的担子?”齐先生恼羞成怒,“齐某再不济,也不会输给你这个卑贱的丫头!”
“那请问齐先生,何谓‘卑贱的丫头’?没有容人之量,又能成何等大事?”口口声声读过圣贤书,哪一本圣贤书上敦他口不择言地诋毁女子的?
“你!”
“既然齐先生自认才识过人,那咱们也不留您屈尊小小的书坊了,先生尽管另谋高就。”原本念他也算有些经营才干,才一直容忍他对自己冷嘲热讽,而今,不必再忍气吞声了。
“你、你不要太得意!到头来被撵出书坊的人,还说不定是谁哩!毕竟,这书坊是尉迟家的!”
“不管怎么样,书坊都是三公子的。”
“怕要不是了。”齐先生忽地也撇嘴一笑。
“哦?”
“尉迟二老爷讲了,这五间书坊主府要收回,重新打理经营。”而他,将一跃成为五坊的总帐房。
“说收便收吗?”不在意地耸耸肩,阿棋泰然自若。尉迟闻儒可不是什么软柿子!
“哎,不瞒棋姑娘,说收,还真得收了。”齐先生洋洋得意。
“哦?为何?”她倒想听上一听。
“其一,当初尉迟三子分家产,只是口头协定而已,并未立下契约。”
所以,就算上告,也无理可循。
“不错,不错。”因为若立下字据,怕被外界耻笑以大欺小,“其二呢?”
“其二,三公子志在棋中,不擅经营之道,兄长接手书坊,也是为了给兄弟创造环境,不为外物俗事所累。”这若传扬出去,也是一段佳话呢!
“所言甚是,所言甚是。”掰得不错呢!
“其三——”拂一拂衣上的微尘,齐先生仰首一;叹,“自家的书坊,却让一小女子掌控,岂不是令祖上蒙羞?还是大丈夫亲为较好。”
“对,对。”阿棋也叹笑。
“故这书坊,说收,还真收得回来。”这样一来,滚出书坊的会是哪一个呢?
“所言不假哟!”可他们再怎样精明算计,却忘了还有她这么一位拦路虎。
这书坊是她这几年来辛辛苦苦撑起来的,里面饱含她的心血,不是他们想拿走,便可轻易拿走的!
“好了,该说的齐某都说了,棋姑娘不妨静下心来好好思量一番。姑娘也快过了适嫁之龄,这么不清不楚地待在三公子身边,也不是办法。
二老爷虽年纪大一点,但出身高贵,肯点头娶姑娘为继室,算是姑娘三生修来的福气。“
“是啊,阿棋的‘腐’气哟!”要嫁,还有尉迟闻儒呢!三百年也轮不到那个四十岁的酸老头!
“姑娘明白就好。”一番苦心总算没白费,“棋姑娘其实是明白人,三公子虽待姑娘如同家人,但奴才终究是奴才,本分不是说忘便忘的。”
“阿棋该奸好谢一谢齐先生的好心。”
“那倒不必。”齐先生一摆手,宛如佛祖普渡众生一般,“这社会便是这般。上便是上,下就是下,上下贵贱之分是打不破的。”不要抱持什么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念头为好!
“阿棋谨记先生今日所说。”她一定会牢牢记住,然后打破这上下贵贱主仆之分,给他们瞧上一瞧!
方形青砖,朱漆大门,高耸门楼,雄壮白狮。
从外貌看,尉迟主府还是四年前的老样子,并没有因家道的中落而衰落不已。
只是,踏入府门,眼光所及之处,陌生而又熟悉的景致,倒真给她一种似是而非的感觉了。
成片清雅的兰花不再,珍稀墨菊也消失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招摇的俗丽牡丹、诱人的浓香金桂——当然,时节尚属于冬嘛!一路行过只有光秃秃的树枝乱蓬映入眼中,倒是别有一番风景——大煞风景啦!
就说了,她不想来这尉迟主府啦!再也寻不出一丝幼时在这清雅别致的府中赏玩的记忆,只给她更加厌恶的理由。
简直浪费她休眠的大好时间!
难得今日是晴天耶!
啊……好想睡。
“阿棋。”
真的……睁不开眼了。
“阿棋。”
能不能稍微眯一眯?
“阿棋”
呃?耳边的雷霆爆吼,一下子惊跑了她的睡意,迷蒙的双眸瞪得滴溜溜
圆,清亮亮地映出一张铁青的俊脸。
“尉、尉迟?”好像不妙哟!
“给我有精神一点!”恶狠狠兼咬牙切齿地贴上她的耳,飞快地低吼一声,尉迟闻儒真的真的很不爽。
“好哇好哇。”她立即从善如流地笑咪咪,眨眨圆圆的杏眸。
“好什么呀?”被打败地竖起一指,将对著自己一脸讨好的笑脸,转向前,无奈地一笑,“还不给大哥二哥问声好?”
“拜见大公子、二公子,奴婢给两位公子请安了。”够礼貌了吧?
“你不要再对著我傻笑了。”无力地一叹,尉迟闻儒极具耐心地又将那张小脸转向前方,“大哥问你话呢!”
“啊?真的吗?”阿棋立即眯眸笑嘻嘻地,一副感激涕零的滑稽样子,一原来大公子还记得奴婢啊!奴婢简直太感动了!呜,我哭一哭好了!奴婢真是太高兴了!“哼哼,几年前,这两位公子可是从没正眼瞧过她哟!
“呃。阿、阿棋,你长成大姑娘了。”已显中年福态的尉迟望儒勉强地一笑,对眼前小姑娘的伶牙俐齿很不习惯。
其实也怪不得他,年龄毕竟有一段差距。当年尉迟老太爷是老来又得一子,尉迟闻儒与两位兄长整整相差了两轮呢!
“阿棋,虽然你自幼卖到咱们尉迟府上,同三弟一起长大,形如一家,但该有的主仆之分,你还是要记得才行。”尉迟念儒不悦地板著脸,十分看不惯这小丫鬟的无礼样子。
“是,二公子教训得是,阿棋是尉迟家的奴才,这奴才本分一定要守的,奴婢一定记得二公子的敦诲,不给尉迟府丢脸。”嗤!满嘴仁义道德,一脸的自视清高,可肚中不依旧盛了一桶虚伪?
“恩,还算有点样子。”捋一捋颔下的长须,很有读书人清然之貌的尉迟老二,一双细眸暗暗绕阿棋几圈,算计的精光不泄半分。
人虽长相普通,但懂帐会经营,要了她也不算吃亏。
“二公子,您不认识奴婢啦?这眼光怎总打量奴婢呢?”阿棋心中已恼。但因尉迟闻儒在场,不好发作。
“四年没见,阿棋却没什么变化,我怎会认不出你。”尉迟念儒乾笑几声,立即收回围绕阿棋打转的视线,转而面朝亲弟,热切地一笑,“三弟,咱们兄弟三人许久不见,去聊上一聊可好?”
“小弟自当领命。”尉迟闻儒凤眼漾笑,“两位兄长请。”
“好,去书房一叙如何?”
“乐意至极。”
“阿棋,你许久不曾回府来了,既然今日回来了,去找你旧日伙伴叙旧。”“谢大公子恩典。”她笑咪咪地行礼,“那奴婢先告退啦!”
笑咪咪地,阿棋转身行往仆房院落。
啧!若她料得不错,接下来三兄弟闲“聊”的,一定与书坊有关!
既然跟来了,她岂有不听上一听的道理?
暗中早巳打好了主意,只等寻个空——去偷听一番喽!
第六章
“书坊与阿棋?”
“正是,二选一罢了。”
“此话何解呢,大哥?”
尉迟闻儒细长的凤眼垂下,手捧香茗细细品赏的淡然模样,似乎并末听到一母同胞的兄长说了些什么。
“呃,三弟,我和你二哥商量了一番。”尉迟望儒力持平静以对。
“四年前爹娘不幸仙逝,留下咱们兄弟三人相依为命,共撑家门。当初心疼三弟年幼,又要研究棋艺,所以不忍三弟同我们一样为家操劳,以免耽误了三弟。”
“是啊,为了寻个藉口让三弟认真钻研棋术,我和大哥才忍痛请三弟离府独居,并将五问书坊划在三弟名下。”尉迟念儒迅速接话,谆谆诱导。
“而今三弟已成年了,咱们三兄弟也该好好议一议咱们尉迟家的产业,认真分担一回了。”
“咱家虽说不是什么大贵之家,但总算也可称之为小康之门,只留几间小书坊给三弟,为兄心中实在过意不去。”尉迟望儒讲得颇为沉重。
“那依两位兄长的意思呢?”他虽沉于棋艺,但并非是不闻世事,关于近年来两位哥哥的经济状况,他多少也有耳闻。
记得爹爹在世之时,曾私下对他讲:“这尉迟家业怕是要败在你大哥二哥手中了。等我死后,你便搬出府独居吧!免得被他二人牵连了。一也是因此,他才在爹娘不幸仙逝后,便顺了两名兄长之意,只带了江氏母子与阿棋搬出主府,对于兄长偏心地收拢了尉迟家大部分产业,只将五间小小的书坊分到了他的名下之事,毫无异议。
他年纪虽幼,但长年有围棋相伴,对于什么富贵荣华其实看得极淡,只要能平安度日、不愁温饱便奸,大富大贵于他并无诱惑之力。
于是,四年来,他守著五间小书坊,伴著阿棋也过得舒心、幸福。
可而今来看,一切似平又要变了。
“三、三弟?”为什么笑而不语?
“啊,大哥,对不住,小弟一时闪神,没听到大哥叫唤。”尉迟闻儒抬眸,扫了一眼各怀心思的哥哥们,淡淡一笑,“大哥有什么话请尽管说。”
“就、就是那五间书坊,我们想、想……”他结结巴巴,在亲弟如常的微笑下,怎么也说不出早想好的话来。
“想重新收回主府?”尉迟闻儒挑眉,替大哥讲出来,“是不是?”
“是,不、不,不是——我是说、说……”
“大哥,我替你说了吧。”尉迟闻儒垂下双眸,细细把玩著掌中瓷杯,讲得极其平淡,似在讲别人的事。
“大哥,你当初接手了家中的八百顷良田,单是每年的田租,已足够你以及两个儿子吃喝不尽了,对吧?”
“是、是……”一张胖脸顿时羞得通红。
“可是呢,你大儿为求取功名,逼迫你卖了五百顷田地,拿地金去疏官路,却不料是蛋打鸡飞,白白损失了五百顷良田。”他轻嗤一声,继续道:“这还没什么,至少你还剩三百顷,也够你吃喝一辈子了。可坏就坏在你二儿整日与一帮狐朋狗友相伴,